第四章
對陶可茗來說,欠人家錢是一種良心的煎熬。
已經好幾天了,她都遇不到麥振焱,三千元早就預備好要還給他,卻遲遲無法交至他手中。
或許是她想太多吧,她很擔心明明遇不上,卻給人避而不見的錯覺,被當成是那種貪圖小便宜,連三千元都得催討才肯還錢的人。
這事一直懸挂在心裏,她為此而感到焦慮,最後索性交代管理員,要是有看到麥振焱,就請他過來一趟,也可證明她是很積極要把錢還他的,一點賴帳的意圖都沒有。
交代過後,果然比較安心些,時近傍晚,她輕鬆悠哉的開始準備晚餐。
「吃什麼呢?」她彎身在冰箱裏察看,思索著要料理些什麼來祭祭空虛的五臟廟。「啊,有了!」
她取出壽喜燒的濃縮高湯,又拿了把青江菜、金針菇、豆腐、葯薯卷和肉片,再翻出壽喜燒的淺鍋。這是相當方便、美味又健康的吃法,只要把高湯稀釋,再把食材洗凈,邊煮邊吃即可,最適合她這種單身貴族。
水龍頭才打開,電話也驀地響起。
「可真會挑時候。」陶可茗嘀咕的同時已關上水籠頭,忙到客廳接聽電話。
『喂,可茗,起床了沒?』來電者顯然很了解陶可茗毫無規律可言的混亂作息,劈頭就先問。
「現在都幾點啦,還問我起床了沒!」聽出是好友汪兢亭的聲音,笑意躍上陶可茗的嘴角。
『呦,轉性啦,我記得我曾經在這時間打來,但你還在睡耶!』汪兢亭訝異地調侃。
「不是轉性,是迫於無奈,最近我家這裏白天太吵,所以我只好把作息調整過來咩。」提到這事,她腦袋瓜子裏就自動浮現麥振焱那張似笑非笑的臉,但她不歡迎連和朋友講電話都要受他千擾,隨即轉了話題。「怎麼?想我啦?」
『是啊,又好一陣子沒見面了,你每次一開工就像宣告失蹤一樣,約也約不出來,這次什麼時候忙完,出來聚聚吧!』汪兢亭忍不住抱怨,不太能了解身為一個看似時間自由的職業作者,為何每次邀約都那麼難喬。
「你這通電話打得正是時候,我現在是腦袋空空、完全癱平的狀態,閑得很。」臉上笑容加深,陶可茗拿着無線電話走回廚房,一邊側耳夾著電話閑聊,一邊動手清洗食材。
『是嗎?那太好了!』汪兢亭喜出望外,要遇上她真的無工作狀態的機率,就好比要對中兩百元統一發票一樣困難。『這星期五晚上我男朋友幫我在他的別墅辦生日派對,你一塊過來玩吧!』
「啊,對哦,你生日要到了!我差點忘了!」陶可茗撫額驚呼,心中慚愧。
『你工作起來沒日沒夜的,會記得才是難得。』多年好友,不拘小節,不會跟她計較的。
「要辦派對啊?搞這麼盛大?」她洗洗切切,閑問著。原本以為是好友間的聚會,但派對聽起來就是很熱鬧、很多人,反而令她興緻大減。
『好玩嘛!難得一次,其實就像轟趴,很隨興的。』愛熱鬧的她遊說著。
「轟趴?!」她對這詞可沒好印象,更猶豫了。「要我跟一群不太熱的人待在一個屋檐下,我會很不自在的,還是我私下請你吃飯就好了。」
『誰要你請吃飯了?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生日你不來,那多沒意思啊!』汪兢亭哇哇大叫。『其實少堯還會邀他的朋友啦,大夥兒認識認識,你不要成天關在家裏搞自閉嘛!』
「還有他的朋友?那更不考慮了!』她跟只見過幾次的耿少堯都已經不熟了,更遑論是他的朋友。
像她這種不好親近的人,又不太會拓展人際關係,身邊的好朋友大多歷史悠久,要把她丟在那種喧鬧的環境中,恐怕只有當壁花的分,玩不起來的。
『約你就是希望你多多認識新朋友,否則以你的工作型態和孤僻性格,哪有機會認識異性啊!』汪兢亭直接道出目的。
難得有此機會,屆時會有男友在各方面所結交的朋友到場,聽說都是一些事業有成、背景不錯的績優股,身為陶可茗的姊妹淘,她當然要好好把握,當起紅娘牽紅線,在好友的姻緣路上插一腳。
「誰說我沒機會認識異性?我家隔壁新鄰居不就是……」陶可茗直覺地反駁,卻在意識到自己竟三番兩次想起麥振焱時,霍然噤口。
真是腦袋秀逗了,她幹麼在這話題上提到他呀!
『嗄?你說什麼?』她說得太快,汪兢亭聽不清楚。
「沒有啦!」她含糊敷衍。
『你不來就是不給我面子哦!』搬出人情攻勢,汪兢亭很堅持。『不管啦,你一定要參加就對了。』
「可是……」臭兢亭,居然來這套!讓她再拒絕也不是。
『沒有可是,你剛自己說閑得很的!就這麼說定了,掰掰。』怕她再拒絕,汪兢亭把話說完就馬上掛掉電話。
「喂喂喂?」陶可茗愕然的張口結舌,話筒里只剩嘟嘟嘟的聲音。
她不該一開始就透露自己正在放假的,這會兒是沒理由拒絕了!
據她所知,兢亭的男友耿少堯是個正當的生意人,他邀請的人應該不會有問題才是。好吧,既然拒絕不了,她就去見見世面吧,免得老待在家裏,成了井底之蛙,與社會脫節。
拋開煩惱,肚子大唱空城計的她繼續為自己的晚餐努力。
屋內開啟了空調,室溫維持在最舒適的二十六度,客廳里的茶几上擺了小瓦斯爐和壽喜燒鍋,一副碗筷和食材。電視螢幕播放着娛樂新聞,裏頭主持人的聲音嘰嘰喳喳、嘻嘻哈哈,令偌大的空間增添了幾許熱鬧氣氛。
幾年前陶可茗的父母意外身亡,留下一大筆保險金,她和哥哥平分之後,哥哥獨自創業去,而她則選擇購置不動產,保守的將錢留在身邊,所以這些年她一直都是獨居,雖然偶爾會和哥哥聯繫,但有時難免寂寞,尤其寫作又是一份孤單的工作。
本來她想要養養寵物來作伴,但又想到自己作息不穩定,有時趕起稿來沒日沒夜的,休息時間又懶得媲美一頭豬,根本都缺人豢養了,哪裏還有本事去照顧寵物?再三考慮後,還是打消了念頭。
所以呢,電視成了她的最佳良伴,屋子裏有點聲音,可以驅散寂靜的氛圍。
高湯煮沸,香氣四溢,陶可茗動筷,準備大快朵頤——
「叮咚、叮咚……」
「嘖,怎麼要吃這頓晚餐,阻礙重重啊!」擱下筷子,爐火轉小,走向對講機,她嘴裏嘀咕著。
剛才是好友兢亭,這會兒又有人找上門來!平時靜悄悄的陶宅,今天可特別熱鬧哩!
「喂,是誰?」她拉開嗓門問。
「債主。」這是一個渾厚帶笑的嗓音。
債主?陶可茗一愣。
在她的優良紀錄中,唯有前幾天迫於無奈接受援助的那三千元留下污點,而債主就是麥振焱。
意識到來者何人,心口登時怦然一跳。「你等一下,我馬上出來。」
她沒發現對方連名字都沒說,她就馬上斷定他身分的反應有多突兀;她沒發現一知道是他時,那原本平靜的心湖倏然掀起波瀾的感覺有多奇妙。
接下來她的舉動更詭異,不是趕緊把錢拿出去歸還,而是急忙先打理儀容,下意識不想再讓他看見她邋遢的模樣,而把她當成歐巴桑,渾然不知那緊張局促的程度,儼然就是要見男友的小女人,只想呈現美好的一面。
確定模樣可見人了,她又抑制鼓噪的心跳,佯裝鎮定地應門去,卻忘了最重要的三千元根本沒有拿。
鐵門一拉開,麥振焱立即咧開一口白牙,輕快地說:「嗨,剛剛管理員說你留言給我,所以我就過來了。」
「哦,對啊,我這幾天都遇不到你,怕你以為我要賴帳,所以託管理員幫我轉達。」相較於他的笑容可掬,她卻沒事先準備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他,顯得有絲不自然。
畢竟當初把他當成了惡鄰,現在卻受了他的幫助,這下子,太親切顯得現實矯情,太冷傲又顯得過河拆橋,怎麼都不太恰當。
「其實你用不着這麼急的。」他聳聳肩,心裏覺得她還真是一板一眼。
琥珀色的眸子慵懶地打量着她,今天的她又不同於賣場所見的亮麗模樣,背心短褲雖然輕便,卻讓她更顯活力……好吧,他承認一開始將憔悴的她當成歐巴桑,是他失禮了。
「不行,我這人習慣清清楚楚,欠債不還會失眠睡不着。」說著,她掏口袋拿錢,可「自摸」了半天,才發現剛剛顧著整理儀容而忘了正事。「你再等等,我進去拿錢。」
方才耗了半天才開門,結果居然連最重要的三千元都沒拿,腦袋真是有夠不靈光,不知到底在想什麼!懊惱之餘,她又匆匆忙忙地踅回屋內。
看着她的背影,麥振焱興起一個念頭,旋即受了好奇心的驅使,不請自入地跟了進去。
首先看見的,是她的庭院,沒有花草樹木,也沒有堆放雜物,光禿禿的,一眼就看完。他很快地邁進第二道門,屋子裏的裝潢擺設比起前院顯然溫馨熱鬧許多,正在打量之際,胸膛受到一顆鐵頭攻擊——
「哎唷!」霍然轉身的陶可茗不知道他跟了進來,匆忙之間沒注意看就往障礙物撞去,倒彈後抬頭一看,錯愕地瞠大眼睛,倒抽口氣。「你進來幹麼?我又沒請你進來!」
這男人真是沒禮貌兼大面神耶!怎麼可以沒經她允許就闖進她的房子?
「嗯……好香哦!你在煮什麼?」他像是沒聽到她的質問,逕自走向茶几,一臉興趣盎然地瞧着她的晚餐。
「壽喜燒。」她戒備地看他一臉饞相,心裏有不好的預感。「喏,三千元,你點一下,謝謝。」把錢交給他,臉上寫明了「再見、不送」。
對陶可茗而言,住家是非常私密的地方,所以他一進到她家裏,彷彿像是踏進了她的領土,侵擾佔據,令她莫名感到心慌意亂,只得擺出不歡迎的表情讓他知難而退。
麥振焱沒點收就直接把鈔票塞進口袋裏,一雙眼睛則好奇地黏在壽喜燒淺鍋和擺放整齊的食材上,還索性蹲了下來,努力地嗅着。「沒吃過這種料理,看起來好特別,聞了都肚子餓了。」
陶可茗沒搭腔,額頭上倒是冒出了三條黑線,不好的預感更強烈。
預防有人打她晚餐的主意,這種時候最好什麼都別回答。
果然,幾秒鐘過去,一張餓鬼嘴臉轉過來,討好地望着她。「嘿嘿,不吝嗇讓我打打游擊吧?」
眼角抽搐,她的預感還真准!「東西可能不夠哦!」她僵著笑,想理由拒絕,其實冰箱裏還有足夠的食材可以烹煮。
「那我吃一點點就行了。」一方面可以解解饞,一方面可以跟他的芳鄰相處,以滿足他對她的濃厚好奇心和高度興趣。
「這樣我會吃不飽。」她不自覺地微噘起唇瓣。
「那你把菜單寫給我,我這就去路口那問小型超商買。」他大方積極,不辭辛勞。
烏鴉在陶可茗頭頂盤旋,只能啞口無言地瞅着他。
他心意如此堅決,可見無論她講什麼理由、用什麼藉口,他都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她冷冰冰地問:「你很想在這兒吃就對了?」
「對啊!」他大剌剌地答,無視她不太樂意的神情;跟這種人相處,神經大條臉皮厚是必須的。
「唉!」她毫不避諱地重重嘆了口氣,垮下肩膀認命地旋身至廚房加菜。
得逞的笑容浮上嘴角,他望着她背影揚聲問:「還需要什麼,我去買。」
「不用了啦!」她沒好氣地嚷。
剛剛明明說東西不夠兩人吃,這會兒卻說不用再買,這麼回應無疑是自打嘴巴了,但她想,這男人狡詐得很,八成早就看出她那麼說只是藉口,索性就不再偽裝掩飾。
「那我來幫忙。」他勤快參與,開始捲起袖子。
「免了,你給我乖乖坐好,不準亂動、不準亂看。」陶可茗拿着菜刀站在廚房門口下達命令,眼神陰惻惻,口氣很兇惡。
開玩笑,就算趕不走他,失陷的領土也只有客廳的部分,不能讓他擴大入侵範圍到其他地方。
「好,馬上就坐好。」麥振焱駭到,舉起雙手投降,立刻到客廳正襟危坐,像個聽話的小學生。
恐怖耶,那模樣像是夜夜磨刀的女人,不小心惹惱了她的話,那菜刀就會像飛鏢一樣,射殺過來。
看來,要一再挑戰她彆扭難纏的脾氣,他也得端出最大的耐性和勇氣了。
蘿蔔泥加蔥花,再打進一顆生蛋黃攪拌,就成了壽喜燒的獨特沾醬。沒嘗試過這種料理的麥振焱吃得津津有味,不斷稱讚。
「你剛不是說你只吃一點點就好?」雖說看他吃得這麼滿足,陶可茗也覺得挺有成就感,但還是控制不住地揶揄他。
「是你說東西不夠,我才那樣說,可是你明明就有一堆東西還隱瞞,小氣巴啦!」是她要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哦,他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燈,皮皮地反唇相稽。
被吐槽,陶可茗語塞,臉上表情僵了僵。很好,壞心要酸人家,這會兒馬上就被酸回來!
「那是因為我跟你不熟啊,所以我不想讓你留下來。」她掩飾理虧地揚大嗓門辯解。
「就是不熟才要多多接觸嘛!再過幾天我房子裝潢好,我們就是正式的鄰居了,所謂遠親不如近鄰,好歹要互相了解一下呀。」她愈是抗拒,他愈是想靠近,這違逆的想法已不全然是惡劣因子作祟,而是摻有幾分特別的情愫。
或許是她在大賣場幫助小女孩的熱心腸感動了他,那張面對小女孩時溫柔誘哄的容顏、對那對夫婦義憤填膺指責的表情,窘赧、彆扭、瞠怒……種種面貌,都成了吸引他的因素。
「遠親近鄰都不如靠自己。」不能說她憤世嫉俗,她只是體悟到現實。
打從摯愛的父母去世,打從摯愛的初戀叛離,她的感情就更謹慎保守了,更遑論是對一位鄰居!
吞下一口QQ的筠蒻,他用一張迷人笑臉提出糾正。「這麼說就不對了,就拿你這次忘了帶錢的事來說好了,就因為我們是鄰居,我才願意借錢給你。」
她秀眉顰起,不願認同地硬聲說:「那是突髮狀況。」
「人生可是隨時隨地都會有突髮狀況的。」語落,挾起一塊燙熟的牛肉片擱進她碗裏,釋放善意。
她無從反駁,微惱地咬着唇瓣。鍋中的熱氣蒸騰,薰得她雙頰泛紅,粉嫩得像是吹彈可破的豆腐。
他發現自己很喜歡看她彆扭的模樣,像個耍脾氣的小女孩那樣可愛,令人不由自主的想呵寵。
「其實,我看得出你雖然獨來獨往、犀利直接,卻是個熱情善良的人,只不過老是用一張臭臉和毒舌把想接近你的人給嚇走。」他當起分析大師,對她的觀察仔細可不是閑來無事,而是特別情愫的驅使。
她瞅瞪着他,沒想到才見面幾次,他就能對她有這些了解,不禁要暗贊他敏銳的洞悉能力。「那為什麼嚇不走你?」
「我亂視,看不清楚你的臭臉。」他笑嘻嘻的胡扯。
「其實,我看得出你雖然一表人才、衣冠楚楚,卻是個臉皮超厚的人,只不過老是用外表優勢和油嘴滑舌把想拒絕你的人給唬住。」她不客氣的照樣造句,沒意識到在不知不覺中正如他所說的開始「互相了解」。
「意思是我唬住你了?」他敏捷地逮着她話中的漏洞。
俏臉倏然一僵,他反應真快。
「哼,你想得美,要不是看在你幫過我,我會拿菜刀把你轟出去。」她故意兇惡地說。「不過,我現在錢也還了,還多請你吃了頓晚餐,從此兩不相欠了哦!」馬上劃清界線。
「你還真是不吃虧耶!」
「那當然,免得有人老是要討人情。」她意有所指地瞥着他嘲諷,下巴昂得老高。
他嗤笑着搖頭沒再回話,第一次覺得自己真的不受歡迎,挫折感可不小。
陶可茗擔心這麼說好像太沖了,愧意掠過胸臆,不安地覷了覷他。
他每次一笑,眼睛就微眯,教人忍不住去注意他那雙彷彿會放電的琥珀色眼瞳,她看着,不禁提出心中的困惑。
「欵,你混哪裏的?」
「我?我是正當商人,不是出來混的。」他急切聲明。
「不是啦!」雞同鴨講,她噗哧一笑。「我是問你混血混哪裏的?」
這一笑,像是霹靂閃電,劈進麥振焱眼裏、心裏,心弦震蕩,胸口發燙。
他發現她一笑起來,柔和了神情,綴亮了眼睛,嘴唇弧度美得像是弦月,這不經意的一個面貌讓他剎那間就迷戀。
驀然回神,終於明白那莫名其妙的吸引是所為何來了。
「哦,我媽媽是台灣人,我爸爸是法國人。」他據實以告。
「那你一定去過法國吧?我最嚮往能去法國旅遊哩!」一提及最嚮往的國度,她整張小臉都亮了起來,話頓時變多了。
「當然去過啊!」他哂然一笑,她撤除戒心的模樣多可愛。
「是好,一定很美吧?」她亮晶晶的眼眸好羨慕地瞅着他。
他笑着點點頭,差點就要因為她嚮往的神情而衝動說出可以招待她去玩的話,幸好及時察覺不安,畢竟兩人真正認識還不算深。
陶可茗瞅著瞅著,不禁偏頭托腮端詳起來。「難怪你五官這麼深,眼睛顏色跟人家不太一樣。」
混血兒大多是俊男美女,他顯然是相當上乘的那一級,光看着他俊朗的臉孔,就會臉紅心跳,呼吸不穩。
「帥吧?」他向她「使目尾」,嚇得她心跳一快,忙不迭收回目光。
「自戀狂!」皺鼻撇嘴啐道。
麥振焱不以為忤地咧嘴一笑。
「過幾天我搬進來,會請家人好友到家裏吃飯,添添人氣,你要不要過來參加?」他突然想起遂問道。
「不要。」她想也沒想就答。
他有些受傷地問:「為什麼?」她還真是不留情啊!
「一來我不是你的家人好友,二來我要開工了,作息可能會再亂掉,所以不能去。」她直言道。
「開工?對了,你是做什麼工作的?為什麼作息和別人不一樣?」他提出疑惑。
老實說,他最早還以為她是從事八大行業其中一行,才會日夜顛倒、晝伏夜出,怪他白天施工,干擾她的睡眠,不過後來看看又覺得她的氣質不像,所以心中一直納悶著。
「SOHO族。」她簡單地說。
因為自己的職業並不普遍,在眾多人的認知里似乎很神秘,若是直言坦白,隨之而來的是更多千篇一律的探問,所以她通常不會直接說,比較含蓄的人聽到這樣,自然不會冒失的追問。
不過,麥振焱哪像是一個含蓄的人?
「電腦程式設計?」他問。
「不是。」敷衍的笑。
「網路拍賣生意?」再問。
「不是。」不耐的笑。
「那是什麼?」索性問。
陶可茗賞他一記大白眼,最怕就是像他這種人——打破砂鍋問到底。
「問那麼多幹麼?」她沒好氣的反彈。
「好奇嘛!你剛問一個問題了,現在回答我一個問題才公平。」他學習她的不吃虧,馬上討公道。
她的鼻孔無奈地噴了噴氣。「我是職業作者。」
「真的?寫什麼的?」他的反應就和每個知道她職業後的人一模一樣。
「愛情小說。」就知道說出來之後,不可能就此打住,接下來便是沒完沒了的問題了。
「哇,那你的靈感一定很多哦!」他佩服的口吻和多數人如出一轍。
「還好。」謙虛的笑。
「欵,那你的靈感都是哪來的?」他的好奇也和大家相同。
「哪裏都能來。」制式的回答。
「你談戀愛的經驗一定很豐富吧?」此話一出,他發現自己很關心這問題。
「並沒有。」遜斃的問題!她瞪着他。
「騙人,如果沒有,怎麼能夠寫出那麼多不同的愛情小說呢?」他直接指控她不老實。
「你的問題很沒新意耶,人類的腦袋瓜子裏還有一種能力叫做想像力,好嗎?要真靠豐富的戀愛經驗才能寫小說的話,那我會餓死。」她噼哩啪啦的抗議,平時不敢發作的OS,因為對象是他而全部發泄出來。
她就知道每次有人那樣問,而她這樣答時,根本無法取信於他人,彷彿認定她非得是情海浮沈浪蕩女,現在才有辦法當作者,真是見鬼的認定。
「這麼說的話,你的男朋友一定給了你很多不同的感受,才能激發你的靈感嘍?」他試探地續問,正在套她是否名花有主。
「好,這算是個比較不一樣的問題。」她僵硬地抿起一彎笑。「但是——你說錯了!我若是得靠男朋友給我不同感受才能有靈感的話,同樣也是會餓死。」
奇怪耶,這什麼邏輯啊?那如果是之前市場上的情色當道,性經驗不夠的作者豈不是要想辦法夜夜春宵才寫得出情色情節?
「怎麼說?」他笑看她辯得臉紅脖子粗。
「因為我根本沒有男朋友啦!」討厭!幹麼問這麼多?她又幹麼一五一十地告訴他?
賓果,這真是個好消息。麥振焱心裏歡喜。
「那你真厲害,可以憑空想像。」
對於這種吹捧之詞,她更不知該怎麼應對了,乾脆結束話題,反正她不喜歡被人知道太多私隱。
「你快點吃啦,吃完我要收拾了!」她微赧地催促。
「我來收拾吧,讓你請客,我也該付出勞力,這樣才公平。」他體貼又紳士,展現最好一面,抓准她事事項項要求公平合理的原則。
陶可茗看着他自動自發地收拾碗筷,動作俐落而迅速,不禁當場怔愣住。
出乎意料哦,麥振焱看起來不太像會進廚房的新好男人,還以為他吃飽喝足就會拍拍屁股走人,沒想到他竟會主動攬下洗碗的工作,頗令她刮目相看呢!
好吧,沖著這一點,她就在心裏幫他加點分數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