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爾後，祁可奈工作的咖啡店裏多了兩名常客。
“小可愛，我要特調冰咖啡和鮪魚三明治。”即使已認識了一段時日，小戴還是習慣叫她小可愛。
“我要義式濃縮冰咖啡。”於奕揉揉額角，昨天實在玩得太瘋了，讓他有些不勝負荷。大夥鬧到快天亮才散會，他回到公寓補眠，沒多久又讓小戴挖起來吃下午茶，真搞不懂小戴一個大男人學女孩子喝什麼下午茶!
不過今天是周末下午，可奈還是在這裏點單、倒水、上菜，她都不累嗎?他只要沒事就會過來晃晃打發時間，卻次次都能見到那個忙碌的嬌小身影。
她不懂什麼叫休息嗎?像她這年紀的女孩應該會喜歡逛街、看電影，周末時更是忙着出去玩，但她的樂趣好像就是工作。他知道她需要錢，但為了一個小時七十元的薪資浪費這大好時光，他為她的生命感到可惜，還有些心疼。
“不吃點東西就喝咖啡對胃不好喔。”祁可奈出自關心的說。看他一臉睏倦樣就知道一定是睡不飽就被挖起來了。
這樣的情形她看了好幾次，知道他常常玩得很瘋狂，然後第二天點上一杯義式濃縮咖啡來提神，但他總是因為不吃東西就喝咖啡而胃痛。她知道的事愈來愈多，剛開始並沒有察覺自己會這麼注意他，然而他就像是個發光體，總是會吸引別人的目光，就像現在，鄰桌的女孩們一直往這方向偷瞧。
本來以為她是因為想要有個哥哥才會不自覺地靠近他，後來漸漸明白不是這麼單純的原因，當她第一次看他帶着嬌艷女友來這兒時，她竟有種領土被侵犯的感覺，原來她早習慣他住進心裏，習慣他三天兩頭出現在這裏。但他帶着別的女孩出現，卻讓她覺得她和他的世界被個外來者破壞了。
直到那時，她才知道這樣的情緒叫嫉妒。
“小可愛，你真的很不公平耶!同樣都是客人，你怎麼只關心這傢伙?”小戴雖然一副痞子樣，可不代表他看不出祁可奈的心事。
喜歡於奕的女孩他見多了，驕蠻的、磨人的、火辣的，總之各式各樣都有。他很清楚於奕的個性，那些和他分手的女孩多半都會回頭試圖複合，但結果都是一樣的，於奕說他不吃回頭草，那些女人自是落個傷心的下場，他不想讓這個像妹妹二樣的女孩領受這份傷心。
他會這樣調侃祁可奈，無非是希望於奕心裏有個底，別去攪和少女的春心。
“也不知道是哪個傢伙只知道自己肚子餓，也不管別人是不是睡飽了，現在難得有人關心我，他還在一旁嘰呱亂叫，真是交友不慎啊!”於奕故意說得一副委屈樣。他不是不明白小戴話里的意思，也知道祁可奈有點喜歡他，更知道這樣的女孩不是他能碰的類型。
但面對她時，他就會忘了這些，他承認自己自負驕傲又大男人，對於這種小女生的愛慕，他心裏的確有股竊喜，尤其是她對他笑時，他愈來愈壓抑不住這份情緒。
“我去工作了，等下再幫你們送餐。”像是察覺自己對他的關切被發現了，祁可奈快步回到櫃枱。
“這不像你。”小戴沒頭沒腦的冒出一句，但於奕卻明白。
連他自己都莫名其妙了，更何況是小戴。但他沒有反駁，也許是他還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來處理這件事。
“你別只是笑，好歹說說你到底對她抱持什麼想法。”
“你覺得我該有什麼樣的想法?”於奕反問。
“老兄，雖然我們混得夠熟了，但我還沒這麼神通廣大，可以混進你的肚裏當蛔蟲，我怎麼知道你會有什麼想法。”小戴沒好氣的說。
“也對，我自己都不懂了，問你又有什麼用呢。”於奕又回復一貫弔兒郎當的模樣，他不想理清心裏那些複雜的思緒，或許這樣對大家都好吧。
“我是認真的，她不是那種可以跟你玩玩就好的女孩子，她太單純了，玩不起愛情遊戲，你若沒有心，就別讓她抱着幻想。”小戴難得正色道。
“這點我比你還了解。”於奕淡淡地說。
這時，兩人看到祁可奈端着餐點過來，識相地止住話題。
祁可奈將餐點飲料放到桌上，沒與他們多聊便去忙自己的工作。
於奕及小戴看到食物后同時僵住了，桌上擺着小戴點的咖啡、三明治，以及於奕的義式濃縮咖啡，還有一份沒人點的鬆餅，但他們都知道這份鬆餅是屬於誰的。
小戴拿起三明治吃了起來，見他仍舊呆愣着，出聲道：“吃吧，一直瞪着它也不會平空消失，別浪費人家的心意了。”
於奕轉頭看着正在替客人點餐的嬌小身影，無法明白說出心裏的感受。略苦的咖啡和着鬆餅一塊下肚，胃裏有了重量，感覺有什麼東西正在埋頭髮酵着，或輕或重地搔弄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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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祁可奈感覺很不舒服，生理期讓她昏昏沉沉，原本打算向店長請假好好休息，偏偏人手不夠，在店長的請求下她只好強打起精神上班。
怪的是今天生意出奇好，來了一票附近大學的學生，好像是在慶祝什麼，她仔細一瞧，發現裏面有不少熟面孔，是於奕的同學，但她卻沒看見於奕或小戴。
她心裏有些失落，不知道他們在忙什麼，將近一個月沒見到他們出現在店裏。
祁可奈正這麼想時，就看見他們兩人出現在門口，她並沒有上前，因為一群人將他們團團圍住，她只是笑笑的和他們打招呼。
原來他們替學校拿下了網球比賽的冠軍，還有不少獎金，難怪來了這麼多人。名義上是來幫他們慶祝，實際上來吃免錢的人也不少。
數分鐘后，一名身材高挑、容貌艷麗的女孩開門走進來，眾人立刻一陣鼓噪，最後她坐進於奕身旁的位置。
祁可奈覺得心臟好似被針刺了一下，這不是她第一次看見他和美麗的女孩狀似親密的模樣，照理說應該要習慣了，但每次都免不了這種刺痛蔓延。
他不是她能擁有的，他之所以對她親切，不過是基於她是於眉的同學罷了。她不知道在心裏提醒自己多少回，不能再看着他、不能再為他迷惑了，但總是在見到他的那一瞬間都忘光了。即使他身旁有其他的女孩，她還是不能覺醒；即使從不覺得自己聰明，也不曾像這一刻發現自己竟是這麼傻…
她看起來不好，臉色太蒼白了些。隔着人群，於奕發現她似乎沒什麼精神。
“喂!你在看哪裏啊?”她坐在他旁邊，於奕卻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反而直盯着櫃枱瞧，她林黎敏好歹也是校園美女，怎容於奕這般忽視她。
“沒什麼，隨便看看。”於奕調回視線，卻見到小戴一臉興味的看着他。
?髓便看看需要看那麼久嗎?你到底在看誰?”櫃枱後有好幾個女服務生，讓她妒火突生。
“你未免管太多了，你以為你是誰。”即使再美艷的女人也一樣，一旦驕縱起來就讓人生厭。
“你是什麼意思，難道當你的女朋友沒有權利管這些嗎?”林黎敏當場發起飄來，讓在場的眾人一陣尷尬。
尷尬的不只是於奕的同學，還包括了正要上前的祁可奈，她呆在原地不知道該前進還是該離開。
林黎敏一見到她靠近，不管三七二十一地開炮。
“你這麼愛看，就好好看個夠啊!”她伸手把祁可奈拉到桌前，事實上她根本不知道於奕剛剛就是在注意祁可奈，她只是想找個人發泄怒氣罷了。
小戴捂着臉，幾乎要嘆息了。怎麼這麼巧，誰不惹，偏偏去惹到小可愛。他看向於奕，只見他一臉寒霜。
“林……”他出聲想勸林黎敏控制情緒，順便替祁可奈解圍，但話還沒出口就讓於奕打斷了。
“放開她!”於奕伸手撥開林黎敏對祁可奈的鉗制。
唉，來不及了，於奕發作起來可不是鬧着玩的，小戴在心裏替林黎敏哀掉。
祁可奈一獲得自由便躲得遠遠的，深怕這個脾氣火爆的女孩會對她怎麼樣，但舍她更恐懼的是此刻的於奕，他臉上是她從未見過的冰寒表情。其實不單單祁可奈覺得驚懼，在場的人都被此刻的於奕震懾住。
“你對不相干的人發火做什麼?我說過要在一起就要懂得遊戲規則，給你三分顏色你就開起染房了，你以為你有當我女朋友的權利嗎?告訴你，要有這權利就要懂得識相，你這種潑婦樣還想跟我玩下去?我不吃這一套的。”他抓住林黎敏的手，眼神酷寒，臉上的表情像是在看低等生物一般鄙夷。
“你……”林黎敏被他嚇住了，連話都說不完整。
“你走吧，既然我們沒有共識，也沒有玩下去的必要了。”於奕放開她的手。
“走就走!我也不想和你這種無情的人繼續交往!”林黎敏忿忿不平的離開。
周圍的人一句話都不敢多說，現場呈現一片死寂，直到小戴出聲打圓場。
“沒事了，沒事了，大家點東西吃吧，今天我和奕請客，愛點什麼就點什麼。”他裝作一副什麼都沒發生的模樣，其他人也都識相的開始笑鬧打屁着。
“可奈，你沒事吧?”於奕關心的問道。方才林黎敏伸手抓住她時，他的心猛跳了一拍，看她一臉驚懼，讓他對林黎敏不耐的情緒升到最高點。
“沒事……”祁可奈有些失神。
他說她是不相干的人哪!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真的好可悲，原來對他而言她什麼都不是。當他說出那句話時，她覺得自己的存在好突兀、好尷尬，她為什麼以為自己能接近他呢?
“你嚇到了嗎?對不起，我沒想到她會這樣；”她的臉色更蒼白了幾分，於奕以為林黎敏的舉動嚇傻她了，完全沒想到真正傷她的是他的一句話。
“不，我沒事，我該去工作了。”她笑了，有點可憐兮兮的，讓他好想把她按進懷裏好好地安慰。
祁可奈穿梭在眾人間點菜，於奕的目光始終跟隨着她，突然一隻手拍上他的肩，他抬頭看向來人。
“你剛剛那番話還真傷人。”小戴挖苦道。
由於剛剛那段插曲，沒人敢來與於奕攀談，大家只能裝出一副慶祝的歡欣氣氛，而他想裝也沒法裝，見於奕仍舊盯着祁可奈的身影，他便走過來說句公道話，雖然氣自己太過雞婆，但這是天性，很難改的。
“是嗎?你不也看習慣了，更何況是她搞不清楚自己的立場。”於奕以為他說的是他對林黎敏的冷酷言詞。
“誰跟你說林黎敏了，我說的是小可愛。”在於奕說小可愛是不相干的人時，他可沒漏掉她受傷的表情。
“你是什麼意思?”於奕的臉色頓時變得更難看了。
“她還在念高中吧?”小戴天外飛來一句，讓於奕弄不懂他想說什麼。
“你能不能說明白些?”他沒好氣的說。
“十七、八歲的女孩是很敏感的，有時候為了別人一句不經意的話都能難過很久。”
“你到底……”於奕耐性全失，正想問清楚，卻讓不遠處的驚呼聲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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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事吧?”男孩扶着祁可奈，慌張地問道。他不過想點菜，誰知道這女孩突然站不住腳，他直覺伸手扶住她。
眾人見狀紛紛上前關切，這個騷動引得於奕及小戴轉頭張望，這一看讓於奕臉色大變，他衝上前排開眾人，一雙厲眼直瞪着那雙抱住她的手，那男孩想放手，卻又害怕他一放手，祁可奈會摔到地上。
“她突然倒下來，我……”男孩訥訥的說，感覺雙手像是要被瞪出兩個洞，話還沒說完，手中的女孩就到了於奕的懷裏。
在詢問過店裏的服務生后，於奕急忙將祁可奈抱進休息室。
祁可奈覺得好丟臉，卻無力阻止他將她抱在懷裏的舉動。
躺在休息室的沙發椅上，她背對着於奕，不敢看他一眼。
於奕蹲在她身旁，知道她是清醒的，卻還是很擔心。
“我幫你請假了，小戴去開車，等會載你到醫院，你先休息一下。”他拍拍那顆背對他的小腦袋，掌下的髮絲柔軟細膩，讓他留戀萬分。
“我不要去醫院。”她的聲音細如蚊蚋，有氣無力的說。
“為什麼不去醫院?”她在抗拒什麼?剛剛在他懷裏也是這樣，寧可昏倒也不要他抱着。
“我沒有生病。”
於奕硬將她轉過來面對他，只見她低垂眼眸，眼裏沒有他。他討厭這樣，討厭她故意不看他。
“沒病會昏倒?”他冷冷地問。
“我沒有昏倒，我只是覺得腿軟，有些站不穩，這只是貧血。”她辯解道。
“貧血?貧血就不用看醫生嗎?什麼叫沒有昏倒，只是腿軟站不住?你到底有沒有常識?你知不知道貧血也有可能會很嚴重的?”於奕覺得很生氣，氣她不重視自己的健康。
“我只是生理期來了!有人會因為這樣上醫院嗎?”祁可奈被他激得說出不舒服的原因，但說完她就後悔了。
於奕難得臉紅，兩人間頓時陷入尷尬的氣氛里。
躲在門邊偷聽的小戴差點偷笑出聲，但他知道要是真笑出來絕對會招人白眼。
“咳咳!”他輕咳兩聲引起他們的注意，這舉動讓於奕及祁可奈更加尷尬。
“車停在外面。”小戴把鑰匙交給他，轉身到外面安撫同學們。
“我送你回去休息。”於奕彎身準備抱起她。
“我自己可以走。”她拒絕以那種令人臉紅的方式出去。
“你……好吧，至少讓我扶着你。”他不再勉強她。
祁可奈讓他扶着走出店外，這讓於奕的同學們瞪大眼直瞧，直到於奕的車離去后，才有人好奇地問小戴：“他們是什麼關係啊?”
於奕對自己的女友一臉冷酷，對那名女服務生卻是關懷備至，這種奇怪的情況到底是怎麼回事?
“告訴你也沒用，你又不懂。”小戴故作神秘的回答。他在心裏冷笑三聲，他自己都不懂了?問他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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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可奈依舊臉色蒼白，坐在位置上閉目養神，看來荏弱，格外惹人憐愛。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明明身體不舒服，卻不待在家裏休息，硬要拖着病體來上班，錢對你真的這麼重要嗎?”於奕不忍心她為了生活這樣勞累。
聽他這麼說，祁可奈瞪大了眼。
這是什麼意思?他是諷刺她很愛錢嗎?她的眼眶不由得泛紅，他什麼都不懂，憑什麼評斷她!
“對!錢的確是很重要，我愛拖着我的爛身體去上班又怎樣!反正我對你來說只是不相干的人!”她把臉轉向窗外，從車窗玻璃上看見自己的淚，覺得好不甘心。
聞言，於奕只覺一股怒氣上升，他把車停在路邊，見她背對着他，跟着聽到她不斷吸鼻子的聲音，才知道她哭了。
這真是太好了，她惹他生氣，而他把她惹哭了。
他把手搭在她肩上，卻不急着將她轉向自己，語氣無奈的說：“我說過你是不相干的人嗎?”
她重重地點下頭，“你對那女孩說我是不相干的人，你明明就說了。”她帶着鼻音指控。
於奕終於明白方才小戴要對他說的是什麼事。“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就是這個樣子吧，這年紀的小女人果真是敏感的動物，那不過是句無心的話，卻讓她這麼在意。
“我說那句話沒別的意思，我只是不希望她把怒氣發泄在你或是任何人身上，如果這讓你覺得不舒服，我道歉好嗎?”他溫言道。
“為什麼要道歉?你說得沒錯，你我本來就是不相干的人，你根本不用在意我。”她想裝作不在乎，但出口的話就是掩不住心裏的在意。
“你不是不相干的人。”他放在她肩上的手略略施力，沉默了一會兒，像是作了什麼決定才說：“我也想不要在意你，但真能可以這樣就好了。”
祁可奈一震，他的話含糊不清，其中的真義到底是什麼?
“什麼意思?”
“你喜歡我吧?”
她嚇了一跳，被他這樣直接的問法弄傻了。驚慌之下她只想逃離這輛車子，伸手拉着車門把手，“我要下車。”無奈中控鎖讓她無法開啟車門。
“為什麼要逃?”他把手壓在她的手背上。
“我要回家，開門讓我下車好嗎?”她刻意忽略從他手心傳來的熱度。
於奕將她轉過來面對着他，“你知不知道你很像壁虎?”
他的問題弄得她一頭霧水。
被人形容像只爬蟲類，她可是生平第一遭。
“你總是在逃，遇見危險就想逃，難道不像壁虎嗎?寧可留下尾巴，只求能跑得遠遠的。”
“不行嗎?遇到危險逃開又有什麼不對?”她迴避他灼熱的眼神。
“我對你來說危險嗎?”他抬起她的頭讓她無從迴避。
危險嗎?當然危險啊!祁可奈腦中警鈴大作，很想避開他危險的誘惑眼神，但她就像只被蛇盯住的青蛙，怎麼也逃不開。
真是怪了，她為什麼要用動物來形容自己?唉，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下一刻，她什麼都無法想了，於奕的臉在她眼前放大，他的唇緊緊貼在她唇上，她沒有覺得天旋地轉，只是什麼都無法思考罷了。
於奕退開她的唇一寸，語氣充滿誘惑，“把眼睛閉上。”
老天!她一定被催眠了!遵照他的指示乖乖閉上眼睛，然後……世界才開始天旋地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