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鄭傑接住她的身體，但並沒有把卓芷櫻擁進懷裏。他只是將她扶在身邊，如鷹隼般銳利和凜冽的眼眸掃過邱少炎，冰冷的話語從他的薄唇里如箭般射出。
「我問你，你們在幹什麼？」
這陰冷而銳氣十足的聲音居然讓邱少炎的心裏有了膽怯的念頭，他本來也並不想那樣強迫卓芷櫻，只是她踢到他的那一腳讓他失去理智。額頭上冒出冷汗，邱少炎帶着慌張的笑容往後退。
「我……就是你看到的樣子，我們只不過想在這裏接吻而已。」
他的話讓還在不停顫抖的卓芷櫻更加錯愕不已，可是驚魂未定的她還說不出一句話來。
「是嗎？！」鄭傑依舊用那樣冰冷的目光看着他。
「是……是啊。卓小姐約我來這裏，我不知道她這麼喜歡我……」
「你、你胡說！」憤怒映在卓芷櫻蒼白的臉上，她大聲喊着，氣憤得劇烈地顫抖着。
「我可沒有胡說。」邱少炎舉起手。「你也看見了，剛才我已經拚命拒絕她的要求了，可是她似乎不願放手的樣子。」
鄭傑的目光依舊是那樣高深莫測的陰冷，直直注視着邱少炎。「滾，給我立刻滾！」他的聲音並沒有憤怒，可是說出口的話卻比刀刃還要鋒利。
「什麼？」邱少炎詫異地看着他。
「不要讓我再說第二遍，你這種無恥的人沒有資格踏在鄭家的土地上，也沒有任何機會和我們合作。」他挑起一邊眉毛，冰冷的雙眸里閃動着可怕的光芒。
「我……鄭傑，你會為你今天所說的付出代價，我發誓……」
「本來不想髒了我的拳頭，不過你既然這麼說──」在讓人窒息的停頓以後，鄭傑迅速地出手了，狠狠的一記拳頭「啪」的一聲猛烈地打在邱少炎的臉上。
來不及發出一聲悶吼，邱少炎整個人就向地上倒去，鮮血湧出他的鼻子，立刻流滿半邊臉。
「你，你……會後悔、會後悔的！」在鄭傑冷冷的目光注視下，邱少炎懷着恐懼逃也似的向外面跑去。
卓芷櫻摀着嘴驚恐地看着剛才那一幕。鄭傑哥哥沒有相信那個人的話嗎？他替她打了邱少炎，他來救她了！身體依舊因為寒冷和害怕而痙攣，她轉身看着鄭傑，一臉的感激、崇拜和驚魂未定。
「進去吧。」鄭傑的聲音在面對她時卻也是那樣的冷冽。
卓芷櫻的身體猛地抽搐了一下，他相信了？他不會相信邱少炎的胡說八道吧？！劇烈的害怕讓她無所顧忌地抓住他僵硬的手臂，感覺他整個身體都緊繃著。
「鄭傑哥哥，不是那樣的，不是他說的那樣，是他想強吻我，我好害怕，我怕就那樣被他吻到……我一直叫救命，我也用力掙扎着，可是，可是他的力氣好大，我掙不開，無論我怎麼用力都掙脫不了……
真的，鄭傑哥哥，我……我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我好怕就那樣被他……」她蘊藏在身體裏關於那一刻的所有恐懼，排山倒海般湧來，她毫不隱瞞地將自己所有的害怕隨淚水宣洩而出。
倒進他的懷裏，卓芷櫻大聲哭泣，眼淚很快便沁濕了他胸前的衣襟。
鄭傑摟住她的背，小心地撫摸着。
「你要相信我，相信我！事情不是他說的那樣，真的，真的不是……」她越哭越傷心，一經宣洩的害怕原來這樣強烈，這樣無法遏止，只能任由透過哭泣一點點地排出體外。
「不要生氣，你不要生我的氣，不要不理我……」卓芷櫻的肩膀劇烈地抽動，她除了剛才的驚恐外，身體裏還有着更加劇烈的恐懼，怕鄭傑會聽信剛才那個男人的胡言亂語，害怕他會把自己當成隨便的女人。
鄭傑摟緊她，完全將她冰冷而顫抖的身軀擁在自己胸前，完完全全地包覆在自已的懷裏。「不，芷櫻，我沒有生妳的氣，我也相信妳，別哭，乖，別哭。」
她凄慘的哭聲哭得他心慌意亂，也哭得他無比疼惜。她每一聲哭泣都打在他的心坎上，讓他跟着心痛。
卓芷櫻已經無法遏止住自己的眼淚了。鄭傑哥哥相信她嗎？她大鬆一口氣的同時，淚水卻繼續如雨點般滾落。
「芷櫻，哦，芷櫻……我沒有生妳的氣，我只是氣我自己，氣我不能好好保護妳，氣我居然讓妳遇到那樣的危險。」鄭傑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她的哭聲真的擾亂了他的心，鄭傑握緊自己的雙拳，臉上閃過一陣慘白。「如果我沒有及時趕到，天知道那個禽獸還會對妳做什麼！」
他不應該放那傢伙走的，他應該繼續教訓那個混蛋！
卓芷櫻在他放鬆他的摟抱時，抬起頭，淚眼矇矓中，她哀戚地看着他。
「不，鄭傑哥哥，那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她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將手掌放在他的胸口。她不要看到鄭傑臉上那種自責的表情，那個瞬間，自己想要安慰他。
當她遲疑的小手接觸他身體的剎那，卓芷櫻猝然被鄭傑猛烈地抱緊，在她明白過來發生什麼時，他帶着熾熱力量的嘴唇已經擄獲她顫抖着的嫣紅雙唇，熱情地、完全佔有地狂恣親吻着。
巨大的愕然和心慌意亂讓卓芷櫻微微張開口，卻因此迎入他更猛烈的掠奪。他的舌尖挑着她檀口，一再和她驚恐的小舌相擁相纏，吸吮着她的甘甜。
天旋地轉般的衝擊后，她完全臣服在他的狂野侵略里，除了配合他之外，再也沒有其它的意識。跟着他的節奏，卓芷櫻完全被捲入了他的唇舌所製造出的烈愛風暴中。
天與地，寒冷狂風中，這個世界上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相擁的身軀再也無法分離。
卓芷櫻茫然而陶醉地躺在鄭傑的懷裏，窗外是倒數着聖誕節到來的歡呼，他們卻對如此盛大的歡呼充耳不聞。
他們眼裏只有彼此，即使現在世界將要毀滅，他們的眼裏也只剩下彼此！卓芷櫻感覺自己像在飛翔，在鄭傑的懷抱里飛翔，只要躺在這個懷抱里，任何人任何事都已經與她無關，她的世界只有他，唯有他！
鄭傑輕柔地將她放在柔軟溫暖的床墊上，卓芷櫻的手臂立刻圍繞上他的頸項，無聲地阻止他的離開。依然還是處女的卓芷櫻不是為了勾引他或者迎合他，她只是本能地不想讓他離開，她要他在自己身邊，分分秒秒。
「寶貝。」鄭傑低下頭去，再度吻上她已經被他吻得紅腫的雙唇。「別急，我在這裏，我不會離開妳。」他一邊安撫着她，一邊小心地脫下自己的外套和襯衣。
卓芷櫻矇矓的眼眸流轉着萬種風情和脈脈深情，她看着他，只想和他相擁在一起。她等了他這麼久，從只是個小女孩時就開始在等他，等他發現她是個女人而不是妹妹，等他像此刻這樣抱着她，親吻着她，把自己當成一個女人看待。
現在她不要放手了，再也再也不要放手！
鄭傑的眼裏依然閃耀着晶亮而着迷的光芒，輕柔地將她的禮服從潔白晶瑩的身上褪下。這具胴體他不是第一次見到，可是看着她衣衫半褪的樣子，一股混合著電流的悸動卻在他體內流動。
他要珍惜她，要好好愛她，她是這樣脆弱又是這樣美麗，讓人眩目的美麗。他緩緩低下頭，隨着衣衫的滑落，他的吻如雨點般落在她漸漸赤裸的身體上。
卓芷櫻輕柔地顫抖着，他的每一個吻都牽動着她的心，都令她的靈魂往更高遠處飛翔。她捧住鄭傑的頭，感受他每個吻落在自己身體的悸動。
她一點也不感到羞怯，她在和自己最愛的男人做愛，她等這一刻已經太久太久了。現在，她不想考慮其它，只想好好擁有這個夜晚，讓它變成記憶中最美好的一個夜晚……
樓下的宴會還在繼續，喧鬧也還在繼續，可是再怎樣的熱鬧也比不上樓上這對相擁中的男女熱情激蕩。
卓芷櫻在一片藍色的海洋里漂浮，但她並不感到寒冷，反而覺得無比溫暖，因為金色的光芒在她頭頂處閃耀着溫暖，她可以依靠着這溫暖一直這樣漂浮、漂浮下去……
她驀地睜開雙眼，因為陽光熱辣辣地照到她臉上。瞇起雙眼，這片金色的亮光讓她覺得暈眩和全身酸痛。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在眼眸微微適應這閃爍的光線后，她緩緩環視四周，這不是她的房間，這裏是……
她猛然坐起，臉頰上如火燒般通紅。
昨夜，昨夜她和鄭傑哥哥……她和他……她撫着自己發燒的臉，回頭看着空蕩蕩的房間，鄭傑哥哥已經走了。
卓芷櫻緩緩放下手，她知道昨夜的一切不是夢，一點也不後悔。不過，現在這裏在溫暖的陽光照耀下，就只有她一個人。
她坐在床邊許久，彷佛什麼也沒有想，也彷佛想了許多許多。但是隨着時間的流逝，思想依然是混沌的狀態。她輕柔地嘆了口氣，然後起身換衣。
對於昨夜，卓芷櫻得出的結論就是──無悔，那發生的一切都是自然美好的，她絕不後悔也不曾後悔。雖然鄭傑哥哥此刻已經離開她身邊，但她依然可以感覺到他雙手的溫暖和他身體的溫度。
她愛他，和自己深愛的男人度過這樣的夜晚是每個女人的夢想。雖然她現在害怕面對清醒后的他，害怕他會後悔，害怕到不敢去面對他。如果她在他眼裏看到了後悔怎麼辦？
渾身無力，而且缺少勇氣──踏出門坎的勇氣。她要怎麼面對眾人，怎麼再一次面對鄭傑哥哥？她也不知道他現在到底是怎麼想的，未來，他和她之間又會怎麼樣？她不是想要他們之間怎麼樣才獻上自己，她也不會用這個晚上牽絆他，可是她不知道如果看到他眼裏的悔恨甚至憤怒，自己是否會受得了。
昨夜的他如此溫柔，但是現在呢？
這些問題太沉重，不是此刻如此脆弱的她可以去承擔思考的事。頭腦依然處於一種被無力感支配的軟弱中，她走出房間，走下樓梯。
耳邊已經聽見了一些歡笑聲從敞開門的餐廳里傳來。莫名地，她的心跳開始加速。她會看見他嗎？鄭傑哥哥他會在嗎？
踏着不太真實的步伐，她感覺自己正朝餐廳走去。遠遠地，透過敞開的門，她果然看見圍坐在餐桌邊的鄭傑、鄭豪、還有鄭縈縈他們。這麼多人都沒有回去，而住在這裏嗎？
她在餐廳門口站住，本能地停下了腳步。卓芷櫻清澈的眸子掃過所有人的臉，最後落在鄭傑的臉上。他似乎在微笑，嘴角噙着淺淺的笑容，柔軟的黑髮飄落在他如冠玉般光滑的額角，黑亮的眼眸有如閃閃發光的寶石。
沒有預料到的強大感情忽然一剎那在卓芷櫻胸口間爆發，她是如此深愛着他，即使只是這樣遠遠地看着他，她整個胸口就激蕩着無法遏止的情愫，如大浪奔流而下，一發不可收拾……她的愛是如此博大渾厚，剛才的害怕早已化為此刻的渴望，渴望着和他見面，渴望着聽到他動人的嗓音。
「芷櫻。」鄭縈縈轉頭間發現了她。「妳來了。」
所有人都隨着鄭縈縈的聲音而轉頭看她，而卓芷櫻卻獨獨望着鄭傑，在胸懷間感情激蕩的同時，她的整個心靈里都溢滿鄭傑，目光里也只有鄭傑。
鄭傑回望着卓芷櫻，可是他目光里一抹冷淡和逃避卻有如閃電般擊中她的心，霎時讓她澎湃的感情冷卻下來。
「芷櫻，早餐吃什麼？」鄭縈縈問。
「我……不吃了。」她的喉間似乎還哽着感情而無法說話。
鄭傑低下頭去，攪動着手裏的咖啡，他並沒有繼續看着卓芷櫻，因此卓芷櫻也不明白他真正的感覺是什麼。
卓芷櫻只看見他在她的目光下低下頭，一抹凄涼閃過她的眼，她本來還有些期待，在潛意識裏，在自己的希望里……鄭傑此刻的表情是在後悔嗎？痛苦在心裏翻滾着，她卻必須保持表面的平靜。
「大哥，我想回家去。」她望向卓昊司，目光竟是一派平靜如水。
大家什麼話都沒說，但所有人的目光都飄向鄭傑的方向，鄭傑卻依舊帶着他若有似無的笑容，只是直視着自己面前的早餐。
「再等一下，等吃完早飯再走。」這個時候，卓昊司冷靜地開口。
卓芷櫻的眸子裏閃過堅定。「我想現在就走，如果大哥不送我，我就叫出租車先走。」
鄭傑舉起咖啡杯喝了一口，什麼話也沒說。
「好吧，隨便妳。」卓昊司繼續冷靜地說著。
「我送妳。」就在卓芷櫻打算轉身時，鄭傑站了起來。他把手插在口袋裏，目光里有絲凜冽掃過眾人，大家立刻都低下頭去吃着自己的早餐。他們似乎有默契，一概不談昨天晚上鄭傑和卓芷櫻的事。
卓芷櫻的心臟驀地狂跳了一下，她嚇到不敢回頭。
他不是不想理她嗎？為什麼又要送她？
「走吧。」就在她遲疑的時候，鄭傑已經走到她身邊。
她轉頭凝視着他，而鄭傑也目光認真地回望着她，四目相視，有些什麼在他們心裏流動，又彷佛什麼也沒有。
卓芷櫻迷惑了，在此刻面無表情的他面前，她還是無法從他眼裏看出他的真實想法，對於他們現在的關係，對於昨晚。她低下頭去，默默跟着他往外走，沉默成了此時唯一的旋律。
鄭傑的臉色一直那樣嚴肅着，這和他平時給人的印象完全不同，他好看的劍眉聚攏，緊抿薄唇、眼眸里閃着深邃的光芒，讓人看不見底。
一早當他從芷櫻身邊醒來時是那樣的滿足，那份滿足甚至讓他驚恐。看着身邊睡顏平靜的卓芷櫻，他想到她昨夜的甜美，這份甜美同樣讓他不安。
他並不想和她發生這樣的關係，起碼昨夜之前沒有想到，即使他無法將她當成妹妹般看待，但他能把她當成情人嗎？他們之間發生了太多的事，連一向對任何事都把握十足的鄭傑都感覺混亂。
不過發生的事就是發生了，他很快就接受這個事實。現在就看自己要如何看待這份關係，就看他該如何處理。他離開芷櫻的身邊，一來避免醒來時她的尷尬，二來也讓自己對於未來有個清醒的思考空間。
但不管他的結論如何，昨夜他並不後悔！
「昨晚……」走出大門時，他們兩個忽然同時開口，又同時閉嘴。
「妳先說。」鄭傑回頭看着她，冬天的風吹起她的長發，卓芷櫻的臉看起來那樣蒼白。
「不，你先說。」
「昨天晚上。」鄭傑從來沒有感到這樣為難和混亂過，在他一向瀟洒的人生里忽然有了牽絆，只是經過一個早晨他還是無法完全釐清自己的思緒，不知道該拿芷櫻究竟怎麼辦……他的生命里，頭一次有這樣束手無策的感覺。「昨天晚上，我們兩個……」
卓芷櫻看着鄭傑緊蹙眉頭的樣子，知道他在為難，在困惑。這讓她隱隱覺得悲哀。雖然她不知道他是否是為了昨夜而後悔，但他此刻為難的表情已經幾乎說明了一切，這件事困擾着他。
「我現在還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不過妳給我時間，給我時間我會把這一切都想清楚，我向妳保證。」他嘴唇一抿，目光又堅定起來，他直視着卓芷櫻，雙眸清亮無比。「昨晚的事，我一定會負責。」
卓芷櫻沉靜異常地回望着他，她看到鄭傑眼裏認真的光芒，她知道他一定會去認真地思考他們之間的關係，同時，她也看到他的為難和迷惘。她太了解鄭傑了，從小時候起，當她愛上他起，她就那樣了解他。
鄭傑哥哥平日裏給人洒脫不羈的感覺，但他其實是個對什麼都很認真的人。兩年前，他因為那場婚姻不原諒她，那是他認真的方式；兩年後的今天，她──卓芷櫻再度成為他煩惱的根源，她不能再讓這樣的情況發生，不能再讓自己去困擾鄭傑哥哥！
她的聲音顫抖着，但眼眸里卻有種異常堅決的光芒。
「鄭傑哥哥，請你忘記昨天晚上吧。」她不想讓他為難，也不想糾纏在那件事上。「我是個成年人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不需要對我負責，也不需要對昨天晚上的事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