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走。」

禁不起臭男生們一再刺激,花欣將獨據一角桌球的戚水笙架進桌球場的貴賓室,好幫一班狗眼看人低的叫囂兄弟黨開光點眼,見識見識什麽叫「球技」。

推老同學入狼穴之後,花欣朝阿勁丟了個照應眼神,逐行踱出,丟下孤立無援的弱女子獨力面對一票前仆後繼的大男生。

戚水笙拙於應付丟下半生不熟的熱情面孔,不便冷顏以對又無法一下子進入狀況,十分苦惱。她試著羞澀一笑,隨即被室內轟然爆起的熱情狼呼駭了跳。

早想認識阿欣這位嬌嬌美美的同學,卻一直苦無機會。美女總是獨據天之涯、地之角,一個人孤苦伶仃的玩著,讓一堆垂涎已久的大男孩只能遠觀不能近鬧,而若有憾焉。

今日終於達著良機,豈肯錯過招展自己雄壯肌肉的機會,於是紛紛內鬥起來。

大男孩過動的熱情,讓適應不良的戚水笙深感疲憊。

經過下午的驚嚇,今晚她不想一個人,便選擇了最熟悉且摯友相伴的環境沉殿心情。她卻忘了,性情相投合的大學同窗兼事業夥伴,不再是她想佔用就能任意佔用……

想到唯一好友即將追隨另一半遠赴日本,可能不再回來,戚水笙糟透的情緒就越加沮喪……

阿勁義務排好球,久候不到人開球,插腰踱了過去,仗着他傲人的身長將手足無措的戚水笙從狼堆中拉出來。

「來,水笙同學,別手軟,放開心盡量殺他們個片甲不留吧!」旋轉的球杆甩定,塞入她手中。

「烏龜王八勁!我可以容忍你見色忘友,但絕對不能忍受你亂套關係,你的關係已經雜到不能再雜。誰是你同學啊,」義正辭嚴的討好向據說目前名花無主的戚水笙:「你說對不對,水笙同學?」

握著粉塊輕磨桿頭,戚水笙全神貫注地擇取開球角度,聞言一怔,只能再對一票齊湊她面前耍寶的大男生們靦腆笑了笑。

阿野這些拜把都很好相處,可惜她不是隨遇而安的欣,欣可以在短時間內與人生熟不分的打成一片,她則完全不行。

雖不願承認,但過去那段嚴謹的教養的確影響她至深,使她變得太過矜持而放不開,難以融入人群。因此偶爾為了反抗,她會做些瘋狂如下午在百貨公司前的行逕,豁出去、不顧一切的做,只為證明自己的血是溫的,不是冰的!

擱下粉塊,纖指架開,戚水笙一回到駕輕就熟的領域,擾攘的心緒自動安定。

鏘!擊點零誤差的漂亮一桿。

如狼似虎環伺在小姐身側,大男生們又吹哨又狼哮,捧場的安可聲飛滿室。

「阿野又被老頭約談啦?!」阿勁晃到抱了一堆零嘴回來的花欣身旁蹲下。

「是被爺孫倆夾擊吧?」她好笑的糾正他。

「呵呵,你那口子運氣真是好。」注意力讓又叫又吼的兄弟們引去,阿勁瞥視著尷尬纖影。「阿欣,你這同學的球技真不是蓋的。」

「玩了十幾年桌球,不精也難。」花欣揚了揚手上的生啤酒,阿勁搖頭婉拒,向左近觀戰的兄弟要來一根煙。「我這個同學的大學學費和生活費,可都是在桌球間賺來的,球技好那是當然的。」

阿勁腦中掠過一個哭相凄怨的頑童影像,長睫半掩,叼煙的嘴浪蕩一笑。

「她是教桌球還是賭桌球?!」

「當然是教人打桌球!」花欣瞠斥着退至抽煙區點煙的阿勁。

聽他理所當然的口吻,好像在桌球場鬼混只能與賭博沾上關係,而且是正常不過的少年事。

「何故?戚千金家境不是不錯?」如果他記得沒錯,她一個人住在一間近兩百坪的日式老房子。那地段的房價可不平民。

「戚氏企業的大當家是水笙的伯父,他好像對她父親有些不諒解……」

「於是水笙同學順利榮登『代罪羔羊』寶座?」透析人性的沉嗓不甚起勁。

「沒那麽戲劇性啦,水笙的伯母和三個堂兄弟就愛死她了。」花欣轉頭一呼:「水笙,接着……」丟了罐啤酒給噙著笑意回頭的戚水笙。

神色不再緊繃的她雙頰亮紅,游刃有餘的宰得幾個輪番上陣的大男生哀哀叫。

「水笙。」阿勁跟着甜甜一呼,卻叫回了戚水笙愕愣的側眸、花欣又好笑又好氣的白眼,及一堆翻臉不認兄弟的惡煞凶光。「接着!」扯下髮帶,拋了去。

「呃,謝謝。」戚水笙一怔,直覺接住沾了淡淡煙味隨一汗味的螢黃腕帶,想了下,隨手將一頭黑亮而汗濕的緞發東起,回身接受第四個人的叫陣挑戰。

「好可愛的傢伙。」

阿勁柔膩的輕喃簡直讓花欣抖落一地雞皮疙瘩。

「阿勁,我醜話先說在前頭,別動水笙歪腦筋,她玩不起你那種浪蕩不羈的兩性遊戲。」她今晚硬拖水笙過來是排遣心情,絕不是來當阿勁的獵艷目標。「容我說得比較不加修飾一些,你和她,是兩個世界的人。」

「喂喂!阿欣,她到底幾歲啊?什麽事不能自己作主,要你這個老媽子在這裏揮刀趕登徒子!」阿勁夾下半截香煙,滿腹委屈道:「你被你家那口子影響了,對我有先入為主的天大誤解,老天爺,還我」世清名啊!」

「是淫名吧?」花欣消遣道,繼而語帶煩憂一嘆:

「下午的情形你也看到了,這次若不是為了重整公司,向日本方面尋求合作的可能,我還不曉得水笙同學和日本居然有頗深的淵源。從大一開始,追求水笙的男人就多不勝數,我不曾看她為誰動心過。」

阿勁謎樣的臉龐隱匿在蒙蒙的煙霧之後,懶散哼著,眼神深邃。

「其實一方面水笙也是為了生計團團轉,據她的說法是——她忙得沒時間應付另一個不相干的男人。」花欣笑着補充:「也對,當時她的心思全賭在固執不認她的伯父身上,而且她心中一直有一個相干的男人了。」

「我說,阿欣……」阿勁笑着,轉身將煙頭捻熄。

花欣見他又要來另一根煙,身體斜靠了過去讓兄弟嘴上的煙幫忙觸燃。兩個大男生幾乎是頰碰頰,姿態曖昧。

別人做來嗯心的舉止,在肆無忌憚的阿勁身上總是恰當合理,並罪惡的更添了魅力。可能因為阿勁不在乎世俗的眼光,所以世俗根本定義不了我行我素的他。

點燃煙後,阿勁不急着抽,懶散的一口一口將指間騰升而上的縷縷白煙吹歪,邊有意無意瞄著花欣。

「好吧,我是故意的。」花欣被他寧靜不生波的深眸盯得心頭髮毛,只好認敗招供。

「辛苦你嘍,這樣拐彎抹角介紹一堆同學悲慘的際遇,反正最終用意都是在警告我休想染指水笙同學,我真的了解。」阿勁對她良苦的用心深表讚許,伸起夾煙的手,輕鬆接住她強迫推銷來的冰啤酒。

「了解就好。」花欣欣慰他孺子可教也,眼睛密切注意著已有「決一死戰以捍衛男性最後尊嚴」情緒性字眼出現的戰敗公雞團,狀似自言自語:

「水笙同學心中那個人,應該就是下午那個讓她失態的日本男子。」

君子不奪人所愛。她知道放浪形骸的阿勁打死不沾有玉名花,這是他百無禁忌的性遊戲中唯一的禁忌,理由是他何苦為了區區一朵花陪人吼紅了眼,搞不好還得賠上一條命。

他的口頭禪是:天涯何處無花摘呀!

「水笙和那個日本男人快要訂婚了。」面對遊戲成精的阿勁,花欣儘可能不著痕迹,淡淡說出重點。

阿勁體察到她的用心,猛不防嗆出一口啤酒,噴了滿臉苦水。

「你真是夠了,阿欣。」抹去臉上一把水,他掩額求饒。「要不要立切結書?天!本帥哥對水笙同學的胃口全被你這心眼多的傢伙打壞了。」

「抱歉,我好像太杞人憂天了。」他莫可奈何的苦臉,惹得花欣哭笑不得。

「本帥哥不好奪人所愛,那不符合我高尚的格調。」眉飛色舞的眨眼宣示,阿勁揉了下花欣發頂,起身踱向輸給美女、面子掛不住的叫囂兄弟幫。

一堆男生丘一敗如山倒,尊顏喪盡,正力挽狂瀾的群起精神喊話。

「怒髮衝冠桌球問,蕭蕭雨歇!」悲不自勝的轉向左邊,與同盟互擊一拳。

「輸球恥,猶未雪。男子恨,何時滅!」哀泣著,抓起左邊一隻應變不及的手掌,憤慨互擊。

「我……我……匈奴未滅,何以成家?」接錯句的人,立時被六雙火眼金睛砍殺得矮掉不止半截。

「你好樣的,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情想到成家?竟敢暗喻水笙同學是番人!好,很好,輸球輪到這麽下流沒品,叫你第一名啦!」骨關節喀啦折響。

「且待我飢餐胡虜肉!渴飲匈奴血吧!」

蠻性最強的一個呼喝着,二話不說就狂撲向一失言註定成千古恨者,其他幾位正愁找不到籍口牽拖動拳,一見機不可失,競相以盜壘姿式撲去!

戚水笙面容潮紅且愉悅,小心避過蠕動的小肉山,摸出手機,檢視留言。

盈盈笑意自她漸皺的眉睫褪淡,歡喜神采不復見,她轉望貴賓室外面鬧烘烘的大桌球間發怔,直到滿室飛舞為兄弟們吶喊的阿勁一個旋身,不小心擦撞到她。

「喂,你發獃呀?」大掌揉了把她愁邑的發心,他半強迫的將她推給花欣,長腿又翩然旋開。

「水笙,怎麽回事?臉色好蒼白,又鬧胃痛了嗎?」她只要一緊張就胃痛,這陣子經常在鬧胃痛,人越來越瘦了。

花欣擔心的想拉她坐下,戚水笙欲言又止,心緒不寧的搖搖頭。

「伯父有事找我,我出去一下。」把球杆交給同學後,她抓起手機款步轉出。

螢黃腕帶束不住三千煩惱絲,鬆脫了下來,遺落在貴賓室門口,直到另一隻手將它一指挑起。

墨駐墨

「未央小姐的臉怎麽回事?!」

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穿越了連結時空的空洞,直吼到她耳際。

悉悉萃萃……桌球場外圍刻意按四季栽種的木棉、艷紫荊、鳳凰木、大花紫薇,排排枝繁葉茂,鬱鬱蔥蔥。

她聽到涼亭外面,蕭瑟夜風在濃蔭間穿枝打葉的寨奉嘈雜聲,和往事一樣既清晰又顯得遙遠陌生……

「說,未央小姐的臉究竟怎麽回事?」

「被晶小姐打傷的。」

「你當時人在哪裏?怎麽會讓這種事發生?」

「當時我忙着勸阻兩位小姐。」年輕迫人的面容嫌惡一凜。「是晶小姐先出手,無緣無故,突然打人。」

聲音明明輕得沒重量,卻能將每個字說成千百斤那麽的重。

叮叮噹、叮叮噹……

戚水笙飄緲的神思被單調刺耳的鈐音嚇回,猛從雙掌間抬頭,捉起石桌上的手機。

「你好,我是戚水笙。」聽到外面有人在叫她,她走出涼亭,向大門陰影處的那道人影招着手。

「是我,鬼堂優。」一串優美的日文從電話那端滑了出來。

猝不及防的戚水笙、心神一震,驚愕的手僵在半空中。

這個尊貴的夢魘也穿梭時空來糾纏她了,惡夢又重回她寧靜得幾乎要忘了有那麽一段煩躁往事的恬淡生活。她不要他們再來煩,不要!統統走開!

「夜深了,鬼堂先生有事指教嗎?」隔着電話線的認知,使戚水笙迅速回復鎮定,但失速的心跳卻像要跳出心口;她管不住,更不願對方聽見。

反身快步走回樹葉騷動最熱烈的涼亭處,讓風削弱她響雷般的心跳。

「一回到家,你就不記得日文怎麽說了,是嗎?」鬼堂優靜默片刻,依然一口日語地淡然開口。

他一語雙關的傲慢態度惹惱了戚水笙,從腳底竄燒上來的狂焰將她煩亂、震愕的思緒焚毀得一絲不剩,只餘怒火不斷在加溫。

「對不起,我是忘了,因為它並不重要。」她依舊操持着中文,冷冷反擊。

「已經一點多,你是不是應該結束精採的夜生活,回家歇息了?」提醒她的語氣隱含淡不可聞的容忍。

「鬼堂先生,請你停止糾察員的行為,我今年二十七歲,已經成年很久了,而且也不在你的管轄之下」滿臉慍色的戚水笙頓悟到什麽,倏地瞠目低呼:

「你、你人在哪裏?」她只用手機通訊,住處根本沒裝電話,他、他……

「我在新北投一間不牢固的舊房子裏。」聲音忽遠忽近,似在環視着什麽。

果然!

「你!」注重私隱的戚水笙簡直氣炸,中文爆得又快又急:「鬼堂優!你怎麽可以未經主人允許,不請自入?!你知不知道這叫擅闖民宅,是不法的犯罪行為?!你要我報警抓堂堂冰川集團的總執行長嗎?」

「鑰匙是令伯父提供,所以他叫共犯?」她的怒氣使他也淡淡上了火。

「你!」沒料到是至親出賣她,戚水笙無論如何都搜不出具殺傷力的毒辣字眼,只能為之氣結。

「有話回來再談,一點半以前盡量到家。」淡漠囑咐完,對方收線。

這是戚水戚得回平靜多年以來,頭一次又有砸東西和吼人的衝動。

情緒惡劣到極點,氣得發抖的手指按下一個鍵,鈴聲響了近十聲,對方不情不願接起。

「你又有什麽事?」鬼堂優生澀的中文硬梆梆,毫不意外地冷問。

「按規矩禮貌通知一聲,我今晚外宿,不勞等門了。尊駕離開時,別忘了幫我關好門窗,謝謝。」彬彬有禮的,特地以流暢優雅的日文告知完,關機。

一天遭逢兩次驚嚇,戚水笙再也受不住,軟綿綿的癱倒在石桌,忍受胃部因緊張過度而陣陣抽痛。梗塞在她胸臆一口鬱結的悶氣,始終吐不掉。

已經九年,他和她針對相鋒的情形,絲毫不變。

他們總是這樣,一遇到對方就豎起利刺過當防衛著,恨不能將看不順眼的對方刺得鮮血淋漓。

如此水火不容的兩個人,怎能共度一生呢?

真要嫁給他嗎?她不答應……怎能在好不容易逃離了,又飛回那座高不可攀的深宅大院主動被囚?不,她不要答應……

為何讓這個厭惡的死對頭困擾這麽多年,她到底是怎麽了……她愛他嗎?只因為九年前他情急下脫口了一句央求,竟害措手不及的她被困住?

好煩!煩透了……有什麽辦法能不去想……她想忘掉、她要忘掉!她就快忘乾凈了,現在別來纏,別再來煩!

呼吸困難的臉容痛苦皺縮,戚水笙埋入屈起的雙膝間,環手抱膝,像是受了傷又找不到歸途的孩子,在石椅上蜷縮成小小一團,強忍着不哭。

誰能讓她暫時忘掉過去,只要一晚,誰能救救她?救她……

抑制不住地啜泣出聲。

「水笙同學,該打道回府了,你在哪裏?」

花欣遠遠呼了來,戚水笙飛快揩去眼角的淚,趕緊拍打灰敗面頰,不想掃了大夥歡樂活絡的氣氛。

「你不是說她在這裏?人呢?」東張西望。

聽到花欣質問誰的話聲,戚水笙一怔,深吸了口長氣,才跨出涼亭,就望見斜倚在右前方鳳凰木下的俊長身影。

「啖,看到了吧,人安然無恙的——」斜傾的長腿打直,阿勁走出陰影處,將傻眼的戚水笙帶到花欣面前。「在這裏。」

他在那裏多久了?剛剛……叫她的那個人是他?!水笙更加目瞪口呆。

這表示……他可能全聽見了?!緊張萬分的回頭目測兩端的距離。

剛剛會……很大聲嗎?她狼狽不堪的模樣,全被他看見了嗎?

小臉因可能發生的窘況而急羞急怒,很快就火紅一片。

戚水笙想剋制脾氣,理性卻被這些行為孟浪的男人一再挑釁而徹底摧毀,火冒三丈的她再也顧不得其它,豁出去的回頭怒瞪身後的人一眼。

輕吹口哨的浪蕩兄台一怔,不正經的銷魂俊容懶懶漾大,極盡賣騷之能事的對她眨了眨眼,挑逗得嬌顏更惱,卻落慌撇回。

……這位康先生不懂得非禮勿聽、勿視的道理嗎?他行事都如此莽撞、不知進退嗎?簡直跟擅入私宅的……某位先生一樣差勁!

「水笙同學,」花欣喚回戚水笙的注意力。「你還好吧?怎麽在外面逗留這麽久,桌球場間有一群吃飽太撐的小孩子拿刀亂砍,我好擔心,幸好阿勁出來幫忙看着。」

戚水笙驚愕得顛箕了下僵怒的步子,差點找個洞把自己埋了。

……她不僅不分青紅皂白誤解人家,還把人家數落得那麽難聽……而且,她竟有臉瞪人家……戚水笙,你今天到底怎麽回事……一步亂、步步亂……

「謝謝!」

戚水笙低垂紅燙的愧顏,迅速回身向阿勁丟了話就急轉回來,活似闖禍當場被逮的劣質小頑童,惹來背後幾聲輕柔的悶笑。聞聲,她又有找洞的衝動了。

「哈羅!散人了,裏面情況不對,兩邊殺紅了眼都在叫人,這下有得砍了。」阿野衝下台階,幾個大步跑過來拉住女友。

「老頭不可能放任死小子砸場。」阿勁輕笑着踱上前,停到戚水笙身側。「他一定叫條子抓人來了,這下不閃不行。」

「反正一樣有理說不清,先閃人,」

「欣,你今天……」戚水笙支支吾吾,扯住被拉走的患難交。

「對了,水笙,今天我請阿勁送你回去,好不好?」花欣雙手合十,向她告罪。「我答應他媽媽明天幫她賣早餐,今晚要回他家住。」指指親密愛人。

想去欣那裏窩幾天,希望她如同以往的每一次,在她最需要的時候適時拉她或推她一把,佯怒著開解她、罵醒她,或只是聽她發牢騷,姐妹倆唱唱私語一整夜或直鬧到天明,然後爭著讓破曉的第一道曙光打在臉上,最後在大笑中困極入眠……

「好,星期一見。路上小心。」

戚水笙喉頭噎緊,強求不出口,笑容太過璀璨的孑立桌球場大門口,目送有說有笑的儷影隱沒在巷子那一端,眼底凝聚著深濃的落寞盥一感傷。

她強烈意識到落單的自己,今晚無處可去了。

「咱們該閃了哦,水笙同學。」

悵然若失的小手被理所當然的大手抓起,十指交握,阿勁帶着她反身朝桌球場陰暗的小側門轉了去。

「水笙同學,你有沒有聞到?」拉她繞過假山後,他突然問。

見他刻意壓低嗓門,戚水笙忽想起裏面正在進行一場浴血聖戰,這裏涼風颼颼,牆上的路燈又昏晦慘澹,她頭皮都麻了,另一手不自覺揪住他野性十足的運動外套。

「喂,怎麽樣?你有沒有聞到?」阿勁神秘兮兮的湊近她,牙縫嘶嘶有聲,極具驚悚片的顫慄效果。

「聞到什麽?」散亂的注意力被他全盤吸去,她不解地皺鼻嗅了嗅。

「這裏瀰漫著濃濃、濃濃、濃濃、濃濃的……」

阿勁一向玩世不恭的笑臉此刻異常嚴肅,全身充滿了警戒,害得戚水笙綳了一整天的神經簡直脆弱到最高點。

「什麽?」她忍不住問。

「桂花的味道,好臭,我的天啊!十一月了耶,味道怎麽還那麽野。」他抱怨著,挺直高大身軀四下偵察,食指受不了的橫梗在人中上。

雖然預期到他可能在搞鬼,戚水笙還是一愕,見他煞有其事地愁眉苦着臉,想白他又覺得自己太殘忍。

笑意連環湧現,不知不覺她竟不雅的噴出一聲笑,心情如釋重負,是許久不曾有過的輕鬆自在。

「喂……你這人有沒有半點同情心啊?」逃難般跨出桌球場側門,阿勁很認真的對企圖掩住笑的戚水笙解釋道:

「不蓋你,本帥哥真的超討厭桂花的臭味,我完全無法理解八月桂花怎樣個香法,竟還有人白目到泡來喝,殺了我比較快……」

戚水笙低垂著頭,瘦弱肩頭笑得一聳一聳,鬱積心坎那一口悶脹的氣,在她終於抑遏不住放聲笑出時,暫時消失了。

笑出淚光的閃閃霧眸,愉悅抬起,不意被上面一雙等待已久的誘惑笑眼逮個正著。她芳心一震,翹長睫羽連忙掩下。

誰能讓她暫時忘掉過去,只要一晚,誰能救救她?救她……

戚水笙想甩開腦海中那荒唐放縱的想法,但越不去想,它就盤據得越深,握住她的大手就越讓人著慌。

夜闌人靜、心不定。

氣定神閑的長腳領著惶亂的碎步,九彎十八拐,漸漸走離了塵囂。

銀白秋芒由散散落落的幾株,到繁密而壓迫人,夜風開始摻入了山澗的濕氣。

兩人轉入一條荒草凄迷的通幽曲徑後,平常嫌太吵的車流竟完全絕蹤了,於是,無措的芳心全亂。

「謝謝。」

「水笙同學。」抓着車門,阿勁柔情似水的叫住正要跨上車的人。

戚水笙莫名一僵!兩人之間越來越清晰強烈的化學作用,讓她下意識抗拒任何可能引爆曖昧情嗉的機會。

夜風不斷撩飛她兩鬢的柔亮緞發,她不願看他,情願低頭研究荒置空地的土質。

阿勁深沉的凝視差自己一個頭的可人兒,感受到她身上騰升的可怕高溫,低沉笑了幾聲,聲聲都是困擾人的蜜意與情挑。

「別這樣啦,看看我嘛,一眼就好。」他挑逗誘哄著半蹲下身子,體貼的將俊臉送至嬌顏前,灼人的鼻息吹拂在她、心慌意亂的紅臉上。

香腮熟透,戚水笙進退不得其所。

「看看嘛,就一眼,嗯?」

她猶疑了下,飛快斜瞅他一眼,捂着火燙麵頰,她轉身想逃入車裏,瘦尖的下巴卻被他倏伸過來的兩指捏住,輕柔提高。

促狹的鳳眸對她一眨,他甜蜜喃哄:「我要……吻你了哦……」

呢語甫落,愕然微張的朱唇就被存心挑逗的他給吻走,老練的舌尖直接挑入。

她,透不過氣了。

又脹又沉的腦子像著魔一般,昏昏然,無法思考。

櫻唇節節退,她想避掉這個太深、太燙人的熱吻,阿勁漾笑的唇吸吮著不放,節節追吻了去。

「噓,別動……不要動……」蠱惑的蝶吻從她滑嫩的鎖骨間舔舐而上,他一手抵住車門,一手盤牢她不安分的小腦袋,笑唇不再急於掠奪,輕微的抵住紅艷艷的粉唇磨轉、逗咬。

每見她有逃脫意念,他的進犯就愈加積極。

耳畔的蜜柔呢語化不去她滿心焦燥,他發現了,低笑着滑握小巧的翹臀,將她抵向自己,不讓她有時間清醒,低頭又是一陣令人窒息的擁吻。

曖昧的情纏被輕重不一的喘息激發,越夜越囂張。

「水笙同學……」阿勁將汗濕的額頭抵向她微汗的臉,俊柔鳳眸燃燒著狂炙的情慾,沙嘎失笑:

「你那雙軟軟的小手如果無處可放,我的身體願意免費出借。」他語帶雙關,墮落的笑容有一點壤、一點危險,和一點點不想讓人瞧見的寵溺。。

戚水笙頭昏腦沉,半掀眸,想遮擋入目的刺芒,雙手卻被上頭的人拉了去,強迫中獎的攀附上寬闊臂膀,兩副熱軀的距離一下子消失無蹤,分不清到底是誰的呼吸糾葛著誰。

路燈幽微,散散淡淡的自阿勁背後打來,讓她讀不出他此刻的表情,蒙濛霧眸嬌慵一眯,耳畔旋即聽到一個絕望的抽喘。

她的、她的衣服!

「怎麽了?」」手輕扣住她慌亂的雙手,他好玩的指頭在曲線畢露的艷軀頑皮走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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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蛾撲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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