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吃完晚飯，洗完澡，也看了一會兒不用大腦的電視節目，笑一笑，放鬆自己，然後就是讀書時間了。

夏雨回到自己的房間，走到窗邊，刷的一聲拉開窗子。「淳于過！」

她不用叫得很大聲，因為他的房間和她只有三尺不到的距離，跨過一個小陽台就是淳于過的房間了。

「幹嘛？」淳于過的窗戶早就開了，夏雨看到他懶懶的靠坐在窗台上。

「哼哼，你為什麽騙我？」

「我天天也在騙你，你指的是哪一個？」

「喂！」夏雨火大的瞪他。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指的是我對你說留在學校做科展的事，不過你也騙了我呀，你沒帶傘？哼哼。」

「你——」

「你將傘拿到哪裏去啦？別以為我不知道。」他不高興的沉下臉，「那傢伙算什麼男人嘛，居然讓個女孩子犧牲自己跑去淋雨。」

「是我借給他的。」

「笨蛋。」他丟給她這兩個宇，就翻身回房間去，不再搭理她。

「喂，只不過是淋個雨，又沒什麽大不了，你幹嘛綳著一張臉嘛。」看他生氣了，她將半個身子探出陽台，很無辜的說。

他不理她，低着頭在書桌前似乎忙着什麽。

「喂，阿過，你在干什麽？」

「羅唆！」啪的一聲，他關上了窗戶。

夏雨噘了噘嘴，不理就不理，神氣什麽嘛！

她也不理他，坐回書桌前，看了明天的課表，發現明天有家政課，要交作業了。

她哀號一聲，死了，她的家政作業——布娃娃還沒做完咧！

她趕緊翻出針線，打算先將縫針的部分處理完，待會再用她媽媽的縫紉機車娃娃的衣服，再塞上棉花，加縫個幾針就可以完成了。

但她怎麽老是笨手笨腳的，都拿了好幾回的針了，還是三不五時會扎到自己的手，一紮到就痛得哀哀叫。

「吵死了！」對面的窗戶突然打開，還丟出了一個綿綿軟軟的東西到她欲哭無淚的臉上。

「哇！」什麽呀？夏雨撿起來一看，發現竟是個和她明天要交的作業一模一樣的布娃娃！奇怪了，他這布娃娃從哪裏來的？雖然他倆同一班，但女生上家政課，男生卻上工藝課，他不應該有這隻布娃娃啊。

「給你的，拿去交差，你這麼笨，連拿針也會扎到自己的手，要你做出一個布娃娃根本是強人所難。」淳于過不屑的說。

夏雨沒有被他神氣的態度惹惱，因為她早習慣這傢伙的「一號表情」了。

「這……是你做的？」太可恥了，針腳居然比她這個女孩子維的還要漂亮。

「誰會做啊？我賄賂小鸝做的。」淳于鸝是小他兩歲的妹妹。

「她做的呀……」雖然如此，夏雨還是很開心。「不過，是你賄賂她的，你很關心我嘛。」

「我只是不想聽你哀哀叫的噪音而己。」他哼了一聲。

「嘴硬。」她對他做個鬼臉。「喂，我要到你那邊去。」

「幹嘛？」

「聊天嘛，不歡迎啊？」

「自己爬過來。」

嗟！真沒紳士風度。夏雨瞪他一眼，爬就爬，又不是第一次。

她將身體探出小陽台，腳還來不及下一步動作，一隻有力的手臂就圈住她的身子將她接過去了。

「啊哈，不是叫我自己爬過來嗎？」她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取笑他。

「我突然想到你這麽笨，連走路都會跌倒，不接着你大概會摔死。」

「去你的，這才二樓，摔不死人啦！還有，不要老是罵我笨好不好？沒那麽笨也被你罵笨了！」

「哼！」他撇過頭去，坐在書桌前不理她。

夏雨眼尖的看到書桌上留着些許線頭，感到根疑惑，「阿過，你剛才在幹嘛？」

「看書。」他面前確實擺著書。

「是嗎？」她賊笑的走近他身邊，拎起一小段線頭在他面前晃了晃，「不是在「補衣服」？」

他明顯倒吸口氣，然後低吼一聲：「無聊！」抓起他的書，逃避似的走到床上，背對着她躺下。

「阿過，我知道那布娃娃根本不是小鸝縫的，而是你，你剛剛才縫完的，對不對？難怪這幾天我都看你很專註的坐在桌子前不知忙些什麼，原來是為了幫我縫個布娃娃交差。」

淳于過不回答，彷佛沒聽見她的話。

夏雨走過去，在床邊的地板上坐下，搖了搖他的背，「阿過，謝謝你，我知道你平常嘴巴壞歸壞，但一直都很關心我。」

「煩死了，感謝的話去說給牆壁聽啦！」

夏雨噘了噘嘴，捶了他一下，突然看到牆邊堆了些禮物，笑道：「阿過，你又收到一堆愛慕者送的禮物了啊，我可不可以看看？」

「隨便你，看到什麽喜歡的就拿去吧。」

「這麽大方？」她不客氣的動手拆封，除了禮物之外，迅有為數不少的愛慕信，這傢伙還真有人緣。「情書能不能看啊？」

「還不是些無聊的話，想看就看，看完了順便幫我丟到垃圾桶。」

「你可真無情，這些好歹是人家的心意耶！」

「不然你要我怎麼樣？」他突然生氣的從床上坐起，「都是一些笨女生，也不先搞清楚狀況就愛來愛去的！」

「什麽狀況啊？」夏雨被吼得莫名其妙。

「她們也不想想送情書的對象心裏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他脫口而出的話讓夏雨愣了一秒，疑惑的問：「阿過，難道你有喜歡的人了？」

見他不回答，她就當作他默認，大驚小怪了起來。「天啊，是誰？快告訴我嘛！是我們學校的嗎？哪個年級？哪一班？長得漂不漂亮……」

「智障！」他生氣的罵她。

夏雨無辜的噘起嘴，他怎麼老愛罵地啊？

淳于過突然翻下床，一把拉起坐在地板上的她，「地板很冷，不要坐在那裏啦，說你智障還不信，一點也不會照顧自己，床鋪讓給你坐！」他把她扔上床後，自己坐回書桌前，背對着她。

他實在很粗魯，口氣也很惡劣，但骨子裏卻充滿了關心和體貼。

夏雨咯咯的笑了，「阿過，你好可愛喔。」

「不準用小孩子的形容詞形容我！」他沒回頭，但從聲音不難想像他臉上的表情。

「你本來就是個孩子嘛。」她舒服的在床上躺下，手中把玩著不知哪個女生送給他的絨毛娃娃，對這個床，她熟悉的程度就和自己的不相上下。

「你再胡言亂語惹火我，我就把你丟回你自己的房間。」

「好嘛。」她吐了吐舌頭，「真不懂你幹嘛每次都要兇巴巴的，其實你很體貼的，就像你爸爸一樣。」

「你說夠了沒？」

夏雨才不怕他那聽來明顯不高興的口氣，打個阿欠，繼續說：「你知道嗎？小惠和阿珊很喜歡你呢，常常求我替她們傳話，但都被我拒絕了。」

這句話似乎引起了他的興趣，讓他轉過了頭，「你為什麼拒絕？你不是最愛做這種無聊事了嗎？」

「我也不知道。」她又打了個阿欠，側著身，舒服感讓她昏昏欲睡。「也許，我覺得她們還配不上你，你除了嘴巴壞之外，幾乎找不出缺點，最重要的，我有些害怕，如果你有了女朋友，一定就不會對我這麼好了，我也不能再像這樣和你聊天……」她的聲音愈來愈小聲，快睡著了吧。

淳于過沒有回答，從書桌這一頭默默盯着雙頰酡紅，美眸半閉的她，只聽得她喃喃說：「其實如果你不是年紀比我小，那我就自己當你女朋友了，我還是覺得應該嫁給比自己大的男生……」

他皺眉，她顯然沒發覺，第三度打個阿欠，問他：「阿過，以後上大學你要念哪一系？」

「你呢？」

「我想念服裝設計系，F大的服裝設計系很有名，你媽媽好像也是F大畢業的嘛，不過她是美術系。F大出美女喲，你是不是也想考那所學校？不過你對科學比較有興趣，應該會選擇理工科系吧？也或許會選擇其他學校，那我們就不能在一起了，我們從小學開始就一直同班，以後沒有你，那我一定會若有所失的……」接下來沒有聲音，她睡著了。

淳于過嘆了口氣，走到床邊，坐在地板上靜靜看着她。

她呀，還當他是只會跟在她身後叫「姑姑」的小鬼嗎？她難道不知道他長大了？是個正值青春期的男孩子，居然還這樣毫無防備的在他床上睡着。

他笑了笑，撫着她的髮絲，輕輕說道：「你這麽天真，上了大學一定會被花花公子騙走，我不在你身邊盯着你那不是太危險了？還有，你這麽笨手笨腳，連布娃娃都縫不好，還想念服裝設計系，肯定會被當得滿江紅，我不跟在你身邊罩着你怎麼行？」

「服裝設計系……我多麽希望你親手設計、親手裁做的第一件衣服是為我。希望有朝一日你成為名設計師時，在你身邊陪着的人是我，我為你設計婚紗，你為我設計新郎服，向世人宣告我們的與眾不同。希望能和你開一間屬於我們的店，店名就叫「TrueLove」，展示我們合作的每一件充滿真愛的衣服……」

「你這麽遲鈍，即使沒睡着，大概也聽不懂我的話吧？」

「為什麼只因為我的年紀比你小，你就不能當我的女朋友？年齡不是問題，你沒聽過嗎？」

「白痴，這麼明顯了還不懂，我心裏喜歡的人就是你……」

「是你……」他輕輕吻了下她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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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時間，校園裏最熱鬧的地方當屬學生餐廳。

三個好朋友圍著一張小方桌，夏雨、賴淑惠、李秀珊是死黨，在任何時候都有說不完的話，連嘴巴里塞著食物也不例外。

「嘿，小雨，你聽說了嗎？三年級的宜芳學姊對淳于過有意思耶！」賴淑惠向來很八卦。

「宜芳學姊？哇，千金小姐耶！淳于過那小子有這麼搶手嗎？」

「拜託，小雨，你不知道他已經後來居上，打敗昱鋒學長成為全校女生最渴望的夢中情人了嗎？」李秀珊是新聞社的一員，消息自然敏銳。

「而且聽說昱鋒學長的前女友筱菁學姊也打算對他示愛喔，這表示淳于過真的取代昱鋒學長白馬王子的地位了。」

「這也難怪，淳于過真的很迷人耶，還是資優生，雖然年紀比我們小一點，但年齡不是問題嘛，我也好喜歡他喔……」

「年齡怎麼不是問題？你們不覺得這有點老牛吃嫩草的感覺嗎？」

「去你的，我們和他才差兩歲，有那麼嚴重嗎？」賴淑惠和李秀珊不約而同的賞了夏雨一拳。

「也許是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關係，我就是覺得他還像小孩子。」夏雨噘了噘嘴。

「他怎麽會像小孩子？你才像小孩子咧，小雨，每次都是他在照顧你。」

「哪有？」

「怎麼沒有？今天家政課交的布娃娃啊，前幾天看你還剩一堆沒做完，今天居然交得了差，手工還漂亮得讓老師誇獎。小雨，老實說，這是淳于過的功勞吧？」

「小惠，你真討厭……」夏雨很心虛的低下頭。

「還有啊，每次老師叫你起來回答問題，你不會時還不都是他解救你。」

「連美術作業都是他代筆的吧？」

「還有考試，物理考了八十分，真是不可思議！」

「喂！你們別再拆我台了好不好？」夏雨實在很沒面子。「你們把我說得很糟糕耶，好像我什麼都不及格，沒有那小子就不能活了一樣慘！」

「沒錯啊，沒有他我們真不知道你要怎麽活。」

「你們——」

「抱歉，打擾一下。」

「啊？昱……昱鋒學長？」三個女生看到帥帥的他突然出現，全嚇了一跳。

「三位午安。」他根禮貌的笑了笑，轉向夏雨說：「我特地拿雨傘來還你，謝謝你。」

「不……不客氣。」夏雨紅著臉接過，但接觸到傘的瞬間，她感到他將某樣小東西連同雨傘交到她手裏。

是什麽啊？好像一張小紙條。

他對她暗示地眨眨眼，她的心卜通卜通跳得好厲害。

接下來發生什麽事她記不太清楚，甚至連李昱鋒什麽時候離開她都不知道，只知道她必須找個沒有閑雜人等的地方看他交到她手中的東西，所以當好不容易熬到放學鐘聲響起，她邁開腳步一步也不停留想沖回家，但很不幸，一隻惡劣的手在校門口捉住她的小辮子。

「喂！好痛耶，放手啦！」

「跑那麼快乾嘛，趕著去投胎啊？」

「要你管啊！」把頭髮從他手中解救出來，夏雨對他扮個鬼臉，然後轉身就跑。

「跑這麽快，有問題喔。」他才不放她甘休，緊迫在她身後。

「別跟着我啦，討厭鬼！」

「偏要！」他伸手一拉就拉住她的書包。

「哇！」書包被他扯住，滑下她的肩膀，這還沒什麽，慘的是書包的一邊鎖扣鬆了，雨傘順勢掉了出來。

「雨傘？」淳于過一看到這東西就明白她今天為什麼這麼緊張了。「那傢伙還你雨傘了是嗎？哼哼，我看不只是還雨傘吧，他肯定還給了你什麼，所以你迫不及待要回家看。」

他實在很精，夏雨無話可說，撿起雨傘，心虛的想搶過她的書包後落跑，但淳于過硬是不放。

「把書包還給我！」

「他還給了你什麼東西？」

「跟你又沒關係！」

「你不說，我就搜羅。」

「你怎麽可以這樣？沒禮貌！快還給我！」

她伸手要搶，他則側身避過，當真要搜她的書包，夏雨急得大叫：「淳于過！」

她又急又氣的語氣讓淳于過停下動作，看着她，接觸到她惱怒的眸子，漲紅的俏臉，彷佛他一翻她書包，她的淚就要當場決堤般。

是什麼東西在她心裏這樣重要，連他也不能知道嗎？

討厭，她就這麽喜歡李昱鋒？這是他和她的秘密，他沒資格窺知是嗎？

淳于過咬咬牙，「算了，不看就不看。」他將書包還給她。

夏雨接過，在他臉上看到一抹極複雜的表情，不像生氣，卻十足是賭氣。

「阿過，你在生氣嗎？」她小聲的問。

「沒有。快回家，可能要下雨了。」他舉步往家的路上走去。

沒有才怪！夏雨跟在他身後，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兩人就這樣默默無語的一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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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過……」

淳于過將窗戶緊掩，卻關不住那一頭頻頻呼喚的，軟軟的聲音。

「阿過……」

又來了！隔着毛玻璃，還依稀可見她趴在她房間窗台上的小小身影，這沒神經的女人打算折磨他到什麼時候？

不理她！淳于過決定繼續他手上的工作。

「阿過……」

夠了！

他倏地拉開窗，大吼道：「吵死了！你是笨貓叫春啊！」

說得真難聽！夏雨對他吐了吐舌頭，「幹嘛把窗戶關起來？」他倆每晚隔着窗戶對話已成了習慣，十多年來，不管夜裏天氣多麽冷也極少關上窗戶的。

「冬天快到了，我怕冷行不行！」

「騙人，你明明在生氣，為什麽不承認？」

「誰有空和你生氣？我很忙，別吵我。」

「別生氣嘛，阿過，其實昱鋒學長給我的東西只不過是一張紙條。」

他沒有說話，但眼神卻難掩詢問。

「他約我星期天和他去看電影。」

「他想追你？」

「我不知道，他說是要謝謝我借他雨傘……」

「鬼才相信！」

「你不喜歡我和他出去啊？」

「我才懶得管你！隨便你愛和誰搞七拈三，被騙了不要哭給我看！」啪的一聲，他重重關上窗戶。

「你——」什麼搞七拈三？這傢伙今晚開口怎麽都沒好話？

「長不大的小鬼！」即使明知他看不見，她還是忍不住生氣的對他做鬼臉，然後離開窗邊，重重躺回床上。

什麽嘛，他那什麽態度！

簡直就像吃醋似的！

吃醋……

不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