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紀揚,你要退婚?這樣對你大伯母不好交代吧?婉珍是你大伯母的侄女,她又一直在等你,你現在突然想退婚,這……這……”紀母坐立不安的。

她想到一旦退婚,紀揚這院長之職恐怕也要跟着飛了!他的前途和婉珍有着重大關聯,這下子,可怎麼得了!

紀揚平淡的說:“我會親自登門向秦家致歉,請爸媽不用擔心。”

“不用擔心?!好讓你把我們的臉全丟光嗎?不准你去!你要真膽敢去退婚,我就和你斷絕父子關係!”

一直在旁保持沉默的紀父突然使出他最大的殺手鐧命令着,這命令一出,一旁的人全都噤若寒蟬,連大氣也不敢吭一聲。

平常不苟言笑的紀遠澤已教家人敬畏而疏遠,而當他生氣時,更是能逃的都儘早逃之夭夭了!

“紀揚,別再惹你爸不高興了!”紀母勸解着。

“他翅膀硬了,早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了!”紀遠澤氣得臉紅脖子粗的。

“不管怎麼說,我希望我的人生是由我自己選擇,我不想再為了讓大家高興而白白犧牲自己一生。我一點也不喜歡婉珍,娶了她,將來兩人都會痛苦的。”紀揚抱着必死的決心似的。

“看你教的好兒子……”紀遠澤冷聲指責其妻后,起身轉向屋內,頭也不回的。

“遠澤,別生那麼大的氣,孩子不懂事就慢慢說嘛!遠澤,你聽我說……”紀母追了上前,又是解釋又是求情,把紀家三兄妹丟在身後。

“大哥,你簡直大神勇了!”紀如敏吐着舌低語道。

“如敏,小聲點……”紀慧敏扯着紀如敏說,眼睛還不忘往屋內偷瞄。

紀如敏回她一個鬼臉。“大哥,我們很想支持你,但我們都不敢聲援,老爸那張撲克臉,我和慧敏看了就渾身發毛!”

紀揚拍拍雙胞胎的老大如敏說:“放心,不會拖你們兩人下水的。”

“大哥,你要退婚是不是為了醫院那個大美人?”紀慧敏又偷望一下屋內,見沒動靜才放心。

“對呀!還是我們學姊呢!是不是?”紀如敏也跟着問。

紀揚笑問:“誰呀?”他裝傻的。

“這我們可不清楚嘍!大哥突然引爆家庭革命!總不會事出無因吧?太奇怪了!”紀如敏接口說。

“不許胡說,這事和那位小姐一點關係也沒有,我早就想退婚了,別扯上人家,到時為她帶來不必要的困擾可就糟了!”紀揚戳了下紀如敏的額頭說:“你呀,多用點功,少胡思亂想才要緊,別被死當了!老爸的撲克臉你可不敢領教吧?”

“我是想助你一臂之力耶,免得你又像以前……”

“如敏……”紀慧敏猛地拉住她,打斷她下面要說的話。

紀揚早聽出其話中之意,紀如敏指的就是十幾年前他和江芷若的事,當年若他強硬一點、主動一點,或許江芷若今日不至於慘死;但,往事何堪追憶!

“放心吧!你們的老哥不會一輩子都當獃頭鵝的!”

紀如敏吐吐舌,不太抱持希望的說:“但願如此!”

屋外的三兄妹完全忘了房裏他們的母親還在孤軍奮鬥的安撫他們正怒氣沖沖的父親。

穎青每天在醫院當義工當得不亦樂乎,只要一聽說哪兒有一老者孤苦伶仃沒人照料,她就自告奮勇的穿梭其中,有時甚而忙得廢寢忘食。

碰上這女孩,紀揚也深感頭痛,對她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何小姐,你別亂來行不行?也不想想自己也是病人,你的病可不比他們輕!”

有一天,他着實看不下去了,只好出言阻止。

“我很好啊!生龍活虎的,沒事走動、走動也有錯嗎?醫生不是都叫人要運動的嗎?”穎青理直氣壯的說。

“你一會兒這裏忙、一會兒那兒忙,忙得連自己也吃不好、睡不好,你還強詞奪理說這是運動?”紀揚生氣的嘲諷道。

他真氣她不愛惜自己,光看她蒼白如紙的臉,他就有說不出的心疼,再知她不睡不吃,他真的急得半死,他覺得自己快瘋了!對她的關心已經超乎於醫生病人之間了!

“隔壁病房的阿婆好可憐哦!”

“我知道!”紀揚沒有否認。

“你可以為她安排特別看護嗎?不行!對不對?別瞪我,我實話實說罷了!”穎青頓了頓又接口說:“聽說你替她負擔了一大半的醫藥費?是不是?”

紀揚辯不過她,氣得吹鬍子瞪眼。

“好了啦!別擺張撲克臉給我看了!”穎青笑說。

她半跪在病床上與他幾乎一般高,她將臉湊向他,和他面對面,她頑皮的把他拉近,還捧住他的臉。

紀揚嚇得差點心臟麻痹,眼卻難以自制的凝視她。

穎青逼近他說:“別人怕你這張臉,我可不怕!別以為這樣就可以把我嚇跑了!哦!還有,我現在是小如的媽媽。”

她笑着跳下床,又說:

“我要去幫小如洗澡,如果你還沒聽夠,等我回來時再繼續。”她一蹦一跳的跳出病房。

紀揚呆楞的望着她的身影,許久許久都回不過神來,直至廣播站呼叫了他的名字數次,他才回醒。

他摸了摸穎青方才撫過的臉頰低咒:

“真是見鬼的——”

穎青在心不甘情不願的情形下只好同意出院。

“回去后一切要小心。”孫若華握住她的手交代道。

“好,你有空要來我家玩。”

“沒問題!好了,我要去工作了,紀醫師大概有話要同你說。”孫若華識趣的退出病房,還帶走小如。

病房內有片刻沉寂。

“你不是有話要說?”穎青揚揚眼問。

她下定決心,今天若他再不對她表白心態,她就要對他死心了!因為她不是會倒追男人的女孩;更何況,她身體有病,原本她根本是不打算戀愛的,但一碰上他,她的心湖起了波濤,她不想到死都留着遺憾,她很想感受一次被愛的滋味,那樣,即使有一天她真的死去,她也會帶着美好的回憶離開人間的。

“別做劇烈的運動,如果決定開刀,記得通知我,好嗎?”紀揚把花束放於身後。

“你會來探病嗎?”穎青滿心期待的問。

紀揚的沉默換來她的失望落寞,看來真是自己自作多情!

收起那份期許,她訕訕說道:“算了!看不看都一樣,對你而言,我只不過是個病人,存在與否都影響不了你的。謝謝你的費心,我走了,再見。”

“你一定要用這種傷人的口吻說話嗎?”紀揚扭曲的臉似氣憤又似痛苦。

一定是前者,穎育這麼想。

“哦!真抱歉!我不知道這樣也會傷了你。”穎青笑了笑又接口道:“不過,你的心有如此脆弱嗎?我可看不出來。”

她說得言不由衷,她根本不想激怒紀揚,更不想他惹痛苦,但不如此強裝冷硬,她怕自己會哭。

“再見!”穎青越過他,欲奪門而出。

但,在末開門之前,她整個人就被一股力量擁進懷中,有一瞬間,穎青以為自己心跳快停了!但事實沒有,只是心跳加速了!而一股電流迅速流竄全身,她感覺到他的心跳和她一樣急促。

“這下你可滿意了?”紀揚輕抵着她的額低問。

穎青心虛的反問:“什麼?”

“沒有醫生送病人花的。”紀揚輕吻了下她的鼻尖。“我想,我是愛上你了!這樣說,你開心嗎?”

他又輕吻了下她的頰。

“什麼?”穎青呆問。

他以唇回答她的問題。

他的唇輕印上她的,輕輕的、輕輕的、像片羽毛漂浮其上,但瞬間又轉似狂火,燒得穎青一陣迷醉!

她整個人全癱在他懷中。

“不許再說詛咒自己的話,不許再說教人傷心的話,不許……”

“喂!——”穎青急着想抗議。

“不許你消失!今生今世,我不再放開你了!你認命吧!”紀揚宣言。

他們這一刻已全然無法自拔。

是誰為誰撒下情網?

是彼此吧!

電話聲喚醒清靜的黎明。

每個清晨,紀揚會固定的接到穎青的電話,而穎青的柔聲一喚可勝過紀揚的鬧鐘響上片刻。

穎青的輕柔嗓音猶如振奮人心的一顆清新劑,聽着、聽着,就會不自覺的神采飛揚起來,他笑自己中了愛情的蠱惑甚深。

“喂!你還在發獃啊?我可是在為你犧牲睡眠耶!”穎青見紀揚老半天不答腔,抗議的說道。

“我早醒了!全身的細胞全醒了!”紀揚笑答。

“那我問你,你的鬧鐘為何還在響?”穎青調侃道。

“啊!”紀揚怪叫一聲。

他慌忙的按掉正響個不停的鬧鐘。

“現在可醒了?”

“百分之百醒了!”紀揚打包票的回答。

“好吧!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我要吃你這隻大蟲蟲!”

“吃不到!吃不到!”穎青頑皮的叫着。

“好吧!那我這早起的鳥兒究竟有何好處可得呢?”

“一杯紅茶、一個饅頭夾肉鬆,夠豐富吧?”

“別那麼忙了!”紀揚心疼了起來。

穎青嘟嚷道:“說好不當我是病人的哦!”

他們約法三章,不許提她開刀的事,也不許把她當成嬌羞又懦弱的病人。

“噯!我心疼女朋友也錯了嗎?如果不多疼你一點,你又要怪我冷落你、不在乎你,唉!好人難為哦!”紀揚無奈的搖頭嘆道。

“好了啦!愈說愈噁心,算我錯怪了你,好吧?紀大夫,紀大醫師,你大人有大量,不與小女子一般見識,如何?——喂!你在偷笑什麼?”

“天啊!你有透視眼嗎?電話里也曉得我在笑?那還有什麼你看不透的?”紀揚怪叫道。

“有啊!就是你被子下有沒有穿衣服,這我就看不透了!下回我去突襲你就知道了!”穎青開着玩笑說。

“千萬不要!”紀揚急叫。

“為什麼?哦!你窩藏女人?或者是‘花花公子’?”

“我有裸睡的習慣,你一來,我可不敢擔保自己不變成大色狼……”

“你敢!”

“所以叫你別來嘍!”紀揚笑了起來,他頓了下又接口說:“真好騙!”

“你好可惡哪!居然騙我,不想活啦?”

“彆氣、彆氣!心平氣和!好了!我十五分鐘后出門,三十分鐘後到你家門口,有沒有問題?”

“當我小孩哄啊?”穎青不依的問。

“大小姐,我求饒了嘍!”

“好吧!就饒你一次,快感激我吧!”

“哇!我感激得涕泗縱橫,夠不夠?”

“待會兒見!”穎青笑得掰不下去了!

她急急掛了電話。

何穎華見穎青樓上、樓下的跑着,他也睡不住的下了樓。

“小青,你在忙些什麼?”他不解又好笑的望着穎青。

穎青搖頭道:“沒事。”

“真沒事?”何穎華半疑半信地又問。

“該有事嗎?”穎青楞楞的反問。

“呃?”何穎華這下子反被問倒了!

“大哥,這麼早起來有事嗎?”穎青反倒笑問。

何穎華又是一愣。

好傢夥,敢情大姑娘她還不知道自己每天早上所製造出來的噪音超過往常,但他相信,她的確是不知不覺地,只一味沉緬在愛情世界中。

“我想吸吸早晨新鮮的空氣。”何穎華胡扯道。

“台北最新鮮的空氣恐怕只有氧氣桶才有,這個理由大遜了,到底什麼事?”穎青笑着揶揄他。

“我肚子餓。”

“沒理由找理由,肚子餓倒也名正言順!”穎青為他送上一份早餐,笑說:“不吃也不行了哦!”

何穎華愣問:“你做的?”

“Ofcourse.”穎青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張嬸呢?”何穎華這下四處尋望。

但,屋內並未有第三個人。

穎青搖頭道:“大概去買菜還未回來吧!”

“你餓了,所以自己動手嗎?”

“我沒說我餓呀!”

“可是現在還不到七點半?”

“誰規定不到七點半不可以起床做早點?”穎青反問。

“是沒有……”何穎華停了半晌又問:“你幾點起床?”

“六點四十分。”穎青順口答。

答得順,可見非常準時,何穎華不禁感嘆愛情的魔力真是太大了!

“你待會兒又要去醫院看小如嗎?”

“你有事?”穎青不答反問。

她順手將另一份早點放入竹籃子中。

“沒事。”

“你今天早上說話很奇怪耶!說得簡捷又沒頭沒腦的,到底什麼事?直截了當的問行不行?大哥。”穎青睨着他,似笑非笑的。

“呃!要問你寫的散文集如何了?”

“停擺了!”穎青無所謂的聲音道。

“你學的是服裝設計卻學非所用,到公司幫我忙如何?我正想開發歐洲市場,想把台灣的服裝業推向國際舞台……”

“等等,我拜託你,大哥!我才大學畢業,要獨當一面未免太早了些吧?你想要我幫你,也得等我修完碩士學位再說。”穎青忙叫道。

“你還想出國?那醫生怎麼辦?”何穎華脫口而出問。

“哈!看吧!說溜嘴了吧?這才叫所問非所想,拐着彎大累了吧?”穎青忍不住取笑道。

“好吧!我承認,我是想問你,你和那個紀揚如何了?”何穎華雙手一攤開,認栽!

“很好啊!沒什麼!”

這也算答案?未免大牽強了。

“抱歉!我要出門了!”

穎青起身,抓起竹籃子就逕自往外走。

“小青,告訴紀揚,他要膽敢欺侮你,小心我把他宰了!”何穎華在她身後大叫。

這話怕連大門外的紀揚都聽見了,

“安啦?他不敢的!”穎青答得胸有成竹又宏如鐘響。

紀揚想不聽見也難了!

看來,他該找鐵匠訂製一身銅衣鐵帽,否則,何家兩兄妹雙劍齊攻,他可要死無全屍了!

穎青例行的陪小如逛公園、做運動。

“小如,累不累?休息一會兒。”穎青問着。

她見小如已有疲態,忙扶她至小樹下坐着。

“阿姨,我知道你不是我媽媽……”小如低喃道。

穎青驚叫:“小如……”

她驚慌的看着小如,但小如臉上的表情甚是平靜,她這才略為寬心。

“我媽媽不曾對我這麼好……”

“小如,不是這樣的……”穎青急於解釋。

她想,除非心態不正常,否則,天下父母心,哪會有父母不疼愛自己子女的道理!———一一—伺】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的

“我爸爸丟下媽媽和我以後,媽媽每天喝好多的酒!只要媽媽在家,屋子就會到處充滿酒味。她只會打我、罵我,說我是沒人要的小孩……”小如的語氣略為顫抖。

穎青心疼的握住小如的手。

一場不美滿的婚姻,竟造成小孩心中的恐懼!他們何其無辜,卻成了婚姻生活下的犧牲者,叫人為之叫屈、為之感嘆不已。

“小如,你要相信,你媽媽一定是愛你的。”穎青擁住小如安慰道。

“阿姨身上很香,和我媽媽不同。我媽媽身上只有酒味,所以,我知道你不是我媽媽!”

穎青一愣。

她竟不知這小孩這麼的敏感與早熟。

“前天我問乾爹,他告訴我,我媽媽被火燒死了!”小如的平靜遠超過十歲大的孩子該有的。

穎青心疼的說:“如果小如想哭,就哭吧!”

她鼻頭酸酸的擁着小如,反不似小如堅強。

小如搖頭道:“我不哭,我媽媽最討厭我哭,她說,就是因為她常哭,爸爸才會不要我們,所以,媽媽不許我哭的。”她倔強的直搖頭。

“可是,如果你受了委屈,阿姨卻希望你偶爾放鬆自己哭一下,那心裏會舒服點的。”穎青不知道自己對個十歲大的孩子說這些,她能理解多少?

“乾爹說,媽媽是為了救我才被火燒死的。”小如頓了下才又說:“我不能讓媽媽在天堂為我擔心。”

“乾爹這麼跟你說?”穎青甚感意外。

“乾爹還告訴我,阿姨一直在生病,可是阿姨很堅強,還一直幫助別人,所以,我也答應乾爹,要和阿姨一樣堅強,因為阿姨是小如的媽咪……”小如停頓半晌,卻似有話說。

穎青拍拍她的小手問:“你還有什麼想告訴阿姨的呢?”

“阿姨還願意當小如的媽咪嗎?”小如怯怯的問。

穎青擁住小如,溫柔笑道:“當然,阿姨永遠做小如的媽咪,好不好?”

雖然年齡上,穎青只夠讓小如叫阿姨,但她一點也不在意有個這般大的女兒,因為她的心對這個小女孩真的醞釀著深深的母愛。

“阿姨永遠是小如的媽咪。”小如喃喃道。

聞着穎青身上淡淡的香味,她感覺自己已被幸福圍抱着。

穎青幾乎是翻箱倒櫃的。

衣到穿時方恨少哪!

她的衣櫃中竟清一色的是牛仔裝,唯一的一件恐怕是十分鐘前穿上身的鵝黃色小禮服。

“小青,你身上那套很好看,不用再換了!”林素笑道。她還是頭一回見到穎青如此大費周章,人說“女為悅己者容”,這話真是一點也不錯原先她還擔心穎青因病而不肯好好交個男朋友,今日見她如此慎重,她倒放下不少心。

“真煩耶!早知道就不把服裝展示會的衣服送人了!這套的鞋子又偏在會場弄丟了,真該先去挑雙鞋才對!”穎青咕噥着。

學服裝設計的她,原該有一大堆服飾才對!但,偏她向來偏好中性服飾穿着,所以一畢業,她全把那些精心之作全轉送給人了!

“叫你哥帶你去買一雙好了!”

“不行啦!不行啦!音樂會六點就要開始,現在只剩半個小時,紀揚大概快來了!”穎青邊說邊扯下禮服,又說:“我還是穿牛仔裝去好了!”不到三分鐘,她又重新套上牛仔裝。

“聽音樂會,穿整齊些好吧?”

“沒關係啦!又不是參加宴會,我穿得也很整齊,比較不正式罷了!”

“叫你哥替你買……”

“拜託!媽呀!我都二十四歲了!別老叫哥替我買東買西的,哥不嫌煩,我都不好意思了!難怪我同學說,哥找不到女朋友都得怪我,因為我把他綁死了!”

“胡說!”

“您該煩的是大哥的事才對!他呀,都三十二歲了!一天到晚又忙公司又忙我的事,從沒交個要好的女朋友,您再不替他張羅樁親事,他恐怕要變成王老五了……”

話音方落,何穎華倚着門瞪着她說。“我耳朵一癢就知道你在我背後嚼舌根!怎麼著,你是太閑?還是太無聊?”他似笑非笑的問。

“嘿嘿!你在家啊?”穎青訕笑道。

“還好我在家,要不然,大概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了!”何穎華又白了她一眼。“拜託你先管好你自己行不行?我的事你別多費心!”

“人家可是為你好哩!”穎青嘟嘴說道。

“哈哈!真是感激不盡。”何穎華乾笑了兩聲。

“媽咪,這事就這麼說了!我先出去了,拜!”

穎青一溜煙的溜出房間。

“穎華……”林素忙開口叫。

“拜託!別又來了!我公司有事,晚上回來再說。”何穎華片刻不敢多待的離去。

“唉!孩子長大了,由不得人了!”樸素感嘆不已。

看來抱孫子的事,還有得等呢!

“下回別聽音樂會了!”穎青紅着眼說。

“怎麼了?我以為你會喜歡,還見你一直拍手呢!”紀揚一臉不解。

“哀哀怨怨的,聽的像在磨人心似的!”

“那倒是難倒我了!”紀揚嘆道。

穎青搖頭晃腦道:“不難、不難!下回也別聽了!咱們乾脆去看球賽、唱KTV。”

“唱KTV?有沒有搞錯?我可是五音不全。”紀揚謙虛的說。

“騙誰啊!若華說有一次你被灌醉了……”穎青賊笑道。

“天呀!她到底泄露了我多少秘密!”紀揚苦惱的叫。

那可是他最丟臉的一回,醉了酒,居然霸着麥克風不放,事後他卻又忘得一乾二淨的,被同事們取笑了好久才風平浪靜。這下可好,連穎青也知道這件事,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咱們上KTV如何?”穎青笑問。

“不行!”紀揚斷然拒絕。

“和我去又不丟臉,我想聽你唱歌嘛!一定不像你說的那樣……”穎青沒敢把“五音不全”說出來。

她還真怕他真的五音不全呢!

“我寧可你叫我帶你去看夜景,或者夜遊,什麼都行。”

“沒得商量?”

“沒得商量!”紀揚堅持。

“那就回家!”穎青拗起脾氣來了。

“喂!還沒吃飯!”紀揚忙拉住她。

“氣飽了!”

“你真想唱?”紀揚沉着臉問。

他不想唱歌,卻也不想惹穎青不悅,兩者選其一,他只得以穎青為重。

“你要去了?”

“如果你想去,我們就去吧!”紀揚的表情像要赴刑場般的痛苦。

穎青噗哧一聲笑了起來。

“傻瓜,我只是逗你的,看你還真像要命似的!”

“小壞蛋,你真皮!”紀揚拿她沒輒的。

“誰叫你拒絕我!我想同你商量,你卻一口回絕,可見我在你心底根本一點分量也沒有,我當然生氣了!”

“怎麼沒分量?!我還是決定陪你去了,不是嗎?不管我是不是五音不全!”紀揚摟住她走向車子。

“真的五音不全?”穎青挺懷疑的。

“你認為呢?”紀揚突然賣起關子。

“不知道。你的過去,我沒來得及加入,因為我太年輕,而你太老了!”穎青調皮的說。

“呵!現在開始嫌我老了?好啊!我就喜歡吃嫩草,老牛吃嫩草也很天經地義!”紀揚揶揄道。

穎青掄起拳打他,卻輕得彷佛替他捶背似的。

“好舒服,正好舒展筋骨!”紀揚伸伸懶腰笑呵呵的。

“好討厭,原來你這麼賊的,我真是識人不深啊!”穎青故作後悔狀。

“哈哈!來不及後悔了!想後悔也不行了!你只好認了!”紀揚替她打開駕駛座旁的門。

穎青坐了進去,還回頭問:“喂!你真是五音不全嗎?”

她是真的很好奇的。

紀揚用力關上門,並走回駕駛座,啟動了車子。

“喂!你為何不回答?”

“答什麼?”紀揚故作迷糊的問。

“是不是五音不全啊!”

“待會兒你就知道答案了。”紀揚仍賣着關子。

穎青被紀揚挽着走進一家民歌西餐廳。

餐廳的氣氛溫和,而音樂和歌聲更是輕撩人心,像跟着走入民歌風行的年代般。

“這裏好棒哦!我不知道台北還有這有這家店。”穎青低嘆。

“這家西餐廳少說有十五年之久了!”紀揚解說著。

“你怎麼這麼清楚?”穎青疑惑不解的睨着他問。

突然一高大男子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請問兩位要點些什麼呢?”高大男子笑問。

“哇!熊……”穎青一脫口而出,忙把臉埋向雙掌說:“對不起!對不起!”

認錯人了,真是大丟臉了!

“好眼力,在下正是熊智陽。”熊智陽笑道。

“大熊,別逗她了!”紀揚笑說。

穎青睜着大眼問:“你們認識?”她的臉還紅咚咚的。

“大熊是我高中同?這家古道民歌西餐廳是他家開的,現由他接管。我們以前搞民歌樂團,就叫‘古道民歌’。”紀揚解開了謎底。

“哇!民歌樂團?那你還說你五音不全?”穎青氣得臉更加的紅了!

“五音不全?你是說小紀?怎麼可能!他可是得過民歌大賽的冠軍耶!只是他不想走演藝圈的路子罷了!”熊智陽直搖頭道。

“冠軍?”

這下穎青真呆了!

自己的男友是個唱歌好手,她居然以為他五音不全?這可笑掉人家大牙了!

“沒什麼啦!那時好玩罷了!好久沒唱歌,亂奇怪的。那天喝太多酒,倒了嗓子,結果被說成五音不全。”紀揚看出穎青的疑思,忙解釋道。

“喂!既然今天來了,就露一手如何?平時老等不到你這大醫生!”熊智陽熱情地邀請着。

“不好吧!太久沒唱了!”

“我要聽,你不常就是不重視我!”

穎青真的拗起來了!

今天她說什麼也要聽到他唱歌。

“好啦!女朋友都這麼說了!”紀揚無奈的笑道。

“女朋友?她?”熊智陽大驚。

他記得紀揚是和秦婉珍訂婚的,雖然紀揚表明他並不想娶秦婉珍,但奉了父親之命,他只好勉強接受,但他卻沒邀請半個朋友,只因他不想承認此件婚事。

“大熊,她是我女朋友,她叫何穎青。”紀揚坦率地直望向熊智陽。

他並不打算隱瞞任何事,但,現在並不是說這事的時候;而且,他希望是自己告訴穎青他的所有事,而非由第三者口中說出。

“你好!”熊智陽理會似的打聲招呼。

“你好!”穎青望着他倆的對話,有點疑惑不解。

“先給兩位來點本店的招牌牛排好不好?”

“怎樣?”紀揚詢問道。

“嗯!可以。”穎青點頭答道。

“那你想自己上台還是兩位一起?”

“我坐在台下聽就好了!”穎青笑答。

“一起上台吧!你點我唱,就當今天是特別的日子,我也好重溫一下舊夢。”紀揚站起身,執起穎青的手。

“記得唱‘神話’。”熊智陽提醒道。

“為什麼?”穎青疑惑地問。

“他在這兒的招牌歌,也是他的自選曲,一曲而成名,當然得唱了!”

“你再說我就要發抖了!”紀揚笑道。

“那也不是因為我說了什麼,而是身旁有了愛人才怯場的。”

穎青紅了雙頰。

“快去忙吧!別說了!”紀揚推走了大熊。

兩個人一上台即得到如雷掌聲,因為,難得看到如此登對的情侶,大家全看愣、看痴了。

“想聽什麼?”紀揚背上了結他,低聲問。

“隨你唱。”穎青淡笑着。

只要是紀場唱的,她都喜歡,不管好或不好,她如是想着。

“為各位帶來一首由晨曦詞、金川作曲、鍾鎮濤阿B主唱的‘白衣少女’,但今日由我紀揚為各位演唱,送給我今生的最愛——何穎青小姐。”

語畢,一陣如雷掌聲再度響起。

一段前奏音樂開始,穎青即已全神凝注,紀揚的眼也始終不曾移去。

白衣少女有如茉莉

在我心中戀歌敲響

就像早春陽光使我情深一注

何故面帶憂傷

何必躲躲藏藏

何故心中存迷惘——那美好雙十年華……

紀揚的歌聲沉穩,確有不輸原主唱人之架式,穎青的鼻頭酸酸,心頭也酸酸的,若非有那麼多人在台下注視着他倆,她定回立即投入他懷中。

他唱到:

讓我為你把風雨擋

縱然崎嶇山路長

愛給你力量

給你勇氣

飛揚——

穎青噙着淚,感動得無以復加。

她知道紀揚歌中另有他意。

但,她有此勇氣嗎?要面對生死,她仍是無法不躊躇。

之後,紀揚又唱了施孝榮的“拜訪春天”,李碧華、羅吉鎮合唱的“神話”,還有一些穎青不熟的西洋民歌。

除了他歌聲好之外,穎青最敢肯定的是,每一首歌,都是紀揚特地選唱給她聽的,歌聲中藏有着紀揚無盡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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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兩相依此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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