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風和日麗的一早，正當張俞芳對着尉永繪頤指氣使時，一個重重的敲擊聲打斷了她尖酸刻薄的聲音。
眾人抬眼，看見一臉嚴厲的霍老夫人站在飯廳人口。
“奶奶!您回來了啊!”霍巽程一看見救星，連忙上前攙扶，“怎麼沒叫我去接機?吃飽了沒?”
“我下飛機時間太早不想吵到你睡覺，就叫了計程車回來了。”霍李幸雲笑看孫子，打趣的問：“看見我這老太婆真有這樣開心?”
“奶奶真愛說笑，我當然開心啊!”最近太忙，以致都不能去探視她老人家，這回還為了自己的事大老遠把她請回家，他挺過意不去的，“搭那麼久飛機，很累吧?”
“我老當益壯，怎麼可能會累?”
“是啊，看得出來。”
“怎麼其他人都死了嗎?還是把我當成是隱形的?”霍李幸雲把視線轉向媳婦，很明顯的意有所指。杵在一旁發愣的張俞芳這才從錯愕中驚醒，“媽，您怎麼突然回來了?”“我不能回家嗎?”張俞芳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這個霍李幸雲。“媽，您誤會了，我只是有點意外，想說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您還沒吃早點吧?快一起來用餐。”
尉永繪早就靜靜的替霍李幸雲準備了一份早餐，也知道她其實是霍巽程特地搬請回來壓制張俞芳的，可是她一個外人實在不方便插嘴，所以一直都靜靜的在一旁不發一語。
可方翠儀就不同了，她一聽到老人家是霍巽程的奶奶，再看張俞芳恭敬的態度，就猜想到她其實才是真正的霍家大家長，在霍李幸雲就座后，她便開始大獻殷勤。
“您原來就是巽程的奶奶啊!好年輕哪!”
“年輕?”霍李幸雲看了她那假得不能再假的笑臉，哼了一聲，“我都快八十歲了，還年輕，這話未免太假了吧?”
她人老，可眼睛利得很，怎樣的人她一瞧就分明。
“你就是永繪吧?”她對靜靜在一旁伺候的尉永繪報以一笑，“這些豐盛的早餐都是你一個人做的嗎?”
“是，我是永繪，希望這些早點能合您胃口。”尉永繪恭敬的點頭。
看兩人那麼熱絡，方翠儀連忙搶白，“奶奶，我家廚子也很會做菜，改天我讓他過來幫您做些好吃的料理，他是特地從法國聘請回來的呢!”
“你以為我老人家土到沒吃過法國大廚煮的美食嗎?”
方翠儀被這一問，臉色垮了下來，“我不是那個意思……”
“請問你是哪位?”
“我是巽程的……結婚候選人……”
“巽程，你不是跟我說，你喜歡的女孩叫永繪，怎麼又跑出一個結婚候選人來了呢?”霍李幸雲故意問道。事實上，她的寶貝孫子早透過越洋電話把一切都告訴她了，甚至連他請了尉永繪來幫他演戲的事情也據實以告。
可依她的觀察，這個尉永繪確實是難得一見的好女孩，就算是演戲，有幾個女孩可以忍受別人的虐待?看見她靜靜在一旁，不多說話，也不對她阿諛奉承，她很欣賞。
可這個方翠儀，就讓她很感冒，看到她就讓她想起過去的張俞芳，霍家有個那樣的媳婦已經是不幸，不需要再多來一個，那會毀掉霍家，也會毀掉她的寶貝孫子。
“媽，是我……”
一口打斷張俞芳的話，霍李幸雲生氣的說：“我不用想也知道是你的鬼主意，老是以為自己是一代女皇，連兒子的未來都想要掌握，那真的很有趣嗎?”
“我不是……”
“奶奶，先吃飯，別弄壞了早餐的氣氛，這可是永繪天沒亮就起來做的美食，您一定要好好品嘗一下喔。”霍巽程笑着哄奶奶，順道緩和一下氣氛。
“看起來很美味，我被飛機上的食物折騰夠了，現在可是胃口大開。”
“嗯，那就要多吃點。”
這邊看起來像一家人，反觀之，張俞芳和方翠儀到邊反而像是陌生人，同在一張餐桌上，心情卻是迥異的。
第一回，張俞芳靜靜的不吭一聲吃早餐，尉水繪也得到了一個非常難得的安寧早晨。
現在她非常確信，姜還是老的辣。
***
張俞芳明着給婆婆面子，背地卻想盡了辦法要讓尉永繪難看。
“媽，您看她那樣成何體統?”
故意帶婆婆來看尉永繪和兒子親熱的鏡頭，就是要讓她大發雷霆把尉永繪趕出霍家。
霍李幸雲笑了笑，不以為意的說：“你大驚小怪些什麼，年輕人嘛，況且巽程都說了自己喜歡那丫頭，我看那丫頭也挺乖巧的，也許該替他們早早辦了婚事，我也好早點抱曾孫。
“那可不妥，都不知道那女人的底細，萬一家庭複雜怎麼辦?”
“她若家庭複雜，也肯定是出污泥而不染的女孩，我看她又乖巧又懂事，才不像你帶回來的那個女孩，快點叫她回家去，我看到她就頭痛。”“媽，那可不行，翠儀家的公司是我們鷹邦的大客戶，得罪不得的。”張俞芳聞言連忙說道。
霍李幸雲聽了更生氣，用力用拐杖敲了地板一記，”你是打算為了公司把自己的兒子賣了嗎?”
“我絕對沒那個意思，巽程也是我的兒子，為他將來着想是我這個母親的責任，您可別誤會啊!”她連連替自己解釋。
和這個媳婦向來話不投機，霍李幸雲轉身往院子走，“我還是去散散步，免得被你氣到腦中風。”
“媽……”
看她頭也不回的走掉，張俞芳一個人戲也唱不下去，踩着高跟鞋憤憤走開。
好不容易又扳回一城，尉水繪開心的抱着霍巽程又跳又笑，直到突然發現兩人的距離實在太近了，才連忙跳開。
“不好意思，我忘形過頭了。”她尷尬的搔搔後腦，“現在沒有旁人，還是有點距離比較妥當。”
“沒關係。”他是很樂意她的靠近，可卻又得要保持紳士風度不亂佔便宜，心底其實是五味雜陳的。
“我去陪老奶奶散步。”
“我也去，奶奶年紀大了，我更該抽空多陪陪她老人家。”
兩人一起下樓出了門，在不遠處追上霍李幸雲。
見兩人一起到來，她笑問：“怎麼?來跟我報告喜事嗎?”
“奶奶，您說到哪去了?我不是跟您說……”
“我知道，你們是在演戲給你媽看。”她笑着替孫子接口，卻又老王賣瓜的在尉永繪面前替孫子說好話，“我這個孫子人偶爾有點呆，可是心腸很好，對老人家很敬重，對淑女很有紳士風度，可是我就怕他這個呆個性會讓他吃虧。”
“奶奶，不會的，他精明幹練，不會吃虧的。”以為她說的是工作上的吃虧，尉永繪連忙安撫老人家，“您這個孫子很能幹的，您真的不用太擔心。”
“是啊，工作很能幹，但是感情可就未必了，我說永繪，你覺得我這個孫子怎樣啊?”
“很好啊!”
“那當丈夫呢?”
“肯定是個好丈夫的。”
“那當父親呢?”
“我想也會是個好父親。”
在家至孝，對人誠懇，很有紳士風度，這樣的人大概快瀕臨絕種了，她打從心底認為霍巽程真的是難得的好人一個，這也是她決定幫到底的因素。
“如果是你，會挑他當丈夫嗎?”
這問題來得有些突然，尉永繪愣了好久，之後紅着臉笑說：“奶奶，您真愛說笑，巽程說他有跟您講我們只是在演戲……”
“奶奶……”怕奶奶把人嚇跑，霍巽程想出言阻止。
“瞧你緊張成那樣，奶奶不會把永繪吃了的，去上班吧，免得你媽老以為自己才是霍家惟一的支柱。”
“媽喜歡樂在工作，也沒什麼不好的。”
“怕就怕女人喜歡掌權，那並不是好事，歷代皇朝，只要是女人掌權，就會兵敗如山倒，重則國破家亡，我可不想在我有生之年看霍家倒下來，你給我回去上班，這裏有永繪陪着我就夠了。”
“去吧，我會陪奶奶的。”尉永繪笑着說。
看來，他親愛的奶奶和他喜歡的人可以相處得很好，這一點讓他很放心。
“好吧，那奶奶拜託你陪她，男人要去打拚了。”
三人相視而笑，氣氛融洽到讓在遠處偷窺的方翠儀嫉妒得快抓狂。
***
霍李幸雲的出現，讓張俞芳和方翠儀都緊張萬分，狗急跳牆，張俞芳替方翠儀出了個生米煮成熟飯的鬼點子。
這時，方翠儀摸黑偷偷的溜進霍巽程的房間，刻意穿着性感睡衣，只要小小燈光一照，就可以看見玲瓏的曲線。
她在鏡子前照了幾回，萬分滿意自己的身材。
“你一定會被我迷倒的。”
她悄悄的爬上床，躡手躡腳想要解開霍巽程衣服上的扣子，可是他翻了個身壓到了她的腳，警覺性的醒來。
一睜開眼，看見躺在身旁的方翠儀，他馬上像彈簧似的從床上跳起。
扭開床頭格燈，他怒不可遏的大吼，“你為什麼在這裏!”
趁着他開燈之時，見事迹敗露，連忙閉上眼假寐的方翠儀，在開燈之後，她猛眨了幾下眼皮，假裝自己仍在睡夢中。“嗯?”“起來——”“什麼事?”她揉着眼睛咕噥。“什麼事?我在問你為什麼在這裏?”霍巽程氣到想要一把掐死她。
“這裏?哪裏?”她睜開眼四處張望，隨之無辜的低吟，“這裏是誰的房間?我怎麼會在這裏?”
這一陣吵鬧，吵醒了其他人，尉永繪房間靠得最近，她第一個衝進來，當看見方翠儀穿着性感睡衣出現在霍巽程房內，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這是怎麼回事?”她冷冷的看着這一出鬧劇。
“我也想知道怎麼回事?”霍巽程雙手環胸，眼神冷冽的瞪着方翠儀。
面對質問，方翠儀依然一臉無辜，“我也不知道，我只記得自己在睡覺，之後的事情都不記得了，更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跑到這裏來……”
此時，張俞芳和霍李幸雲也來了。
“三更半夜，吵吵鬧鬧些什麼?”霍李幸雲看見方翠儀的暴露穿着，神情震怒的斥道：“方小姐，你穿那樣出現在巽程房間成何體統!”
“我……”方翠儀被她的神情嚇倒，連忙退到張俞芳背後尋求支持，“伯母，我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在睡覺，醒來就在這裏了……”
“豈有此理!”霍巽程越聽越火。
“我真的不知道……”方翠儀掩面假哭了起來。
“好丁，看她這樣，說不定是夢遊了!”張俞芳連忙跳出來解圍。
“夢遊?”在場其他三人同時哼氣。
誰也不相信方翠儀是夢遊，倒比較相信她想原本是把生米煮成熟飯，那麼一來霍巽程就百口莫辯了。
順着張俞芳的話，方翠儀也開始替自己辯駁，“是啊、是啊!我有夢遊的毛病，不過已經很久沒犯過了，沒想到會在這種時候又犯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欲蓋彌彰，更讓人為之不齒!張俞芳忙打圍場，“這麼晚了，大家都睡吧，只是個誤會，不要鬧得連下人都知道就難看了。”
“知道難看就不要鬧這種笑話，如果再犯，就請方小姐回家去吧!”霍李幸雲冷冷下令，隨之卻溫柔的走過去安撫尉永繪，“丫頭，你要相信巽程喔，他絕對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情。”
“嗯。”尉永繪緩緩點頭，等眾人退去，她走到霍巽程面前哼問：“你真的是無辜的?”
“你不信?”霍巽程一臉緊張，生怕她真懷疑自己的清白。
“那麼曼妙的軀體在你面前，你能臨危不亂?”不知道怎地，剛看見方翠儀在他房間出現時，她的心竟沒來由的感到揪痛。
“天地良心，我睡到一半突然看見她時，心跳差點停止。”他拚命解釋，就怕少說了什麼得不到諒解。
看他緊張的模樣，她忍不住笑了起來，“好啦，瞧你緊張成那樣，我開玩笑的。”她笑捶他一記，“也許對方翠儀來說，你才是秀色可餐，記得房門多上幾道銷，不然被撬開了失去清白可就冤了。”
“我快被氣死了，你還開我玩笑?!”
“差點被強暴的可憐男人，不捉弄你了，我要去睡覺。”她笑着轉頭，心底卻大大鬆了口氣。
怪了!她幹嗎也緊張成這樣?
難道……
飛快的甩掉那即將跳上腦海的猜想，她告訴自己，“我似乎演得太人戲了，得要收斂一下。”
一路回到房間，她仍如此不停的告誡自己。
***
昨晚的事件讓霍李幸雲異想天開的想了個新的點子，她決定要促成孫子和尉水繪的好事，一早，她便叫下人把所有人叫醒到飯廳集合。
“媽，您這麼早叫我們起來，有事嗎?”張俞芳一臉沒睡飽的樣子，心底有怨卻不敢大聲吭氣。
“那位行為不知道檢點的方大小姐呢?”霍李幸雲見人都到齊了，惟獨不見方翠儀的蹤影，不悅的拿着拐杖敲打地面，“叫人去把她叫醒!”
“媽，還很早，實在沒必要……”
“現在是你做主還是我做主?”她犀利的睨着她問。
被她這一看，張俞芳乖乖的閉嘴，不管她再有能耐，真正握有鷹邦生殺大權的仍然是這個老奶奶。
片刻后，方翠儀拖着沉重的腳步出現在飯廳。
“好早，有什麼事嗎?我好睏喔!”
張俞芳拉拉她，示意她別說話了，因為霍李幸雲正生氣的瞪着她。
方翠儀連忙道了聲，“奶奶早!”
“我可不是你的奶奶，這句奶奶我不敢當。”她哼着氣，毫不領情。
一早碰了一鼻子灰，方翠儀在心底直罵她是個老不死的妖怪。
“奶奶，您到底有什麼重大事情要宣佈?”霍巽程摟住奶奶的肩膀笑問。
霍李幸雲拍拍他的手，和藹的回答，並向尉永繪招招手，“這事情可關繫着你的一生幸福，永繪，你過來奶奶這邊。”
尉永繪乖乖的走到她的左側，卻仍一語不發。
當霍李幸雲出現之後，她覺得自己不必強出頭，所以能不發言就盡量不出聲，有她護衛着霍巽程，她很放心。
她知道霍李幸雲很疼愛自己的孫子，絕對不可能像媳婦那樣連兒子都可以拿來當作交易的籌碼。“媽，您該不會想……”霍李幸雲打斷媳婦的話，冷冷的低斥，“我會為我孫子的幸福着想，絕對不像你這個為人母親的只想利用兒子來完成自己對事業的野心。”
在幾個孩子面前被訓話，張俞芳一臉的難堪。
“奶奶，您還是快說什麼事情吧!”到底是自己的母親，霍巽程不想讓她太下不了台，連忙轉移話題。
“我看巽程年紀也不小了，也到了該成家的時候……”霍李幸雲故意一頓，並從中觀察眾人的反應。
她看見方翠儀挺直了腰桿，緊張的等待下文，也看見了自己的媳婦一臉擔憂，八成是怕她語不驚人死不休!
這會兒連尉永繪也輕鬆不起來了，如果可以，她甚至想逃離這裏。
她該以一個旁觀者的心情看待這件事情的，可是她似乎做不到，情緒莫名的跟着霍老夫人的話起伏不停，然而她卻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所以她一直保持靜默，努力的當一個旁觀者。
“奶奶……”霍巽程又何嘗不緊張，這關繫着他的一生幸福。
“別擔心，奶奶不會把你給賣了!”霍李幸雲故意話中帶話。
“媽……”
“別吵!”
霍李幸雲敲了下拐杖，另一手則拉起尉永繪的手，那一瞬間，尉永繪的心臟差點停止跳動!
“我看巽程和永繪兩人情投意合，所以決定擇日讓他們先行訂婚。”
話一說完，所有人皆由場愣住，最最錯愕的當數尉永繪，她兩腿一軟，人便往地上滑坐下去。
她不敢相信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子!
“媽……”張俞芳想反對，在婆婆面前卻不敢吭上半句。
方翠儀像個瘋子似的衝出飯廳，一路哭叫着跑回房間。
“奶奶……”
“吃飯了!”霍李幸雲拍拍孫子的手，笑說：“永繪，你打算在地板上坐多久呢?”
尉永繪充耳未聞，她的魂不知早已飛向何處，而她的腦袋只充塞着“訂婚”兩字。
事情怎麼會轉變到這等地步啁?
***
非合約內約定，該不該繼續執行下去，這樣的任務越來越艱難，也超出尉永繪可以接受的範圍。
“我是真的希望可以幫助你，但事實上只要奶奶肯出面一切就不成問題，我想你媽也不至於繼續逼迫你相親，所以我不可能因為演戲而和你訂婚!”她把自己的困難告訴霍巽程。
假戲真做一直是霍巽程所期許的，但是看她那麼不情願，他難過卻不想逼迫。
“你確實沒有義務做到那樣的地步，我去找奶奶談。”
“等等……”
“怎麼了?”以為她回心轉意，他心情有絲雀躍。
“我是在想，你這樣去跟奶奶說，她一定會傷心的。”她喜歡霍奶奶，在認識她之後，她就一直把她當成自己的長輩，讓一個愛孫心切的老人家傷心難過，她會有罪惡感。
“不管奶奶會不會傷心，我不能強人所難。”期待落空，霍巽程定睛看她，一臉受傷的神情。
現在反倒她變成了沒良心的人，真怪，當他用那樣的眼神看着她的時候，她竟想放棄堅持，就順理成章的進行下去好了。
然而她知道那樣的想法是不對的，這一切只是在演戲。“我想你還是和奶奶說清楚比較妥當。”
“我知道。”
霍巽程離開后，尉永繪一個人在房間待了好久，望着窗外想着這段時間來發生的事情挺戲劇化，雖有苦也有甘甜。
想起和霍巽程一起演吻戲時的臉紅心跳，想起捉弄方翠儀時的大快人心，也想起和張俞芳對峙時的緊張，想着想着，她發現自己太過人戲，每一場戲她都演得人木三分，有時候連她自己都快要分不清楚到底是真還是假。
想起剛剛霍巽程離開時無奈的背影，她忍不住要擔心，他會不會也搞混了?
突然她不放心，決定去看看他和霍奶奶怎麼說。
離開房間，經過樓梯處時她看見方翠儀提着行李氣沖沖的準備離開。
“你這樣走了，不就等於放棄?”張俞芳勸她。
“我不管了!看你怎麼跟我爸說去!”
方翠儀提着行李走了，張俞芳也跟着她後頭出們。
尉永繪沒有任何反應，因為那些混亂已經不關她的事，她的混亂還沒有理出個頭緒來。
在靠近霍李幸雲的房門時，尉永繪聽見她在說——
“我就是希望弄假成真；我要永繪成為我們霍家的孫媳婦。”
“奶奶，您知道那是演戲，我們不能……”
霍李幸雲打斷孫子的話，接口說：“誰說不能?別告訴我你一點都不喜歡永繪，我可一點都不相信!”
這個問題換得霍巽程一陣無語。
她又繼續說話，“我覺得永繪那個孩子很好，如果可以娶到她，是你的幸福。”
“那也要人家心甘情願。”
“先訂婚，你再慢慢追求她，感情可以慢慢培養，那個方翠儀都可以不顧廉恥跑上你的床，為什麼你不能和永繪弄假成真?”
聽到這裏，尉永繪嚇一大跳!
不敢相信霍奶奶會這麼先進，而似乎吃驚的不只她一人，她聽見霍巽程低呼一聲，似乎在抗議他的祖母不該說得這樣露骨。
“傻孫子，幸福唾手可得，奶奶我也只能幫你壓制住你媽，能不能追到人就得看你自己了。”
“奶奶……”
“我記得向來是女人來追求你，這對你可能有點高難度，不過別傻得什麼浪漫的花樣都要不出來，那你就真的太笨了!”霍李幸雲一邊挖苦孫子，一邊回想自己過去的年輕歲月，“為什麼你和你爸都沒你爺爺那種浪漫細胞呢?”
突然聽到一陣腳步聲，一直愣在門外的尉永繪快步的奔回自己的房間。
可是霍李幸雲說的那些話還盤旋在她腦際，原先她還以為訂婚只是幌子，現在卻沒想到霍奶奶會教唆霍巽程和她弄假成真?!
太混亂了!
她焦慮得把自己丟進床榻，開始對着天花板發獃。
她努力的想要整理好自己的思緒，但是腦袋卻開始不管用，似乎所有的事情全部糾結在一起，不管她怎麼努力還是枉然。
***
演戲歸演戲，沒道理真槍實彈上陣吧?
這年頭錢難賺，好人更難做。
尉永繪在床上翻來覆去了—整夜，失眠想了一整晚，最後她還是決定收拾包袱落跑去。
她知道這樣對霍巽程和霍奶奶都很過意不去，但是她不想因為同情而隨便和一個人訂婚，更不想在這個時候沾惹感情。
一早，她趁大家都還沒起床前，寫了兩封信，一封放在霍李幸雲的門下，一封放在霍巽程門縫下，裏面還夾着她退給霍巽程的款子。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知道這樣很不負責任，可是，同情和感情是截然不同的，我不能因為同情而出賣自己，真的很抱歉!”走出霍家大門，她坐進招來的計程車，還不停回頭看霍家那棟豪宅。
回到家，她打了通電話給情人出租店的副店長，把店暫時交給她管理。
“……對，我有急事要出國一趟，若是任何人找我，就說我已經離職，我會隨時和你保持聯絡，到了國外我會告訴你我住處的地址，嗯，有事情寫電子郵件給我，我會每天上網。”
交代清楚后，她翻出自己的護照，整理好行李，決定到歐洲暫時躲避風頭。
可是搭上飛機后，她竟然有點後悔。
想起霍巽程對自己的好，想起霍奶奶對自己的期望，她既慚愧又難過。
“他真的不行嗎?”她努力想說服自己，霍巽程沒在她心底佔有任何分量，可是卻發現，每想起和他相處的分秒，都令她心動不已。
不自覺的，淚水沾上了她的臉。
“小姐，您不舒服嗎?”空姐看見她突然落淚，擔憂的上前詢問。
“沒事。”
尉永繪飛快的拂去臉上的淚，告訴自己，一切都已成定局，只要過些時日定可以忘記霍巽程的身影。
交易，一切只是交易，我很抱歉。她再度在心中對愛護她的人致歉。
望着飛機緩緩上升到雲端，她難過的目送消失的土地，向居住在那上頭的人們道別。
“再見了，祝你幸福。”
那是他最需要的，而她無力給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