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深夜裏,長廊底下匆匆穿過一條人影。

“參見王爺!”巡守的侍衛忽見毅王匆匆而來,微微訝異。此路並非通往王妃娘娘的閣苑吶!

軒轅毅朝二人擺了擺手,一刻不停地繼續前行。

看樣子,王爺是要到太后寢宮。

“小六,你說王爺這麼晚了,還到太後宮苑裏做什麼?”侍衛問着身旁的同僚。

“不知道。”

“聽其他人說,打從上一回太後由行宮回邑都之後,王爺便時時在深夜造訪太后。”

“心月和其他丫頭不都說王爺是陪太后對弈?”

“你信嗎?”

“有什麼理由不信?”小六沒有絲毫的疑問。

“你沒見過太后呀!”

“有啊。”

“她相貌如何?”

“美若天仙。”

“這不就結了!”

“什麼結啦?”小六愣愣地反問。

“豬腦袋!兩人三更半夜,又孤男寡女的,難保不會有什麼苟且之事……”

這一下,小六立即醒悟,並伸手捂住他的口。“你不要命啦?亂嚼舌根,要殺頭的。”

他拉開小六的手。“嘿!現下你倒清醒了。”

“走吧、走吧!”小六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推了他一把。

兩人這才繼續巡守。

事實上,有關王爺和太后之間的噯昧關係,已有多人猜測;但由於王爺處事賢明,而太后更是難得的簡約無華,因此猜測僅止於口耳相傳。在北邑,王爺和太后仍是最受人民愛戴的主子。jjwxcjjwxcjjwxc

軒轅毅匆匆來到莫妲的寢宮。

“奴婢見過王爺。”心月守在門外。

“她可睡下了?”在心月的面前,他從來不避諱自己對莫姐的親昵。

“回王爺的話,太后正等着您!”心月推開門扉。

軒轅毅二話不說,當即入內。

寢宮一別往常的明亮,所有的燭台全點上燭火。

莫妲面窗而立。

“妲兒!”

莫妲聞聲,心頭震了震。這也許是他最後一次這麼喚她了。

歡樂是短暫的,狂佞是不歸路!如今她總算是深刻體會話中真意。在情意纏綿之後,她負起責任的時刻到了。

“坐下,我有話同你說。”莫妲轉過身。

軒轅毅卻未坐下,反倒筆直地朝她走去。在直覺的驅使下,莫妲避開他一貫的親密擁抱,逕自來到桌邊坐下。

“怎麼了?”軒轅毅立即感受到不尋常的凝肅氣氛。

“過來!”莫妲輕道。

軒轅毅順從地來到她面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在她眼底,他再一次瞧見許久未有的傷懷,一種奇異的不祥感覺突然籠罩他的心。

莫妲以着哀傷的目光盯住他許久,終於開口:“我——”

話未出口,她微啟的唇瓣已猝不及防地教他灼熱的唇給封住。

“別說!什麼都不許說,我要你!”他抵住她柔軟的唇瓣,誘哄地低喃着。

從—開始,他就明白她承受着極大的壓力。自遠古以來,道德與貞潔從來沒有一日放棄束縛着女人;上至一國之母,下至村姑,無不受其約制一生!正因為如此,他更珍惜這份得之不易的情愛,更要向天下人證明他並非驕奢淫逸的王族、並非淫亂宮闈的孽子!

為了莫妲,他必須成為一個更好的男人。

然而今夜……瞧住她眼眸的這—刻,他害怕了!

他生怕所有的努力都將付諸流水。會嗎?他的愛、他的懼,她豈會不知?莫妲心底輕嘆着。可,再多的情愛也比不上他的性命來得重要。她不能害了他,更不能親手送他走上黃泉路。

莫妲深吸了口氣,撇開臉。“放開我,德毅!”她刻意冷下臉。

“為什麼?告訴我為什麼?”他益發收緊摟住她的雙手。

“德毅,你還不明白嗎?你我之間永遠無法有將來。”莫妲抑住心痛,逼自己開口。

“誰說咱們之間不能有將來?聽着,妲兒,明日我就上奏王上,請他成全咱們。”

“不,你不能!”莫妲急道。

“有何不可?”軒轅毅肆無忌憚地反問。

“逆倫背德是死罪一條!”

“我不在乎!”

“德毅……”

“你呢?害怕嗎?”沉藍的雙眸深處似燃着火焰。

莫妲對上他深情的目光,心一揪,狠下心道:“我不願為這樣無義之事喪失性命。”

她的回答彷彿青天霹靂般,將軒轅毅的心由雲端打落無邊的地獄。

“你說咱們之間的一切,對你毫無意義?”低沉的嗓音里揉入絕望與憤怒。

他是那麼全心全意的愛着她啊!

“可以這麼說!”莫妲面無表情地回答。

她的心像在淌血般無望。原諒我,德毅……她在心底吶喊着無法訴說的情意與歉意。

“我不信、不信!”他憤怒又恐懼的抓住她的肩頭。“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令你惱了我?你說,我一定改。”

“德毅……”莫妲輕咳了幾下,“不要這樣子……”

“那麼你要我怎麼做?”軒轅毅吼着。

“放開我!”

“就這樣?”

莫妲迎視他幾欲發狂的俊顏,一顆心痛楚難當。“從今以後,咱們一如從前,哀家相信你定能辦到。”

聞言,軒轅毅面色遽變。這是在他得到她之後,她首次回復了哀家這個尊貴且令他痛恨的稱謂。該死!他不信她可以無動於衷,起碼他辦不到。下一刻,他將她橫抱起來,大步走向床榻。

“不要,德毅!”莫妲驚慌道。

軒轅毅置若罔聞,將她拋在床榻上。

“別這麼做,德毅!”莫妲翻身坐了起來,晶瑩的水眸里蓄起了淚。

“難道你還不明了我對你的一片真心?”沉藍的眸充滿了失望的痛苦,以及欲據她為已有的掙扎。

“哀家明白,卻不能再愛你。”

“我不信。”他欲上前。

“別過來,否則哀家會立即咬舌自盡。”莫妲決絕地表明。

聞言,他不由得退開。“愛我真這麼難?”

莫妲屏住氣息,強抑下滿心的傷痛。“愛你並不難,德毅,然而哀家卻不能因為這樣的感情而賠上性命與名聲,不值得!”

“不值得?”軒轅毅神情黯然。

“是的,在王上尚不知情前,咱們還可以挽回一切。”望着他絕望的俊顏,莫妲幾乎要軟下心,然而她不能。

軒轅毅忽然笑了起來,嗓音低啞而破碎。

“我不明白還有什麼可以挽回。”他緊緊的盯住她,在很早以前我就已經知道感情如覆水,付出之後永難收回,你不知道嗎?”

兩人對峙良久——

莫妲深吸一口氣后,才緩緩地道:“你可以試着淡忘這一段情。”

“你能嗎?”

“德毅,原諒哀家的自私。”她心痛地回答,漠視心底的深切情意。

若有錯,就由她一人承受吧!

久抑的激動心緒再也無法承受更多,她再度犯起了咳症的宿疾。軒轅毅直覺地上前欲擁她人懷。

“不……咳……咳……別過來……”莫妲邊咳邊退開,直縮入床角。軒轅毅眉心糾結,下一刻,他轉身踏出門外。

心月立即奔進寢宮裏,瞧見蜷縮在床角咳嗽不止的主子。

“太后,要不要請大夫人宮?”她滿心憂焚。

“不……咳咳……不必了……哀家歇會兒就好。”她這是因心而起的病,區區幾帖藥草又怎能醫治得了?

心月於是忙倒了杯熱茶服侍主子喝下。

漸漸地,莫妲才稍稍止了咳意。“倘若有朝一日,哀家死了,你可願回高雲國?”心月是她由高雲國帶來的貼身丫鬟,一向左右不離。

聞言,心月心頭震了下,忙回道:“您不會死的,太后!”

莫妲勉強揚起一抹笑。“人都有那麼一天,只是早與晚罷了,倘若哀家真走了,請你把哀家的骨灰帶回高雲國。

“太后……”

“答應哀家。”

不知為何,心月心頭湧上難言的酸楚,彷彿兩人臨別在即似的。

瞧着主子那期待中揉入悲傷的眼眸,心月終於點點頭。“奴婢答應您。”

之後,心月服侍着莫妲睡下之後才離去。

然而,莫妲卻竟夜無眠,睜眼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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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查探得如何?”君須徐徐地開口,以玉梳細細梳理着長發。

蘭兒回道:“奴婢都查清楚了,太后已有十日未曾與王爺見面。”

“是嗎?”君須忽而笑了起來。“來,為我更衣,我要去見王爺。”她必須把握軒轅毅最脆弱的時刻攻心。

換上一襲淡紫色的羅衫,君須看來更顯得膚色白皙。

未了,她點上一抹胭脂,領着蘭兒來到書苑。

書苑除了平日供賓客品茗對弈之外,尚有一寬敞內室。平日,軒轅毅便在此過夜。

君須甫踏入書苑,便迎上一雙冷眸。

“為什麼未經通報便闖進來?”嗓音冷厲而苛刻。

君須並未被他的怒意昕懾,反倒合上門扉,筆直地走向他。

“身為王爺的妻子,我以為見自己的夫君不須經過旁人的通報。”說著,她緩緩來到他身前,鼻端同時飄來些微酒味。“你喝酒了。”目光瞥見桌邊的酒壺。

軒轅毅半眯起眼,“你管不着!”

“臣妾並不想管王爺,臣妾今夜只是想來陪伴王爺而已,別無他意。”話落,君須提起灑壺,口中注入烈酒,然後偎向他,把嘴湊近他的唇。

望着君須含着引誘的黑瞳,軒轅毅微微失神,腦中浮上莫妲的臉孔。當君須貼上他的唇,並且把酒緩緩哺入,他口中的時候,他並沒有拒絕,他只是任由着她勾挑自己,一再地刺激他的知覺。

“抱我。”君須微仰起臉。

軒轅毅盯住她,把手環上她的柳腰。

君須勾起一抹魅惑的笑,緩緩地解開衣襟上的絆扣,露出淡紫色的肚兜。

“王爺……”君須唇畔逸出滿足的輕囈,身子不由得熱燙起來。這一切是她該得的,他合該是她的男人呵!

若說君須的身子未激起他的情慾,那是自欺。

然而,在他心底,始終有一道揮不去的身影,教他在感情的放縱邊緣不斷掙扎。

君須感受到他逐漸收緊的大掌里傳來熾烈的欲求,微仰中起臉,對上他深邃的眼眸,輕輕開口:“我愛你,德毅。”她眸光盈盈,帶着十分的情慾。

聞言,軒轅毅如遭雷擊!

同樣的—句話,莫妲也曾偎在他懷中輕訴。猛地,他;由慾望中回神,並拉開君須倚靠在他胸前的身子。

“王爺……”

“你回去吧!”軒轅毅隨即起身來到窗前,不再多瞧她一眼。

“為什麼?”君須拉上衣襟,神情又怨又怒又恨。

他怎能在將她捧上雲端之後,再重重地擲她於地?她恨,好恨!

“感情無法勉強。”他簡單地回答。

“她什麼地方比我強?”君須憤恨地問了句。

軒轅毅身子一僵,仍未回首。“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我說的是太后!”君須尖喊。“那個嫁給你父王的妖女!”她不顧一切地說出口。

聞言,軒轅毅立即回首,並一把揪住君須衣襟,惡狠狠地道:“不許你詆毀莫妲。”他怒氣騰騰,眸中迸出火花。

“莫妲?那是你叫的嗎?”君須無畏地反擊。

軒轅毅眯起眼,然後緩緩地鬆開手。“你滾!我不想再見到你。”

“不,王爺,臣妾說完了才會走。”君須頓了下,逕自接口:“王爺可知那妖女是如何害死先王的嗎?”

“先王是病死的。”他瞪視着她。

君須笑了起來。“病?那是對別人的說辭。試問,憑先王一個身子骨強健的男人,怎會在一夕之間病死?王爺不覺奇怪?”

“意想不到的急症,古有先例可尋。”他冷言。

“那不是急症,是妖女下降害死了先王。”

“住口!不準妖言惑眾。”軒轅毅暴喝。

“臣妾所言有憑有據。”

“憑據在何處?”

君須冷冷一笑,由袖中抽出一張紙遞向他。“王爺請過目。”

軒轅毅打開紙條一看,頓如五雷轟頂。

“誰知這是不是有人刻意捏造?”他咬牙道。

“王爺,臣妾早巳派人到高雲國查過,希雅王妃當年是由高雲國的第一降頭師格爾臻扶養長大。”

“那並不代表什麼。”

“王爺,自欺欺人是最愚蠢的。”君須出言相激。

“你——”

“王爺何不親自去求證?”

“哼!住口!本王的事用不着你費心。”軒轅毅怒吼。

“是嗎?那臣妾就先告退了。”君須狡猾一笑,得意地開門離去。

她深信,那妖后的好日子將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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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地,心月便瞧見由苑外疾行而來的軒轅毅,不消片刻,軒轅毅已來到她身前。

“奴婢參見王爺!”心月在他臉上瞧見了罕見的怒色,不由得驚心。

軒轅毅二話不說,立即走入寢宮。

“王爺,太后正歇着,不容許打擾。”心月攔住他的去路。

“本王也不成嗎?”他沉聲道。

心月為難地道:“太后不見任何人。”

軒轅毅怒眯起眼。“本王偏要逆旨。”話落,他袍袖一甩,推開心月疾行人內。

“王爺……”心月在他身後喊着,卻無法阻攔。

懷着憤怒,軒轅毅來到莫妲床前。

此時莫妲已聞聲而起,僅着單衣的她顯得比往常更加的蒼白,在她身上唯一的顏色僅是一頭及腰的青絲,以及那一雙總是盈着水氣的黑瞳。

莫妲一見他,立即朝心月使了個眼色。

心月當即退出房外。

“什麼事讓你不痛快?”莫妲淡淡地開口,一如以往。

她溫婉的疏離神態,再次激起他胸中怒火。

“你該明白我最恨被人欺騙。”她一直是他最珍視的女人,既使是在這一刻仍然不變。

“哀家不明白你指的是哪一樁。”

“這是什麼?”軒轅毅將手中緊握的紙條擲向她。

那紙條在莫妲面前緩緩地落下。

她垂首凝視着落在裙擺的紙條,好半晌臉上沒有任何神情。

“不敢撿是嗎?”他薄怒地開口。

莫妲渾身一震,如夢初醒般地伸出微微發顫的手撿起紙條。

“告訴我,格爾臻是何許人?”

莫妲眸光微變,回道:“哀家並不識得此人。”

軒轅毅擰緊眉,凌厲的眸光帶着譴責。“半個月前我巳派出人馬到高雲國去了一趟。”停了下,他接着問:“你不問我派人去做什麼嗎?”

莫妲迎着他銳利的眸光,面色更加慘白。

“事實上,格爾臻不但是高雲王妃的義父,更是高雲國的第一降頭師。”

“你想說什麼?”莫妲輕問。

“別再欺瞞我任何事。”軒轅毅緊盯住她。

莫妲沉默片刻之後,忽然嘆了口氣。“格爾臻確實是我母后的義父。”

“你可曾對我施降?”軒轅毅開始懷疑自己是為了什麼對她這般痴迷,他必須知道自己是真心,抑或是被妖術所控。

莫妲瞪大了眼。“不,我從來沒有對你施降,因為母后不贊同我修習此術。”

“那麼,你告訴我,先王是怎麼死的?”他盯住她,眸中揉入了掙扎與不置信的痛苦,緩緩地梭巡着這一張牽繫他心緒的容顏。

莫妲迎視他的眼,一顆心忍不住地顫抖。

情降害人的果報終將落在她身上,躲也躲不了。

見她悄然不語,他心下一片雪亮,震駭如排山倒海而來。

“回答我!”他怒吼,他要她親口說出來。

莫妲眼底蓄起了淚。

“在我及笄之年,先王來到高雲國欲迎我為後,可是我卻因他年歲過甚而向母后回絕。”莫妲停了下,扶着床柱站了起來。“然而,回拒燕王的議親極有可能為高雲國引來血光之災;所以,在掙扎一段時日之後,我終於答應了議親之舉。”

“因為如此,你才害死我父王?”他逼近她。

莫妲掉下了淚。“母后見我終日鬱鬱寡歡,終於帶我到古蒼峰見格爾臻,請求他施予情降。”

“什麼是情降?”

“那是屬於降頭術中一種極為厲害之術,一旦施予此術,任何想得到我的男人都必須先贏得我的心,否則必遭逢不測。

“為何我獨倖免?”他沉痛地問。

“你該明白。”她輕輕的回答,淚水滿頰。

沉藍的眸光里交錯着複雜的心緒,他一步一步地往後退,最後轉身離去。

此時此刻,他已辨不清自己到底是該愛她還是恨她了。

也許他該恨的。

望着他離去的身影,莫妲心中悲愁交加,一時間氣血翻湧,喉頭一甜,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殷紅的血落在白色單衣上,格外觸目驚心。

莫妲取過床頭櫃裏的絲巾,輕輕地將嘴角的血跡拭去。

也許,在人世的日子已經所剩無幾了吧!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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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逆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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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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