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一下子,常筱櫻的存摺裏頭冒出個好大的數字,那是她努力不懈一輩子都很難賺到的金額。現在她竟擁有千萬身價,這一點她想破了頭都覺得不可思議,因為她母親只是個尋常人,怎麼可能會買鉅額的保險呢?

所以不是她愛做夢,是因為一切都太不合乎常理,她才會猜想母親口中的那個“他”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才會買那種鉅額的保險,而受益人是她。

突然,電話鈴聲響起,常筱櫻怕又是同樣的狀況發生,遲遲不敢上前接電話,可是它依然不死心的響着,直到她拿起話筒。

“喂?”

“常小姐?”不一樣的聲音,但是有點熟悉。

“我是,你哪位?”

“我是久保勝,你早。”

難怪她會覺得熟悉,原來是那位保險人員,但知道是他,而不是那個神秘客后,卻又讓她感到一絲失望。

“有事嗎?”

“是這樣的,公司幫你作了許多行程安排,由我做你的嚮導,如果你準備好了就請下樓來,我會在飯店門口等你。”

日本的保險業服務得這麼周到?怎麼她不知道保險業還能夠替受益人安排旅遊行程?是這行業的行銷方式太先進了,還是她太孤陋寡聞?

“你們保險公司還提供這樣的服務?”常筱櫻好奇的問。

久保勝聽出了她語調中的狐疑,輕快的解釋着,“當然不是,這是我的僱主特別交代的,他希望你可以先在日本走走看看,然後考慮要不要留下來。”

“什麼意思?”她愈來愈不喜歡這樣的安排,“誰說過我要考慮留下來的?我從來沒打算在日本長住。”

“現在先不要決定好嗎?如果等你走遍了日本還覺得不喜歡再作決定比較妥當吧?”

現在常筱櫻希望自己日文很差,與人溝通不良,而不是這樣呱呱叫,“我不知道你的那個僱主是什麼用意,但我還是要告訴你,我真的沒有打算長久住在日本,因為我喜歡台灣。”

“沒問題,但是四處逛逛應該不影響你喜歡台灣的心吧?”

“你很會說話。”

“悶着對身體也不好,就讓我暫時充當嚮導,好好的介紹幾個日本好玩的地方給你參考。”

突然,她的腦袋閃過一個念頭,所以衝動的答應了久保勝的好意,應允道:“我十分鐘後下樓和你碰頭。”

她要問久保勝關於櫻花園的事情。

***

走過上野公園,看到千百棵櫻樹形成的花海,着實有讓人炫目的美麗,但是日本人是狂愛櫻花的民族,一到賞櫻期間,到處人潮洶湧,所以看到的除了花海就是人山人海了。

“不是這裏。”

跟着,在久保勝的帶領下,她到了新宿御苑,這個古代信州高遠藩主的居所。來此她才知道一件令人訝異的事情,那就是這裏大部分的建築原木是來自阿里山。

接着又看了很多個景點,她已經眼花撩亂,有種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的錯覺。

“不是這裏。”常筱櫻搖搖頭。

已經走訪了不少處櫻花盛開的好景點,跑軟了腿,看花了眼,可是令人失望的是,每一處都不是出現在夢境中的櫻花園。

“也許並沒有你說的地方。”久保勝覺得她所形容的地點並不像東京附近可以賞櫻的景點,仍捺着性子帶她到四處探查,直到她再度說出否決的話,他也覺得累了。

只是他不好意思說,沒有人這樣賞櫻的,像這種賞櫻法,櫻花再怎麼美麗,也無法領會。

“也許你說得對,說不定那個地方真的不存在。”常筱櫻也覺得自己太傻了,竟然會相信一個夢中人說的話,還發了瘋似的到處尋訪他的住處,這要說出去,恐會笑掉人家的大牙。

所以一開始她並沒有對久保勝說那是出現在夢中的景象,為的是給自己留一點顏面。

“這樣吧,你若是累了就先回去,我自己再回飯店就可以了。”

“那怎麼成,要是你迷路了怎麼辦?”

“不會的,我的日文和人溝通不成問題,這裏的電車又方便,要回飯店並不困難。你應該還有其他事情得辦吧?”

“我的責任就是好好的帶你到處去玩。”

一整天過去了,她現在最想做的就是獨處,但是久保勝太堅持也太負責任了,好象出門后她就是他的責任,害得她想靜一下都沒法子。

“對不起,我其實是想要體驗一下一個人走在東京街頭的感覺,你在的話,我……”

“對不起,我是不是做得不好?你覺得厭煩了嗎?”

他的反應太激動了,害得她心中莫名的升起一股罪惡感。

“別誤會,你很周到,我也看到了東京美麗的一面,但是,你應該知道,有時候人會想自己一個人好好想想事情。”

常筱櫻懷疑久保勝是不是真的懂她的意思,因為他杵了好久才點頭,而臉色還是和剛才一樣難看。

“我回到飯店會給你電話,這樣你總可以放心了吧?”

“可是老闆……”

“如果他說了什麼,就說那是我的意思,我其實很討厭人家跟在我身邊,你就這樣告訴他,或者……”常筱櫻丟給他一個難題,“或者他願意親自來當我的嚮導,這樣我也可以接受。”

當然這並不是她的希望,在找到那個櫻花園之前,她並不急着想要見到母親口中所說的“他”。“好吧,既然你想要一個人靜一靜,那麼我就先離開了,不過請你回飯店之後打個電話給我,好嗎?”久保勝依舊很盡心的央求着。

其實她並不很喜歡日本人,除了因為她的親生父親可能是日本人之外,他們刻意表現於外的親切總讓人感覺不自然。

但是,久保勝算是個可愛的日本人吧?她的確這麼想,所以不想讓他太過為難,“我會打電話給你的,不會太晚。”

“有什麼事情也請隨時打電話給我。”

“我會的。”

“那我……”

“莎優娜拉。”常筱櫻轉身,自顧自地揮手離去,不讓他有機會拖泥帶水。

***

“醫生,阿真難道要一輩子這樣了嗎?”穿着典雅的和服的歲方玲子帶着一臉愁容,看着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的兒子,既悲傷又無奈的問着一年來已問過不下三百回的問題。

躺在床上的歲方真是她唯一的兒子,也是她唯一的希望。

她花費了所有精力所栽培的兒子,在家中莫名其妙的跌下樓梯,經過緊急送醫救治,生命是無大礙了,但是這一年來卻沒有醒過半回。

“真抱歉,我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但就是找不出少爺之所以昏睡不醒的原因。”遠藤醫生沮喪的說。

歲芳玲子難以相信的搖着頭說:“這太沒有道理了,永田醫生說阿真並沒有腦死現象,不應該這樣昏睡不醒的,但是都過了一年,他卻一次也沒有醒來過,這到底是什麼因素呢?”

“歲方太太,請你不要過度激動,永田醫生也很努力的在找尋其他可行的辦法,會盡一切的力量喚醒歲方少爺的知覺。”

“誰知道我能不能等到他醒過來,我老了,丈夫現在又中風,恐怕下半輩子都得靠輪椅度日,我一個女人家……”

覬覦歲方家產業的同業又虎視耽耽地等待着扳倒他們的機會,她有多少力量可以對抗這一切?

“聽說你打算把歲方董事長在外頭的女兒找回來?”

歲方玲子點頭,道:“我必須承認自己並不是經商的料,但是我不想讓歲方家在我手中垮掉,阿真變成這樣,幾乎不可能成為歲方家的繼承人,而那個女孩……”她臉上閃過一抹痛苦,無奈的說:“畢竟她是保智的親骨肉,由她來繼承或許也是個選擇。”

“歲方太太真是太寬容了,願意接受董事長在外的風流韻事,但是那女孩的母親怎麼處理呢?你難道不擔心你和少爺的未來?”

“這倒沒什麼好擔心的,那個女孩的母親已經過世了,當然過世之前我已和她達成協議,她答應讓那女孩回歲方家。可是還得經過審核,看那女孩是不是有那個能力挑起歲方家的重擔。”

“說得也是,畢竟歲方家的事業在日本是數一數二的,沒有魄力恐怕也是難以辦到,可惜……”遠藤醫生望着躺着不動的歲方真,感嘆的說:“要是少爺可以快點醒過來,那就再好不過了,他是真的有那種領導能力的人。”

“是啊,他是最適當的人選,但是,我已經累得等不到他醒過來了。”

“請多多保重。”任何人都知道,一個對商業一竅不通的人要獨挑大樑,那的確是個令人喘不過氣的壓力,他明白那是怎樣的一個重擔,但也只能在旁打氣支持。

“謝謝你,遠藤醫生。”

“請別跟我客氣。”

“還是要跟你說謝謝,還有……”歲方玲子望向床榻,再次央求着,“阿真還是要請你多多費心,我依舊希望他早日醒過來。”

“那是當然的,我也衷心地希望着。”

每個人都在等待奇迹,但是他們卻不知道奇迹何時會降臨,所以,只能耐心等待。

***

櫻花園?

一睜開眼看到這景象,常筱櫻第一個念頭就是掐自己一把,看看是不是又在做白日夢。

她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發現痛是實在的,於是推測這是真實的,而不是虛擬實境的夢中世界。

但,他為什麼存在呢?還用好笑、嘲諷的眼神看着她,好象她做了很愚蠢的事情似的。“你有自虐狂嗎?”

“沒有。”她沒好氣的回嘴,並且反問:“你又為什麼在這裏?”

“我一直都在這裏沒有離開過。”

“我知道,我是說你為什麼又出現在我的夢裏?”

“這是夢嗎?”他再度露出一排潔白的牙笑說:“你剛剛不是已經證實過了,為什麼不相信呢?”“證實是證實,要不要相信是我自己的問題。”

常筱櫻覺得和他好象是相識多年的朋友,連她自己都覺得奇怪,竟然可以這樣自然的和他談天說地,說生氣就生氣,以往她對陌生人是很寬厚的,對他卻一點都沒有那種陌生的感覺。

“你知道我是怎麼想的嗎?”

“我當然不會知道,因為我不是你肚子裏頭的蛔蟲。”她撇撇嘴說。

“你很愛生氣呢!”他絲毫不留情的批評起她的缺點。

她不否認,只是哼一聲回道:“也許吧,但這關你什麼事?你可以不必受我氣的,只要你不來招惹我。”

“那你又為什麼急着尋找這座櫻花園?”

事實暴露了她口是心非,令她感到有些無地自容。

“你知道為什麼嗎?”

他回以她說過的話,“我當然不知道,因為我不是你肚子裏的寄生蟲。”

“你……”

“又生氣了,可惜這裏沒有鏡子可以讓你照。”

“照妖啊!”常筱櫻沒好氣的嘟起嘴,問:“我要怎麼離開這裏?”

“我們話還沒有談完呢!”

“我不想和只豬八戒說話,更不想和個討厭鬼說話,快點告訴我怎麼離開這裏,然後再也不要來打擾我的生活了。”

“你確定?”

“我相當確定。”事實是她不能不確定,這個夢把她的生活搞亂了,一個夢中人竟然也可以讓她患得患失的,這樣下去結局只會是悲慘的,所以她當然得快刀斬亂麻。

“可惜!”

常筱櫻盯着他的臉。他絕對不覺得可惜,至少他的笑沒有那種意思,反而像是在算計着什麼似的一般詭譎,令人感到一絲惶恐與不安。

“你笑什麼?是不是想着什麼不好的事情?”

“別防備我,我不會害你的。”

“那就難說了。”常筱櫻雖不至於喜歡疑神疑鬼,但是對於陌生人所說的話還是會小心求證,“不管怎樣,快點送我出去,我不想和你繼續糾纏不清了。”

“但是我們是很難不糾纏不清的。”

這是什麼意思?算定了她一定會為他神魂顛倒,還是認定了她脫離不了他的魔掌?每一種可能性她都不喜歡,“你夠了吧?不要以為我是那麼好拐的女人,我告訴你……”

他突然接近,柔軟的唇瓣堵住了她的紅唇,把她尖銳的聲音掩去,令她錯愕不已。

這到底是怎麼了?她為什麼會感覺全身的力量被抽空?又為什麼感覺自己猶如漫步在雲端呢?她從來不知道親吻可以這樣的震撼人心,至少這是她從來不曾感受過的,好象全身的寒毛都豎立起來,一顆心亂撞亂跳,好象演奏着沒有旋律的樂章。

但,這樣的感受對嗎?這只是個夢,可以當真嗎?她實在不敢有這種苛求,因為她不想醒來后認定自己笨得無可救藥。

終於理智回到她的腦袋瓜中,她掙扎地請求着,“請放開我!”

她沒有推開他的力量,所以只能無助的開口,逃避現實。

“你又在自我逃避了。”

“你憑什麼這樣說我?”常筱櫻奮力掙脫他的懷抱,瞪着他問:“你以為自己是誰,可以這樣分析我?你不過是我夢中的一個假象,根本不存在,憑什麼自以為自己了解我呢?”

“我說過我存在,絕對不是個假象,我會在夢中與你見面,那是因為我有苦衷,可是遲早我們會見面的。”

“別說得信誓旦旦,我不相信一個夢中人會變成真實的,所以你大可不必給我任何承諾,更不需要用美麗的謊言來欺騙我。”是她自己不願意相信,如果夢成了真實,那這一切未免太過邪門了。

可是話又說回來,這要不是真實的,那麼他都將永遠是個夢中人,這樣的結果她就真的喜歡嗎?

答案是否定的,她已經在潛意識裏尋找着這個人存在的事實,所以根本早就對他的話信以為真了,所以才會感到害怕,甚至覺得自己很可悲。

常筱櫻不禁猛力搖頭,為這一切的一切感到頭疼欲裂。

“請你離開,讓我自己靜一靜,可以嗎?”

“櫻……”

“什麼都不要說了,如果你真的存在,就出現在我面前,如果你做不到,就請不要再來打擾我。”無法掌控的未來讓她不得不忍痛說出狠心之語。

再度張開眼,她發現自己趴在一處高樓大廈的中庭,往上看去,是一座現代感十足的建築物,至於那個夢中人,早就不見了蹤影。她怎麼來此,自己並不很清楚,只知道自己走得很累,然後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一坐下竟然睡著了。

她認為這是那個人使的妖法,害她像個老人家,走到哪裏睡到哪裏。年紀輕輕得到這樣的毛病,真是可笑得要命,她相信要是把自己像連續劇般的夢說給人聽,人家會覺得這個更可笑。

但,這裏是哪裏呢?她發現自己迷路了,想要開口問人,忽然發現久保勝匆忙從對面跑過來。

“筱櫻小姐,我總算找到你了。”

“你找我?”

“是這樣的,董事長臨時來電話,說要我馬上帶你去一個地方。”

“什麼意思?”是“他”要見她了嗎?可是她並未作好見他的心理準備,“我可不可以暫時不要見他?”

“恐怕不成,情況有點緊急的樣子,董事長找你找得很急,我要是不馬上送你過去,會被開除的。”

那麼她要是堅持就是為難人家嘍?這種事情為什麼總會落在她身上呢?真是討厭,又拒絕不了。

“我知道了。”船到橋頭自然直,話似乎總是這樣講的,但她懷疑那些話都只能用來自我安慰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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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忌烈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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