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直到清明過後,台北還是擺脫不了濕濕冷冷的天候。
斷斷續續的季節雨,像切割不斷的煩惱絲,下得人心慚起浮躁……
上學期末花雕與楊令悠的事鬧得全校皆知,適值寒假來臨,花雕幸運逃過一劫。那時她心底已有下學期接受眾人“嚴刑鞭笞”的準備,卻不知道讓她難受的不止這件。
班上的同學和她情同姊妹,大家嬉嬉鬧鬧也就過了,並不會認真想去查探什麼。就算真有人不死心,她嘴一閉,俏臉皮皮地凜緊,也就沒人能奈她何。何況年一周,大家都已成年,隨着年歲的增長,性格逐步趨於成熟,往日的嘻哈依然,卻只是表面的歡樂,私底下天家都微妙的多了份體諒與憂愁。情愛不再是她們的全部,未來該怎麼走已經慢慢迷惘了即將步上專四的她們,尤其是乍聞五年級的學長、學姊即將停課以後,這份惆悵就更甚、更明顯了。
對花雕這個提早計畫好未來的人來說,她反而能全心享受未來的學生生活。如果那些一、二、三年級新鮮感未褪的學妹、同學們別動輒跑到她們班,拿她當稀有動物研究,她緊湊、充實、略帶絲絲甜味的生活,簡直可以用“完美無缺”來形容了。
“好煩哦!”花雕放下英文單字卡,在粉橘色上衣映襯下的小臉神釆奕奕,實在看不出任何煩躁。
“喂,小雕。”陳芳伊放下小說,傾身拍拍前面的人。“你那個企管科的姊妹淘怎麼了?昨天放學碰到她,叫她她都不理我。”
“我就是為了這個在煩嘛。”花雕煩躁地側身,趴在陳芳伊的桌子上長吁短嘆。“阿嫚那個八婆這回不知道發什麼神經,從過年到現在沒跟我說過一句話。我去找過她好幾次,她也都不理我,害我好鬱卒。”
“哇塞,過年到現在!清明的連假剛放完耶。”陳芳伊不可思議地推推眼鏡。“什麼樣的鳥氣能持續那麼久不消啊?”改天得向她同學討教討教。
“對啊,我也覺得好奇怪,她怎麼能夠氣那麼久,又沒什麼深仇大恨。”兩個神經同樣粗的女孩一臉同感納罕。“一樣是死黨,你幫我分析看看,到底是我哪裏做錯了?”花雕憨傻的將來龍去脈約略說過一遍,自動省略楊品逸那段。
“有那麼嚴重嗎?只為了逛街不成就反目成仇?”等不到老師上課,左右開始無聊的同學們,匪夷所思地加入不可思議的行列。
“我看八成楊令悠也是她愛到死的偶像,你和人家緋聞又越傳越烈,她才會發飆那麼久。”陳芳伊以老江湖的經驗如是推斷。
“拜託……你要我說幾百萬遍才夠啊!我和楊令悠根本不是……”由余光覷得同學們個個豎直耳朵受教的模樣,花雕猛地頓佳話。
“不是什麼?”陳芳伊急急追問。
算了,交個男朋友而已,又不是什麼滔天大罪,沒什麼好隱瞞的。“沒有直接的關係,但有間接的關係。”心情低落的花雕含糊帶過。想到等一下還要幫伯伯送衣服給楊令悠,她不禁心驚膽戰。
“哇咧咧,你們聽到沒有,咱們的花雕姊妹公開承認和人家發生關係了。”接近中午,精神漸入昏迷狀態的同學們鬧起騷動。
“算你們厲害,怎麼扯怎麼贏。”花雕有氣無力的將下巴頂在陳芳伊的桌上,懶得費力氣掙扎。這種事怎麼扯怎麼亂,她要是公開和楊品逸的事,這掛同學鐵定會以曖昧的眼神暗示她:大家都嘛這麼對外公佈。
她太了解她們了,以靜制動方為上策。反正以後她和楊令悠還有得扯,管大家怎麼去猜、去想。
眼帶威脅的花雕乘亂捂住陳芳伊的大嘴,低聲央求道:“喂,等會陪我去企管科一下。還有,你若敢大聲張揚,我就掐死你。”
隔壁班正在授業的老師,被噪音吵得無法教學,越過界來輕叩門板。
喧嘩的同學們一見來人是英明的科主任,識相的立刻安靜下來。
“你們這節是什麼課?”科主任低渾有力地問。
“信用狀……”
“班代呢?”
“在這。”班代適巧喘吁吁跑回來。“老師臨時去參加研習會,今天請公假。”班代向全班報告,立即博得同學們熱烈的歡呼與喝采。
“是陳老師的課嗎?”
“對。”
“大家安靜的離開,別吵到還在上課的同學。”科主任溫和地指示完,走回原教室。
“快快快。”花雕背包一拎,趁同學還沒群起圍來前,拉了陳芳伊迅速跑走。
兩人一路沒停,直奔向企管大樓。到了企管大樓一樓,花雕不想橫過長廊再出風頭,她把紙袋丟給陳芳伊,揮手督促她拿過去給楊令悠,人躲進轉角處。
“老愛說你和楊令悠沒關係,卻常常見你幫他送東送西。”陳芳伊滿腹牢騷。
“你以為我愛啊!我是忠人之托。”花雕一臉無奈。“你也曾經幫我代過班,應該知道楊伯伯人很好嘛。”誰教她不忍心告訴他,為了不辜負他所託,她正苦於流言之擾。
唉,肯定是楊伯伯和她一樣,不相信他那個任性的兒子竟然會受歡迎到這種程度。
“對耶,他那天聽說我是你同學,有送點心給我吃。”陳芳伊對偶像的爸爸印象深刻。哈哈,這真是天助她也,伯伯的羊肉爐店今天開張,她可以拉楊品逸提早去旺旺場。
“你快點送去,我要走了。”花雕眉開眼兒笑。
心儀偶像已久,一苴無緣親睹他那翩翩的好風釆,陳芳伊樂得照辦。服裝儀容略略理過,她興高采烈地奔去。
去不到一分鐘,陳芳伊已哀聲嘆氣的迴轉,幾乎是扶着欄杆才能走得回來。
“幹嘛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花雕好笑又好氣。
“人家這節是體育課,教室內只有值日生留守啦!我和他今生無緣了。”期望落空的陳芳伊飲恨得差點掉淚,花雕則被她忿忿不平的神情逗得笑岔了氣。
趕着去捧場,花雕偕地出校門,好笑地向她道別。
“喂,小雕,快看,那不是你那個姊妹淘嗎?”陳芳伊突然從行人路彼端,匆忙走來這端。
花雕剛解下機車的大鎖,正打開車后的置物箱拿安全帽。順着同學所比,她看到阿嫚和三名穿着流里流氣的男孩子有說有笑。嘻嘻哈哈談笑間,阿嫚無意中看到花雕,一察覺到她也在看自己,她的笑容微微一僵,勾住其中一名叼着煙的男孩子,轉身就走。
陳芳伊觀察出心得,同情地拍拍花雕,“依我看,你的姊妹淘還要氣很久。”
這白痴,瞎子也看得出來阿嫚的火氣還很大。花雕狠瞋一眼凈說廢話的同學。
如今氣不氣已是另一回事,她比較擔心的是阿嫚換男朋友的速度和品質。如果這個一次戴六隻耳環的男友是她最新一任男友的話,她不得不說,阿嫚挑人的眼光開始令人擔憂了。
“好不好嘛,你女朋友今天心情不好,你就當是陪我出去散散心,好不好……”她來了有半個小時,這人連哼一聲也沒有。嗚,好冷漠的男朋友。
阿野說比賽時感覺列車子明顯震動,難道是懸吊系統有問題?楊口逸蹲在一輛流線型紅金色相間的重型機車旁冥思。
好討厭,他只要一工作就不理人。搖了他的手肘好半天,花雕沮喪不已。她今天不用值班,也不想K那麼久的英文。她想和他聊聊學校的事,聊聊阿嫚的事,聊聊她的煩悶……
啊!討厭的事怎麼接踵而來呀!
“楊品逸!”花雕提高音量。
不止是懸吊系統必須做調整,連避震器都要……
“就算在玩一二三,木頭人,人家也是一個口令動一下嘛!你這樣我很累耶。”花雕故意兩手扠腰,沒一會兒就漏氣了,因為對方以同樣的姿勢沉默的對抗她的虛張聲勢。
“老闆,我要換齒輪油。”一位穿着火辣的妹妹直接將車子騎上走廊。
坐在矮凳上,雙手托腮,無聊得快打呵欠的花雕用腳踢楊品逸,直踢到他背斜眸看她為止。
“人家要換齒輪油啦!”她意興闌珊地直指外頭,不雅地打個大呵欠。這間店若是真的讓楊品逸接手,依她看,大概不出三天就要關門大吉。
楊品逸從柜子上拿了罐機油走出去,沉靜的蹲在機車旁。那位身材魔鬼的辣妹一看到修車師父長相英偉、體格高大強健后,芳心大動,立即媚眼頻頻拋,全然沒將花雕放在眼裏。
靜靜觀賞的花雕差點噴笑出來。如果她能勾引得了這塊走火入魔的木頭,她願意倒貼兩罐飲料免費將他送出。
果然,楊品逸只有在報價時開口,他甚至連報價也沒正眼瞧過那位只差沒當場脫衣給他看的辣妹一眼。看到這,花雕已經快笑翻了。
惱羞成怒的辣妹氣沖沖離去后,楊品逸重新蹲回半解體的重型機車前,奇怪她笑得那麼開心。
“有你這種男朋友,我看我根本不用擔心你會被人拐走,你可能要比較擔心我。”花雕笑得嘴巴發酸。
楊品逸欲言又止,花雕看出他有話要說,自動將臉湊到他面前。
“什麼事?”
她真的認定他當男朋友了?楊品逸小心地別開視線,實在不知該如何釐清兩人的關係,將近半年的糾葛和相處,似乎也很難說得清。
“是不是你決定陪我去捧你爸爸的場了?”花雕興奮地猜測。
她開始讓他有罪惡感了。楊品逸神色詭異地瞟了瞟她,話到嘴邊歡度說不出口,索性回頭忙他的工作。
他又不理她了!不能動氣,絕對不能動氣……
“楊品逸……”花雕趁他還沒完全沉淪前,輕聲撒嬌。
她怎麼突然變得怪聲怪調起來?半傾斜身子的楊品逸,警戒地溜她一眼。
“嗯……你今天可不可以提早打烊?”花雕以難得的輕聲細語問道。這就叫懷柔政策啦!哈哈,她好厲害。
“不行。”今天和阿野他們有個聚會。
“你!”別生氣,千萬不要生氣……他只是塊木頭而已,還沒經過她雕飾過,自然不成器。咬牙切齒的花雕瞬間變得溫柔可人極了。“今天你爸爸的羊肉爐店開張大吉,我們去捧捧場,昨天伯伯就有說今天要歇業一天了。”
“你去沒關係。”他心不在焉的隨口道,心神慢慢沉入忘我的境界。
“不然你到底想怎樣嘛!”花雕氣呼呼的扠着腰。他居然完全不買帳耶!
楊品逸沉思了會兒,縳望她,輕柔卻不失堅定地溫聲道:“我有事,沒法子去。”
花雕瞪他良久,等他說明原因,他卻一臉納悶回望她,不曉得在等待什麼。
這傢伙拗起來,比她還有原則,真是的。
“好吧!”訕訕然垂下倒豎的柳眉,她囁嚅地指向里側,“那我坐在那邊K英文好了。”家裏又沒人,回去不如待在這裏看木頭。
楊品逸驚詫地看她移動板凳,自動坐到角落。她反常的妥協如此不經心,卻莫名地揪痛他的心。
原以為這樣的拒絕必然惹怒她,女孩子的神經不都很纖細,禁不起半次拒絕嗎?她的脾氣又好象比常人急躁了些,尤其是她纏了他已快一個小時。沒想到……她完全不能以常理來衡量。
放柔眼神凝視她,他見她支肘托腮,無精打釆地坐在剛粉刷過的素白牆面前,整個人包里在暖呼呼的粉橘色調里,顯得異常溫暖、寧靜。楊品逸情不自禁加深眼底的笑意,不知不覺將她的模樣認真地鏤刻心版。
現在才發現她經常是一件俏麗的短上衣搭配相稱的各色牛仔褲,長及腰的頭髮往往是清爽俐落綁成辮子,即使是冷風颯颯的嚴冬也不見她放下來過,除了大掃除那夜。
花雕不經意抬頭,赫見他凝眸呆望自己。
“你是不是不想我在這裏啊?”她蹙眉狐疑。
閃了神的楊品逸慌忙回頭,俊臉泛起偷窺被逮的淺淺紅潮。
轟隆!春雷才饗,沒讓人有喘息的機會,緊跟在雷聲之後灑落的是淅瀝嘩啦的四月暴雨。
“啊,好討厭,打雷又下雨的。”不知何時移出來,花雕依偎在楊品逸身側,鬱悶地瞪着烏雲密怖的天空,小手悄悄鑽進楊品逸健壯的肘彎里,無意識的呢喃,“下下下,雨怎麼下個不停嘛。這種天氣一定沒客人,看樣子今天又不用去擺地攤了。今天姊姊要加班,你又有事,伯伯忙他的羊肉爐店沒時間陪我說話,阿嫚又不理我,考試剛過……我好無聊哦。”世界要垮了啦……嗚……
愁眉不展的嗲喃,像是說給自己聽,卻震撼了楊品逸的心,教他於心不忍。
“你……要不要跟我去?”他沒頭沒腦地問。
“要要要!”即使是聽得一頭霧水,花雕黯淡的眼眸還是在剎那間迸出耀天的光彩。
“呃……”
“我要去、我要去!”生怕他改變主意或看不懂她有多樂意,心花朵朵開的花雕巴着他猛點頭。
“這……”楊品逸想進一步說明。
“就這麼說定了,你不可以賴皮!好,你盡量去忙你的,我不會再吵你,放心。”一掃片刻前的陰鬱,她眉開眼笑,識大體地推推他。
也不問他去哪裏,她就這麼心滿意足退回角落,小小聲背頌英文去。楊品逸看得一愣一愣的,怎麼也不能理解女人善感的心何以這般容易滿足。
唉,他哪有資格說別人,不經深思就脫口而出,她的舉動又何嘗不像自己了?
搔搔頰際,楊品逸沒時間深究原因,一頭栽回工作里。
***
“回去上班啦!”
“你不會小聲講啊!幹嘛叫那麼大聲,我又沒耳背,嚇人家一跳。我六點半上班,還有半個小時,你要我說幾遍!”
“大ㄟ……”悲慘的哀號聲響徹雲霄。
“幹嘛,碰一下會死啊!”花雕本來只是越過阿野,想看看她男朋友在做什麼,誰知道她每次不小心碰到他,他就哇哇大叫,好象她是病媒,惹得她壞心眼一起,乾脆回頭一再撞他。
“大ㄟ,管一下你女朋友,叫她別再惹我了,卯起來我可是會一掌將她劈成兩半。”阿野氣呼呼地埋頭吃着便當,左閃右躲,被騷擾得很不爽。“吃個便當都不得安寧。”他恨聲嘀咕。
“小雕,別鬧阿野。”算是意思意思,楊品逸沉迷在機車雜誌里,眼兒沒抬,心不在焉地咕儂道。
花雕得意的朝莫野吐吐舌頭,故意漫不經心的追着他繞圈圈。玩心大起的人根本沒注意到這是楊品逸首次不自覺直呼她的名字,對外承認她的身分。
上是期三她隨楊品逸去參加一個月一次的兄弟會,那天閑聊之下,他們得知伯伯開店的事,竟比楊品逸還高興,一票大男孩二話不說馬上殺到伯伯的店,吃他個痛快,樂得生意不錯的伯伯合不攏嘴。讓她印象深刻的是楊品逸兩位小他一屆的學弟?阿勁和阿野,兩人才退伍幾個月,同是鄰居且從國中開始同學到專科畢業,與楊品逸三個人情逾手足,和伯伯好像也很熟。
阿野是職業賽車手,阿勁是模特兒,偶爾下場玩玩賽車,和楊令悠同個模特兒經紀公司。至於阿勁紅不紅,她完全不敢問同學,目前的是非已經夠多。
自從得知伯伯開店,楊品逸一人留守機車行,這兩個自由業的學弟只要一有空,就溜過來霸地為王,害她和楊品逸相處的時間一下子縮減好多。不過,這兩個脾氣各異的難兄難弟很有趣,她喜歡他們。
“大ㄟ,拜託你拿出男性的氣魄來,教訓一下這個“番婆”好不好?”阿野氣急敗壞的說。他娘的,手臂上的疹子浮出來了。
“小雕,別煩他了。”楊品逸模糊低喃,有講跟沒講差不多。
“大人……”全身搔癢難耐,莫野簡直要哭了,這女人居然一直碰他沒有衣袖保護的手臂。
模特兒阿勁收工回來,將海藍色背包隨地一丟,見小雕巴着愁容滿面的兄弟不放,笑得可樂了。
“原來今天又是我們嗲嗲的雕雕輪班嗎?難怪我的心情特別好。”他以迷死人的眼波引誘花雕,花雕不屑的還以白眼。
“阿勁,你來得正好,快拉走她啦!”阿野一見兄弟到來,解脫的淚水差點淌下。
“雕雕,來帥哥這邊,阿勁大帥哥很樂意讓你纏的。”阿勁看在同學一場又是鄰居多年的份上,不忍見死不救,趕緊耍寶地掀開半敞的襯衫,露出他那不輸給同學的好體魄。
“看!我的三角肌和那傢伙的一樣結實。”
“白痴。”花雕翻白眼嘖道。
“嗚,大哥,她罵是我白痴……”相貌最為俊美的阿勁,即使是一臉受創甚深的耍寶模樣,仍是好看得痴醉人心。
奇怪,阿勁這傢伙的兩耳各戴有五隻耳環,說話下流沒分寸,總是弔兒郎當沒個正經,怎麼她就不會覺得他流氣?花雕邊追人邊狐疑地摸着下已。
阿野目露凶光地看阿勁拿走桌上的便當,還揮手讓花雕繼續,人無情的擠身在楊品逸身旁。
“阿勁!”躲到無處可藏,阿野將一肚子火丟給棄械的哥兒們。
“沒辦法,別怪我,她不肯愛上我不是我的罪。”阿勁無奈地聳聳肩,打開便當。“你是知道的,舉凡正常的女人看到我,無不愛得死去活來、不能自拔。這正表示咱們的雕雕品味獨特,學長才會看上她、把她,我只能誠心的為你祈禱。阿門,願上帝保佑你。”在胸口優雅地畫了個十字后,阿勁開飯。
“老大,阿勁,你們就這樣見死不救哦!”阿野捧着便當哭聲哭調,被鬧得食慾全消。阿勁興奮地指着雜誌問楊品逸,“學長,這是新出爐的嗎?”
“嗯,上面說這次東京公開賽的規則有點更改。”兩個大男孩談起機車經,興緻全來,哪還有兄弟情可言。
“學長、阿勁……”
花雕見阿野那張高貴斯文如貴族的俊臉垮成那般,笑不可支。
“聽說JAM今年無法參加。”
“舊傷未愈,勉強上場太傷了。”窩在一邊的所謂拜把,完全沒聽見兄弟的吶喊。
“哦!”看到阿野手臂上慢慢浮起斑斑紅點,花雕恍然大悟。“原來你有女性過敏症!可憐的孩子,是對每個女人都會過敏嗎?”
她覺得兩眼冒火的阿野不太可能回答她的問題,俯首想了想,探頭到熱烈討論的兩人中間,好奇的問道:“阿野是每個女孩子都碰不得嗎?”
“骨血相連的人他倒是不會排斥,不過他要是連骨肉至親也下得了手,就未免太禽獸了,雖然他從一出生就很禽獸,沒人性可言。所以恭喜你們,少了一條超世紀大淫魔辣手摧花,身家性命安全不少……”阿勁落井下石的態度當場為自己的後腦勺討來一詞重捶。
“別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靠生殖器過活,你是徹底的獸性,進化不完全的猿猴。”阿野把矛頭指向拜把,身體癢得光火極了。
大驚失色的阿勁速速將便當傳給楊品逸,撫着俊美的臉起身,扭頭望着屁股,“天!尾巴呢?!我的尾巴呢?”
“補強到你唯一可取的地方了。”阿野淫穢的暗示,熱血一沸騰,顧不得太多,顯然也沒將純潔的小女生放在眼底。
“真的嗎?”阿勁忽然神氣活現地挺起胸膛,搭着阿野的肩頭。“兄弟,我不得不說,還是你了解我。難怪最近我一直覺得自己很神勇,戰他個三天三夜也不厭倦。”
“去你的蛋啦!戰三天三夜你還能站在這裏?!”
“你們兩個,夠了。”楊品逸嘆氣,實在聽不下去,這種瘡疤往往是越揭越不堪入耳。
“你們到底在打什麼啞謎呀?”被夾在兩人中間的花雕聽來聽去,還是聽得霧茫茫。
“你別再問了。”楊品逸起身,失笑地拉過她。
怒目相視的兩人忽被學長史無前例的護花行動引去注意力,炯亮的眸子不約而同閃過一簇詭異的光芒。
“喂,阿野,認識三年,你幾時看過咱們的“木頭學長”護短的?”
“誰是木頭學長?”好奇寶寶上前詢問。
楊品逸知道學弟在糗他,有些彆扭。“木頭”是以前曾短暫交往過的女友幫他取的綽號,他一向不在意,現在卻不希望她知道綽號的由來。他心中隱約泛着擔心,至於擔心什麼……一時間他也說不上來。
“雕雕不知道嗎?”阿勁嘖嘖有聲,轉頭將重責大任丟出,“阿野,你告訴她。”
甫獲得寧靜,還是癢得要命的阿野正若無其事悄悄後退,想避開病毒,阿勁這一嚷又將病源的注意力引來,心底那把無名火燒得可旺了。
“有啦!怎會沒有!大ㄟ這位資優生曾有一次為了救一位被高年級學長求愛不成、其實活該被痛毆的學弟,破例和人干架,事後還被學校記過處分。我想這也算是護短。”去他的蛋,今天若不將阿勁的牆角側垮,他就變性給他看。
“天哪,我以為情逾手足的好兄弟居然在側我牆角!嗚……嗚……嗚嗚……”阿勁邊扒飯邊抽搐。
“哦……原來他說的欠扁的學弟就是阿勁你啊!”花雕爆出大笑,不給臉的笑得前仰後合。“哇哈哈哈……原來你被男生求愛啊!”
“嗚……媽,這時我就不得不抱怨了,您何苦將我生得這般俊美?”阿勁含淚仰望天花板。“求學時無端被同學、學長、學弟、一卡車人求愛就罷,在軍中被同儕傾慕、暗戀,我也認了,入社會被同事吃吃豆腐,還兒謹遵娘親教誨,牙床咬得險些鬆動,也就過了,沒想到現在備受可愛的雕雕恥笑……嗚……孩兒不想活了……”他低頭再扒一口飯,雙肩邊配合嗚咽聲聳動。
“哇咧……”疙瘩直冒的阿野差點拿便當砸昏他。
“哇啊!別嫉妒我太英俊就想打我,我是無辜的……”阿勁驚懼地瑟縮着身子。
花雕被他們逗得挺不起腰,沒合攏過的嘴巴笑得直發酸。
“你們別逗了,我的肚子好痛……”她拭去淚水。
“雕雕,快!快問阿野他是不是處男。”被殺氣騰騰的同學逼得沒退路,阿勁使出絕招。
花雕兩眼一亮,果然被挑起好奇,“對哦!阿野那麼怕女孩子碰,他已經二十三歲,難道他還是個在室……”說到後來,看他們的瞳眸倏地瞪大,一根腸子通到底的人突然問不下去了。
沒想到她真這麼坦率問出口,三個大男生皆瞠目結舌,愕然相覷。
幹嘛那種表情,難迫是她說得太含蓄,他們聽不懂?
“也就是說,他要怎麼解決他的生理需求啦。”再白就難聽了,花雕心底直犯嘀咕。
三個瞬間被花雕的直率硬迤成閉塞的大男生,下巴慢慢代下滑。
“學長、學長……”恢復最神速的阿勁撞撞楊品逸。“我突然發現我很欣賞雕雕。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分手?要分手的時候記得通知一聲,我要把她。”
“把你的頭啦!我和楊品逸不會分手,你等到世界末日好了。”花雕不悅地瞋他。
“就坊間的預言書暗示,那似乎已在不遠的十年後。”阿勁突地信心滿滿。
唉!楊品逸撫額搖頭,不知該哭還是該笑。阿勁他們和小雕怎會這麼投緣?
“懶得理你。”花雕沒神經地轉向阿野,好奇心還沒得到滿足,“阿野,你快說啊!”也不知道是疹子的關係,還是怎麼著,阿野暴露在外的健美肌肉全紅透了。
她挨近直往後退去的人,聲音壓到最低,“告訴我嘛!只要透露一點點就好,不用太多。我很好奇,人家都說男人是官能性動物,很容易衝動,你這種例子又很特殊,所以……”她羞赧的絞扭手指。
“你管我!”莫野惱羞成怒,氣沖沖隨便挑了扇門就沖,門摔得震天響。
花雕一陣錯愕,半晌才臉色怪異地轉向楊品逸。
“阿野知不知道那是你家的廁所啊?”
“知道。”楊品逸怔怔的回答,不明白阿勁為何突然笑成那副德行。
“他好噁心哦,竟然把便當帶進去吃。”花雕猛皺秀鼻,不舒服的胃頻頻翻攪。
楊品逸好笑的才想替他辯護,阿野已氣呼呼從廁所里狂飆了出來,經過阿勁身邊時還狠狠踹他一腳。“天殺的!”
嘴角痙攣的阿勁笑癱在地上,翻不了身。
楊品逸則出人意表地輕揉了下花雕的發頂,有些寵溺、有些疼愛,低低柔柔的笑着。
歡樂間,花雕不意瞧見羞怯的也恬帶着些什麼東西,不想轉進機車行,赫見這裏聚集這麼多人,怕生的她轉身就跑。
她怎麼還是那麼膽小呀?鋤強扶弱的花雕心中決定,改天一定要拉她一起來聊天,幫她壯壯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