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霜降過後,二十四節氣依序推向立冬,十一月的北風總算捎來絲絲涼意。

花雕正式到便利商店和阿嫚輪值晚班,已有一個月。

不輪班的閑暇時間,她習慣東奔西跑,流竄在板橋的精華區擺擺地攤,把和警察競跑當成是休閑娛樂,當真一刻也閑不住。

“小雕,這是剛蒸好的肉圓,你吃吃看。”隔壁機車行那位熱心的老闆楊至言,靦靦地棒來兩碗香噴噴的肉圓。

他與花雕的友情滋長於一個陰雨綿綿的天氣里。那天,他風聞失蹤已久的小兒子即將歸巢,賞臉讓老父看看他。為了抓住兒子放蕩的心,日夜苦思的結果,他決定遵從不知哪個人喊出的名言:要抓住兒子的心,先抓住兒子的胄。

於是,他以難得的興緻熬了一天鍋經典極品?紅燒鰻羹,望兒返家。豈料他那從不把諾言當諾言看的任性兒子,又搞臨時變卦這招,害他大失所望,精心的料理又得不到唯一捧場者隻字片話的稱讚,一顆期待的心霎時跌落谷底,簡直沒心情替人修車。

便是當時,尚未用餐的小雕看到他分贈的羹湯,迭聲驚嘆的快樂笑臉溫暖了他的心。不管這個小女孩是客氣還是本性善良,他的心情確實在她小臉綻光的剎那迅速好轉。

唷呼,又有好吃的了!花雕興高采烈的扔下拖把,自里側衝出來。

“哇,好香哦!謝謝伯伯。”她感動得差些淌淚。前天才和伯伯討論肉圓的作法,今天就有佳肴可以吃了,好感動。

被她那張坦率的笑臉、嗲柔的嗓子一感激,憨厚的人難免有些彆扭,卻也開心不已。

“好好吃耶。”花雕吃得津津有味。“伯伯,你有沒有做過鼎邊趖?基隆廟口有家鼎邊趖做得很好吃哦!下回我請你去吃。”

“小雕也喜歡吃鼎邊趖嗎!”好象她說的正是他的拿手絕活,楊至言雙眼放亮。“我曾經和過世的太太研發出一種鼎邊趖的特別配料,口感還不錯,不過我已經有好幾年沒做了。”酷愛烹調的男人再內向,談到鍾愛的美食不免要眉飛色舞,何況對象是一個不吝於讚美的人。

托工作之福,跑遍北台灣,愛吃的花雕儼然成為道地的美食專家。正因如此,寡言卻善炊的楊至言才會在短短半個月內與她結成忘年至交。

“哇,伯伯連鼎邊趖也會做啊?”花雕驚嘆。

“明天我做給你吃。”憨厚的男人眉開眼笑,很商興明天的點心又有着落了。所以他喜歡和小雕聊天,從她這裏他可以慢慢重拾烹調的樂趣;那一度是他的生活重心,卻因環境的逼迫不得不塵封的興趣。

邊替進來的客人結帳,花雕邊糗他,“哈哈,伯伯的記憶力不行了,又忘了明天不是我值班。”

“對哦!明天是星期三,你不用來。”楊至言好失望,這樣一來,他就不曉得明天該煮什麼才好了。

“伯伯,我看你天天煮飯,是不是你兒子不習慣吃外面?”花雕納悶,知道他從十幾年前喪偶后,一手挑起家庭煮夫的重擔。

一個大男人得扶養兩個正值清春期的兒子,還要分身經營機車行,楊伯伯和尤媽螞一樣偉大!對道再身兼數職的父母,她一向仿仰。哪像她家那兩個成天忙於事業的父母,連基本的職責也做不好。

“阿逸應該是不省慣吃外面的東西。”楊至言遲疑的態度實在很難說服人。“我煮他就吃,我們從來沒想到要吃外面。”對啊!好象是這樣沒錯。

花雕的腦筋逐漸打結,試着從他籠統的話里找出邏輯。“也就是說,是伯伯不喜歡吃外面啰!”

“我不喜歡吃外面嗎?”楊至言的臀音略帶猶疑,連笑臉也開始迷惑。“可能是吧!”是嗎!他不喜歡吃外面?

“伯伯,你該不會連自己喜不喜歡吃外面也不嘵得吧!”奇迹耶。

“這……”他壓根兒沒想過這個問題。煮飯好象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要做的事,和呼吸一樣,難道不是嗎?

老天,恐怕連瞎子也看得出來他根本不嘵得自己的喜好。花雕哭笑不得地做出結論,同時決定將迷失的老人自迷霧內拯救出來,他已經夠無助了。

“那伯伯天天煮三餐會不會很煩?”她有一籮筐的問題。

腦子一次只能容納一個問題的老實人,迷濛的眼神很快就被新的問題帶回焦距,以及單純的煩惱。

“沒有三餐啦!我一天以煮兩餐。”他熱切的更土,好似少煮一餐是天賜的恩惠。“阿悠仟在學校附近,日前我家只有兩個人吃飯,說真的,很不好煮,剩菜一熱再熱,也沒人要吃。”訥訥吐露完,楊至言才發現他這些天和小雕說的話,幾乎快超過和兩個兒子一年的談話總和。

“嗯,沒錯,回鍋菜真的好難吃。”花雕皺眉。

“所以我才會煩惱明天的菜色。”

“你兒子很挑嘴嗎?”

“不會。”

“這不就結了,明天伯伯煮一鍋蚵仔麵線,就可以吃上一天,連消夜也省了。”抹凈嘴后,她幫忙出主意。

“這個主意不錯!”煩惱一掃而光,楊至言好興奮。

“有我在,伯伯儘管放心。”花雕拿保鮮膜把留給大夜班小姐的肉圓仔細包好。“唉!伯伯要是我爸爸該有多好,我和姊姊就不必為了誰買消夜吵來吵去了。”她家那對事業忙碌的父母,奉調美國,放她和姊姊好象沒人要的孤兒。

“用買的啊?”楊至言同情道。

“嘻嘻,不好意思。我和姊姊兩人在比嬌貴,誰都不會煮飯。不過,我們誰也不覺得丟臉,因為媽媽比我們更遜。”她摸着頭哈哈天笑,彷佛這是件相當值得驕傲的事。可憐的孩子,難怪瘦成瑄樣。楊至言的憐憫一發不可收拾。

“小雕,伯伯家人口簡單,不在乎多一雙筷子,你要不要到伯伯家吃完晚餐再去打工?”楊至言拘謹的臉上難掩期盼。

“可以嗎?”花雕驚喜道。

叩叩叩……外頭突然響起一串簡潔有力的敲擊聲,同時吸引兩人的注意力。

花雕只來得及有見那個戴着污黑手套的頎長背影,來人敲完玻璃后沒給他們任何暗示或看他的榮幸,已緩步踱回機車行。

“伯伯,我不得不說,你兒子再這樣下去,早晚會被痛扁哦!”而且,榮膚第一人的極可能就是她。嘿,說不定他早被扁了不下百次。嗯……以他那種鳥個性,不無可能。“伯伯,我同情你。”花雕悲憐的拍拍他。

“呃!”腦筋轉得慢,楊至言簡單的思路怎麼也跟不上花雕思考的速度。

怎麼搭夥的事還沒談出個結果來,主題一下子偏離那麼遠?

轉念想想,他家會惹是生非的就屬阿悠了。他知道阿悠的行為有些脫就,卻不嘵得已經嚴重到這種地步。

阿悠和小雕同校,小雕會這麼說,表示她聽到什麼謠言了。

“不難,你要是看到我兒子就替我講講他。”楊至言鄭重交代。

要是看到?花雕狐疑。她以為只要是她輪班,就會常常看到那個欠扁的傢伙啊!

已經三倜月沒看到阿悠了,那孩子住在學校附近,打電話又常找不到人,除非是上課時間去學校找他……啊!他怎麼沒想到這點!

“小雕,你幫我帶封信給他,我現在就回去寫。”楊至言說到做到,不待對方答覆,人已匆匆難開。

花雕震驚得瞪凸了眼,試圖從混沌的腦子裏分析出這家子詭異的行為模式。

為什麼一對朝夕相處的父子,有話不能坐下來講,必須倚賴信件交談?而且還是中她這個第三者充當媒介!莫非……他們之間的隔閡已經慘到不願和彼此說上一句話?

可憐,親子關係倘若惡劣到這等局面,就很值得為它掬一把同情之淚了。花雕不勝欷吁。

隨者夜色加深,來客逐遞減,花雕總算有時間將皁班小姐點好的貨品一一上櫃,順便把店內外重新拖過一遍。

公車忙完,她拿起隨身攜帶的英文單字卡默背不到三個單字,那個叫也恬的女孩低着頭靜靜走進來。

有鑒於前幾次的經驗,花雕怕打草驚蛇,警覺的保持姿勢不孌,一雙好奇的眼睛卻不由自主地隨着她細瘦的身影來回溜動。

啊,她回來了!飛速溜回眸子,她和藹可親的露出職業式的笑臉。

“歡迎光臨。”

“這個……”低怯的訥訥聲,輕得難以辨認。

為了安定她緊繃的情緒,花雕加強笑容的甜度,放慢收銀的速度,待她把採買的物品以超慢的速度一件一件放上枱面。

女孩買的民生用品,剛剛好填滿兩個膠袋,花雕滿意的將發票和袋子提給羞怯的女孩,卻見她螓首垂得更低,一雙手隱在櫃枱下方磨磨蹭蹭,似有口難言。

“怎麼啦?”她好奇。

“還有……”

“啊,什麼?”完全聽不見。

“那個……”

拚命豎直耳朵,她還是聽不清楚她那宛如蚊鳴的囁嚅聲,花雕乾脆傾前將耳朵湊到她鼻端下。女孩沒有心理準備,被她突來的舉動駭白了臉色,驚退兩、三步。

哦?原來是為了那個呀!拉開距離后,花雕看到她捧着的生理用品,恍然明白。

那麼多包,她八成是不好意思跑太多趟,呵呵,但用報紙包不了……

“來,別怕,我幫你找看看有沒有紙袋。”花雕沒給她拒絕的機會,逕自彎下身翻找袋子。

女孩忙着遮掩手上的東西,羞怯的天性使她不習慣別人的注目,更何況她雙手捧着一堆羞人的私密用品。

“哈哈,我就如道!”花雕快樂地揚高手中的紙袋,朝她招手,“來呀!別怕。”

猶豫了好一會,女孩滿臉通紅,忸怩不安的上前將五包衛生棉放上櫃枱。

“你看,放進去剛剛好不會被看到。”花雕笑呵呵地展現她的智能成果。

“謝謝……”收拾好花雕找的零錢,女孩突然拎着兩個膠袋就跑,教滿臉笑意的花雕有些傻眼。

搞什麼……她的衛生棉!

“喂!”花雕提起紙袋,快步追出。

女孩就停在機車店前,彎腰和那個工作時完全不鳥人的傢伙說話。

難能可貴的是,那傢伙不再是全然的緘默,花雕偶爾可以聽到他哼哈以對,但顯而易見,他對地上那些髒兮兮的機車零件仍然比較着迷。

“哈啰,你的這個忘了拿。”花雕加大笑容將袋子遞給滿臉通紅的女孩,並極力剋制不識發癢的拳頭朝那傢伙的後腦勺揮去,雖然她很很很想敲昏他。

“對不起。”女孩微咬下唇瞅着她,想要接過紙袋,卻因沒有多餘的手顯得左右為難。花雕有出她的窘迫,想幫她又不能丟下店,只好打起別人的主意來。

“哇!那麼多東西,好重、好重,一個女孩家提不動吧!”領教過重傢伙工作時有多“專註”,她漫不經心的算下身子,漫不經心的靠在他耳朵旁大聲暗示。

“小姐,不用了,我待會……再回來拿好了。”女孩看出她的用意,雙頰的潮紅泛濫得極驚人。那種東西怎能要阿逸哥幫忙拿,他是個大男孩呀!

“喂,我說人家需要幫忙,你聽見沒?”花雕竭力大吼。他堅持裝聾作啞,她偏不如他意。

飄滿氣油咪的黑夜,偶爾會有氣動扳手發出來的巨大運動聲,再不就是呼嘯而過的飈車聲。處變不驚的人堅持不語,不愧是國家培訓出來的優秀人才,有若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好本領,就不知他是懶得和花雕計較,還是樂在工作中沒聽見。

心臟不夠強壯的女孩差點被花雕尋釁的舉動嚇哭,着慌得想搬救兵,偏生機車行獨剩一人留守。

這個死爛人!到了這種地步,已不再單純的只是路見不平氣死閑人,花雕和他杠上了。

“我……我先拿這些回去。”女孩不放心的邊跑邊回眸,期望能在事情一發不可收抬前迴轉。

花雕怒火攻心,正愁她不走,這下子她還客氣什麼。

惱火的丟開紙袋,她蹲在他身旁,用力扳過他的臉。對方驚訝的與她對望,不懂她的怒氣從何而來。

“人家在跟你講話,你怎麼都不回話啊!”

發生什麼事了?楊品逸怔愕地瞪着憤怒的她。

“回話啊!”還給她一臉無辜樣。

“回話?”他真的不憧。

“我剛剛一直在暗示識人家需要你幫忙,你幹嘛跩得像二五八萬,哼也不哼半聲?”她該狠狠地刮他幾句,教教他做人的道理的。

“誰?”奇怪,他認識她嗎!

“誰?!”這傢伙和人家應諾了半天,居然全是在敷衍!花雕危險地瞇起眼眸。

“誰要我幫忙?”他溫吞的重複,以為她聽不懂。

“誰要你算忙?!”花雕從牙縫間擠出變調的聲音。

“你怎麼了?”楊品逸被她扭擰的面容弄胡塗了。

炙熱的火舌從花雕的七竅爆噴出,“我像是怎麼了?”

“應該是生氣吧!”說個話需要這麼用力嗎?楊品逸發噱。

“你還有臉說笑,人家那個女孩剛剛附在你耳邊說了好多話,你還嗯嗯啊啊像個氣喘病發作的病患。”遲鈍!紳經特粗的大恐龍!莫怪楊伯伯請她代為轉信。

“哪個?”他到底是什麼時候得罪她的?

也許一腳踹死他還太便宜他了。花雕抿緊唇,火得說不出話。她該考慮用凌遲的方式懲戒他,才能得到預期的效果。

看到來接大夜班的陳媽媽已經泊好機車,花雕揮手請她先墊檔,陰惻惻的眸子掃回一臉懵懂的楊品逸臉上。

他該感謝楊伯伯樂番好施,次次點心贈美人。衝著這點,她可以不與他一般計較,甚至願意委下身段替他釋疑。

“聽好,我只說一次。就是那個羞羞怯怯,髮長到耳際,眼睛比我小一點點,嘴巴比我小一點點,臉圓圓的,皮膚比我白,個子和我差不多,體型也和我差不多的女孩。”怒氣在敘述的過程中逐點消退,她着火的眸子不再咄咄通人,獨留下希望被附和的期待尤彩。“怎樣,你有沒有印象?”

困惑的人猛搔頰際,不時評量的瞟她幾眼,努力就她的描述想在腦海里組合拼湊出一張是接近的臉譜。

他曾經認識過這樣的女孩嗎?組合了老半天,楊品逸着實懷疑。

他那對無辜的眼睛瞄來瞄去,不必明講,花雕也知道他對她辛苦描述的人全沒概念。真氣人!

“老兄,我說了這麼多,你回報我一臉茫然象話嗎!”她仰頭瞪他,不打算輕饒他,卻見他莫名的撇開臉,彷若在逃避什麼。

“你的……東西……掉了。”

幹嘛呀!怪裏怪氣的……眼睛順若他示意的地方溜去,“啊?”花雕大驚失色的看見散了一地的加長型、夜安型和日用型。“嗚,那不是我的東西啦!”好想哭哦!

楊品逸聽是她凄慘的嗚咽,想轉身……

“不準回頭!”她大發嬌嗔,灼灼的熱氣從耳根子狂烈的向上竄燒。嗚……好糗!

花雕欲哭無淚的弓身準備收抬殘局,那個去而復返的女孩遠遠而來,卻在不遠處收住腳,協恐萬分地瞪向這邊的地面,圓臉紅似火。

“喂喂喂,就是她啦!”花雕激動的跳起來,猛拍背向所有人的楊品逸。

楊品逸回頭,小心避開不該看的東西,直接將視線投射在遠處,只有到遠方一個小白點迅速隱進夜色深處,所以……他調回眼神,看向她。

“怎樣、怎樣,有沒有印象?”花雕抱着一線希望,渴切地問。找出他的記憶力奇怪的變得很重要,她就是不甘心浪費那麼多時間在他身上卻一無所獲。

微斂眉頭認真想了一下,楊品逸不給臉的老實搖頭。

“你真拙耶!”花雕氣得跳腳。

和女孩子相處的經驗並不多,楊品逸無法判斷她這種反應算不算正常,只知道他又想笑了。不過他可以肯定,很少有女孩子生氣的聲音這麼好聽、不刺耳。

楊至言拿着信,從後面神色倉卒的奔出。

“爸,你有事嗎?”楊品逸喚住他。

“啊……”楊至言一臉迷惘,彷佛比兒子還納悶,直到發覺花雕也在,兩眼才回復清明。“小雕,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他理所當然道。

“爸認識她?”楊品逸訝異。

花雕深信她和楊伯伯的大兒子必定犯沖,否則她哪有可能邢么沒定性,老是輕易教他撩撥起火氣。

上天寬恕她,若她不小心踹死這個人的話,祂一定得饒恕她,否則她不服!

不過,這個人真不是普通過分耶,就算她不知道他叫什麼,好歹也知道他家有三個人。除了和藹的楊伯伯,欠人扁的他,還有一個弟弟和她同校;哪像他連她基本的存在也不曉得。

“伯伯,信寫好了嗎?”花雕拿出驚人的自制力,漾出和悅的笑容,引得楊品逸頻頻側目。

“小雕,又要麻煩你了。”有兒子在場,靦靦的老人變得拘謹、閉塞,彆扭着不怎麼好意思把信遞出。

花雕硬抽走被楊至言捏得快爛掉的家書,想速戰速決,無意中卻解決了老人的煩惱。

“老人家累了一天,該休息了。放心,我現在就幫替你辦妥道件事。”她軟聲哄楊至言離開,笑笑的伸手勾住越過她打算進屋去的楊品逸。

楊至言總覺得哪兒不對勁,又識不出個重點來,愣愣的只好依言入屋。

“小雕,你明天要不要來伯伯家用飯?”和藹的老臉突然從門后探出。是這件事嗎?好像也不是……那到底是哪裏不對勁?

“好哇!”花雕爽快的點頭,垂涎道:“明天就有鼎邊趖可以吃嗎?”

“一定有。”這下他得趕緊去睡,明天好早點起床到批發市場揀買材料。想到以後可以天天和小雕討論菜色,楊至言不禁欣喜若狂,什麼不對勁的感覺全對勁了。

等老人重縮回屋內,花雕撐得好辛苦的嘴角才垮下。

“拿去!”她忿忿地將信塞入楊品逸懷中。

楊品逸不解的瞧着沒寫人名亦沒封緘的標準信封,“這是?”

“可憐你老爸要和你這個兒子談話竟然比登天還難,你愧為人子。”花雕開始數落,一雙手仍親昵地勾着人家。

“給我?”楊品逸仍摸不着頭緒。

“你羞不羞愧啊!讓你爸用這種方式和你溝通。”花雕拿食指戳他的胸膛一、二十下。不堪負荷的指頭陡地一陣痙孿。真要命,他的胸膛是石頭做的啊?那麼硬!

拿她當外星生物般看了會兒,大惑仍不得其解,楊品逸抽出信紙,不願再為難自己。

“對了,阿逸……”楊至言不知想到什麼,又從屋后閃身而出,心無挂念的這一次,他終於發覺兒子和花雕親熱的挽着手,像對戀人。“啊,你們繼續、繼續,當我沒出來過。”

他臨撤回屋后的一眼,明白寫着欣慰。

是了,就是這倜地方不對勁,原來阿逸和小雕這兩個孩子瞞着他偷偷來往,好好,很好。阿逸幾歲啦……他大阿悠七歲,阿悠今年十六歲……哦!不知不攪中,阿逸已經二十三歲啦!小雕好象是十八歲,等她畢業后兩人再結婚還來得及。

沒關係,兩個都還年輕,慢慢來,不急、不急……楊至言喜上眉梢,欣喜他這個木納的大兒子總算有人要了。

楊伯伯的反應怎麼那麼古怪?花雕斜挑柳眉,狐疑極了。

“你爸剛剛是怎麼了!”偏頭半天想不出原因,她仰頭詢問適巧看完信的人。

“我爸?”收好信紙,楊品逸左右梭巡。“在哪?”

“你沒有見?”花雕驚異的直指通往後面的門,顫聲問道。當她得到一個肯定的搖頭時,花雕決定,回去睡覺絕對比和大象對話要來得有意義。

沒耐性的扭身要走,花雕才臉紅的發覺她一直很不要臉的勾住人家的手臂不放,難怪楊伯伯的笑容那麼……

“討厭啦!”猛力抽回手,她捂着紅燙的臉嘖道。

她又怎麼了?楊品逸莫名其妙約看她小臉緋紅,看她嬌嗔地轉過身。

“喂。”

花雕止住腳步,橫眉回身,“什麼喂,本小姐有名有姓叫花雕。”

原來她就是花雕,奇怪的名字,爸在信上說她和阿悠同校。

楊品逸輕搖手中的信,“這是給我弟的,麻煩你。”

“胡說!那明明是給你的。”憑她和楊伯伯的交情,哪可能出這種岔子。

“你可以打開看看。”他不慍不火的建議道。

“那是別人的私隱,我怎麼可以這麼做。”花雕死鴨子嘴硬,不願承認那對和煦、堅定的澄眸正逐步消融她的信心。

“沒關係,裏面沒寫什麼。”楊品逸把信丟給她,彎身欲清理地面,不知何故急急煞住勢,局促地背過身去。

人家硬塞給她,不看未免說不過去。拗不住好奇心,更不想攘人家指責她亂扣罪名、是非不辨,花雕終於可恥的看了信。

怎麼可能?!嗚……信真的是給楊令悠的耶!

她滿眼驚愕,蜜色小臉以驚人的速度暈出羞愧的淡紅,再思及方才不分青紅皂白、劈頭就給無辜的他一頓好罵,花雕深覺無地自容。

真要命,原來她和楊伯伯難同鴨講了一整晚!

“嗯,你……”楊品逸清清喉嚨,試圖博取她的注意。

“什麼……”花雕氣若遊絲,磅然的氣勢一落千丈。

“那個……”他十分不自在。

“有事你就明講,我又不會吞了你。”好想哭哦!嗚……嗚……

該怎麼開口……楊品逸煩惱地輕搔耳鬢。

“小雕,十一點半了,你姊姊打電話來催你回家了哦!”值大夜的陳媽媽從隔壁走過來喊人,突見散落在地的女性用品。“哎呀,地上怎麼掉了那麼多包衛生棉!小雕,你也真是的,給人家大男生看見會有多尷尬呀!”她責怪地拔高那原已尖銳的嗓音,邊俐落的收抬殘局。

已經尷尬透頂的大男生,默默將展示在外的機車一輛輛牽進店裏。

“你……你真討厭,幹嘛不早說嘛!”花雕又羞又惱的決定,她再也不要理這個討厭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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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木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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