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真沒想到,那被火燒死的小子人緣還真不是普通的好!

這是甘薔絲在尚未見着忠義莊“貨物”前的第一個印象。

昨兒夜她和老爹將四個“貨物”趕入了忠義山莊的柴房木門后,除下了黃紙符將它們罰立了一夜,這是這一行的規矩,門后陰氣盛、寒氣足,適宜存放僵硬的屍體,另方面,也比較不會嚇着活人。

於震倒是個客氣人,幫甘薔絲和甘遊方分別備了個清靜的廂房。一進門,甘蓄絲倒在床上立即酣酣入眠,她有個極好的睡癬,任何地方、任何時候只要一沾枕即可人眠,加上她是個頂沒心眼的人,昨日事今日忘,鮮少有過煩心事,所以也才能這樣陪着父親沒日沒夜大江南北干趕屍營生。

她向來是只需補足短短睡眠即可重新生龍活虎的人。

像這會兒,日頭還未上三竿她就已經醒了,然後由着莊裏的丫環為她梳洗再用膳,雖然她有些不太明了,她和老爹在這兒只是做買賣罷了,卻何以被人奉若上賓?

她待在屋裏用完了早膳,不多久,房門一敞再敞,第四次之後,隨着輕聲細語踱人了個氣質極佳三十歲左右的年輕少婦。

“甘姑娘!”少婦並未與甘薔絲打啞謎,恬雅地道出自己身份,“來得唐突.我是忠義莊大小姐于思思。”

在甘蓄絲清澈眼眸的注視下,這位於大小姐款款落坐,“我來這裏只是……”她想了想,“只是想來和甘姑娘結識一下!”

“畢竟,”她雍容淺笑,“你和你爹將要幫咱們莊上運送個頂要緊的……”她斟酌良久挑選着字句遲遲未語。

“貨物?”甘薔絲幫她接了下去。

“貨物?!”于思思面有疑問,“甘姑娘都是這麼稱呼‘它們’的嗎?”

“是呀!”她笑嘻嘻的,“它們能幫我和爹爹掙到銀子,不是貨物是什麼?於大小姐,”她收起笑一臉認真,“看得出這貨物還真是你們莊上頂要緊的東西,如果捨不得,你們大可不用托我爹趕到燕京,就在這裏直接人土為安豈不更好?”

“不!”于思思臉色大變,似是讓那句“入土為安”四字結嚇出來的,她結結巴巴,“你們一定要把他帶走,我來這裏只是想確定一下……”

“確定我會不會好好待它?”甘薔絲搖頭晃腦,“於大小姐,請相信我,無論我們對它好或不好,它都不會有感覺了,他是個死人,死掉的人!”。

目中亮起玄思的芒,她續語,“聽爹說,這傢伙生前只是灶房的一名幫事小夥計,方才於四姑娘先來托我好好照料它時,我還猜測他是不是於四姑娘的情人,可後來連您都大駕光臨了,讓我不得不對這貨物的絕佳人緣咋舌稱奇。”

“我四妹也來過了?”

“不只四姑娘,”甘薔絲笑哼,“二姑娘、三姑娘都來過了,每個人都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似乎生怕我們出了莊子後會拿鞭子鞭笞他……”

“甘姑娘,”于思思圓睜瞳眸,“你是說說而已,不……不會真做吧?”

“鞭屍?!”甘薔絲笑得很可愛,“通常我並沒有這種特殊痹好,可如果這傢伙太不上道或被太多人關懷惹得我瞧了礙眼,看着擋路,想着討厭,這時候,我就無法保證會做出什麼不尋常的舉止了。”

話落,她看出了對方的害怕與退縮。

“嗯,”于思思踱到門口,一臉忐忑不安,“那麼,我就不再打擾甘姑娘了……”

她來到門口尚未舉足,門呀地一聲開,進來了位一身貴氣頭插珠花步搖的中年婦人。

“娘!您也……”于思思噤了口信瞥向甘薔絲,繼之向於夫人猛擺手,“娘!咱們就別再吵甘姑娘了,方才二妹、三妹、四妹都來過,甘姑娘心中已有數了。”

“你們都可以來,何以獨不許我?”

於夫人推開大女兒,笑盈盈踱向甘薔絲,一臉凈是笑燦花顏。

“早就聽聞甘大哥有個可愛又貌美的女兒,今日得見還真是名不虛傳!”

“原來於老爺和我爹爹是舊識呢!”甘薔絲偏着頭點點下巴,“伯母,您也甭給侄女兒戴高帽了,可愛薔絲受之無愧,至於貌美就請收回吧,不提旁人,光您那千嬌百媚的四位千金可比薔絲還要生得精緻多了!”

“青菜蘿蔔各有各的好處……”於夫人不表贊同,“不錯,四個丫頭都算面容姣好,可比起你,卻少了種,”她想了想,“獨特的韻味。”

“成了!伯母,薔絲謝過贊語便是。”甘薔絲促狹地笑,“開門見山直說無妨,您來這兒也是為了那小夥計?”她自中閃過壞心眼的芒,“這樣吧!既然你們都捨不得他,那我就卸下他一隻膀子,一條大腿讓你們埋在院子裏當做臨別紀念吧!”

驚叫聲來自於于思思口中,她扶着桌支撐起乍然被嚇癱的雙腿。

“那倒不需……”於夫人畢竟年齡稍長應變較好,吸口氣,她平復心思自懷中瑞出一抹粉藍的綉晶遞給了甘薔絲,“其實伯母今兒個來只是想送你個見面禮罷了。”

“肚兜兒?”薔絲握着那綉着一對鴛鴦戲水的肚兜兒上下端看,“好可愛的兜兒!”

“喜歡就好,伯母知道你自小沒了娘親,”於夫人漾起慈笑,“是以親自綉了這件兜兒給你當見面禮,你可要……”她面色微帶凝重,“收妥了才好!”

“雖沒娘親,可我還有三位祖師婆婆呢!”甘薔絲聳肩笑道:“不過,薔絲還是要謝謝干伯母好意,離庄前侄女兒會換上它的。”

“這樣最好,這樣最好。”看見她收下肚兜兒,於夫人似乎鬆了口氣,繼之她笑着輕撫她的柔黃。“薔絲丫頭,不打誑語,於伯母是打心眼底喜歡你這陽光似的女娃兒,不像有些丫頭壓根摸不着心思……”她一臉的笑,“真想同你父親說說讓你當咱們於家的兒媳婦呢廠

“於伯母有兒子?”

“一個小兒子。”她提起兒子滿臉是毫無遮掩的滿足,“於伯母一連生了四個女兒,之後好不容易才得着了這個寶貝兒子,這孩子模樣智力俱數上等,就是脾氣傲了點,若能與你為偶,以你這樣的好脾氣肯定…………”

“對不住!於伯母。”甘薔絲打斷她的話,“薔絲許了人家了!”

“這樣呀……”於夫人一臉真誠的惋惜,“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可惜與否甘薔絲並不知曉,因為直至入夜她和爹爹離開忠義莊前都不曾見識過於夫人口中的小兒子,所以也不知道那傢伙究竟是圓是扁。

掌燈時分甘遊方帶着女兒和貨物們出了忠義莊,連着新加入的小夥計,兩人五屍趕上了路,大門一敞,果不其然,盡忠職守的曹逸臣早候在那兒了。

“怎麼?”甘薔絲笑盈盈地迎上前,“軍爺還想再看一回民女的‘乾坤打轉’?我很樂意能再為您表演的……”邊說話她已踮起腳尖打起了圈兒。:

“你不用了!”曹逸臣冷聲阻止,這丫頭臉色不會騙人,有沒有搗鬼一眼便可看穿!

接着他依舊叫上了五個禁軍開始幫殭屍們搜身,而他則細細盤查起那笑得一臉老實相的甘遊方。

“啊!”

驚叫聲乍然揚起,那負責幫最後一個殭屍,亦即來自於忠義莊的“新貨物”搜身的禁軍,在掀起它臉上黃紙符特邊叫邊逃,竄至林里,無論曹逸臣如何怒斥也喚不回頭。

“不能怪這位軍爺……”甘遊方呵呵笑道:“那小夥子的臉被火焚得焦黑變了形,正常人看了是會有些不能接受的。”

曹逸臣哼了聲踱近那具殭屍,若真如此那可得好好盤查了,欲避人耳目還有比扮成焦黑屍體更容易過關的嗎?

尤其這玩意兒還是打忠義莊裏出來的,那就更不容放過了!

不只曹逸臣對這殭屍有興趣,甘薔絲對它也早已滿腹好奇,方才走得匆促,她還無暇好好打量它呢!

曹逸臣猛然掀開了黃紙符,剎那時一個墨黑難辨且毫無“人樣”的恐怖臉孔乍現,那上頭沒有眉毛、沒有嘴唇,眼睛彷彿兩個細長的峽灣,裏頭瞳孔似有若無,鼻子處是兩個空蕩蕩的洞口,嘴挽成一條線卻沒了唇瓣,臉上已依稀可見着裏頭微微透出的骨架。

這傢伙,與其說是殭屍還不如說是骷髏還叫貼切。

曹逸臣忍住作嘔念頭,雙手細細摸索着那被燒灼的屍體,摸頭摸手,果真已毫無溫度,毫無脈動,是個已然死透的傢伙,曹逸臣的手還穿入了殭屍穿着的衫里、褲襠里、靴子裏細細盤查着……

“摸歸摸,”笑嘻嘻在旁出聲提醒的是甘薔絲,相較起曹逸臣等人對這具焦屍的恐懼感,這女娃只沒當事似的,“軍爺可別趁機會吃死人豆腐,這樣子咱父女倆可對死者家屬不好交代的!”

曹逸臣一臉作嘔狀抽回兩手猛搓揉,似要搓去那股屬於死人的氣息。

吃死人豆腐?!還真虧這丫頭想得出這樣荒唐的話!

“走吧!走吧!”他連多看一眼都不願,猛揮手,“你們可以上路了!”

“是嗎?”甘薔絲笑盈盈地朝他揮手道別,“那咱們就後會有期噎!”執起鑼尚未敲下,她突然想起觀向對方,“軍爺!相見即是有緣,日後若您有需要咱父女倆為您效力的地方,衝著舊識,咱們會給您個好價錢的,要記住咱們甘氏父女寸!可別把生意挪給了別家!”

她語畢,無視於對方吐口水去穢氣的舉動,再度敲響了鑼。

“死人上路!活人迴避!”

鑼聲后依舊是嬌甜可愛的嗓音。

“福薄者速遠離拗!”

再個響亮鑼嗚,兩人五屍咚咚咚跳離了曹逸臣視線。

也,遠離了忠義莊!

***

遠離人煙進入荒山野嶺后,此時的甘薔絲會停了鑼鈸,鑼聲是拿來警示人們迴避死屍,不是拿來驚動夜裏山靈走獸的。

通常這個時候她都會收起鑼鈸開始執行另個任務——到隊伍後方維持前進時的秩序,貨物們前行受的是爹爹法鈴的控制,與她無關,這項本事她還只是學到皮毛罷了。

“前頭溝!左邊坑!竹篾子掃眼前!”

甘薔絲偶爾會發出警語,至於貨物們聽不聽得到她並不在意,行路迢迢,一路無聊,她習慣會將這一貨物當成行路同夥關照着。

她向來都會將如何能幫父親圓滿達成任務視為己任,貨物在路上若遭了毀損,這趟買賣可就構不上圓滿了。

反正這一路上也沒旁的事干,悶得懂,死人湊和湊和着也能勉強算是旅伴吧!

瞥了跟隨在後方“雞婆”地管理着屍隊的女兒,甘遊方沒出聲縱由着她,丫頭貪玩,連對着死人都有法子自娛之,一個十六歲的丫頭喜歡用這種排遣方式打發時間,說出去是沒人會信的。

可誰叫他們是“死財門”的人,就是喜歡拉死人作伴呢?

兼之這丫頭心思坦蕩毫無心眼,也才能這樣天地無懼吧!

甘遊方喜歡趕屍,喜歡在寧靜的夜畢時分澄靜心思,有屍相伴不為懼,至少它們都不會有害人的心思,甘遊方每回趕屍都是笑嘻嘻的,惟獨一次例外,那次他的髮妻剛死不久。

薔絲的娘是在生下丫頭后不久就過世了的,甘遊方傷心欲絕,雖然他法術高強能通鬼神,卻仍回天乏術,更無法因私竄改天命。

他雖然用了法子暫留住妻的魂魄陪了他幾個月,可到後來他也不得不承認這樣的方式徒然只是拉長了離別時的痛楚,天下無不散的筵席,而他的妻,天命已盡。

那之後他算是通徹了人世的無常,也對情愛絕了念,也才就這樣有了個豁達無所謂的氣度整日笑意晏晏。

他的笑和薔絲是不同的,薔絲是張白紙,未歷人世洗鍊,不解滄桑。

可甘遊方只希望女兒能夠一輩子擁有像現在一樣的笑容!

“死小三!”

女兒的聲音打斷了甘遊方的思緒,不用回頭他也知道她正在管教那幾個貨物,且認認真真地教着它們“為屍之道”,小三指的是排序,薔絲懶得記這些人生前姓啥名誰,她認定死後平等,是以向來只依排序喊名。

這會兒聽起來,丫頭罵的該是排在第三的那名中年富商。,

“你生時仗着家大業大、財大氣粗,奴役下人毫不手軟,這會兒落到了本姑娘手裏,可沒有富貴貧賤之分!別凈仗着自己噸位大動作緩,就擋住了小四前進的路。”

甘薔絲絮絮叨叨,甘遊方忍着笑,這方老爺子生前是個勢利的人,若非此次離鄉收帳突染惡疾死在半途,他家人又一意想將他全屍送回而找上了甘遊方,否則他這一輩子是不會有機會遭到丫頭“管束”的。

“死小五!”

丫頭再喊了一聲,卻讓甘遊方笑不出來,他皺皺眉頭思忖着有件事是否該同女兒說個清楚……

可轉了轉念頭,他決定噤聲,丫頭樣樣好,可就那張嘴完全守不住秘密,這事還是不能同她說,前面路上,也不知道還候着多少個曹逸臣。

雖說決定噤聲,甘遊方卻忍不住拉長了耳朵聽聽丫頭在說什麼。

“腿打直!跳用力點兒,別這麼半死不活的吧!”話說完,甘薔絲自個兒笑得可樂了,“對不住!你這會兒是全死不活,用‘半死不活’是不對的,瞧瞧你,虧你長得人高馬大,體格健壯,怎地還跳不贏小四那毛孩子?”

小五毫無反應,冷冰冰地依舊要死不活低低地跳,他不是人只是個屍,自然,是不該有反應的。

“人有人格,屍有屍尊!”甘薔絲卻沒打算想放過他,想想看為了這小子,她捱受了多少關懷的眼神?

人死而平等,他憑什麼要求特殊待遇?

“可有些人呀,偏就連死了都還不上道、不守規矩要求特權,沒辦法,人有優劣,屍也是的,本質太過低劣的傢伙就是沒法子要求它改變的。”

不知是否多心,她似乎感覺到小五比方才還要躍高了點。

“是嘛……”她噗哧一笑,“人要鼓勵,屍也是的!小五,可別說甘姐姐沒特別關照你,忠義莊裏頭一個夫人四個小姐都特別交代過要我好好‘照顧’你的……”

“抬高!”她手上捉着根竹棍抬高了小五平伸的手臂,“手要抬高千萬別軟垂,你生前好歹是個男人,若讓人譏笑軟垂不振,那可就難聽了,不是嗎?別擔心做不好,往後一路上甘姐蛆都會特別鞭策你,讓你臻入完境的。”

“薔絲!”甘遊方向來笑盈盈的嘴角難得下垂,“人都死了還希冀啥子完境?別為難人家了。”

“為難人家?!”

甘薔絲怪笑,用竹棍觸着小五焦黑難辨的臉孔,“爹!您誤會了,小五死得慘,我疼他都來不及了,怎會為難他?只是他現在是新手上路,不懂規矩,我總得好好教他,免得惹人笑話¨”

哪個無聊的人會去笑話個不懂規矩的殭屍?

甘遊方將嘆息納入心底,停了法鈴讓所有殭屍包括小五暫歇,他走近女兒,“薔絲,你不覺得他……嗯,小五,模樣嚇人,你能不能,嗯,離他遠點兒?”

“嚇人?!”甘薔絲嘻嘻笑道:“別開玩笑了,爹!我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麼英俊的男人呢!”在看見老爹緊張的神情后,她更得意地偎近小五,繼之將軟綿綿小手掌伸進了它的衣裳里摸上它胸口,“沒騙您啦!您瞧,我不知道有多喜歡它呢!”

繼之是一聲尖叫伴着她急急抽出的手,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甘薔絲首次在臉上現出了驚惶之色。

“爹!”她怪叫着摸摸自己手掌心,“小五胸口是溫的,而且,我好像、好像能感覺到他的心跳……”

“胡說八道!”甘遊方也將自己的手伸入小五的胸前,摸了摸,繼之呵呵笑道:“丫頭!你是沒睡飽還是同那曹軍爺一樣想吃死人豆腐?哪有心跳?哪有溫熱?你爹爹幾十年老江湖的人了,還會比不過一個小女娃兒?是死是活爹會弄錯嗎?”

甘薔絲難得漲紅臉,“誰想吃死人豆腐了?爹!這些玩笑話回去可別亂講。”

“幹麼講不得?”他樂於將女兒心思轉移,丫頭忘性比記性好,哄了哄很快就會忘了追究方才發現小五有心跳的事了,“你擔心星野那孩子悔婚?”

“誰擔心啦?”甘薔絲這娃兒也惟有在提起牧星野這未婚夫時會有些小女兒的忸怩,她瞪大眸,“只是名分已訂,若被人退婚是很丟人的事情耶!”

“要爹不多嘴也成。”甘遊方擺明着要脅,“你得答應不再整蠱小五。”

“誰整誰呀!”甘薔絲一股憤憤不解,“怎地您也同於家那些女人一樣當他是個寶,爹呀!小五是個死人耶!”

“死人也有尊嚴的,薔絲,這不是你常掛在嘴邊的話嗎?人有人格,屍有屍尊!”

“話雖如此,可你們一個個要我特別禮遇它,真的讓人家很不服氣呀!也就更讓人忍不住想要教訓它了,再加上……”甘薔絲想了想,“爹,不知道是不是多心,我總覺得小五的眼神,偶爾會含着輕蔑與不屑!”

“你呀!”甘遊方呵呵笑地迎面給了女兒一個爆栗子,“是不是想着咱們這趟回鬼墓山,你太師父就要讓你跟星野師兄完婚所以樂昏了頭?”他搖搖頭,“正如你自己方才說的,小五是個死人耶!它怎麼會有眼神?”

“清醒點吧!丫頭,”他搖頭晃腦地踱回原位,搖動法鈴,“咱們得加快腳步在日出前找到宿頭了。”

法鈴牽動了屍隊繼續前行,落在後頭的甘薔絲搖搖頭甩去迷思,敲敲腦袋再轉頭凝睇身旁面無表情僵跳着的小五,哼了聲。

“死小五!都是你害我被罵的,不許碰你?不許整你?”

她嘿嘿笑,雖是一肚子想做壞事的心思,可那張消生生的粉頰卻依舊綻着生動至極的稚氣。

“不打緊,長途漫漫,甘姐姐總會想到法子治你的!”

對着毫無反應的殭屍吐舌頭扮了鬼臉,甘薔絲趁着父親無暇回頭顧盼之際,還拿起竹棍抽了小五幾下,才肯心滿意足地蹦跳前行。

她可沒留意到後頭那應該是不會有反應的殭屍眼神底,卻如她方才所言迸現了此評輕蔑與不屑。

此外,還多亮了點奇異的亮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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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屍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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