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純純卯起勁來，無怨無悔的花了整整一個晚上的時間，擬下訪問計劃，還順便排出報告進度表，不但讓其它組員無話可說，還讓李彬刮目相看。

「如果妳用這種熱忱和效率做報告，沒有任何科目可以難得倒妳。」李彬終於知道她是怎麼考上這所學校的了。

這傢伙根本不是資質欠佳，而是懶！

「呵呵，科目裏面沒有我的阿娜答。」純純搔搔頭。「下課後我要去電台，順便去和華導約時間。華霙浩英俊的臉龐一浮上腦海，她心中就小鹿亂撞。

「嘖，一個華霙浩就讓妳從慵懶派變成積極行動派了。」李彬撇撇嘴。

「呵呵，叫你女朋友順便幫我做筆記吧！為了晚上美好的約會，我要補一下眠，放學的時候叫我。」純純打聲招呼，呼嚕嚕地睡去。

「有異性沒人性的傢伙！」李彬輕啐一聲，隨她去睡。

如果她一戰告捷，他從此輕鬆愉快，讓她睡到世界末日又何妨？

純純果真一路睡到放學。

「喂，起來，再不起來，別怪我放妳鴿子。」

直到李彬敲她的桌子，小五在她耳邊吱吱叫個不停，她才醒過來。

「我夢見華霙浩攜着他未婚妻的手對我說，他們要結婚，希望我去當伴娘，嗚……我不要去找他了。」真教人難受的夢。

「喂，妳未免想得太多、太快了。」李彬唇角抽搐。如果任她還沒開始就放棄，他豈不白高興一場？「弗羅伊德曾說，夢有可能是現實的相反，妳還不加把勁？」只要能激起她的鬥志，要他掰什麼都願意。

「真的？！」純純聽他這麼說，眼淚馬上停住，「照弗羅伊德的說法，我真的可以去找他嘍？」

「沒錯，妳就以報告的名義去接近他，不管是威脅利誘還是美人計，想辦法讓他和他女兒愛上妳，妳就美夢成真了。」李彬替她擬定作戰策略。

「是這樣嗎？」純純又側頭想了想，「有阿彬給我打氣，我就有信心了。」

「啐！」這個耳根軟的傢伙就是要有人灌迷湯才會動，「妳如果想讓華霙浩在未來替妳打氣，就快行動，妳再不出發，可能就找不到他了。」

「噢，對呵，我要快走了，拜拜。」純純背好背包，拎起小五，奪門而出。

老天如果有憐憫之心的話，就讓她旗開得勝，他從此脫離苦海。李彬望着她急速離去的背影，祈禱。

事實證明，老天爺對李彬半點憐憫之心都沒有。

純純冒着被炒魷魚、被念到耳朵長繭的危險，讓上個節目的同事加班，找遍整棟大樓，闖入每個攝影棚，就是找不到華霙浩的影子。

最後想到要與他的助手排時間，卻連他的助手都找不到。

「到底他跑到哪裏去了？」滿檔的信心找不到目標，她的躊躇滿志不禁氣餒下來，「怎麼辦？小五，人家找不到他。」

她垂頭喪氣的在大樓里踱步，忍不住對天竺鼠吐起苦水來：

「小五，怎麼辦啦？如果再不找到他，說不定就沒機會了……小五，你為什麼不是魔法師？你可不可以變成魔法師，去變出一個機會來……不，就直接讓他向我求婚好了，小五……」小五真是最好的傾訴對象，永遠不會吐她的槽，更不會給她澆冷水。

「我不認識妳。」

「當純純哀哀怨怨之際，一個小小的聲音傳來，把她嚇一大跳。轉頭，她看見一個穿着時髦的小女孩就站在那裏，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

「啊！」她嚇得發出一聲驚叫。

「啊！」那小女孩也學她發出一聲尖叫。

「喂，妳是哪裏來的小鬼？怎麼躲在背後嚇人？人嚇人會嚇死人，知不知道？」純純撫着心臟，比手划腳地叫個不停。

虧她長得漂亮又可愛，怎麼專嚇人？

「我才不是小鬼！妳這個衣服太丑、褲子太丑、鞋子太丑、頭髮亂七八糟、隨便叫人家名字的大人才奇怪。」華雰舞毫不示弱的罵回去。

爸爸出外景去了，茉莉阿姨還沒來接她，她到處晃晃，想不到碰見個隨便叫她名字的邁遢女人。

「妳這個……」純純氣得差點吐血，「別以為妳是小孩子就可以隨便批評別人，告訴妳，我這個叫個人風格。」可惡，她該把她吊起來毒打一頓，而不是在這裏闡述個人風格。

沒穿破牛仔褲已經是她最體面的打扮了。

「丑就丑，還什麼……個人……」小舞會的詞彙不多，不會的詞句自動省略。

「妳說什麼？妳再說一次那個字！」為了見她的阿娜答，她不只上了口紅，還特地去借了體面的長褲，就算不夠完美，也是費盡心思，這小鬼一直重複那個字是什麼意思？

「說就說，丑、女！」小舞扮個鬼臉，看她張牙舞爪的追來，趕快跑給她追，「醜女、醜女、大丑女！」好棒，有人願意陪她玩。

「妳這個小鬼！我不把妳捉來打屁股，我就跟妳同姓！」純純非常沒氣質的脫掉借來的淑女鞋，光着腳往前追。

「打不到、打不到、打不到！」小舞遊刃有餘的邊跑邊扮鬼臉，「妳要跟我同姓，我才不要！沒氣質的大丑女！」

「可惡，好膽妳別跑！」純純氣得快心臟病發，「妳最好別被我捉到，否則我一定把妳埋在土裏、泡進水裏，再把妳吊在懸崖邊三年，最後丟去喂老虎！」

「我要把妳丟去喂大白鯊、喂恐龍、喂數碼寶貝……」小舞機靈地往上跑。

最後，唐純純發現她就算再生出兩隻腳或一雙翅膀，也追不上那個體力充沛的小鬼。

「不行，我跑不動了。」她倒在樓梯上，舉步維艱，「好膽妳留下地址，等我養好體力，再去妳家海扁妳。」

「不要。」小舞很得意的甩開頭。

「那告訴我妳的名字。我扎個小稻草人在上面寫妳的名字，每晚射飛鏢。」為了雪恥，她什麼小賤招都使出來了。

「這樣真的有效嗎？」小舞很新奇地睜大眼睛，第一次聽聞這種方法。

「當然……」純純趁她不注意，一把抓住她的腳，一手就往她的胳肢窩搔去，那小鬼當場笑到在地上打滾，「看妳還敢不敢取笑大人，看妳還叫不叫我醜女。」

她只是嘴巴說說，虛張聲勢而已，真要做什麼壞事，她自己恐怕會先手軟。

「咯咯咯……不敢了，不敢了……」小舞笑得直不起腰來，怎樣也逃不了。

「不敢就行了嗎？讓妳知道我的厲害！」純純並不想輕易放過她。

「妳……妳給我記住！」小舞笑得喘不過氣來，只擠得出這幾個字。

「要記住我，得先知道我的名字，小鬼，以後見面，要叫我純純阿姨，快叫一聲來聽聽。」

「純純大、丑、女！」小舞加重最後那三個字，看她跳腳，她就開心。

一大一小正斗得昏天暗地，一陣高跟鞋聲和着呼喚沿着樓傳來：

「小舞，小舞，茉莉阿姨來接妳了。」

「茉莉阿姨。」小舞趁機掙開純純，看看她，又看看樓下，然後決定下樓，「我在這裏。」

小五？純純突然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該不會是……

不妙、很不妙、非常不妙！她該不會是華霙浩昨天找的女兒華雰舞吧？！

搞不好她就是啊！

慘了、毀了、完蛋了！唐純純，妳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居然和心上人的女兒吵成這樣，妳到底要怎樣徹底斷送一生的幸福才甘心？

這麼笨、這麼呆、這麼蠢，乾脆一頭撞死算了！

「小五，我死了后……小五……」可惡，小五又不見了，「小五，你跑到哪裏去了？再不出來，就不給你飯吃了！」

可惡，她只好又翻天覆地的找那隻走失的天竺鼠。

「唐純純，妳蹺班了。」

這聲音……這聲音是上個節目的DJ。

純純這才想起自己一直沒去接節目，看看錶，她的時段早就結束了。

「對不起，我……我有急事……我明天幫妳代班，好不好？」嗚，不管再怎麼慘，日子還是要過下去。

「加上昨天的遲到利息，兩天。」

「嗚……好啦！」

沒錯，無論如何，日子還是要過下去，該還的債都要還。

嗚嗚……

華霙浩拍完外景已經是第二天下午，趁小舞還沒放學，他到幼兒園去接她，手裏還帶了禮物，想給她意外的驚喜。

「爸爸。」小舞見到父親，像個小天使般飛奔而出。

「小舞。」嘖，怪了，她今天怎麼會穿這麼可愛的裙子？「今天心情這麼好？穿這麼漂亮的洋裝：」

「是茉莉阿姨叫我穿的，我跟她吵架。」小舞把嘴翹得老高，「爸爸，小舞喜歡穿褲子、喜歡到處亂跑，不喜歡當淑女，爸爸叫茉莉阿姨不要給小舞穿裙子。」

「好，爸爸會跟茉莉阿姨說。」華霙浩把禮物遞給小舞，小舞馬上笑逐顏開。「小舞昨天有吃飯嗎？昨天睡得好嗎？」

「有，茉莉阿姨做的菜很好吃，可是沒有爸爸說故事，小舞睡不着，茉莉阿姨不會說故事。」小舞邊拆禮物，邊很可愛的說。

「那怎麼辦呢？」華霙浩露出煩惱的表情。

「找個會說故事的阿姨。」小舞理所當然的回答，手裏好忙。

「說不定那個會說故事的阿姨，不會做好吃的菜給小舞吃。」畢竟民以食為天，吃是生活中最重要的一環，對成長中的小孩更重要。

「那……」小舞終於拆開了那個包裹，一看到那個玩偶，小舞馬上誇張的笑起來。「哇哈哈－－」

那個娃娃實在很醜，補丁的衣服和褲子、打結的頭髮、歪歪的鼻子、參差不齊的牙齒，連臉上也髒兮兮的，但就是丑得令人覺得好笑。

華霙浩送這個給小舞，是希望扭轉她的觀念，讓她別對人的外型那麼挑剔，想不到卻得到這麼誇張的笑聲。

「爸爸，我昨天在等你的時候，碰到一個好醜的阿姨，她的衣服很醜、褲子很醜、鞋子很褲、包包很醜、人也很兇……」

「很兇？」他得去查查那是誰，敢凶他寶貝女兒，簡直活得不耐煩了。

小舞點點頭，「小舞對她扮鬼臉，她就氣得一直追，最後怎樣都追不到，真是遜腳……」像早晨的麻雀，她吱吱喳喳的說個不停，結論是……「小舞下次還要跟她玩。」

「小舞想欺負那位阿姨？」華霙浩簡直啼笑皆非，幸好她不是真的對小舞不好。

「小舞想跟她玩。」一雙眼睛天真的眨呀眨。對她來說，玩跟欺負是同義詞。

「那茉莉阿姨呢？她陪小舞，還給小舞做好吃的晚餐。」小小年紀，交際圈會不會太廣了點？

「茉莉阿姨不會陪小舞玩。」小舞眼中流露出些許寂寞。

「幼兒園裏有小朋友啊！他們都會陪小舞玩。」小孩子的體力未免太充沛了。

「小舞每次跟他們玩，老師都叫小舞別欺負他們。」小舞一臉懊惱，「但是小舞都會偷偷跟他們玩。」很快她又眉開眼笑。

太聰明活潑，真是罪過。華霙浩暗中懺悔。

「爸爸叫那位阿姨陪小舞玩好不好？好不好嘛！爸爸。」小舞竟然很罕見的魯了起來。

「小舞那麼喜歡那位阿姨？」太稀奇了，她很少看人這麼順眼，更何況還是個「什麼都很醜」的阿姨。

「小舞想跟那位阿姨玩。」小舞重複一遍。

「那小舞得去問問那位阿姨的名字，爸爸才找得到。」嘆口氣，華霙浩只得依她。

「好。」小舞喜孜孜的點頭，「我們去警衛伯伯那裏等阿姨。」

拗不過她，華霙浩只好帶女兒到公司。上車，打檔的同時，他打開收音機，吵死人的搖滾樂立時充滿整個車廂。

「我們聽別台吧。」華霙浩受不了這樣的音樂，也不想讓小舞太早受到音樂的荼毒，馬上提議。

「爸爸，等一下！」小舞的神情就像發現新大陸。

「嗯？」華霙浩不明所以。不過是電台DJ正好講話了，但這聲音聽起來還不錯。

「今天純純為大家播放的，是一連串的動感音樂，不知大家是不是覺得精神百倍呢？對今天的節目有什麼想法，歡迎大家撥電話進來，電話號碼是……接下來送給大家的是一首勁爆的歌曲……」

「爸爸，是她！她就是昨天那個阿姨！」小舞興奮的大叫起來。

「妳確定？」華霙浩瞄瞄收音機上的頻道，發現那正是他名下的電台。

那麼，小舞會遇到她，是一點都不意外了。

「嗯，真的是她。爸爸，小舞要找這位阿姨。」她一副很堅持的樣子。

「小舞先打電話去確認一下，好不好？」華霙浩為小舞撥了方才公佈的那個號碼。

電話一下子就接通了。

「你好，我是純純，你是……」

「丑、女、阿、姨！」小舞興奮、暸亮的聲音從收音機里傳了出來。

「妳是……」唐純純咬牙切齒的問着，「昨天那個臭小鬼？！」

光聽聲音，華霙浩就可以想像對方張牙舞爪的樣子。

「醜女阿姨，今天怎麼沒來玩？」小舞很開心的問。她是第一個被她嫌丑沒有氣得跑掉，還陪她玩的人。

「臭小鬼，不把妳捉起來埋在土裏、泡進水裏、吊在懸崖邊三年，最後丟去喂老虎，我就不叫唐純純！呃……謝謝您的叩應，由於時間的關係，我們下次再聊。」唐純純突然意識到全台至少有一半的人口聽到她的怒吼，於是急急切掉電話。

華霙浩努力忍住滿肚子的笑意，那個DJ的反應真是太直接、太好笑了，難怪小舞會喜歡她。

「我才要把妳丟去喂大白鯊、恐龍、小兔威威……喂、喂，醜女阿姨……」小舞又對電話叫了幾聲，最後把手機還給華霙浩，「掛斷了，沒禮貌！」

難得女兒這麼有精神，華霙浩心裏也輕鬆愉快起來。

「好了，小舞找到那位阿姨了，可以回家了吧？」

「小舞想去找醜女阿姨玩。」聽見她的聲音，小舞更想跟她玩了。

「可是小舞還沒吃飯。」

「小舞吃便當。」

「這樣小舞就沒有時間聽爸爸講小兔威威的故事了。」

「沒關係。」

看來，和阿姨玩，比聽小兔威威的故事有趣很多。華霙浩聳聳肩，繼續把車子開往公司。

於是，華霙浩在路上買了父女兩人的便當，一起回公司頂樓，在會客室邊吃便當，邊等那個「醜女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