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彎血月斜掛天幕,月暈輕籠些微紫霧,映得湖面上流光朦朧,而平湖無風,漣漪不起,湖心也照出一彎血月,紅艷猶似鮮血。
水波輕盪,一艘小舟滑過水麵,劃破紅色血月,停泊在湖心。
夜漸深,萬籟俱寂。
忽然,一道迅捷如箭的銀影飛越湖面,落在船頭,小舟輕晃了兩下,隨即歸於寧靜。
「你怎麼來了?」隔着白色紗簾,艙里傳出幽渺的問話。
船頭的銀衣人沉默不答,手腕一動,劍影漫舞,紗簾碎成千百隻粉蝶,緩緩飄落;再一動,長劍已化作腰帶,安穩地扣在他腰上。
紗簾一除,船艙里現出一男一女兩個人影。
容色嬌艷的女子穿着一襲粉紅縐紗裁成的薄衫,斜倚着艙壁而坐;男子正啜飲美酒,他身着水藍綢衫,前襟半開,橫卧船艙,頭枕着女子的大腿,左耳上的銀扣環閃着微光。
銀衣人神色漠然地朝船艙里一瞥,冷冷地道:「出來。」
艙里的男子身形不動,舉起翠玉酒杯,神色自若地問:「三哥,要不要也來杯斷腸紅?」
寒光閃動,玉杯裂成兩半,摔落,男子的手卻毫髮無傷。
這一劍就是答案。
「三哥,你今晚的脾氣可真差。莫非我得罪了你?」男子淡淡一笑,擦乾被酒水弄濕的手,腰一挺,身子立刻坐起。
「你心知肚明。」銀衣人昂首望月,不願再多看他一眼。
他接過身旁美人遞來的酒杯,飲盡之後,輕聲問:「是為了那幾封信?」
「不錯。」銀衣人目光如箭,毫不留情地射向他,「你竟違背大哥命令,私自扣下那幾封信!」
「我不過是防患未然,畢竟誰都無法確定你不會倒戈。」
「唐月劍,你是什麼意思?」銀衣人眯起雙眼,右手撫着腰扣,蓄勢待發。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唐月劍揚高雙眉,唇邊勾起一抹輕蔑的笑,「你唐凜霜不夠格讓我信任,如此而已。」話聲剛落,銀光躍起——
當!一物擊在唐凜霜的劍上,盪偏了劍刀。
「媽的!你們兩個半夜不睡,居然跑到船上鬧內鬨!」岸邊響起暴雷般的怒吼,一名穿着紅色短衫勁裝的男子指着湖心小舟大罵,「你們當我是死人嗎?老大不在,起碼還有我。有事不能解決,不會來找我嗎?」
唐凜霜收回軟劍,冷冷地瞪了唐月劍一眼,足尖輕點,竄上小舟蓬頂,再提加內力,飛身縱出,躍過湖面,落在紅衣男子面前。
唐月劍吩咐舟子把船划回岸邊,但到岸之後卻不上岸,仍是安坐船艙里,倚着美人享用醇酒。
「好了,誰來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紅衣男子皺起了一雙濃眉,目光在唐凜霜和唐月劍身上來回審視。
唐凜霜沉着臉,默不作聲,唐月劍則輕描淡寫地說出了事情的經過。
聽完他的話,紅衣男子不悅地輕斥,「老大說過要相信凜霜,你忘了嗎?」
「你當真信他?」唐月劍仰頭睨着同父同母的兄長唐焰刀,語氣甚是懷疑。
「老大相信他,我就相信他,你不要自做主張,免得把事情搞砸。」唐焰刀雙眉一挑,用肯定的語氣回答他,然後又對唐凜霜道:「三弟,你別管我老弟說什麼,我和大哥絕對相信你。」
聽到這些話,唐凜霜本來比冰霜還冷的臉色才和緩下來,朝唐焰刀點頭致意,轉身離去。
「既然事情解決了,我也要回去睡我的覺了。最近不太平靜,你把該處理的儘快處理完,不要繼續待在外面鬼混了。」唐焰刀打了個呵欠,也離開了。
這時,湖岸邊又只剩唐月劍所乘的小舟,舟里除了他,還有一名美人與船夫。
嬌滴滴的美人兒早已被之前的衝突嚇白了臉,無力地倚着唐月劍。
好不容易閑雜人等都走光了,她才恢復了血色,柔聲問:「四少,您和二少三少怎麼吵起來了?」
「你想知道?」魅惑的桃花眼斜睇她一眼,薄唇帶着邪氣的笑容緩緩貼近她的櫻桃小口,「給我一個吻,我就告訴你……」
她嫵媚一笑,藕臂攀上他的頸子,仰頭吻上他的唇,然後是他的喉結、鎖骨……慢慢游栘到他半敞的胸膛,在他的胸懷間悄悄失去了氣息。
「如果唐凜霜沒來打擾,你也不會聽到不該聽到的事,可惜了……」撫摸着懷中人兒的秀髮,他極輕極緩地嘆息,挑起她的下巴,溫柔地印上一吻,「你放心,這毒叫美人香,死後容色久久不變,你仍然是討人喜歡的美人兒……」
小舟后梢在此同時,傳來了重物倒地的聲音,宣告船夫已毒發身亡。
唐月劍微微一笑,抱起懷中美人,緩步上岸。
他回身朝小舟一彈指,火星撲向小舟,瞬間竄升,化作熊熊火焰。
在血紅月色與艷紅火焰的輝映下,人影慢慢消失在遠方。
***
天色漸明,達達的馬蹄聲在青石大道上響起,越來越急,直奔向大道底端一座巍峨的大宅。
勒住馬,一名勁裝大漢從馬上躍下,口中嚷着:「動作快,大少就快回來了,叫總管佈置一下。」
守門的四個侍衛之二止刻進門稟告總管,大漢則重新跳上馬,掉轉馬頭,全速往回騎。
在大漢上馬的同時,大門后石板路旁的一棵大樹下,一道灰色的身影也迅速離開,穿過走廊和小徑,進了一座花團錦簇的園子。
確定沒人跟蹤他后,他敲了敲某個房間的門,說了暗號,小心地走進了房間。
那是一間寬敞明亮的書房,桌前坐着一個面目清癯的中年男子,正拿着毛筆,不知在寫些什麼。
「主人,大少要回來了。」灰衣人壓低了聲音,彷彿怕被人聽到。
「都安排好了?」
「還有一個人沒有回報消息,怕是出事了。」
「嗯?」中年男子放下毛筆,沉聲問:「哪邊還沒消息?」
「是派到三少那邊的人沒消息。」
「馬上再派人去,在芙蓉花會結束前,一定要解決唐凜霜。」中年男子眯起狹長的雙眼,眼中透出陰鷥的光芒,「唐凜霜一死,唐門的守衛勢必大亂,我們辦起事來會方便許多。如果能夠乘機拿到掌理守衛的要任,那就等於是我們的天下了!」
「是。」
「老妖婆那邊有何動靜?」
「老夫人忙着籌備後天的芙蓉花會,整天不是看閨秀名冊就是監督花會的佈置,門裏的事務都由大少處理,大少出門之後,則由他手下的兩大總管代管。」
「哼,看來老妖婆真的要在花會結束時把家業傳給唐迴風那個毛頭小子!」
他臉上的神色愈發陰狠,冷冷地問:「唐焰刀和唐月劍那邊呢?」
「二少聽說老夫人改變主意,在花會上不只是要選出大少的妻子,而是四個一起選,前天就已經躲到城外雙鏡湖的別苑了,老夫人知道二少離家后,馬上要四少去勸他,所以四少目前也在別苑裏。他們兩人的作息跟平常沒兩樣,二少照常鑽研暗器,四少除了試毒採藥,就是沉醉溫柔鄉里。不過……」
「不過什麼?」中年男子挑眉問。
「今早屬下收到二少那邊卧底所傳來的消息,昨夜三少和四少起了衝突,兩個人在湖上打了起來,二少出面后才把事情解決。但是卧底的人怕被發現,不敢太靠近湖邊,所以沒打聽到是為了什麼原因。」
「叫那人去查清楚。他們如果有嫌隙,我就趁虛而入,挑撥他們的關係!不管最後是唐月劍毒死唐凜霜,或者是唐凜霜殺了唐月劍,都是有利無弊。」
「屬下以為,最好是三少殺了四少,如此一來,二少必然要為弟弟報仇,我們又可以從中得利。沒有他們三個的幫忙,大少就孤掌難鳴了!」灰衣人說著,露出諂媚的笑容,奉承道:「不過就算他們四個同心合力,一樣鬥不過您呀!」
「說得不錯!」中年男子讚許地點頭,頗滿意手下的說法,「等我從老妖婆手中奪得大權,唐門大總管就由你來當。」
灰衣人大喜,躬身應道:「多謝主人。」
「把這封信安全送出去,」中年男子將桌上的紙折好,放進一個信封里,交給了灰衣人,「有消息立刻回報。」
接過信封,小心地放入懷中后,灰衣人迅速退下,循原路往大門而去。
***
艷陽下,四匹駿馬並肩而馳,急奔至唐門的大門前,同時停住。
四名黑衣勁裝的男子跳下馬背,拉着坐騎的韁繩退到青石大道兩旁,讓出正中的道路,屏氣凝神地等候着。
接着一匹青花騵達達小跑,慢慢在大門正前方停下,騎在馬上的年輕女子不慌不忙地下馬,轉身朝來時路走去。
這時,又一陣蹄聲響起。
青石道上白影奔馳如電,足不點地,雪白的鬃毛在風中飛揚,馬上男子的衣帶也隨風飄動,人馬皆白,猶如一體。
將到門口,白衣男子左手按住馬鞍,騰躍而起——
寬闊的衣袖迎風飄蕩,彷彿大鵬展翅,幾個飛旋后,翩然落在門前台階上。
「恭迎大少回府。」門內等候已久的奴僕和守衛們同時行禮。
唐迴風手一擺,示意他們免禮,隨即抽出腰閭摺扇,輕輕揮開,遙望着路口。
梔子命人將他的坐騎飛雲帶回馬廄,慢慢步上台階,滿臉關懷地問:「公子,您一路旅途勞頓,是否要先回房休息?」
一旁的大總管也附和,「大少,您請先回房休息,屬下會妥善招呼客人,絕不敢怠慢。」
「不必了,我不累。房間都準備好了嗎?」
「屬下安排他們住鳳儀館,不知是否合您的意?」
唐迴風回頭看着大總管,微微一笑,「看來你什麼都想到了。」
鳳儀館離他所居的頤風園不遠,卻遠離唐月劍所住的的眠香園,顯然大總管已先推敲過他的心意了。
「屬下只是盡心辦事。」
唐迴風點點頭,目光緩緩掃視四周,發現少了一些人。
「他們呢?」
「二少和四少在雙鏡湖別苑裏,三少一夜未歸,屬下也不知道他在哪。」
即使他沒有明指,大總管仍然知道他問的是誰。
「派人去別苑叫他們回來,就說是我找他們。凜霜那邊就隨他去,等他回來,再讓他到頤風園找我。」
大總管正要答話,唐迴風卻快步走下了台階。
秦舞雪一家所乘的兩輛馬車已駛近,後頭還跟着四騎人馬,一見他定上前,紛紛停下。
秦舞雪在翠翠的攙扶下,步下了馬車,和父母一起走到他面前,但她始終緊抓着翠翠的手臂,低着頭,不看他的臉。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壓下心中的不悅,帶着笑容招呼她的家人,命人帶領他們到鳳儀館安頓,自己則逕行前去向祖母請安。
剛進唐姥姥的居所,唐姥姥就把一堆簿冊塞給了他。
「所有參加花會的干金閨秀都記載在這些冊子裏,你看看有沒有中意的。」
「奶奶,孫兒心中已有人選,這些還是留着讓焰刀他們看吧。」唐迴風將懷中的簿冊都交給梔子,然後扶着唐姥姥走到桌邊坐下。
「你心中的人選是那個秦姑娘?」唐姥姥早已知曉他親自去接一個姑娘參加芙蓉花會的事,立時便猜到了他的意中人。
「是的。」
「可是我聽說人家對你是避之唯恐不及,你當真想娶她,她願意嫁你嗎?」唐姥姥仰頭看着她最疼愛的長孫,滿是皺紋的老臉帶着慈祥的微笑,「我們唐家雖然稱霸蜀中,但逼婚強娶這種事可是不做的。」
「奶奶您不必擔心,孫兒自有主張。」唐迴風露出自信的笑容,心中也早有把握。
「嗯,你向來有自己的主意,不必我操心。只是,唉……」唐姥姥長嘆一聲,眼中流露出哀傷,「你爹和你叔父過世得早,我身邊只有你兩個姑姑陪着,心裏就巴望着你們能早早娶房媳婦,開枝散葉,我也好享受含飴弄孫之樂。現在你有了心上人,我算是安了一半的心,可是另外三個可讓我這個老太婆傷透了腦筋。」
「他們有什麼好讓您老人家操心的?」唐迴風接過一旁婢女送來的茶杯,小心地送到唐姥姥手邊,「您喝口茶,寬寬心。」
唐姥姥喝了一口茶水潤喉,又繼續道:「我要操的心可多了!焰刀那孩子整天就只知道打這暗器,這次我說要在花會上幫他找個老婆,他馬上就躲到別苑去,說什麼也不肯參加花會。」
「您放心,孫兒已經派人去叫他了,他一定會回來的。」
「嗯,他向來最聽你的話,那事情算是解決一部分。後頭我這老太婆就跟他娘一起去求他,怎麼說我也要讓他在花會上挑個媳婦。但是就算焰刀的事解決了,凜霜卻更讓我擔心。」
「凜霜一向都敬重您,您的吩咐他從未違抗過,您擔心什麼?」
「唉!就是太聽話了,所以我才擔心。」唐姥姥放下茶杯,又嘆了口氣,「雖然他不是我的嫡親孫子,但總也是跟在我身邊長大的,就算急着抱孫子,我還是希望他找的是他喜歡的姑娘,而不是因為我想要他娶妻他就娶。」
「那您不妨先別跟他說娶妻的事,等他遇上喜歡的姑娘再談。」
「就不知他哪時才會看到中意的。先不提他,最讓我操心的還是月劍,這孩子……」唐姥姥搖搖頭,滿臉無奈。
唐迴風挑眉笑道:「奶奶,您想抱孫子,月劍隨時都可以幫您達成心愿,您何必擔心?」
她板起臉,哼了一聲,「我正擔心他在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個私生子呢!」
「怎麼會呢,他不是那麼隨便的人。」
「你不用幫他說好話,我還不知道他嗎!那張蜜糖似的嘴除了哄我這個老太婆,就是哄年輕姑娘。」
怕唐姥姥動怒傷身,唐迴風趕緊為唐月劍說話,安撫她的不滿:「奶奶,他只是風流了點,您別擔心。」
「只是一點嗎?」唐姥姥斜睇愛孫,皺眉道:「說到底,我想抱孫還是只能靠你和焰刀了。你要爭氣些,想辦法讓人家姑娘喜歡上你,如果真遇上困難,那就去找月劍幫你奸了。」
才剛嫌唐月劍太風流,馬上又要他去請教他,唐迴風不由得啞然失笑,卻不便反駁,只好順着唐姥姥的意思點頭。
「說了這麼半天話,我也累了,你去休息吧。」她擺擺手要他退下。
「您好好休息,孫兒告退了。」
他吩咐婢女們好好照顧唐姥姥,又向唐姥姥問了句安,才帶着梔子離開她的房間。
***
鳳儀館裏,秦舞雪的父母又再次叮嚀她把握機會。
她沉默地聽着他們的話,許久才怯怯地冒出一句,「我真的得接近他嗎?可是我……我還是怕他……」
雖然她對唐迴風的印象已經有些改變,可是心中的懼怕仍然還在,總覺得他一直反反覆覆的,教人弄不清他想些什麼,是個怎樣的人。
「傻孩子,他又不是三頭六臂,有什麼好怕的?」秦夫人擁住女兒,慈愛地輕撫她的頭,「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對你有意思,像這樣家世好又有才幹的世家公於你不好好把握,還想嫁怎樣的人呢?難道你願意嫁給縣太爺的兒子嗎?」
「我……」
「爹娘也是為了你好,如果能結成這門親事,對你、對我們秦家都有好處。」秦老爺拉起女兒的手,溫言道:「雪兒,你向來乖巧聽話,一定不會讓爹娘失望的,是不是?」
她還能怎樣回答?雖然想告訴他們不必擔心縣太爺報復,也不必擔心她會被迫嫁給那個敗家子,但話到嘴邊卻硬是咽下了,因為他們若問理由,她怎能告訴他們,那是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唐迴風后,唐迴風再分析給她聽的結果。
讓他們知道唐迴風已經了解整個事情,不論是對爹娘或者對她而言,都太丟人了!秦舞雪只能委屈地咬着下唇,緩緩點頭。
「這就對了。」秦老爺和秦夫人相視而笑,露出欣慰的笑容,「爹娘不打擾你休息了,晚一點記得去向唐老夫人請安,留個好印象給人家。」
她低聲稱是,將父母送出了門外,然後要翠翠也下去休息,一個人悶坐在床邊發獃。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個令她害怕的聲音突然響起。
「你又在胡思亂想什麼?」
「沒什麼……」她回過神,身子往旁邊挪了挪,避開站在床前的唐迴風。
「又忘記你答應我的事了?」他雙眉一挑,有些不悅地睨着她。
她垂首搖頭,既無力又緩慢。
「把頭抬起來,我有東西給你。」
她不敢違抗,依言抬頭——
「兔兔!」
黯淡的小臉瞬間嫁放出光彩,不敢置信地望着他手中那隻白白嫩嫩的肥兔子。
「兔兔,你長大了……我好想你喔!」她歡呼着將它抱進懷裏,粉頰摩挲着它的身體,恣意愛憐。
唐迴風見她笑得開心,心中原有的不悅就淡了,但又忍不住想捉弄她一下。
他俯身湊近她,一臉嚴肅地問:「這隻貪嘴的兔子每個月都耗去我不少銀兩,你是它的主人,打算怎麼賠償我?」
「啊?」她眨眨眼,愣愣地和他對望了一會兒,趕緊移開視線,低聲道:「你要我怎麼賠償?」
就算是他之前硬搶了她的兔子,可是他要「求償」,膽小的她就是不敢說一聲「不」。
「本來呢,這隻兔子養得這麼肥,剛好可以宰來吃,但……」
「不行!」她嚇得緊緊抱住兔子,尖聲道:「賠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能吃掉兔兔!」
「什麼都行?」他挑眉斜睨着她。
「什麼都行。」沒發現他不懷好意的神情,她用力點頭,一心想保住寶貝兔的小命。
「你過來。」他在床的另一端坐下,朝她勾了勾手指。
「你……你想做什麼?」她戰戰兢兢地栘向他,心中湧上一種不安的感覺,心跳猛地加速。
「再過來一點。」
迫不得已,她只好再靠近些,心中卻更加不安;彷彿感染了她的心情,兔子也蹭呀蹭地一直往她懷裏鑽。
「把眼睛閉上。」
「你……你想怎樣……」她大吃一驚,漲紅了臉,身子微微顫抖,連話都說不清楚。
「你閉上眼睛就知道了。」他微微一笑,大掌撫上她的雙眼,逼得她乖乖閉眼,口中還威脅道:「我沒說可以張開以前,不許張開,不然……」
她緊緊閉着眼睛,忐忑不安的在黑暗中等待着他的命令。
突然,一個溫暖的東西輕輕碰了下她的唇,她倒抽一口涼氣,驚訝地睜眼,一團毛茸茸的小白球出現在她面前,仔細一瞧,竟是只小兔子。
他從哪變出來的?!
「我有叫你張開眼睛了嗎?」
耳邊傳來他帶着不悅的低沉嗓音,她趕緊再次閉上眼。
「哼!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我們重新再來,但你不許再睜眼。」
她忙不迭地點頭。
這一次,她已經知道他要做什麼了,心情不再緊張,想到剛才可愛的小兔子,嘴角還忍不住露出一絲期待的微笑。
唐迴風盯着她粉嫩的俏臉,低下頭,緩緩地吻住她的唇,輕得像一縷柔風停佇在嬌嫩的花朵上。
意外的,她竟回啄他的唇,紅撲撲的臉上還帶着甜笑。
看來,他被當成了小兔子。
他抬起頭,無聲地笑了,笑容里有一絲邪氣,還有幾分得意。
「你可以張開眼睛了。」
她依言睜開眼,懷裏已多了一隻巴掌大的兔子。
「給我的嗎?」圓圓的大眼直望着他,眼中滿是希冀。
「嗯,既然你的兔子害我賠了不少錢,我就給你一隻兔子,讓它幫忙把你欠我的錢吃回來。」他似笑非笑地瞅着她,眼中漾着寵愛。
「謝謝。」她綻開笑顏,一手抱起一隻兔子,開心地把它們湊到臉頰旁磨蹭。
就在這一刻,她突然覺得,其實他真的不是那麼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