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谷映黎直覺地掃挸四周,「好象沒有破壞得很嚴重嘛!」這次只有花瓶全破,玻璃遭殃,能摔的、易碎的大概仝完了。茱麗沒有拿沙發和電視開刀,谷映黎頗感安慰地點頭,一點也不想像母親一樣壓低音量、委曲求全。這是家裏,她不用擔心家醜外揚,也必須讓母親了解退讓的結果,只會寵壞姊姊,絕不可能感化她。「看來她的脾氣收斂了許多。」
「谷、映、黎。」谷美寶從房裏衝出來,怒不可抑。「你憑什麼這樣說我!就算爸媽、丹尼、仝世界的人都寵你、讓你,但你畢竟還是晚我出生,得叫我一聲姊姊,得尊敬我,誰給你權力對我說教了。」她一口氣罵完,壓根不在意別人知道她對「竊聽」的喜愛。
她沒有刻意挑釁,不幸地就有人等待機會已久,巴不得能罵她個淋漓盡致,至死方休。谷映黎不耐煩地白姊姊一眼,對這種頻繁的辱罵、叫囂,不可不謂之厭惡。
「是誰阻止我叫她姊姊的?」儘管有些不快,她仍無辜地擺了擺手,想化干戈為玉帛。媽媽今天受夠驚嚇了。
「姊姊只能在家裏叫,你卻老喜歡在別人面前這麼叫我,分明是故意提醒人家我比你老!」說到老字,她不忘急急按摩臉頰,就怕這番爭辯又惹來幾條要命的細紋。
白文君真的被女兒的謬論打敗了,「美寶,你比映黎大兩歲,這是不爭的事實嘛……」
話才脫口而出,她馬上掩住嘴巴,唯恐災情擴大,可惜仍嫌太遲,怒火衝天的谷美寶還是聽到了。
谷美寶滿面愁容地尋找着可以下手的對象,一看到身邊的電話馬上聯機拔起,往已經破洞的窗戶砸,接着生氣地大吼大叫,「你只會寵她,根本一點也不疼我。每次她惹我生氣,你都為她說話。」她淚流滿面地跳進沙發里,呼吸急促。「就連中文名字她都比我好聽,為什麼她叫映黎,而我卻叫難聽的美寶。」
「若不是你每次都無理取鬧,媽媽又怎麼會開口說話?」谷映黎有些生氣。「如果你不喜歡你的名字,我們來交換好了。」為什麼連這種無聊的事也能挑出來當借口,她是壓根討厭自己到底了嗎?
一思及此,谷映黎難免有些傷心。她畢竟是她唯一的姊姊啊!
「不要!你以為我現在會希罕你的名字嗎?」谷美寶抹開哭花了視線的淚水,不屑地邊哽咽邊哼,「你最該死了!為什麼你要投胎到谷家,搶走我的一切?連我最想要、期待了一輩子的合約也被你拿走了,你憑什麼得到它?」
「美寶,夠了!」白文君大喝。「映黎好歹是你妹妹,你怎麼老是言詞犀利地攻擊她,比外人還糟糕。」
谷美寶被母親這麼一喝,更傷心了。「偏心、偏心!你最偏心了。」她哭着衝進房裏。
她從大學時代就進了模特兒這行,好歹也是小有名氣。和自己一比,映黎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新人,憑什麼和她爭啊!最可惡的是,她根本不將這紙合約、不將模特兒這個行業放在眼裏,純粹是玩票性質,她哪夠格當「瀟洒淑女」的代言人。
「還好她一年才發作一次,不然我們會累死。」谷映黎被刺傷的心還隱隱作痛,收拾起一身的傷痛,她掩飾良好的打趣道。
白文君心疼於小女兒的忍讓。她輕柔地拍拍她健康、滑潤的臉頰,帶着十足的歉意苦笑着,「小黎,媽媽對不起你。」
「我知道美寶不是惡意的,她只是好強、不服輸。偏偏命運作弄人,她想要的東西都落到我手上,難怪她會氣我。」
「少八股了。」谷映黎大笑地靠在她肩窩,兩人對母女間亦朋亦友的親密感到安慰。
「對了,恭喜你得到這紙合約。」白文君看着女兒,誠心誠意地祝賀她,「我早就猜到亞梵會挑中你。」
「為什麼?」美寶長得比她漂亮啊!
「他們要的是個性化的代言人。美寶那種精細的漂亮,不是他們想要的,他們想找尋的是有強烈個人風格和時代感的模特兒,不然這系列產品也不會以」瀟洒淑女「命名了。」她驕傲她笑着,「你們兩個都是媽的驕傲。」
「謝謝。」谷映黎吐了吐舌頭,受之有愧地笑着。
貼在門板上偷聽的谷美寶氣得渾身發抖,她不要住在這裏了。從床底下拿出行李箱,她胡亂塞着衣服,拿起護照就往外沖。
一看到女兒提了個行李箱、手持護照,白文君大吃一驚,急急忙忙地攔住她,「美寶,你要去哪裏?」
「反正你只要有她就好,又何必管我去哪裏。」她噘高嘴,不悅地想繞過去,不料谷映黎從一旁包抄,和母親連成一線將她困在死角里。
故意把護照拿高,她分明在宣告世人她的去向。
「我想想看,目前你簽證還沒過期的有哪裏……」谷映黎支着下巴沉思,翩若蝶翼的濃密睫毛,緩緩地搧着,「好象只有台灣嘛!可是……去台灣你只能投靠外婆,舅舅又是個黑道分子,你一向很討厭哪裏,絕不可能去的。」天底下能攔得住谷美寶的人都不在家,她又扭得跟只騾子一樣,再說沒能拿到「瀟洒淑女」對她的打擊真的很大,讓她去台灣度個假,調適一下心情,未嘗不是件好事。
「你以為你是諸葛孔明,料事如神嗎?我偏偏要去外婆家。」谷美寶氣呼呼地提起行李,揮開她們,快步如飛地往外沖,急着實踐她的諾言去了。
白文君等大女兒離開后,才敢偷偷綻出笑顏,「映黎,你的激將法使得好。」
「你還是趕快打電話叫舅舅去接她吧!她不曾去過台中,這個超級大路痴沒人帶路一定會迷失的。」她眨眨眼,開心地提醒母親。
「她去那裏磿磿脾氣也好,省得我心煩。」白文君如釋重負地輕吐了口氣,等會記得交代大哥好好教訓一下任性的美寶。
「映黎在家嗎?」谷嘉淮從門外慌張地跑進來,焦急的模樣活像發生了什麼重大事故。
「嘉淮,你又怎麼了?媽的心臟已經負荷過重。」谷映黎微微攏緊細眉,去了個鎮定的眼神給弟弟。有時候她會覺得谷家這個唯一的男孩子太過大驚小怪了一點,說雞聽點就是沒擔待,一副斷奶斷沒幹凈的青澀模樣。她實在想不透,家淮都已經是大學生了,為何會像個高中女娃一樣成天活蹦亂跳、吱吱喳喳,不知「穩重」為何物。
「不好了,我告訴你一個天大的消息。」谷嘉淮激動地摟着和自己一般高的姊姊,平凡、敦厚,善良百姓會稱之為「很愛國」的臉孔相當凝重。
「你的事情都很重大。」谷映黎笑着和母親一起坐下,順便拉下他。
「不能讓媽聽到。」他很小聲地附在她耳邊說。
「沒什麼是我不能聽的。」白文君不想聽還是聽到了,她氣兒子企圖隱瞞。
谷映黎發現他神色有些慌亂,其中夾雜着恐懼和無名的害怕。這小子在怕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