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仇恩離開不久,渾身飄散淡淡自香的皇甫峻踱進房,聽見落鎖聲,金月婭下意識抬頭,一見是他,兩人不約而同的調開視線,氣氛尷尬。

“我方才向店小二要了被枕,”皇甫峻放鬆淺笑,“我睡相差,翻來覆去怕吵到你,所以還是睡地上的好。”

“隨你。”金月婭靜靜回了句,心底雖鬆了口氣,卻又微有悵然。

“日黎,我想和你好好說句話。”他踱至垂首的她面前,認真的語氣迫使她抬起頭。

望着他,美麗瞳眸中帶着疑惑,靜候他接下去。他的發稍還滲着水滴,卻絲毫不減他的魅力。

“我知道這幾天我很不禮貌,總在迴避你,我希望你明了,我不是討厭你,而是……”他發現想要完整表達自己的想法好難,“我也快弄不清楚自己了,我們之間似乎有種令人困擾的吸引力,我……”

他壓低聲,“你總是能輕而易舉的牽動我的心緒,考驗我的意志,而我們明明都知道,這樣的情感是絕對不被容許。我想過了,逃避畢竟不是辦法,也許我們該試着多了解對方,打破幻想,消滅這種錯誤的心思。”

金月婭凝睇着他眸中潛藏的熱情,她是知道自己有本事影響他,但由他口中說出,讓她有些虛榮的快樂。

“你的意思是,”她的眼神清明而澄凈,“假設我們兩人中有一個不是男人,這樣的吸引關係就能被容許嗎?”

“你的假設令人心動,雖然我們都了解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他苦笑,“記得我曾告訴過你,身為皇子是沒有做夢的權利。”

“既是夢,又何需多作顧忌?”她依舊固執,“我只問你一句,假使我是個女人,你……”她酡紅着臉,“會怎麼做?”

“我可以拒絕回答嗎?”皇甫峻避開她的目光。

“不可以!”她執意追問,下床站定在他面前,深潭似的美眸迸現迷炫誘惑的光芒,她的唇微顫濡濕,軟嫩嫣紅,她用力扶正他的臉與她正視,語帶懇求,“告訴我。”

只一眼,他便再度墜入無法自拔的深淵,他想吻她,用盡全力。

“關關睢鳩,在河之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她聽見一個低沉沙啞的嗓音,全然不像他平日沉穩的聲調,他將臉俯向她,終於觸着她鼻尖,他在她唇邊低語,“若你是個女人,我會揪住你的發,拖入我的洞穴,讓你在我身下獲得狂喜,讓你由頭到腳每寸肌膚,都徹底成為我的。”

氣息震顫,氛圍迷離,金月婭想着,也許,仇恩那杯羊奶是派不上用場了……

砰一聲,房門應聲而開,兩人急急跳開,拉遠距離,是虞嬤嬤。金月婭鬆口氣,老眼昏花的虞嬤嬤是看不見三步外距離的東西。

“太子。”虞嬤嬤笑呵呵地有些不好意思,“還好你在,方才我敲了半天門不見回應,還以為你出去了呢!”

“嬤嬤!”她迎向老婦,暗自腓紅的臉龐不會引起注意,“找我有事?”

“想問問你,”虞嬤嬤向皇甫峻點了個頭,壓低嗓音,“晚上需不需要我幫忙……”

她明白虞嬤嬤的意思,可今夜她壓根沒打算解開纏胸入眠。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一夜罷了,沒事的。”她安撫老婦。

“要不……”虞嬤嬤實在不放心讓自己的二公主同個男人共寢一室,“我在這屋裏打地鋪,或許睡到半夜,你會突然想要喝水或……”

“不用了,嬤嬤,”今夜這屋裏的地板已讓皇甫峻訂了,“你放心吧!我都這麼大了,不能再辛苦你。”

“不辛苦,不辛苦!”虞嬤嬤仍不放棄,“反正不管睡哪間房,我都得睡地上,還不如留在這兒伺候。”

最後,金月婭的堅持終於打住老人家的意圖,臨去前她瞥見了桌上的羊奶,眼睛一亮。

“太子,這奶……”她垂涎着,晚膳時她並沒吃飽。

“這杯羊奶是店家備給峻太子喝的,”金月婭出聲阻止,“他剛沐浴完,身子缺水,肯定口渴……”“不打緊,虞嬤嬤,你拿去喝吧!”皇甫峻語帶疲憊,暗地裏有些感謝老婦適時進來救了他,一念之差,他險些淪為萬劫不復。

“那老婆子就不客氣嘍!”

虞嬤嬤喜孜孜地端起杯,金月婭瞪大眼,想阻止又怕引起皇甫峻疑竇,怎麼辦,待會兒上哪兒找虞嬤嬤的解藥?決定了,若真找不着,就要出餿主意的仇恩,獻身做解藥了!

又是砰地一聲,旋風似沖入房中的是皇甫憂,還來不及向兄長及金月婭開口,乍然看見虞嬤嬤手中的羊奶,她不由分說一把奪過。

“虞嬤嬤你真好,一定是方才聽我在房裏說起,才刻意來幫忙的吧!”

“憂兒,你……”金月婭心驚膽跳,“敬老尊賢的道理你該清楚。”

“敬老尊賢?”皇甫憂點點頭,“我當然懂,可我更清楚的是該愛護小動物,”她舉高杯子朝房中三人揮揮手,“不同你們說了,我的小肚皮餓得慌,若見這羊奶一定會開心地咪嗚咪嗚叫呢!”

皇甫憂的期望沒有落空,這一夜,小肚皮在客棧外嘶啞着嗓子咪嗚咪嗚哭叫了一夜!

皇甫憂始終搞不懂,何以小肚皮會在喝下羊奶后,狂奔出屋,在外頭呼朋引伴鬧了一個晚上。

“我想,該是它的體質與羊奶不合吧!”金月婭手心冒汗,試圖轉移她的心思。

至於仇恩在知悉此事後,只淡淡給了她一句。

“便宜了那些野貓。”

繼之,他自懷中取出一包東西交給金月婭,“收着,再等機會。”

她瞪大眼,“你不怕出事?”

他丟了一記冷笑給她,“我是那種輕言放棄的人嗎?這次也算僥倖,至少你沒讓虞嬤嬤或皇甫憂喝下。”

“仇恩,老實說,”她揉揉眉心,“你到底準備了幾包葯?”

“放心吧!夠你用了……”他哼了聲,“我知道你做事向來不牢靠,所以多備了幾包。”

“能不能不用?”她的聲音可憐兮兮。

“當然可以,”他完全不在意,“你可以扔到河裏或是拿去喂貓、喂狗,但你得認清自己究竟想要什麼,以及你面對的男人是多麼頑強,當然你不用下藥就能將他騙上床,自然更好。”

仇恩撂下話隨即離去,剩下呆立的金月婭。

推開窗,她將整包葯倒入溝渠中。

昨夜小肚皮可憐的聲音讓她下了決定,別再讓這種壞東西戕害旁人吧!

不擇手段畢竟不是她的個性。

***************

眾人於晌午時起程,一路上盤山幽徑蜿蜒洞壑之間,松篁滴翠,山澗森森,幾人先是聽到淙淙水聲,繼之是漫天飛舞的水珠四濺,在日光下映成彩虹橫掛在前方天際。

“停、停、停!”皇甫憂嚷着,嚇壞了驅車的侍衛,還以為她出了事。

鑾車甫停,皇甫憂睜大稚氣雙眸,口氣滿是不可置信,“好美!”

踱出鑾車,金月婭不得不同意她的話,真的好美!

抬高頭,絕高的兩峰間,千尺懸崖上直泄下一道大瀑布,飛瀑之外,兩側還有幾道水勢較小的細瀑,水源從峭壁的石縫中沁出,既像縹緲飛舞的輕紗,也像宮燈裝飾的絲穗,除着飛瀑迎着山風,沁入脾胃。

輕泄過彩虹的主瀑,宛如銀龍騰空飛舞,令人嘆絕!

“日黎哥哥!”皇甫憂嬌嗅着黏在金月婭身邊,“幫我摘花!”

“花?”總算看清楚她所指之遙生於飛瀑旁峭壁上的幽蘭時,金月婭半天不敢出聲。

“你不覺得……”她尋找着理由,“這樣艱困長在絕谷中的幽蘭,比較適合讓眾人仰視,而非據為己有嗎?”

“不覺得!”皇甫憂毫不考慮,“我想要它,而你一定有本事幫我取得是吧?”

在金月婭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時,仇恩出了聲,“太子當然有本事,卻沒必要為了不重要的人冒險。”

“你什麼意思!”皇甫憂怒氣沖沖的問向他。

仇恩連瞥都不曾瞥向她,飛躍起身,順着峭壁輕靈向上竄動,身形若燕靈活若兔,緊緊勾住下頭幾個人的目光不放。

幾個侍衛佩服的噤聲,至於虞嬤嬤,早用雙掌搗緊雙眼不敢再看,口中猛念佛號。

金月婭揪着心,雖然相信仇恩夠本事,卻不敢相信向來沉穩的他,竟會做出如此莽撞的事情。

許久之後,仇恩回到眾人跟前,他一身濕,陽光下,他和那株蘭花,同綻着光暈。

他走過興奮而鼓噪的眾人身旁,踱向皇甫憂。

一瞬間,皇甫憂心頭滿是沸騰的感動,她望着他滿臉喜悅,決定原諒他之前所有的失禮。

“噢!仇恩,你真好,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她伸出手,卻只握到滿掌空氣,仇恩越過她,將花送入她身後的金月婭手裏。

“絕世奇花只配絕世人材,”仇恩望着金月婭,話卻是對皇甫憂說:“世人最大的缺點,就是永遠不清楚自己的斤兩,妄想得到不可能屬於自己的東西。”

“你……你……”皇甫憂氣得直打顫,“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他淡然的肩一聳,“我只是認為我家太子擁有絕世之姿,而我想表達自己的忠誠與愛慕罷了。”語畢,他傾身在傻愣着的金月婭額上烙下一吻。

四周一片死寂,虞嬤嬤大張的口忘了闔上,哎呀呀,二公主和仇護衛?!這是真的假的?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事情?回去后她又怎麼向皇上和娘娘交代?

其他侍衛則是猛吞口水,斷袖之癖?他們知道仇護衛做事向來離經叛道,可這事兒也未免……未免太勁爆了吧!難怪性情柔弱的太子會如此仰賴他,難怪兩人常要避人耳目的躲在樹上嗎唱私語,原來……

至於皇甫峻,除了面色鐵青,再無其他表情。

“你、你變態!”皇甫憂終於拾回聲音。

“謝謝。”仇恩聳聳肩,“真愛無罪。當個變態總好過死忍着愛意不敢表達,終身引憾。”仇恩說話時,雖狀似深情的望着金月婭,她卻清楚他是說給皇甫峻聽的,再一次,她佩服自己貼身侍衛的鍥而不捨與狡獪。

“你變態你的,別扯上我日黎哥哥!”

皇甫憂硬生生擠入兩人中間,打掉仇恩握着金月婭的手,將那得來不易的蘭花扔到地上,以腳尖死勁地踩爛,持花稀爛,她還不歇腳。

她不要看他們兩人眉來眼去!雖然並不清楚自個兒究竟嫉妒誰多些,是仇恩?還是日黎哥哥?她捉緊金月婭回到鑾車上,“你趁早死了心吧!有我在這裏,你是沒機會帶壞我的日黎哥的!”“傻了呀?你們這些廢物!”她的怒火灼燒到周遭的無辜,“上路啦!虞嬤嬤,手腳再不快些你就用走的!”

虞嬤嬤二話不說地爬上車,心頭半喜半憂,仇護衛應該是個好男人,可是他與二公主畢竟身份懸殊,皇上娘娘那關定不好過,再加上,二公主這會兒身邊還有個棘手又可怕的未婚妻呢!

鑾車上路,其他的人紛紛上馬,仇恩望着依舊鐵青着臉的皇甫峻,狀極隨意搭道:“你有個很兇的妹妹。”

皇甫峻不語,冰冷的瞥視他一眼,輕斥一聲,策馬而去。

看來,這個驕蠻公主的哥哥也和善不到哪裏,仇恩向皇甫峻的背影心語,你該感激我的,至少我在你怯懦的心房裏敲下一記重擊。

***************

煙霞別官位於叢山峻岭間,地處著名的煙霞泉水源頭,宮內幾座露天溫泉,一年四季都瀰漫著蒙蒙水霧,是帶有硫磺味兒的溫熱泉水。

金月婭懶散地趴伏在寢宮裏專用溫泉浴池旁,頸部以下浸在水裏,藉以放鬆她過於緊繃的神經,身旁則是捉着絲絡木梳,幫她刷身滌發的虞嬤嬤。

“我說太子呀!”虞嬤嬤私底下也這麼喚金月婭,以免哪天露了餡,她緊皺老臉,“你和仇護衛的事兒是真的嗎?”

“嬤嬤,”金月婭微偏過頭,十足十的嬌娃模樣,“你希望是真是假?”

“一半一半嘍!”虞嬤嬤幫着刷開她烏亮柔細青絲,“你們雖身份懸殊,但太子年紀也不小,女兒家到了適婚年齡,對男人心動生情是很正常的事,雖然這十多年來,你始終為著國家、為著皇上娘娘易釵生活,但你畢竟是個姑娘家……”

“可仇護衛……”她清幽的嗓音打斷虞嬤嬤的話,“他並不知道我是個女人。”

震驚的虞嬤嬤一個用力過猛,木梳應聲而斷。

金月婭撈起落在水中的斷柄心頭惋惜,這麼好的木梳可惜了!

虞嬤嬤可不管自己是否闖了禍,她激動的搖晃着金月婭的肩頭,“既是如此,我不贊成,一百萬個不贊成,男人同男人怎成!”

金月婭被她激烈的反應逗得直笑。

“瞧你!”虞嬤嬤氣嘟嘟的,“我的好公主,都這時候了你還笑得出來?仇護衛武功高強,他若知道你瞞騙他,也許……”

“沒什麼也許,”她偏着頭對虞嬤嬤眨眨眼,“安心啦!仇恩只是鬧着玩的,他沒有愛上我,他認為我是個男人,而他喜歡的是貨真價實的女人。”

“你確定?”虞嬤嬤撫着胸口。

“確定。”金月娘將手撫上奶娘胸口,幫她順氣。

“若真是如此就好,只不過……”她眼中出現惋惜。

“嬤嬤擔心沒有男人喜歡我?”她清楚老人家的心思。

“是呀!”俯望公主隱在水中若隱若現的完美曲線,及那對長年累月緊纏在白網底下的渾圓,虞嬤嬤心底直喊可惜,撇撇嘴,“太子若能恢復女兒身,不消數月,咱們皇城必定會被這自各地上門求親的王公貴族給踩爛了。”

“我常在想……”金月婭嗓音輕柔,眼神難掩幽怨,“有沒有可能窮極一生,我都沒有機會恢復原來面貌,永遠都得冠着這勞什子冒牌皇子的名,無法當個真正的女人,無法享受讓自己心愛男人放在手心寵溺、擁在懷裏呵護的滋味。”

“你想太多了,公主……”虞嬤嬤抹抹眼角,不想讓她看見老人家的心酸,“你是個好姑娘,上天是有眼睛的,終有一日,你一定可以自在地做你自個兒想做的事。”

“是呀!屆時我將可以任性地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只不過……”她輕哼,“那時我已經是個發蒼蒼、齒動搖的老嫗了。”她攀着老人家的手,目光有着迥異於平日的柔弱神情,“嬤嬤,方才你是不是說女孩到了適婚年齡,對男人心動生情是很正常的事?”

虞嬤嬤傻傻地點頭,不明白公主何以如此激動。

“你也說這世上,男歡女愛是很自然的事情嘍?”

“沒錯,不過……”她試圖斟酌字句,說明這事兒還有層隱憂,因為緊隨着男歡女愛而來的是懷孕生子問題,而有關此事,她的好公主必然不知道。

“沒有不過!人生苦短,咱們只消努力活在當下即可。”

金月婭躍出水面摟着虞嬤嬤,濕淋淋的身子濺了老奶娘一身水珠,“嬤嬤,謝謝你!謝謝你!”

虞嬤嬤暈頭轉向,弄了半天也搞不清楚她的謝意所認何來?正想問明,外頭傳來叩門聲,她忙將浴袍披上金月婭身上包緊,走到門口嘀嘀咕咕和來人說了幾句,繼之轉身踱回金月婭身邊。

“有人來訪,太子!”虞嬤嬤換回稱謂,並動手幫她更衣,“是峻太子。”

斂下眸,她不想讓虞嬤嬤瞧見她迸出激光的眼瞳。

“這麼晚了,不用綁胸帶了。”她柔柔地推拒虞嬤嬤的協助。

“可……”虞嬤嬤瞪大眼,“可你待會兒不是要見峻太子嗎?你不擔心……”

“嬤嬤,你放心,”她推着虞嬤嬤僵住的身子踱回前頭寢宮,“我夠大了,知道該怎麼照顧自己,待會兒你出去,讓他進來,然後……”她一派鎮定,“然後看緊門,無論是誰,都不許放進來。”

“太子……”她掏掏耳朵,生怕是自己聽錯了,公主要跟峻太子關在房裏做什麼?

“別擔心,”她巧笑,一臉純真,“前些日子,峻大哥發現咱們皇城裏,尚有一些當年策動政變的餘黨未清,這也是父王特意讓咱們避人耳目,來到別官的原因。

“餘黨躲在暗處,咱們不清楚對方底細,所以事事都要保密小心,以防消息走漏讓對方起了戒心,我和峻大哥這會兒就是為了這事要闢室密談,”她壓低嗓音,“此事關係咱們皇室的安危,你應該明了輕重……”

“明了!明了!老婆子清楚了,”虞嬤嬤壓低聲猛點頭,左顧右盼,“太子,你放心吧,老婆子定當拼着這條老命死守着,連只蒼蠅都不許飛進去。”

“很好,”金月婭嘉許地拍拍虞嬤嬤肩頭,“嬤嬤果然忠心護主,這趟任務回去,我不會忘記將你的功勞稟告父皇的。”

虞嬤嬤邊稱謝倒退而出,留下金月婭,那深潭似的瞳眸翻騰起陣陣的波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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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牌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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