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擺脫了趙紫敬派來的追兵之後，展無極暫時避於一處山洞之內，準備替小釵療毒。
由於他對於醫理也曾下過一番功夫，因此小自尋常病症大至中毒皆難他不倒，但是當他掀開小釵的衣裳時他茫然了！
那枚尖銳的暗器仍掃在她胸口，並且整枚幾乎完全沒入她胸口，血雖因他點穴所制住暫時不再流出，但如此一來卻令傷口的四周圍漸呈黑紫狀，顯是中毒甚深。倘若不趁早設法解毒，恐怕她性命難保。
但若是貿然將暗器拔出，只怕反而令她失血過多，況且她被暗器打中之處，正是人稱「氣海穴」，此穴乃人身重要大穴之一。舉凡練功之人皆知此處一受傷，非但全身無法運氣，而且功力會消逝大半。因此迫得展無極相當懊惱，只能心急的守在蘇小釵身旁，痛苦的盯着她。
半晌，蘇小釵悠悠地睜開雙眼，看見展無極正背對著自己，不知在想什麼。
此刻她只覺全身一會兒燥熱，一會兒冰寒，而且虛弱難當；她想試著坐起身，卻發現自己竟辦不到！
察覺到身後微微的異動，展無極立即回頭，只見她一雙大眼怔怔的盯着他瞧。
他心中一喜，立刻趨前握住她的手，輕柔地問：「你哪兒不舒服？」雖然他已點了她身上多處大穴以減低她的痛苦。
蘇小釵看着他素來鎮定的雙眼中，竟不經意的流露出濃重的憂色，她忽然明白，自己怕是沒救了。
輕輕地，她以食指在沙地上寫著：「我是不是快死了？」
「別胡說，我絕不會讓你死的！」展無極一急之下，眼眶微紅，她可知他多麼心痛，寧願被傷的人是他自己。
蘇小釵見他如此傷心，忽然有點不忍，想來他對自己的感情是真心的，只可惜他們倆今生註定無緣。
她抬起虛弱的手，緩緩的撫上他英俊的臉龐，無言的回應她同樣濃烈的感情。也許，只有在死前，她才能允許自己承認對他這樣的男人，她心中也有着無法言喻的強烈感情吧！
「你先殺了我吧！我不想到頭來萬分痛苦的死去。」她又在沙地上寫下一句。只可惜她至今尚無法開口呼喚他的名字。或許，這將是她今生唯一的遺憾。
展無極立即將她緊擁在懷，激動地說：「別說，求你別再說這種殘忍的話，你可知道這種話有多傷人？」
蘇小釵看着他憂傷的面孔，心中一動，忍不住開口無聲的低喊：「無極！無極……」
展無極心痛難過，悲不可抑地道：「倘若你死了，我定將那姓趙的奸人碎屍萬段，而後我再陪你同赴黃泉路。」說到此處他款款深情的凝視她。
「不，你千萬別為我而死！」蘇小釵急急在沙地上寫道。
下一刻，她心頭一熱，哇的一聲，又再次咳出一灘黑血。
展無極心頭大驚，知道這是極壞的預象，可是在這種時候，他又如何能帶她四處尋求名醫靈藥呢？
「如果我死了，答應我，千萬別讓我爹娘知道！」她寧願爹娘以為她只是被人擄走，但仍好好的活在這世上……
展無極幾不可見的輕輕點頭。
蘇小釵這才放鬆下來，昏厥過去。
「你快醒，你快醒醒！」展無極猛力搖晃她，他怕她這一睡就再也不醒。只是任他如何叫喚、拍打，她始終不曾醒來。
這時，由山洞外走進一名身穿金黃袈裟的白眉和尚，「阿彌陀佛！」
跟在和尚身後的是一名龍焰幫的手下，他一見幫主，立即跪下。「幫主，我要這和尚在外頭等候，可是他偏不聽，屬下罪該萬死，求幫王發落！」他連連磕頭。
「施主，得饒人處且饒人。」白眉和尚道。
展無極見他紅光滿面，行走間竟無一絲聲響，可見是位武功絕高之人。「大師來此有何見教？」
「見教不敢，和尚只是來解決施主的難題。」說罷，白眉和尚立即往蘇小釵走去。
「你做什麼？」展無極見他快步走向蘇小釵，不假思索，他立即一掌推出，他可不能任人隨意接近她。尤其此人來意不明！
孰料，他這一掌推去，竟如打在海綿之上，力道盡數被化解了開去。他心下大驚，接連擊出數掌，但結果依然相同。
「和尚只想替姑娘解毒，並無他意，請施主不必擔心。」和尚退開一步。
展無極見他一臉慈藹，武功又如此高強，倘若他要加害小釵，也不必如此大費周章，儘管下手便是。他自己的武功雖已極高，卻不是這和尚的對手，他若真要傷人，只怕他也無力阻止。
只是，他疑惑地問：「你怎麼知道她中了毒，又怎麼知道我們藏身此處？」
「方才和尚路經茶棚，恰好瞧見施主與那位趙公公的打鬥，這才知道姑娘中了『子母羅剎』的獨門淬毒兵器。和尚心中不忍，便一路跟了過來，想替姑娘治毒療傷。」
展無極一聽，心中大喜，這和尚既然能道出趙紫敬所用之兵器，那麼他必定能解小釵身上的毒。
當下他雙腿一跪，開口道：「大師若能救她一命，展某願答應大師任何條件。」
「施主快快請起，和尚本着慈悲為懷，不需施主回報。」說完，他走了過去，替蘇小釵把脈。
展無極見和尚眉頭深鎖，連忙急問：「她可有救？」
「有！」和尚面色凝重，頓了一下。「但是必須有一人運功將她體內之毒吸出。」
「我來替她吸毒。」展無極道。
「可是你必須知道，替她將毒吸出者半年內武功盡失，半年後方得慢慢恢復，你可願意？」
「我願意！」他斬釘截鐵地道。只要她有救，他什麼都願意做。
「那麼這顆解毒丹你先服下，或許能令你保留三成功力。」
於是展無極遣退手下，解下小釵衣裳，以嘴幫她將毒一口一口的吸出。
白眉和尚則坐在山洞口，修息吐納，靜待展無極吸完毒，他便要立時替蘇姑娘運功，將體內餘毒一一逼出。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展無極每吸一口毒便減弱不少功力，直到毒血吸盡，流出鮮紅色的血液時，他已喪失七成之內力。不過他並無怨尤，看見她臉色稍霽，他心中的重擔亦放下大半。
「大師，請您替她療毒吧！」展無極已將小釵的衣裳穿了回去。
白眉和尚立即盤腿坐在蘇小釵身後，以極深厚之內力將她身上仍殘留、散佈於各筋脈的餘毒盡數逼出。
如此反覆的逼了三天的毒，總算將她體內之殘毒去盡。
第四天一早，白眉和尚功成身退，準備離去。臨走前，他留下一顆金丹給展無極。
「這是少林寺之『大羅金丹』，可解百毒，在她醒來后讓她服下，如此一來，她的命可算保住了。」
「大師，我該如何報答您的大恩呢？」展無極崇敬的看着白眉和尚，心中對他欽佩萬分。
「和尚說過不求回報，請施主勿掛記在心。」他接着又道：「和尚對施主只有一個請求，希望施主往後心存慈念，不再到處殺戳。」說完他便飄然離去。
「還未請教大師法號？」展無極問道。
「日後有緣，必當告之！」白眉和尚話聲甫停，人已在數丈開外，轉眼間便失去了蹤影。
****
接下來的日子，展無極率領着手下帶著蘇小釵回到龍焰幫中。
剛開始的三天，蘇小釵時而清醒，時而昏睡，展無極則不分晝夜的照料她。
看着她胸口那如錢幣般大小的傷痕，想必日後必定留下難看的疤痕，因此他第四天一早便囑咐婢女照料她，他準備到山的另一端的一處湖泊，采一種叫「絳蓮」的紅色蓮花。據傳此花對傷口之癒合，有着奇迹般的成效，只是此蓮數量稀少，並且每六十年才開花一次，因此遇上之機會非常渺茫。
儘管如此，他仍執意要去一趟。
出發前，他到小釵床前看她，此時她正好醒來。「你好好在此休養，我三天後回來。」
蘇小釵急急拉住他衣袖，眼中有着詢問的神情。
「我到山裏替你采點葯，很快就會回來。」他神色溫柔地望着她。
「要小心！」她翻開他的手掌，在他掌中寫道。
「我會的。」在她唇上印上淺淺一吻，他便轉身離去。
蘇小釵撫著發燙的唇瓣，心中已經開始了對他的思念。
****
展無極來到湖邊時，天才剛亮，湖面一片霧茫茫的，幾乎看不清什麼。
不遠處，他似乎瞧見有三兩間石屋，於是他便朝石屋走了過去。
此時石屋前有三名小孩在玩耍，不一會兒一名男子由屋內走出，看樣子準備去打獵。
當男子看見展無極時，瞬間警戒了起來，一雙眼上下打量著展無極。「大爺找誰？」真怪，這人是藍眼的！
「找你！」展無極雙手環胸，神情似笑非笑。
「我？」男子有點驚訝。「我們並不相識呀！」
「沒錯，但是有件事，我想請你幫忙。」換作是從前，他根本無需如此客氣，只要長劍一亮，誰不聽命於他？這麼客氣要求人，還是頭一遭，也許是受了那和尚的話所影響吧！
「什麼事我能幫得上忙？」男子見他似無惡意，臉色稍緩。
「我想請你幫我尋找『絳蓮』。」
「那不是一種極為珍貴的藥材嗎？小時候我曾見我爹採過一次。」
「真的？在哪裏？快帶我去！」展無極欣喜萬分。
「可是……」男子吞吞吐吐，面有難色。
「可是什麼？我會付你意想不到的優渥報酬。」隨即，展無極拿出一顆拇指般大小的明珠。
男子看見明珠時眼睛倏地亮了起來，隨即又搖頭嘆氣。「只怕我與明珠無緣！」
「只要你帶我去生長『絳蓮』之處，此珠便是你的。」
「大爺有所不知，早在數年前我便曾想過采『絳蓮』到藥商那兒換取大筆錢財，無奈我如何努力的尋找，始終沒能找到已開花的『絳蓮』。因此這些年來我已放棄找尋『絳蓮』，專註於打獵、剝獸皮過生活。」
「無妨，只要你帶我前去尋找，無論有無結果，此珠必歸於你。」展無極允諾道。
男人簡直不敢相信這種好運，連忙轉頭交代妻子后便帶著展無極前去尋找。
到了「絳蓮」的生長之地，展無極才知道「絳蓮」並不是一種蓮花，它是一種開花后狀似蓮花的紅色植物，生於高寒之地。
兩人找了許久，始終只看見光禿的枝椏，並無任何「絳蓮」的影子。
此時已近午時，仍無一絲斬獲。
突然男子喊了一聲，展無極急奔過去，只見枝啞的末端有兩顆紅色的花苞。
「終於找到了！」展無極輕喃道。
男子見他一臉欣喜，雖然不願，卻也老實對他說：「大爺，雖然找到了這兩顆花苞，但是沒用的，等它開花起碼還要五十多年。」
展無極看他一眼，淡淡的道：「我知道！」眼裏有着說不出的遺憾，五十多年後他與小釵早已七老八十，再無此需要。
於是他將手中明珠交與男人之後，轉身便走。
「大爺，您不再找找？」其實他也知道再找也是枉然。
展無極向後擺了擺手，頭也不回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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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蘇小釵一直輾轉反側，她在思量著該不該趁展無極不在的時候逃回家去。
因為她已漸漸發現，自己並不想逃走，只想待在他身邊。這一點，令她又慌又怕，畢竟她已許配給李家，不該戀著另一個男人！
只是在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她非但將身子給了他，連心也一併系在他身上，她的一切一切行為簡直是道德淪喪、敗壞門風；可－－她偏又阻止不了自己感情的源升，只想一輩子跟在他身邊，再也不走。
這時，在她心中有另一個聲音，不斷的催促她快跑，快回去見見爹娘，畢竟爹娘十多年來的養育之恩不能相忘。
因此她決定悄悄回去，等一段時日後，爹娘諒解了，她再回來無極身邊。
當她打定主意之後便着手收拾行囊，換上無極為她特別訂製的那套黑色褲裝，悄悄溜出房外，雖然她的身子尚且虛弱，但她不想失去這難得的機會。
她小心翼翼的關上房門，躡手躡腳的走過長廊，儘可能的不發出任何聲響。
孰料，她才轉過一個拱形圓門，便結結實實的撞上另一個人。她只覺身子搖晃了一下，就要向後跌跤，所幸來人及時捉住了她雙臂，這才免去她四腳朝天的窘態。
當她抬起頭想看清自己是何人所救時，卻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沒想到她撞上的竟是……展無極？！這怎麼可能，他不是明天才回來的嗎？
「你想上哪兒去？」他瞥了瞥她身上背着的布包。其實不用問，他也能由她驚慌的表情得知一切－－她想逃跑，而且是想趁他不在的時候逃跑！
這一點令他生氣異常！
當他那麼急切的為她上山尋求靈藥時，她竟只想逃離他！難道她還不明白他的所作所為只為她？這世上除了她，再無人值得他費這麼多的心思。只是……他如此的心意，她似乎不能明了！
其實，她根本無需逃跑，這世上只要是她想去的地方，他都願意陪她一塊兒去，她根本不用費事的想逃跑，除非－－她想逃離的不是此地，而是他！
一想到她也許有着這種想法，便令他內心隱隱作痛，也許，給她一次選擇便能知道答案是什麼！
於是他彎身，一把將她橫抱而起，朝他房間的方向走了回去。
蘇小釵倚在他懷裏，頭一次為自己無法開口說話感到慶幸。起碼，她不必馬上面對他的質問，可以先鬆一口氣。
進入房間之後，他直接將她放在他平日習字的木桌前，攤開紙筆道：「說，你想去哪裏？」
她盯着紙筆，好一會兒才寫道：「回家。」事已至此，她也不怕他知道。
「為什麼不告訴我？」
「說有何用！」她知道他對她有感情，但正因為如此，他愈加不可能讓她離開，不是嗎？
「我承認當初是我安排將你擄來，不過這一切全要怪你爹罔顧約定，擅自將你另許他人，才逼得我不得不用這種方式得到你。」他頓了一下，「相信我，其實我原本已準備好在你十八歲生辰那天，正式迎娶你過門的。」
原來他沒忘了自己，她心中微微一震。「為什麼要殺了那些迎親隊伍的人，他們是無辜的！」但此事她始終沒辦法釋懷。
展無極朗聲大笑。「原來你還記得這件事，其實那些人根本沒死，我早已放他們回家。」
「你沒騙我？」
「我展無極雖殺人如麻，但所殺之人皆罪大惡極，從不濫殺無辜！」
「罪大惡極者也是人，他們所犯的罪該由王法制裁，何須由你！」
「哈哈！王法？我所殺之人十之八九皆是權貴的高官，難道你忘了我們是如何相遇的？」
蘇小釵一時無以反駁，畢竟金錢及權利的誘惑太大，容易迷失人心。她想了一下，提筆寫道：「答應我，往後別再殺人！」
「待我殺盡這世間惡人再答應你不遲。」他笑道。
「難道你不知道這世間的惡人多得除不盡？」
「正因如此，我只得殺一個算一個！」
蘇小釵見他如此堅持，不禁嘆了口氣，她知道自己無力改變他。
「告訴我，你會永遠留在我身邊，不論我是好人或是眾人眼中的惡人！」他勾起她的下巴，深邃的藍眸鎖住她的雙眼。
蘇小釵認真的回視他，幾乎就要點頭答應，但她不能！她不知道自己對他的愛是否足夠支持她容忍他的一切作為，不論對錯！
她所渴望的不過是相夫教子的平凡生活，這種刀口嗜血的日子，不是她真心期望。
展無極已在她游移不定的雙眼中得知她的答案。儘管他此刻心如刀割，但他仍開口道：「那麼明天一早，我會親自送你回去！」他答應自己，無論她的選擇為何，他都會順從她的意。
輕輕的，他低下頭，給了她一記熱烈而纏綿的長吻。仿彿從此而後，兩人再無相聚的一刻
蘇小釵亦心痛的回應他，並緊緊的攀住他頸項，試圖在他身上擷取對他深刻的記憶。
她知道她這輩子永遠忘不了他，無論相隔多遠，千山萬水、永難磨滅！
倘若他不是龍焰幫的幫主，只是個平凡的百姓該有多好？
淚水已不知在何時佈滿她的臉頰……
展無極一把抱起她，大步走向床榻，今夜就讓他暫忘了彼此的身分，給兩人一個刻骨銘心的最後一夜吧！
在漆黑的夜裏，兩人相互交纏，只能望見彼此眼中毫無保留的真情，無需言語，星月為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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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才蒙蒙亮，展無極便由馬廄中牽出一匹黑色駿馬，帶著蘇小釵，踏上送她回家的路程。
一路上，兩人刻意的迴避著彼此。其實，他們內心深處最渴望的還是彼此。只是，再多渴慕的眼神、關切的話語，都只會加深彼此更多的痛苦與不舍。
蘇小釵望着晨曦微明的灰藍色天空，忽然覺得有些悲涼，命運竟是如此的乖謬多變，世事總是難以盡如人意。回想起她這十八年來的日子，竟像是從沒活過一般，完全記不住有什麼特別刻骨銘心的往事。
但是自從再次與他相遇以來，她在短短的相處中體驗到一種別於其他感受，深刻的、沉重的、令她幾乎喘不過氣來的感情。
因為他，使得生性向來平淡的她嘗到了濃烈的愛與恨，甚至不顧一切的做出世俗所不見容的男歡女愛這等違背倫常的事。
但，她卻沒有一絲後悔，因為命運讓她無從選擇，她知道往後的一生，她將在眾人的詆毀與鄙視中活下去，雖然明知這是一件難以忍受的事，但她知道自己必須勇敢的承擔下來，不能一味的逃避。
她相信日子一久，再大的痛苦也會麻痹，就像不管她多麼的愛他，多麼的希望與他廝守一生，最終依然只能將這份深情埋葬在心底一樣，所有的一切都會逐漸平淡；也許……感情的傷痕也會隨著時日的漸進而有某種程度的痊癒吧！
「照這種速度，明天一早就能到達你家。」展無極突然開口道。
蘇小釵迎著風，輕輕的點了點頭。一天，他們只剩下不到一天的時間能相處了！
這一刻，她只希望明天永遠不會到來！
黑馬迎風向前奔去，馬背上兩人卻各懷情傷，黯然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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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路奔馳，偶爾停下來稍事歇息后又趕著上路，雖沒有交談，卻在偶爾交會的凝視中透露著強烈的感情；也許兩人心裏都害怕只要一開口，就會剋制不住那即將潰堤的感情，終將使兩人再次陷於萬劫不復的境地！
趁著夜，兩人仍然快馬趕路，既希望早點結束這折磨人的行程，卻也同時希望能永不到達目的地；但隨著目的地愈來愈近，兩人的心情亦愈顯沉重。
終於在穿過一片樹林之後，蘇家已在不遠的前方。
展無極緩下馬步，慢慢向前。他知道離別的時刻已在眼前。
黎明時分，他們已到達蘇家大門。
展無極勒馬站定，率先下馬，接着他高舉雙手看着馬背上那張他這輩子也忘不了的容顏。「讓我再最後一次抱你下馬！」他輕輕對她說道，藍眸已不復平日精亮的光彩！
蘇小釵看着他俊朗的面孔浮現落寞的神情，剎那間心頭一緊，眼眶紅了起來，嚶嚀的一聲，投進他為她展開的雙臂。
此時此刻，她多想親口告訴他，她亦是傷痛難過不已。
「這個給你。」展無極放下她，由頸上取下一個翠綠色的東西。
蘇小釵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個竹哨。
「任何時候，只要你想見我，到了龍焰幫的那片山林里吹響它，我就會出來見你！」接着他由懷中掏出一個小油紙包。「這個葯你早晚服用，相信不多久，你便能開口說話了！」他溫柔的拉起她的手，將油紙包放入其中。
說完，展無極跨上黑馬，最後一次仔細端詳着她。臨行前，他最後一次開口：
「如果後悔你的選擇，記得無論何年何月，我總是等着你！」他深深的看她一眼，然後絕塵而去。
蘇小釵站在原地久次不動，直到清晨第一道曙光照在她臉上，她的淚水這才撲簌簌而下。原來……這就是離別的滋味！
這一瞬間，她只覺整顆心仿彿被掏空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