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啊!這是怎麼回事?”
凌晨時分,楊思枋尖銳的驚叫聲劃破了寧靜的醫院急診室。
她無法相信眼前所見的人會是衣擎天--眼皮浮腫得看不見眼瞳、皮綻肉開外加一塊塊的青紫黑紅,基本上在那張恐怖到極點的臉孔上,半點也瞧不出一絲衣擎天的味道來。
“唐容,你是怎麼搞的,把他弄成這樣,難道你不知道他才剛剛出院嗎?”楊思枋忍不住對一句話也不提、只是低垂着頭的唐容狂飆。
“你別怪她,是我不小心跌了一跤。”衣擎天努力想撐開浮腫的眼皮,看清楚唐容的委屈表情,卻痛得不得不放棄。
“跌跤?怎麼可能會跌成這樣?”楊思枋氣得鼓起腮幫子,手插在腰上,得理不饒人的睇着唐容,又說:“是教人給打成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樣子。這也太過分了點吧!”
“思枋,你不要再說了。”衣擎天斥喝一聲,嚇着了發威的楊思枋。“你可不可以給我們一個單獨處的時間?”話雖為請求,但堅決強硬的態度,不容她拒絕。
楊思枋不情願地撇了撇嘴角,說:“我去找醫生問問,行了吧。”
等到楊思枋走遠了,看不見人之後,唐容才緩緩揚起頭來,望着衣擎天那張慘不忍睹的臉孔,哽咽地說:“對不起。”
她紅了眼眶,心痛極了。沒想到好脾氣的阿天會發人打人,更沒想到阿情出手會那麼重,把他打得進了醫院。
那瞬間發生的事,讓她嚇得整個人愣住了,等到她從怔忡間回神過來,一切都來不及了。她真的好抱歉、好難過,如果可以,她願代他受罪啊!
“我的傷不要緊。”衣擎天在乎的不是身上痛楚難挨的傷口,而是她即將離他遠去的事責。“你真的要跟那個叫阿情的去歐洲嗎?”
唐容不知該如何回答衣擎天。她的確打算到歐洲去遊學,但她並沒有邀阿情一塊,是他窮追猛打、硬是買了機票,要跟着她。
“我是想到歐洲去學音樂。”她說了事實,卻避開了重點。
“為什麼選擇去歐洲而不是美國呢?”在美國有湯瑋浴,他才好打探到她的消息;如果她不要他的關心,但至少他可以做到默默守候。
“歐洲集音樂、藝術之大成,有很豐富的音樂資源,是學音樂最好的地方。”她說的有理,卻說服不了自己,她不過是只會逃避的失敗者。
“但是去美國有湯瑋浴的照顧啊!”這樣他才能放心。
“我欠你跟瑋爸的太多,我不能再給你們添麻煩了。從今而後,我想靠自己的力量。”
“你從不欠我們什麼。”衣擎天疲憊地搖搖頭。“真正的原因是你不想再見到我。”
衣擎天悲哀地緊瞅着她。也許他可以對她解釋清楚他跟楊恩枋的關係,卻再也無法挽回她已經改變的情感。
不,不是!唐容在內心吶喊搖頭。她不是不想見他,而是不敢!她怕一再見到他的面,她就無法真正的斷情,忘卻對他的痴痴愛戀。
一咬牙,她撇開臉,不再多做解釋,任由他誤會。
她連看都不想再多看他一眼了……
唐容迴避轉開相對視的眼,令衣擎天心慌,心底深處像遺失了很重要、很重要,重要過他生命的寶貝那般的失落。
“什麼時候走?”衣擎天還是不願放棄最後的希望。
“再過兩天。”
“這麼快?”兩天,這麼短,短得連挽回的機會也不給他。也許最後的機會,只剩現在。
衣擎天不顧一切,唐突地問:“不去行嗎?留在我的身邊不好嗎?”
突如其來的請求,倒像是他的告白,如果不是知道他心有所屬,她真的好心動,好想為他留下來。
“學音樂是我的夢想,我不想再耽擱了。”她說得多冠冕堂皇。可心底又不是這麼想,她在期待,如果--衣擎天再開口求她留下,她會為他留下!即使只是妹妹的身分。
唐容將目光鎖在已經注視她很久的衣擎天,四目交疊,時間消逝在彼此欲言又止的眼波當中,誰也沒有再開口。
就這樣,兩人再次錯過……隨着楊思枋、護士的再度出現,他們之間劃下了句點。
******
兩天後,桃園中正機場--
“就這麼走,你甘心嗎?”湯瑋浴挑高眉尖,不悅地望着不遠處正不耐煩盯着他們瞧的主唱阿情。
阿情雖在唐容的要求下,給了他跟唐容一個單獨談話的空間,但一雙銳利的眼卻始終沒有離開他們的身上。
這令湯瑋浴感到不舒服,這麼一個率性火爆的年輕人根本就不適合纖細敏感的唐容。
“沒有甘不甘心的問題,我祝他幸福。”唐容說得再洒脫,卻也掩飾不了內心的寂寥。
“你走了,擎天他怎麼可能會幸福呢?他愛的那個人是你啊!”也不曉得衣擎天搞什麼鬼,什麼也沒跟她說,使得她負氣離開。
唐容笑着搖頭,否定了湯瑋浴的說法。
“你不信?沒關係。”湯瑋浴綻了個自信的笑容又說:“信不信擎天他等會兒一定會趕來阻止你離開。”
昨天他特地用電話告訴衣擎天唐容今天的班機時間,相信他很快就會出現了。
湯瑋浴的話才說完沒多久,就看見唐容揪然變了臉色。他莞爾一笑,一定是衣擎天來了。但是才轉過頭,他也變了臉。
來人是楊思枋而非衣擎天,而且她還一副趾高氣揚、怒氣沖沖地走向他們。
她來做什麼?還嫌攪局攪得不夠嗎?湯瑋浴心裏正感到不妙,思忖着應變之道,楊思枋已經來到他們的面前。
“你這個女人把人打了、傷了,然後就拍拍屁股想一走了之,太過分了吧!”楊思枋雙手環胸、氣勢高張,挑釁的言語直挑上唐容。
阿天沒來,楊思枋來做什麼?來嘲笑她的落荒而逃嗎?
“不然,你想怎樣?”楊思枋不懷好意的眼眸逼出席容倔強賭氣的一面。“誰叫你不看管好他。”
“管?我怎麼管我自己的老哥呢?”
“你……說什麼?”唐容圓睜杏眼,不敢置信她剛才說的話。
“我說……他之所以對我一見鍾情、窮追不捨,百般容忍我的任性,每個夜晚隨着我滿街亂跑,又允許我到你的‘地盤’撒野,全是因為我是他的妹妹。”
“妹妹?原來你不過也只是他的妹妹而已。”唐容諷刺地說。
“我這個妹妹跟你想的那種可不一樣,我是貨真價實、如假包換,可以驗DNA的那種妹妹。”
楊思枋不徐不緩的說來,炸碎了唐容早已認定的事實,她猛然搖着頭,表示她不相信。
沒法兒,楊思枋從皮包里拿出一張照片,遞給了唐容。
“打從他一開始表示喜歡我、接近我,全是因為這張照片。”那正是她與衣擎天第一次見面時,在她的辦公室所見到的那張照片。
“這張照片拍攝的地方是哥哥出生的地方,他以為照片上的那人是我,以為我到過那裏,所以,出於一種他鄉遇故知的心情,想進一步認識我。”
“照片上的人不是你嗎?”那明明是同一張精緻可人的臉孔啊!
“不是,那是我母親。”楊思枋含笑搖頭,頗為感慨又說:“哥後來知道了我是他同母異父的妹妹后,對我更是無度的寵愛,讓我幾乎錯覺可以代替你的地位。”
她和衣擎天一樣,從小父親早逝、母親又體弱多病,一個人過的是辛苦又孤單的奮鬥日子,直到遇上衣擎天,他給她一種完全包容的愛護,讓她恨起老天爺,為什麼衣擎天只是哥哥,因此起了妒恨唐容、捉弄唐容的意念,但沒想到卻害得他們分手。
她很歉疚,所以她希望能攔阻唐容離開。
“你已經取代了。”唐容斂下眼眸,不讓其他人看出她的嫉妒。即使明白了衣擎天對楊思枋的好是因為血緣的關係,但不論事實真相是什麼,都掩藏不了衣擎天曾經受楊思枋的吸引,改變不了衣擎天不愛她的事實。
“不,從來沒有。”楊思枋蕭瑟的眼神,看來很可憐。“哥也許很遲鈍,不了解對你的感情,但他人跟我在一起時,念念不忘的人是你。”
“沒錯,容兒,擎天他的確是如此,開口三句話,必有你的存在。”湯瑋浴在一旁幫忙解釋。
“我等了他這麼久,給了他無數次的機會,他卻什麼也沒有說。”唐容的心緊緊地揪住。“如果他真如你們所說是愛我的,為什麼他沒來?”
面對唐容的疑問,湯瑋浴只能無奈地望向楊思枋。昨天明明他就跟衣擎天交代過,為什麼來的還是楊思枋?
楊思枋轉着機靈的眼珠子,不知該怎麼回答。其實哥哥他不見了,今天一早,她去叫他起床吃早餐,誰知他竟然不見了。
她以為他先一步來到機場,但當她看到唐容他們時,她就知道自己猜錯了。
“他今早傷口又裂開,所以沒辦法來了。”說完,心虛地瞄了他們沉重的臉色一眼,知道他們並不相信她的說詞。
“既然是這樣,容兒,我們到醫院去看他。”湯瑋浴全然不信楊思枋的話,卻仍要勸退唐容離去之意。
她這一走,恐怕要再見面就難了。
“我在他的心目中,根本就不重要吧!”唐容的眼底再次浮現的是絕望心痛。
“容幾……”湯瑋浴再也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語。該死的衣擎天!
“唐容,該走了。”遠遠地,阿情突然出聲催促唐容。
唐容臉上沒有任何錶情,輕輕地對湯瑋浴頷首,隨即提起行李,朝阿情走去。
而湯瑋浴跟楊思枋卻沒人敢再開口要留住她,只能獃獃地望着她漸漸走遠的身影。
唉!這一別,不知何日才能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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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後--
維也納近郊,某一藝術學校--
唐容信步走在如詩如畫的校園中,心思不覺間又飄向她思念至深的東方……
一個星期前,她再度寄出屬於此地的明信片給湯瑋浴,意在報平安。
這是她自我放逐似的旅行所養成的習慣,每到一個地方,搜集此地特色的明信片,在離開時,再將明信片寄給湯瑋浴。
這樣的做法,像是想要留下某種訊息,違背了當初離開時的目的。
如此矛盾的做法,在她心中一直有兩股拉鋸的力量,日日夜夜撕扯着她的心,為什麼忘不了……
“唐容。”肩上陡地襲上一股沉重的力量,喚回了她痛苦的沉思。
“阿情,是你啊!”回過頭,人仍在怔忡間,她恍神地問:“有事嗎?”
“我聽說你通過學校的測驗,你決定要留下來了嗎?”
三年來,他陪着她走遍歐洲的大街小巷,看遍歐洲各國的文化藝術;鄉間小路、百年古堡、教堂、博物館、咖啡店、PUB……隨興所致,處處為家。
但從未像這次停留此地超過了一個月,而且她竟然有了長留的打算。
“嗯。我打算參加此地年底的鋼琴比賽。”她答得淡然,但心底卻想到了那張她寄出的明信片。
“為什麼選擇這裏?”一間位處偏僻的小鎮且名不見經傳的地方,為何選在此處做為結束呢?他不甘心三年的守候,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我喜歡這裏與世無爭的幽靜。”她的眼神忽地又飄遠了。
阿情嘆了口氣,是該認輸的時候了。
三年來的朝夕相處,有歡笑也共過患難,但他始終到不了她心靈深處。她常在不經意間用極哀戚的眼神,眺望遠方神思遠遊……
他知道她在思念某人……
“我決定要回台灣去了。老爸給我下了最後通碟,說我再不回去,恐怕琴弦就要倒了。”他試着用輕鬆的語調來沖淡內心的不舍。
“什麼時侯走?”她簡單的問話輕得幾乎沒有感情。
“你不留我嗎?”阿情痛苦地喝道。
“天下無不散的筵席,這個道理我明白。”她的話像是在勸他似的。
“你保重。”他一咬牙,表現出一個男子漢該有的風度。
“後會有期。”她淺淺地一笑。
“唐容,是朋友才勸你--”臨走之前,他回過頭送了句話給她。“不要光是壓抑,那隻會換來更多的相思罷了。”
揮揮衣袖,他走了,留給唐容無限的遐思,然後她又遁進琴室一整個下午。
雜亂無章的琴聲徹底匯漏她三年來刻意隱藏的心情……
止不住的相思令她哭倒。
頭一次,她無法在琴聲中得到平靜,她不得不放棄,離開了琴室,她選擇回家,自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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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的唐容被堵在門外的一龐然大物給嚇着了--滿臉落腮鬍的熊樣般男子,竟大搖大擺的在她家門口睡了起來。
基於本能的防衛,唐容立刻退開三步,轉身悄然溜走,打算到了安全的地方再報警處理。
但她驚慌雜沓的腳步聲驚醒了熊樣男子,一見到唐容躡手躡腳的背影,他縱身往前朝唐容一撲,不偏不倚的攫住唐容恐懼瑟縮的身子。
“容……兒……”熊嘴開了口,卻是意外地令她感到熟悉的聲音。
“阿天!”直覺地叫出這個令她萬分想念的名字,她緩緩地轉過身來。
撞進眼底的是那一抹教她日夜想念的湛藍眼眸,一剎那間的狂喜竄進她的腦海,直到四肢百骸。
“容兒,我好想你哦!”衣擎天忘情地摟抱着她。
淚水瞬間潤濕了唐容的眼。有那麼一刻,她想投入他的懷抱,卻被心底某個相對於愛的恨意給制止了。
他可是把她整整遺忘有三年,就連遠行的那天,他也沒有出現在機場阻止她的離開啊!
矛盾的情感再次無情地撕扯着她的心……
“你怎麼變成這樣?”無關緊要的問話逸出口,她發現自己鬆了口氣,不是刻薄的言語責罵,太好了。
“你指的是這鬍子嗎?從你離開之後,我就沒有剃過了。”
“為什麼不剃?”
“唉!說來話長。”
衣擎天嘆了口氣后,緩緩地道來。
“你離開那天,我在簽證處為了簽證下不來的問題,跟官員爭吵了起來。我不知道原來辦理簽證需要那麼久的時間,他們認定我狂急的心態純為挑釁的行為,把我送到警局拘禁起來。直到瑋浴保我出來,我這才知道,你已經走了。”
他情深無悔地凝視着她,她卻選擇別開眼眸,掩藏她內心的喜悅。
原來他並非無情,是她誤會了他!心底那塊冰山角落立時有了溶化的跡象。
“我知道自己留不住你,只好選擇跟着你。”唐容迴避的眼神,令衣擎天的心像被針刺了下。忍住心痛,他又繼續說:“一個月後,簽證終於下來了,卻失去了你的訊息。但我還是決定從你出發的第一站法國找起。我尋遍整個法國,完全沒有你的蹤影,正感到一籌莫展的時候,瑋浴捎來了你的消息--從你寄來的明信片看來,你剛離開了英國。”
她的明信片發揮了效用!對自己的用心良苦,她感到竊喜。
“沒有猶豫地,我立刻飛到英國,盼能得到你下個停泊地方的消息……就這樣,我花了三年的時間,直到昨天瑋浴他告訴我收到了你的明信片,我就來了。”
“你幹嘛這麼窮追不捨?”明明高興得暗爽,但口氣仍氣急敗壞地兇惡。
“為了跟你說清楚啊!”衣擎天執起唐容的手,深情款款地說:“容兒,我愛你!對不起,讓你受這麼多的委屈。”
“傻瓜。”她望着他,心裏好感動。等了這麼許多年、終在這刻美夢成真。
“傻瓜現在又累又渴,可不可以進你的屋去,討杯水喝,順便飽餐一頓?另外,我還需要一個歇腳的地方。”他揪着她的手,耍弄嘴皮,希冀用輕鬆的氛圍來化解唐容的心結。
“不行。”想起自己曾受的委屈,她有了莫名其妙的矜持。“你可以到附近的餐館找到吃的東西,而且隔一條街就有乾淨舒適的民宿……”
“不要,我只想跟你在一起。”他截去唐容的話,霸道地說。說什麼他也不肯離開唐容,只怕她再度從他的身邊走掉。
“隨便你。”她扯開他的糾纏,閃進自家門。
衣擎天用手阻着門,不讓門關上。唐容一使力,他的手瞬間多了一條又粗又紅的傷痕。
“你不要這樣嘛!”唐容望着那抹紅,鼻頭一酸,泫然欲泣。
衣擎天不捨得她難過,鬆開手,不為難她。
看着她關上門,他笑了。反正只要他守着,她就不會憑空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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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上門,唐容開始掃地、擦地、整理家務……忙得不可開交。原意是想藉此壓抑自己內心雀躍的心情,但卻適得其反,心裏想的全是衣擎天的事。
阿天找到住的地方了嗎?其實,她這裏並沒有多餘的房間,不過可以讓他打地鋪。她把地板擦的閃閃發亮。
她從冰箱裏拿出剩餘的白飯,炒了個牛肉炒飯。那是阿天的最愛,不自覺地,她加重了份量……
不知他吃飯了沒?飯炒好上桌,一個人孤零零杵在餐桌前,她食不知味。
去看看他走了沒?
她心才這樣一想,人已經到了門口,打開了門。
“嗨!容兒。”不意見到衣擎天那張毛茸茸的嘴巴,露出了一口白牙,朝着她笑。
他沒有走!這個事實,令唐容的笑意迅速由心坎處蔓延到唇瓣。
“好香,你炒了牛肉,對不對?”衣擎天從令人垂涎的香味猜測她烹煮的食物,忍不住食指大動。“我肚子好餓喔!你讓我進去吃頓飯,好不好?”
“只吃一頓飯而已,沒別的。”唐容強調的說明,不知是對他還是對自己說的。
“好,我都聽你的。”衣擎天的笑意帶着一絲的自信跟詭譎。
她鬆了門鎖。“進來吧!”
說好的一頓飯,在衣擎天踏進門的那刻起開始改變。
三年不見,衣擎天變得多話,從一頓飯到打起地鋪,他不斷地訴說這三年他所見所聞的事,害得唐容的情緒隨着他的一言一行而起伏。
原來這三年來他們有多次擦身而過的遺憾,他們看過相同的景物,有着一樣的感動,心裏想的同樣是……如果他(她)在身邊該有多好用!
兩人促膝長聊,直到天方魚肚白,敵不過濃濃的倦意,才不甘心的睡去。
第二天,衣擎天被一陣鳥鳴聲給吵醒,睜開眼,尋的就是唐容嬌俏的身影。十幾坪的小房間,不到幾分鐘的時間就他翻了過來,仍是不見唐容。
以為她又走了,着急地追出門口,正巧遠上從外頭購物回來的唐容。
“你這麼匆忙要去哪?”
“我……以為你又走了!”衣擎天驚魂未定地伸手將唐容摟進懷中。
“你別抱我……啊!危險!”唐容驚叫,本想提醒衣擎天她手上那包東西是有危險性的。
“哎喲!”說時遲那時快,他已被那不明物體給刺了一下。“你那裏頭是什麼東西啊!”
唐容得意地拿出一把剪刀。
“你幹嘛!”衣擎天心驚膽跳,難道容兒她氣得想殺他?
“剃你的鬍子啊!”她邊說邊走到客廳,繼續拿出其它的刮鬍子用品。“我可不要跟一個熊在一起,那會被人笑的。”
“熊,我嗎?……你……你……你……是說你要跟我在一起?”衣擎天欣喜若狂地跳了起來,說:“我制,隨便你要怎樣剃。”
“那就坐到椅子上。”唐容拿起剪刀的模樣有幾分嚇人。
但衣擎天全然不在乎,他靜靜地坐着,看唐容惡作劇般的笑靨,不停地在他的臉上揮動剪刀,幾次那刀刃兇險地閃過他白皙的肌膚,而他卻毫不在意。
時光彷彿回到從前兩人相依相偎的日子,簡單而快樂。
很快地,衣擎天如叢林的鬍子被唐容修剪成坑坑巴巴的草皮,樣子逗趣極了。唐容忍俊不住地笑彎了腰。
“容兒。”她笑的模樣很甜美,令他陶然。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哈哈!”唐容好不容易站直腰身,但一見到她的傑作,她又笑開來了。
衣擎天沒有預警地抱住她的身軀,整張臉貼在她柔軟的胸前。
“你幹嘛!快放開我啦,我還沒剪好。”唐容用手肘推擠他。
“我要你等我的那個晚上,我見到了我的親生母親,也就是思枋的媽媽。因為思枋是我妹妹,所以我才會對她那麼好,卻引起你的誤會。容兒,我愛的是你啊!”
唐容嬉鬧的心情正熾,卻被衣擎天突如其來的告白攪得無措,而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更是不斷回蕩在她的耳畔、心上。
“那張讓我身世大白的母親照片是我父親拍的,他是個攝影師,無意間驚艷於母親溫嫻的美麗,於是兩人相識、相戀、結婚,最後生下了我。”
衣擎天放在她腰間的手加重了手勁,她感到胸前一陣濕潤。
“容兒,太好了,我不是因為強暴、嗑藥、嫖妓而出生的棄嬰,我是因為有愛才誕生的。”
“阿天……”她抱住衣擎天的頭,感動、不舍地說:“你的愛都泛濫要成災了,怎會是沒人要的棄嬰呢?”
她憶起當初如果不是他雞婆的愛,哪會有現在的她;還有楊思枋事件,也是因他的愛才造成他們的分離。她愛他的善良多情,也討厭他廣慈的博愛。
“容兒……”衣擎天昂起頭,凝望着唐容。
沒有猶豫地,唐容火熱的唇印上他冰冷的唇片,用自己的愛意溫暖他。衣擎天伸出舌尖狂索着她的甜蜜--這滋味原本就該屬於他的,但他的粗心忽略竟使他錯失了三年。
兩唇微離,大腦重新運作,衣擎天又繼續說:
“那天母親也是像這樣抱着我,憔悴的淚流滿面,不斷地對我說抱歉,她不該因受不了父親的猝然去世而逃避對我的責任,她說她是個失敗的母親……這一切,我都不在乎,我的心感激多過怨恨……那晚母親留我住下,等到我回到家,見不到你的那刻,我差點就崩潰了!容兒,說什麼都不要再離開我了,求求你!”
“那你也必須答應我,你不能再隨便的忽略我……要不然,我不敢保證這樣的事不會再發生。”唐容柔情地撫摸他的臉頰,唇畔逸出的卻是警告的驚人話語。
“不會了,容兒……都該怪我笨、我呆、不解風情!”衣擎天拍打自己的臉頰。
“不要這樣。”唐容拉下他自虐的手。
“那你肯原諒我,肯再愛我一次嗎?”衣警天屏息以待她的答案。
唐容滑進他的懷裏,凝聽他紊亂的心跳聲。許久,才緩緩地說:“我愛你,從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就沒變過。”
“萬歲!”衣擎天高興地把唐容抱了起來,一圈又一圈的旋轉着。
屬於他們的愛情世界才正要開始轉動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