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劉漠衿以為雅婷聽完電話，會馬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來找她「分享女人的心事」，到時她再加油添醋，連騙帶推的把她送回鄉下，頭號情敵就此消失。

誰知等了好幾天，雅婷一直沒出現。直到昨天她再也等不及，打電話向她探口風。

「雅婷，妳住在哪裏？為什麼都不回來？」

「在朋友家。」她的任何事都可以與她分享，唯獨和傑德在一起這件事不想告訴她。

「那，妳知不知道傑德的下落？我都找不到他耶。」先套話。

「我不知道傑德去哪裏。」這是事實，她只知道他出國而已，阿威和照顧她的周太太都不知道。

傑德也真是的，好歹她也二十歲了，居然找個僕人來照顧她，真是夠了。雅婷在心裏埋怨，但在這同時竟也覺得喜孜孜、甜蜜蜜的。

「明明是情侶卻不聯絡，他到底有沒有將我放在心裏？」反正她堅持自己是傑德的情人。

想她劉渼衿是哪號人物，光用肚臍想，也知道傑德在雅婷那裏，邵雅婷那笨蛋想騙她，還得再練十年！

「喔。」為什麼渼衿口口聲聲自稱是傑德的情人？到底誰說的才是真話？雅婷有些迷糊了。

「雅婷，現在的男人都沒良心，妳千萬要小心一點。」知道她在影射誰吧？邵雅婷最好快滾回鄉下去。

「喔。」她到底在罵誰啊？人家傑德對她很好，每天都打電話關心她耶。

「對了，妳住哪裏？我去找妳，我們好好聊天，也順便幫妳看看環境。」她這麼關心她，夠朋友吧……

她才不是關心她。找到雅婷，就等於找到傑德，既然雅婷不願自己回來，她只好紆尊降貴去找他們。

「可是我一直都在外面。」打工這麼多，她在家的時間根本少得可憐。

傑德要是知道她和渼衿來往，肯定會不高興；而渼衿要是知道傑德和她在一起，一定會很傷心……隱瞞她和傑德在一起的事實，是唯一能使渼衿不傷心的方法。雅婷想。

「可以約星期天。」劉渼衿鍥而不捨。

「星期天喔？」雅婷很猶豫。她根本不想讓渼衿到小公寓來，但她拒絕不了。

「對啊，星期天妳下班后，我們約個地方一起過去。」劉渼衿難得的熱情。

這個笨蛋開始對她提防了，她當然要主動、積極點。

「這個……」

不給雅婷拒絕的機會，她自己拍板通過，掛斷電話。

哼，還怕逮不到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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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下午，劉渼衿上京華城去給邵雅婷那個笨蛋買禮物。

她對她有戒心，自己當然要獻點殷勤。

她打算把雅婷約來這裏，自己再送上剛買的禮物，把她感動得痛哭流涕，她一時心軟，就會買更貴的東西回送，她半點也沒損失。

邊逛邊欣賞這神奇的球型建築，由上往下望，中庭和對面樓層一目了然，她喜歡這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中庭一陣喧擾，她往人群簇擁的方向望去，看見一個不得了的畫面。

「那不是傑德嗎……」

那絕對是傑德，這世上再也找不到像他那樣器宇非凡、身形挺拔的男人。

「他旁邊那個是誰？」劉渼衿看個仔細。

那女子穿着華麗昂貴的絲綢，手上戴着白色長手套，脖子間戴着鑽石項鏈、手上戴着寶石手環，親昵地挽着傑德的手臂，身旁圍繞無數隨扈，活脫脫像個貴公主。

傑德也穿了極正式的紫羅蘭色西裝，貴族丰采迷倒眾生。

在擁擠的百貨公司中，他們像一對金童玉女，光芒熠熠、閃耀動人。

劉渼衿一路偷偷尾隨他們。

天啊，那是全賣場裏最貴的一套衣服！最貴的鞋子！最貴的名牌皮包！

她看見那女子瘋狂血拚，也看見傑德毫不猶豫的簽下一張又一張的帳單，兩眼部直了。

如果……如果他也供她這樣花用……老天爺，那她一定是世上最幸運、幸福的女人！

要這樣花他的錢，就必須把這幾個眼中釘剷除！她很清楚的意識到她的眼中釘除了雅婷外，又增加了眼前這個華麗、貴氣的女子！

該怎麼辦？情敵條件這麼好，她要怎麼不費吹灰之力的把她們解決掉？

有了，最好的方法是讓她們自相殘殺！

沒錯沒錯，就這麼辦。

先把雅婷找出來再說。

於是，她再次撥出雅婷的手機號碼。

「雅婷，妳下班了吧？我在京華城的『地心引力』等妳，快點來。」不容雅婷推辭，她掛斷了電話。

邵雅婷是個大笨蛋，她一定會來的。

坐在京華城中庭的美食街，劉渼衿滿意的打量着這個球型空間，挑高的中庭可以使她掌握所有樓層的動靜，只要雅婷看見傑德，就會和那個華麗女子吵起來，她就可以坐收漁翁之利了，哇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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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阿威在外面等，雅婷氣喘吁吁地跑進京華城。

「渼衿，對不起，結算時耽擱了點時間。」雅婷忙不迭地道歉。

「沒關係，我也剛到。」劉渼衿露出甜美的笑容。

「妳在電話中說住朋友家，是誰家？」劉渼衿積極地探問，極力要雅婷自行招供。

「沒有，只是一個朋友。」雅婷覺得很為難，她可不可以別再問這件事？

「是個帥哥？」劉渼衿促狹地問，「原來是和帥哥在一起，難怪不知傑德的下落。」酸溜溜的。

她只是在試探，看那個朋友是否存在。

「呃……」雅婷不自在的傻笑，話不用這樣說吧。

事實很明顯，這種說詞只是在敷衍她，她根本一直和傑德在一起。以劉渼衿的閱人無數和對雅婷的了解，一眼就看出雅婷沒有說實話。

既然她故意隱瞞，她自然也不必揭穿，因為好戲在後頭。

「傑德也真糟糕，說不見就不見，讓我怎樣也找不到，他躲女人真有辦法，八成常常同時和不少女人交往。」她邊說邊拉雅婷坐下，邊小心地注意傑德那班人的動靜。

根據她的觀察，那班人走到哪裏都會造成騷動，只要他們走到附近，雅婷不可能沒發現。

「呵。」雅婷不想聽渼衿講這種話，因為她想相信傑德。

劉渼衿有一句沒句沒一句的聊着她自己的事，其間摻雜對雅婷的關懷，但那也只是一兩句而已。

雅婷只是附和的點頭、微笑，劉渼衿的話對她面言，雖然仍會造成她的迷惘，卻再也沒有往日的分量。

劉渼衿的禮物還沒送給雅婷，左側的電梯口就騷動起來，想都不用想，一定是傑德和那位貴公主出現了。

「好熱鬧，是不是有什麼活動？」劉渼衿二話不說的拉着雅婷跑過去。

雅婷本來對「熱鬧」這種事興趣缺缺，但渼衿拉她，她也只好跟着過去。

就在那群人當中，她看見了那位貴公主，喔，真不是蓋的，衣服高雅、飾品華麗，人也長得漂亮，簡直跟洋娃娃一樣，不多看幾眼實在太可惜了。

漂亮的東西人人愛看，雅婷看到那麼漂亮的公主，也像其他人一樣捨不得走開。

在那位洋娃娃公主的旁邊，她看見了……傑德！

他穿着她從沒看過的紫羅蘭色西裝，梳着極體面的髮型，任那位公主親昵的挽着，不時朝她笑、朝她溫柔低語，完全是情人的樣子！

老天！雅婷的心像發生大地震，翻天覆地的震動起來，震得她搖搖欲墜。

那一瞬間，她的眼神和傑德對上了，但他竟然馬上轉過頭去，好像他從來沒有認識她！

雅婷呆站在原地，感覺全身的血液被瞬間抽干。

直到傑德走出大門、上車、離開，都沒有再回頭看她一眼。

「為什麼？他的情人明明是我，跟他上床的明明是我，為什麼他卻和別人在一起？」

雅婷心痛得連哭都哭不出來，劉渼衿倒是哭得呼天喊地。

「渼衿，不要哭。」雅婷有點傻眼，知道自己不能崩潰。

她不知該怎麼安慰她，只是拍拍她的肩，原本不確定的心，此時完全相信渼衿說過的話。

既然他可以和第三個女人如此親密，為什麼不能同時擁有她和渼衿？既然他可以對她甜言蜜語再視若無睹，為什麼不能有新的女人？

她完全看穿傑德這個人，也對他完全沒期待了。

「不，我要把傑德搶回來，他怎麼可以做這種沒良心的事？他看上別人，我怎麼辦？難道像衣服一樣，穿過就丟嗎？」

劉渼衿當然不是向傑德哭訴，她只是想激起雅婷的報復心而已，只要雅婷狠狠地衝上去和那公主扭打成一團，她就成功了。

「他已經走遠了。」雅婷淡淡的說。劉渼衿拚命鬧，她反倒像個旁觀者，心痛得彷彿千刀萬剮，同時也平靜得像事不關己。

「我要去找他問清楚，順便修理那個狐狸精！」渼衿想衝出去，雅婷用全身的力量把她攔住。

可惡，她都演成這樣了，為什麼邵雅婷那笨蛋還不行動？劉渼衿快氣死了。

「我們回去吧。」雅婷扶着哭得不成人形的渼衿，舉步維艱地走出京華城的大門。

門外，阿威正等在那裏，看見雅婷扶着人，便馬上上來幫忙，但看見是劉渼衿，表情僵了一下，一迭糟糕跌進心裏。

糟糕、糟糕、糟糕！少爺交代過，千萬不能讓小姐和這個女人見面……他該跟進去的！

而更扯的是，他剛剛居然看到萊利公爵和羅芙芮公主！

要是被邵小姐看到、錯認為傑德子爵，事情就糟糕到最高點了。

阿威想馬上打越洋電話向傑德報備，但雅婷要他先載她們到渼衿的套房，他只好等會兒再打。

「阿威，謝謝你，你回去吧，我決定留在那裏。」下車后，雅婷告訴他。

「邵小姐……」她如果不回小公寓，他就有被少爺砍頭的危險。

「你回去吧，不用再來了。」雅婷堅定地重複。

對於傑德的一切，她已經興味索然了。

「邵小姐……這樣，我對爵爺很難交代。」希望這種說詞管用。

「我若回去，就無法對自己交代……如果傑德真的要做什麼，我已經不確定能改變他了。」她已經被遺棄了，傑德還會聽她的話嗎？恐怕他連看她一眼都不肯。

他那冷漠生疏的一眼刺在她的心上，痛不可當。

「邵小姐，這其中有誤會，您必須查清楚。」阿威巴不得替傑德解釋好彌補自己的疏忽，但那隻會使事情愈描愈黑。

「謝謝你的安慰。」她已經被傑德騙得夠慘了，怎麼還能相信他的人？「你走吧，不要再浪費時間。」

說完，雅婷進入套房，把阿威關在外面。

慘了，慘了，慘了！阿威急急打越洋電話給傑德，傑德卻一直沒接。

糟糕得不得了，他覺得自己可能小命不保。

這晚雅婷沒有接傑德的電話，反倒把這幾天和傑德在一起的事，毫無保留地向渼衿和盤托出。

渼衿邊怪她背叛，邊非常有同情心的替雅婷抱不平，並且很有義氣地自行組成復仇聯盟，決定帶她去和傑德理論。

「妳之前已經警告過我了，我卻愚蠢的一直相信他，這些是我咎由自取，去找他只會自取其辱，還是大事化小吧。」雅婷想通了，一個巴掌拍不響，如果自己聰明一點，多相信渼衿一點，就不會陷得這麼深。

「這怎麼行？難道我們平白任他玩？還是我們不如那個洋娃娃？」渼衿極力慫恿雅婷去爭取自己的權益，要雅婷按照她的劇本演。

「跟他在一起的時光真的很快樂，這樣就夠了。」她不要現在的痛苦取代過去的快樂。

「妳……妳怎麼這麼沒用？這是中外戰爭耶，就算不為我們自己，也要為全台灣的女性同胞爭口氣。」渼衿唯恐天下不亂的把事情扯到無限大。

「要去妳去吧，我這樣就好。」雅婷覺得很累，不想再和渼衿討論那麼大的問題。

「邵雅婷！」劉渼衿作夢也想不到這個笨蛋會對自己說這種話，氣到差點沒撂下「妳不照辦，我就和妳絕交」的狠話。

幸好她極力要自己忍住，因為誰也不知情勢會怎麼變，說不定邵雅婷還有利用價值。

「我覺得很累，我們不要再爭論下去了。」雅婷躺到自己床上，覺得自己該好好的休息，而不是和她討論復仇大計。

劉渼衿不敢置信的看着她，覺得她漸漸脫離她的掌控，心裏很不是滋味。

她決定把她當抽屜里某樣過時的飾品——擱着，說不定還有流行的一天，但是利用完最大的價值，她會毫不猶豫的把她甩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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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德打電話找不到雅婷時，直接打給阿威。

「雅婷為什麼沒接電話？今天發生什麼事？」他心中的預感非常糟，阿威最好把皮繃緊一點。

「邵小姐恐怕是看見萊利公爵和羅芙芮公主……」他打了整晚電話都無法向少爺報備，現在只好挨罵。

「見到他們？她去哪裏見到他們？」傑德的嗓音發緊。這不只是很糟，而是九個糟迭在一起。

「邵小姐……」阿威把事情娓娓道來，而傑德則從第一句罵到最後一句，把他罵得狗血淋頭。

「你怎麼辦事的？連個人都看不好？為什麼讓她到處跑？你不會直接把她送回家嗎？」

尤其當他知道雅婷又回去和劉渼衿同住時，簡直氣歪了。

「我對你千交代萬交代，要你注意那個劉渼衿，你非但沒聽進去，還把她送到那女人面前！」他氣到想直接叫他去跳海。

「她為什麼會看見萊利和羅芙芮？她們怎麼會那麼巧約在那裏？你看不出來嗎？是那個名牌膚淺女在搞鬼！」可惡，這要怎麼解釋清楚？

傑德劈里啪啦的罵了十多分鐘，心中的怒氣仍難消。

「少爺，對不起……」阿威再怎樣，都只有這句。

「對不起有用嗎？我這邊忙得不可開交，你在那邊給我出紕漏？」一想到雅婷那雙美麗的大眼會哭成什麼德性，傑德的心就一直揪在那裏。

「對不起……」

「別再對不起了，快想解救方法！」這個只會對不起的飯桶！

傑德一顆心亂糟糟，很想做些什麼，卻覺得力不從心——他們的距離太遙遠了。

「你照樣去接送她，無論如何都要安全送她回住處，我這邊把最重要的事忙完就回去。」他想馬上飛奔到她身邊抱緊她，但這邊又攸關數以萬計人的性命……

該死的，他後悔沒把她帶在身邊，非常後悔。

「是，少爺。」阿威連忙答應。

這回他一定好好的看緊邵小姐。

「你乾脆把她綁到德國來。」傑德隨口冒出一句，心中隨即一驚，為什麼不？這世上沒有他做不到的事！

「少爺，這是違法的。」阿威連忙勸阻。

「這是命令。」他以不容違背的口吻說道。

他想她想得快瘋了，這是唯一治療相思的方法。

「少爺，這會牽涉到國際綁架案……」阿威擔心極了。全世界沒人敢做這種事，少爺千萬別任性。

「我的命令你聽不懂？」傑德嚴厲的吼，「不管她願不願意，以最快的速度把她綁到德國來！」

「是！少爺。」事到如今，阿威只好硬着頭皮做了。

跟到這種少爺，對心臟實在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