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儘管窗外春明花天,陽光燦爛,但孟梅烈卻無心再去注意親事以外的事,終日就關在房裏,了無生氣地度過每一刻。

小佩見她這樣消極,心裏也好過不到哪去,無論如何逗弄小姐,安慰小姐,小姐始終維持那一號表情——空洞沒有生命般的表情。

小姐,求你別再封閉自己、折磨自己了,小佩真的好替你擔心呀!”

孟梅烈依然沒有回頭,還是筆直地坐在鏡子前,沒有喜怒哀樂。

她在等,在等一個解脫的機會,令她自由的機會,是的,就在今晚,她將不顧一切地逃離這裏,最好逃得遠遠的,到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她需要有人幫她,而小佩是最好的人選。

“小佩,你可不可以幫我離開這兒?”

“啊?”小佩連忙搖頭,“不行啊,要是被發現的話,我會很慘的。”

盂梅烈哀怨地流下淚,“小佩,我和你情同姊妹,你若不幫我,就沒人可以幫我了。”

“小姐,你別哭呀!”小佩此刻已慌得亂了陣腳,落入兩難的局面。

孟梅烈以為她不肯幫忙,索性跪在地上,淚汪汪的直求道:“小佩,算我求你好不?我從未求過你任何事,這次就算是我欠她吧!小佩——”

小佩驚的趕緊也跟着跪下去,“小姐,您別折煞小佩了,小佩承受不起呀!”

“那除非你答應幫我,不然我就不起來。”孟梅烈是吃了稱砣,鐵了心。

小佩在腦子裏閃過好幾種不得好死的下場,但小姐待她的情義,讓她硬是咬緊牙根,決心豁出去。

“小姐,我……我答應就是了,你怎麼說我怎麼做。”

孟梅烈這才破涕為笑,激動地抱住小佩,“謝謝你,小佩,我不會要你代我承擔後果的。我要你跟我一道走。”

“真的,小姐,你真的要帶我一起走?”

“傻子,雖不成我會騙你?”

“我就知道小姐不會棄我於不顧,好,小佩要跟着小姐。”小佩終於知道什麼叫做因禍得福。

孟梅烈心中早已有萬全準備,現在又有小佩助她一臂之力……

當夜幕低垂大地,天邊亮起第一顆星星時,孟梅烈和小佩已收拾好細軟,並換上男裝。

“小佩,我們得把握時間,以免被人發現,我們就功虧一簣了”

“是,我知道。”

朦朧的夜色,的確是最好的掩護,加上她們身形嬌小,可以避過巡邏的僕役,迅速地從後門溜出去,但她們還是不敢大意,跑過一段路后,才逐漸慢下腳步。

“小姐,我們真的偷跑出來了耶!”

“只要還沒離開揚州,我們就不算成功。”

“小姐,那現在我們要上哪兒去?”

“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

雖然逃婚成功,但她心裏卻添了分罪惡感,但為了她的一生,也只好在心底祈求爹娘能原諒她的不告而別。

天下何其遼闊,究竟哪兒是她可以容身的地方?

孟梅烈瞥見不處停了輛馬車,忽然她生心一計,遂拉住小佩,“喏!你看,前面有輛馬車,我們有目標了。”

小佩不解地問道:“馬車跟我們離愛有什麼關係?”

盂梅烈得意洋洋地敲她一記,“你真笨,我們可以偷偷跟上去,看它去什麼地方,我們就去什麼地方。”

“那萬一它還是在揚州怎麼辦?”小佩擔憂地問道。

這可把給問倒了,可是不會這麼湊巧吧!

“小佩,你別杞人憂天,我想我們不會這麼倒霉的,你儘管放一百二十個心,只要有我在,任何問題都能迎刃而解的。”

小佩看她說得信心十足,也只好點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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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厚,千萬小心,因為三王爺不是等閑之輩,別館內究竟如何,我們都還不清楚,敵暗我明,不能不防。”

臨行前,霍青桓還是忍不住要提醒一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嗯!我自己會小心,你等我的好消息。”說完他躍上馬車,消失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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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郡一邊扒着飯、一邊拚命夾菜塞進嘴裏,狼吞虎咽的好不快活,一會兒,她終於注意到坐在一旁的霍青桓,見他連筷子都沒動過,心裏不禁納悶。

“霍大哥,你不吃嗎?”

“我還不餓,你先吃吧!”

阿郡也沒有多想,拚命地低頭奮鬥,好象怕有人會跟她搶似的,甚至不願儀態、形象,以秋風掃落葉的速度解決掉整桌子的菜。

對阿郡粗魯的吃相,霍青桓並沒有絲毫的輕蔑,對於她自然不作態的純真,更讓他打從心底欣賞她。

“好吃嗎?待會兒還有點心。”

“真的,還有點心哇,好,我要吃。”她擦掉嘴上的油漬,意猶未盡的笑道。

霍青桓拿了毛巾,幫她擦了擦手,“怎麼還穿這套衣服?這裏都沾了血,你不喜歡我準備的衣服嗎?”

阿郡彆扭地看着掛在屏風上的那套雪白的綢緞,考慮了好久后才說道:“從小到大,我從沒穿過女裝,我已經這樣慣了,現在要我突然改變,我會很不自在的。”

“你不試看看,怎麼會知道不好呢?”他鼓勵的說道

阿郡有些為難的低下頭,“可我很粗魯的耶,我怕會白白糟蹋那套好衣服。”

霍青桓可不認同她的觀點,“怎麼會呢?你這麼討人喜歡,穿上那套衣服,一定會很好看。”

阿郡看着那套雪白的綢緞,也有點動心,有點躍躍欲第44頁缺那個房裏的姑娘是鬼?莫非是我老眼昏花,好,就算我眼花,府里上下四十幾對眼睛在看,不會錯吧?”

搞了半天,原來是這檔小事。

“爹,你說的是阿郡啦!她是我救回來的,才不是我的小妾,你誤會了。”

“真的是這樣?”

霍青桓舉手起作發誓狀,“爹,我說的句句實言,絕非半句虛言。”

霍仁這才掃臉上的烏雲,“好好,我相信你不是薄情寡義的人,那她什麼時候走人?”為了保障媳婦日後鞏固的地位,他不得不問。

“爹,至少也要等她傷勢復原呀!”

霍仁這才安心,“好,你說的喲,到時候可別再出狀況了。”

“我知道。”

不知道她在揚州有沒有親人?如果沒有的話,那她何去何從?

一連串的問題,集聚在他的心裏,擾得他心煩意亂。

第二天一早,小圓便來到阿郡的房間,準備幫她改頭換面,雖然早聽其他僕人提起她,但這麼多天以來,今天是第一次的見面,不曉得她是什麼樣的人。

當她一踏進房門,立刻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兒。

阿郡奇特的睡相把她下着了,頭垂在床外,雙腳貼在牆壁,還流着口水呢!

是要叫醒她,還是等她醒來?

最後,小圓決定耐心地等她醒來,以免打斷她的好夢。

阿郡翻了個身,卻一個重心不穩,連人帶被摔到床下,這下睡蟲全都嚇跑了,小圓驚呼一聲后,連忙跑過去扶起她,“小姐,你有沒有怎樣?”

阿郡揉着摔疼的腰骨,從地上爬了起來,直嘟嚷叫疼。“疼死我了……咦,你是誰呀?”

小圓露齒一笑,將她拉至梳妝鏡前,並幫她順了順髮絲。“小姐,我是小圓,是少爺要我來幫你打扮打扮的。”

“哎呀!別叫我小姐長小姐短的,我不習慣,我跟你們是一樣的,叫我阿郡就行了。”

“那可不行,少爺要是知道了,會怪我蹈矩,我還是叫你郡小姐。”

阿郡也不再為難她,不過她還是想到個兩全其美的辦法,“這樣吧!私底下,你就叫我阿郡,我不想跟你有什麼分別,是小圓,行嗎?”

她平易近人、親切自然的舉動,博取了小圓的好感,“是,阿郡,現在你坐好別動,我幫你把頭髮弄得漂漂亮亮的,包管少爺見,讚不絕口。”

阿郡果真正襟危坐,乖乖的讓小圓打理她的頭髮。

在小圓的巧手下,阿郡的頭髮全被盤起來,小頭則點綴些絲帶,耳鬢旁故意垂些髮絲,再配上她一身雪白的衣服,看來飄逸脫俗極了。

“這真是我的嗎?”阿郡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銅鏡里的自己。

小圓順勢拉起她,示意她轉幾圈;阿郡整個人飄然地旋轉,絲帶、裙擺都隨之飛揚,讓她看來活脫像是古畫中的仙女——偷溜到凡間貪玩的仙子。

“阿郡,你真是天生麗質難自棄,稍稍一作打扮,就美得這樣脫塵,如果我有你的一半就好了。”小圓羨慕的說道。

阿郡嚴肅地拉着她的手,“小圓,每個人的審美觀都不同,我就不覺得我真如你所說的那麼好,在我認為,外貌並不代表一切,只要心地善良的人,就是最美麗的。”

小圓這才減輕些自卑,阿郡說的話的確有道理。

“阿郡,我了解你的意思,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片天是不是?”

阿郡對她豎起拇指,“孺子可教,跟着我,包管你前途一片光明,呵D可!”

小圓卟哧大笑出聲,“阿郡,你很容易驕傲喲!”

阿郡難為情的搔着頭,“哪裏,哪裏。”

在一陣笑聲中,小圓記起少爺的交代,趕緊半推着她出房門。

“阿郡,少爺有吩咐,要你打扮好后,到大廳一塊用早餐,老爺和少爺的朋友都會在那兒,他等着給你們介紹呢!”

阿郡回眸對她一笑,模樣俏極了。。

“聽你這麼一說后,我肚子也有點餓了,對了,我往這兒這麼多天,房門都沒踏出半步,實在不熟悉這裏的環境,可得麻煩你帶路。”

小圓沒有多說話,直接拉着她就往大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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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兒琛昂首地直往門外探頭,對霍青桓即將介紹認識的姑娘,心中有分好奇;而霍仁則是吹鬍子瞪眼,原本大好的心情,在知道要與那狐狸精共進早餐時,全被破壞殆盡。

霍青桓看出霍仁的不耐,正欲要出言婉轉時,小圓已經領着阿郡進來。

“少爺,郡小姐來了。”

是她,是那位姑娘,皇天不負苦心人,老天真的讓我再度遇見她。

趙兒琛情緒澎湃地坐立難安,喜出望外地直呼老天待他不薄。

阿郡脫塵飄逸的清新,吸引在場的三個人的目光,直驚艷不已。

倒是霍青桓首先恢復冷靜,將她拉到自己身邊坐下,自然地幫她盛了粥,“你一定餓了,快吃吧!”

霍仁的目光從她一進門就沒掉開過,打量她全身上下,犀利的彷彿要看透她,不過說真的,他不諱言,青桓的眼光真不錯,他們.坐在一塊看來是滿登對的,可那並不表示他願意接納她,門兒都沒有。

阿郡被瞧得渾身不自在,連粥都咽不下,只好輕輕咳嗽,“大叔,你非要一直看着我嗎?這樣我會消化不良耶!”

霍青桓這才如夢初醒,忘了替他們介紹了,“阿郡,這是我爹,他心地很好的,只是嘴壞了點;而這位是我在京城的好友——趙見琛。”

阿郡轉過頭看清趙見琛后,驚的從椅子上跳起來,直指着他叫,“掃把星,你……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他不會真的那麼記恨我吧,連我在哪兒落腳,他都查得一清二楚。

“你們認識?”這個認知,讓霍青桓心裏有些酸酸的。

趙見琛一臉無辜地苦笑。什麼時候我成了掃把星?

阿郡沒有讓他有辯駁的餘地,馬上劈哩啪啦地直抱怨一堆,“青桓,你知道他有多可惡嗎?先是害我摔進水裏不說,又找四個孔武有力的‘大稞呆’恐嚇我,嚇得我幼小的心靈卟通卟通地直跳,現在他又出其不意地出現在我面前,害我勾起那段心驚膽戰的回憶,簡直是居心叵測!

趙見琛忍笑地指着自己,“我那麼十惡不赦嗎?”

如果因此造成她和我保持距離的話,我一定叫那四個回家吃自己。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霍仁帶着幸災樂禍的表情看着他們,一副等着看好戲的表情。“對呀!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假惺惺地問道。

“姑娘,我絕非故意嚇你,而是我正巧碰見你坐在溪邊掉淚,怕你要尋短見,才不顧一切衝上前去,而那四個大漢是我的僕人,他們是擔心我出了什麼意外,他們是護主心切,沒想到竟造成你的誤解,我感到很抱歉,卻沒有機會向你道歉。今日竟在這兒遇見你,現在,我鄭重地向你道歉。”

“你曾想尋短見?”霍青桓心驚地問。

霍仁也不落人後地表現關懷之意,“死又不解決一切,一了百了。”

“你們別斷章取義,我活得逍遙自在的,誰說我要死啦,放心,我會長命百歲,壽比南山。掃把星,你別有事沒事詛咒我行不行?”阿郡氣得不想多做解釋。

趙見琛委屈地糾正她,“我不叫掃把星,我叫趙見琛。”

他那副小媳婦模樣,教阿郡見了於心不忍,覺得自己失目了。“好吧,我不叫你掃把星,以後都不叫,趙見琛是吧!栽知道了,趙大哥。”趙見琛到是不計前嫌地直笑,“叫我見琛就行了,我們也算是朋友,別對我見外。”

阿郡表情有些古怪,好一會兒,才緩緩地叫他一聲:“見——琛。”

“好啦!誤會都解開了,坐下來用餐吧,菜都快涼了,”霍仁打圓場地說道。

“丫頭,你府上哪裏?家裏還有些什麼人?怎麼會來到揚州?”

他調查戶口是有必要的,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並不無道理。

“我叫阿郡,住在杭州城外的慈雲庵,這次來揚州是為了找我失散的親人,順便替人送信。”她毫不設防的全說出她的一切,臨時又想到還有需要補充的,於是又滔滔不絕的介紹自己,“我今年十七歲,庵里養了五隻動物,有羊、雞、貓、狗,我還有一個疼我的師太,我最喜歡吃烤乳豬和師太煮的素菜,可惜烤乳豬只能在中元普度時才能吃得到的。”

誰問你這些呀?

霍仁無聊地把玩着鬍鬚,礙於風度,又不得不裝出同情的臉來。“阿郡,你真是個可憐又懂事的孩子,沒關係,你就儘管留在這兒,直到你找到你的親人為止。至於烤乳豬,你愛吃的話,隨時都可以叫廚房弄。”

婉拒我呀!說你不願接受呀,快說呀!

霍仁屏息等着她婉拒自己。

阿郡偏頭想了一下,隨即展開笑顏,“霍伯伯,謝謝你收留我,那我以後就不怕餐風露宿羅!”

霍仁神情古怪,簡直有點欲哭無淚,“是喔,是喔!”

我這張嘴真該打,好端端的幹嘛說出違背良心的話,這下可好了,騎虎難下了。

“是呀,既然爹也這麼喜歡你,那你就安心地留在這吧!”

這事急轉直下,最樂的莫過於趙見琛,因為他可以多親近阿郡,他一定要讓阿郡怪他改觀,進而對他另眼相看。

在場的三個大男人,各懷心思地用着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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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厚駕着馬車,馬不停蹄地直趕路,經過一天一夜的奔波,他在此刻也感到有些疲憊,決定在前頭歇息一會兒,養足精神后,再繼續趕路。

都是青桓這死傢伙,沒事找事做,說什麼怕我長途跋涉,日子難過,又擔心我露宿在荒郊野外會餓死,硬是幫我準備一馬車的零嘴和小吃,害我拖個累贅,路程也耽擱不少,要是我騎馬趕路的話,只怕現在已不知道飛奔到哪兒了!

不過說歸說,他倒真有點肚子餓了。

於是他俐落的勒住馬,讓馬車停在樹蔭底下,準備先填飽肚子再說。

當他一掀開馬車的布簾,映入跟簾的,是兩個男人蜷曲在他的馬車內,手裏還拿着一罐蜜餞,臉上充滿倦容。

咦?這不是孟梅烈和他的小書僮嗎?他們什麼時候爬進馬車的?

“梅烈——梅烈——”他輕推着孟梅烈,打定主意要搖醒他,因為他要個解釋。

孟梅烈迷糊中聽見有人叫他,還以為自己在家裏,忘了她已經逃家,還揮着手要人不要擾她清夢。

“小佩,別吵我,等我養足精神,我要逃婚,寧產才會有力氣翻牆,知道嗎?”

原來他也是個拒絕跳人婚姻填墓的人,奇了,怎麼他這陣子遇見的,全是些不想成親的人?

“梅烈一…你醒醒呀!”

孟梅烈半夢半醒中,忽然想到自己和小佩已成功逃家,並跳上馬車……霎時,她快速地爬起身,正好對上季厚戲謔的眼神,“季厚……”

頓時她舌頭像打上結似的,半晌都發不出聲音來。

季厚也沒打算為難他,既然他現在有困難,他又何必吝於相助?

“你現在安全了,因為離揚州是天高皇帝遠,你逃婚成功,再也不必被強迫成親。”

“你怎麼知道我逃婚?”

難道我的裝扮有破綻?還是我臉上寫了逃婚二字?

她嚇得連忙摸了摸臉,不敢再抬頭看他。

季厚卻以為他是不好意思,遂替他找個台階下,“沒關係,你的心情我可以體會,娶一個不愛的人是非常痛苦原,有機會當然會想要逃,要不是我剛剛聽見你的情話,我還不知道是發生什麼事呢!”

孟梅烈這才鬆一口氣,心情也漸漸恢復平靜,“是呀!我這也是萬不得已的下策,如果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我也不會選擇逃婚。”

在第一次初識時,他一直以為孟梅烈應該是個主觀意識不強,且有些文弱的書生,但由這一次的事件,他發現孟梅烈是個清楚知道自己要什麼的人,思及此,他不免覺得自己有些膚淺了。

“我很佩服你果斷的勇氣,像我的一位摯友,他就沒有你的勇氣了。”

“他也是要成親,而且不怎麼贊同這門親事?”她突然對他那位朋友的處境感到同情,有分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惺惺相惜。

我就搞不懂,身為父母的人應該也是希望子女能過着幸福快樂的日子,可為什麼非要替他們安排,操縱一切,以為這立意的出發點是為子女好,卻不知他們孤意的決定,有可能會造成一對對的怨偶嗎?如果真愛他們,應該讓他們自己去決定自己的將來才是。

“是的,我們先不談這個,對了,就這樣貿然離開揚州,有決定要上哪兒去投靠親戚嗎?”

孟梅烈想起在開封的姑爹,可她怎敢去投靠他們,這一去無疑是自投羅網,肯定會給押回揚州,乖乖成親的,那可不行,要知道她可是費了好大力氣才逃出家的,要她回去成親,免談。

我已經厭卷做溫室里的花朵,厭倦什麼事都由着別人替我決定,厭倦扮演柔順的小綿羊,我要做我自己,要趁這次出外的機會,好好磨練自己,這才不在一我這趟出走的苦心。

“我沒有什麼親戚,目前走一步算一步,咦,季厚,你不是住在揚州嗎?怎麼?你打算出外飄泊,雲遊四海呀?”

“不,我住在關外,現在正要回去哩!”

“那我和你一道好嗎?”

孟梅烈閃着祈求的眼光,教季厚不忍拒絕,但他這次回關外是另有任務,怕帶他們在身邊會不好做事,但轉念一想,梅烈在外地也沒有什麼親人,如果要他們打道回府的話,又怕文弱的他們在路途中發生危險,最好的安排就是帶他們一道回關外。

“好吧,那你們就和我一起回行雲山莊。”

“真的,你真的願意收留我們?你可不能反悔。”現在她的心情真可以用“柳暗花明又一村”來形容。

對於孟梅烈小孩子氣的行為,季厚也無奈的失笑,“你放心,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況且我也不可能棄你們於不顧?”

“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我驚嚇你在先,又對你無理要求在後,但你仍不吝在我們走投無路的時候伸出援手,你給我們的,梅烈真的無以回報,”他不離分寸的說道。

“你別這麼見外,我們也算是朋友,朋友有難,我豈可袖手旁觀,況且這也是區區小事,不足掛齒。”

季厚先伸出手來,孟梅烈見狀,也伸出手將他握緊,一份難以言喻的誠意正心拉近他們的距離一段友誼就此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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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孟府上下都忙着張羅、打點一切,迎接孟梅烈出閣的那一天,孟造奇誓必要她成為全揚州最風光的新娘,幾:天下來,所有人已累得人仰馬翻,沒有人去注意到孟梅烈已:經逃婚,仍興高采烈的佈置內外。

直到李兒見嫁衣已修改好尺寸,開心地要小佩拿去給孟梅烈試穿。但遍尋府里,卻沒有小佩的人影,這令李水兒心裏已有些許不實之感。

“小玉,你們到小姐問看看。”

小玉托着嫁衣,跟在李水兒的身後,而李水兒腳步也急促的居步起來,心中拚命祈禱孟梅烈可別幫出什麼傻事來才好。

“梅烈,梅烈——”當她推開緊閉的房門,看見屋內空無一人後,她的心頓時跌到谷底,但她仍不願相信事實,在一陣翻箱倒櫃后,孟梅烈的一些首飾及物都已不在,這下李水兒終於肯定自已的想法——梅烈帶着小佩逃婚了。

“天哪!梅烈,你怎麼可以做出這樣的決定,這樣的傻事,你叫娘如何向你爹交代呀!”

孟造奇在知道后,大為驚之際,立刻痛定思痛,傾出府內所有的家丁,朝水路、陸路搜索,不放過每個可能,連揚州城都翻了一圈,誓必要把盂梅烈找回來。

孟造奇和李水兒坐在大廳上,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來回不停的踱步,四目相對。隨着空手百回的家丁,他們的希望一次一次落空,多日來的勞累,加上孟梅烈的出走,已經使他們筋疲力盡,不知該如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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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書兒專心地坐在窗前調前調音律,微風徐徐迎面吹來,望着閣樓下方那一大片的野菊花,濃郁的香氣教她失了神,她彷佛看見霍青桓俊逸地站在那兒,露出只為她展開的笑臉,深情地向她直招手,像是在邀請。

青桓,什麼時候你會明白我的心意?即使你明白,你會接受我嗎?我多麼盼望,我能興你倘徉在一處沒有紛爭的世外桃源,興我情話綿綿,共度每個花前月下的夜,那麼我這一生又有何遺憾的呢?

突然,一支飛鏢不偏不倚射在她身旁的柱子上,她迅速地抽掉飛鏢,並解下系在上頭的紙條。在看完紙條后,她探出窗外,施展輕功凌空而去。

“主人,你找我?”

戴關面具的男人緩緩轉過身來,直接開門見山的下了道命令,“我要你進入霍青桓的家中,殺一名叫阿郡的女孩,並奪回在她身上的密函,進而取得霍青桓的信任。如果發現他有任何不利我們的興動,也一併除掉他。”

“主人,這……這妥當嗎?”

“我給你三個月的時間,到時候你若無法完成任務,你該知道下場,而你大哥也會遭殃。”

“我的命是主人給的,主人要我做什麼事,我都會去完成,哪怕是犧牲生命,我也在所不惜。”

“很好,我等着你的好消息?”說完,一陣七彩迷煙帶走了他。

丁書兒這才吁了一口氣,靠在樹榦上嘆氣。這種永世不得翻身的折磨,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能解脫?何時才能停止這日復一日受人控制的生活?她不敢想,也無力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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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煙雨樓發生火災,大火讓所有的一切都付之一炬,損失非常慘重,死傷也不少。當霍表桓和趙見琛一行人聞訊趕到時,煙雨樓嚴然已成為一座廢墟。

趙見琛有些遺憾的看着曾經風光一時的煙雨樓,惋惜地嘆口氣,“我們來進了。”

霍表桓不放棄的卻衝進去,卻讓趙見琛一把拉住,“青桓,你不要命啦!現在裏面溫度還很高,火勢很可能一觸再發,別進去了,或許你的朋友早已逃出來也不一定。”

“咳……咳……”丁書兒身狼狽、踉踉蹌蹌地從煙雨樓旁的巷子奔出,“青桓,我在這兒……”

霍青桓及時接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影,“書兒,你還好吧?有沒有傷到哪裏?”

丁書兒驀地痛哭出聲,“好可怕的火,我們全亂成一團,大家橫衝直撞地要逃,我也嚇壞了,一心一意要跟着逃,最後我冒險地爬上樹,硬是跳出牆外,幸好沒跌斷腿,我好害怕,我已經六神無主,心如槁木死灰,我以為再也是不着你了——說完好緊抱住霍青桓,哭倒在他懷裏。

“書兒,你別怕,現在你安全了,我先帶你回我家,一切以後再說好嗎?”

丁書兒眼裏的恐懼教霍青醒更為不忍,又加重力道緊抱她,“書兒,一切有我在,你別怕了,嗯?”

丁書兒這才安心地靠在他肩上,“青桓,我相信不論如何,你都會在我身邊保證我,是嗎?”

“是的,因為你是我的朋友,我當然會盡量最大力量保證你。”霍青桓理所當然的說道。

不,我要做的不止是朋友——但這句話,丁書兒始終沒勇氣說出口,她只是靜靜地由霍青桓將她抱進雇來的轉子中,但她可以確定的是,第一步已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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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桓,你真的打算收留她?要是你過門的妻子吃醋,那你可有得解釋了,何不幹脆先安排她到客棧去住?”

老實說,他不太喜歡那個叫書兒的姑娘,總覺得她的眼神很深沉,似乎頗有城府,這樣貿然帶她回府好嗎?會不會因此惹出什麼風波?

“見琛,你想太多了,書兒是個好姑娘,雖然她是青樓女子,但並沒有因上隨落於紙醉金迷的生活中,只要你多認識她一點,你會發現她的優點的。”

他知道見琛書兒似乎有敵意,但堆只當他是對書兒認識不深,以貌取人,並沒有仔細去思考他話里的弦外之音。

既然青桓都這麼說了,那我再說什麼也無法改變青桓的執意。“我了解你的意思。”

可依我在宮中生活,見過太多後宮的暗濤洶湧,每天都不斷上演着爭風吃醋、奪權奪利的戲碼,一旦女人不顧一切想得到她想要的,眾使是溫馴的小綿羊,也會變成兇猛的才虎,剛剛在書兒眼裏,我捕捉到手到擒來、勢在必得的光采,會是我看錯了嗎?

霍仁盾着跟在霍桓後頭進來的丁書兒,不禁又拉下臉,知道霍府又多個不速之客了。這死小子,把我的話當馬耳東風,明天就要成親了,還三天兩的盡收留些姑娘,要是傳出到親家翁的耳里,教我怎麼在他們面前抬頭,教我怎麼對得起梅烈?

但疑於在眾人面前,他又不好意思當場發作,只好先將:怒氣壓下,待會兒再找他算帳。

“青桓,這位姑娘是?”

霍青桓知道如果他實話實說的話,爹肯定會氣得跳腳、破口大罵,在不得已的情況下,他只好撒個善意的小謊,

“爹,她叫丁書兒,是季厚的朋友,因為是來揚州投親的,誰知道她的姨母早搬走了,而現在季厚又回關外,不得已情況之下只好先來暫住我們家,爹,你不會反對吧!”

丁書兒也有禮的向他欠欠知,“伯父,我是丁書兒,以後就要請你多多包涵了。”

阿郡好奇地欲擠到霍仁面前,卻不慎踩了他一腳,痛得霍仁哀叫一聲,“君丫頭,你跟我有仇是不?這雙鞋子是我新買的,準備在明天的喜宴上穿的,現在你卻輕而易舉的踩黑它,你教明天怎麼辦?”

阿郡促狹地直對他擠眉弄眼,表情像發現到重大秘密似的,“霍伯伯,你明天要做新郎啦?”

“郡丫頭,你可別故意毀謗我的名譽,我又不是老不修,新郎不是我,是我兒子青桓,人家他明天就要娶個秀外慧中、惠質蘭心的媳婦。”

霍仁半是炫耀,半是給她下馬威,希望她別自作主張,想勾引青桓,趁早打消念頭,哪邊涼快哪邊去。

不知怎麼的,阿郡的胸口有些悶悶的,她以為是自己生病,或是舊傷復疼,雖然如此,她還是燦出最真摯的笑容,“真的啊,青桓,恭喜你了。”

她這樣不做作地獻上真的祝福,倒教霍仁有些意外,難道是他太小心眼了?

“小圓,你先帶書兒去客房走向後院。”

趙見琛點點頭,隨即領着丁書兒走向後院。

趙見琛機不可失,立刻開口邀約’阿郡,“阿郡,我們到涼亭那兒坐坐好不?”

阿郡下意識地抬頭,看了天上略有烏雲遮掩的明月,突然心裏有股同病相憐的感覺,但為了不讓他們替她擔心,她硬是甩掉那種沉重的感覺,漾出笑容,“好哇,待會兒再叫小圓幫我們準備一些茶點,霍伯伯、青桓,也一塊來吧!”

她不等他們開口,就逕自拉他們走往涼亭,“今晚的月色挺美的,只可惜有些烏雲。”

霍青桓也感覺到她的多愁善感,卻不知如何開口安慰她。

待到涼亭坐定后,小圓送上一盤盤的點心,一壺香片,還有霍仁的指定的一缸女兒紅,醺得四人都有些飄飄然的。

“郡丫頭,這缸女兒紅可是我珍藏好久的醇酒。”

阿郡雖不懂喝酒,也從未喝過酒,但那女兒紅散發出來的香氣,令她好奇的有些蠢蠢欲動,她巴望着霍仁,“霍伯伯,讓我喝杯好不好?”

霍青桓按下她,搖頭的說道:“阿郡,這酒對你來說很烈的,你別喝了,喝香片好不好?”

既然是珍藏很久的,那一定是好東西,她豈可錯過?於是她掙脫掉霍青桓的手,快速地接過霍仁遞給她的酒,一鼓作氣全喝光。

霍仁對她的氣魄讚不絕口,“郡丫頭,我真佩服你,面不改色的一飲而盡,來,我再敬你一杯,見琛,你要不要?”

“好,也給我嘗嘗你的女兒紅。”基於輸人不輸陣的心理,滴酒不沾的他也只好破戒。

阿郡整個喉嚨像被火燒過一樣,辛辣的刺激倒振奮了她的精神,“霍伯伯,你的酒量如何?”

說到酒量,霍仁又忍不住要自我膨脹一番,“說起我的酒量,那可是好的沒話說,我以前在京城有個外號叫酒國英雄,練就一身好酒量,可不是三年五年的,一要有膽識,二要有天賦,三要有肚子,我酒國英雄的名號可就是浪得虛名的。”.

“爹一…你怎麼還改不了壞習慣,一喝酒又是——”

霍青桓話還沒說完,就叫阿郡給捂住嘴,“青桓,你怎麼這麼說霍伯伯呢?哦!你是嫉妒他的封號?”阿郡指着他,暖昧的笑道。

霍仁一連飲了好幾杯,有些搖搖晃晃的坐到阿郡身邊,“郡丫頭,這些天相處以來,你今天說的話最像人話,我也感到很納悶,我為人這麼豪爽,可這死小子扭扭捏捏的很,我乾杯不醉,他竟十杯就倒,你說奇怪不奇怪。”

霍青桓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怎麼爹全說些扭曲事實的話,一般人只要有大腦,也會看得出來究竟是誰十杯就醉,偏偏爹就是不肯面對事實,硬是將白的就成黑的。

“青桓,你別亂跑嘛!我還沒說完你的缺點哩!”霍仁有些不滿的埋怨道。

阿郡見狀,一把拉住霍青桓,開心地像個小孩似的,跟霍仁邀功,“霍伯伯,我捉住青桓了,我叫青桓乖乖地別跑啊!”她又轉向霍青桓,迷濛的看着他,“青桓,難得霍伯伯今天心情好,他不吝惜給你指教,你也應該尊重他一下,坐着別亂動啊!”

霍青桓無奈地嘆口氣,準備向趙見琛求救,卻見他早已倒在桌子上呼大睡,再看着爹和阿郡相談甚歡,彷彿相見恨晚似的,他的眉頭又皺得更緊,看來今晚是別想安寧了。

“霍伯伯,這是真的嗎?當年你真的一手拿刀、一手拿斧,單槍匹馬地衝進強盜窩去救青桓他娘?”阿郡流露出崇拜之情地看着霍仁,不禁為他當年神勇的行徑捏一把冷汗。

霍仁驕傲的抬起頭,無比自負地拍着胸脯,“那當然,想當初我一個破十個,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打得那些強盜落水流水,跪地求饒,天地都為變色哩!”

阿郡聽得如痴如醉,佩服得五體投地,忘情地拍手叫好,“霍伯伯,我對你的景仰,有如江水滔滔,黃河汜濫,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形容詞,來表灰我對你的欽佩之情。”

霍青桓只像個沒事人,獨自坐在一旁,聽他們一唱一和,不知道該不該將事實說出。當初爹是神勇又單槍匹馬的上山去救娘,但是娘沒救着,他自己反被囚禁,後來還是孟伯伯帶官兵去圍剿天龍寨,一舉殲滅那些盜賊,爹和娘才被釋出,與爹自我膨脹的英勇事迹確有出入,但爹難得碰上談得來的人,又如此推崇他,怎好去破壞爹的英雄夢呢?

“哇,沒酒了,霍伯伯,沒酒了,”阿郡高舉着再也滴不出半滴的罐子說道。

“沒酒不是什麼大問題,酒窘里我還藏着幾罐呢!你坐在這兒別亂跑,我這就去拿來,我們再喝它個痛快。”

“好,沒問題,我等你。”

隔了一會兒,還不見霍仁拿酒回來,阿郡也顯得有些昏昏欲睡,她自然地靠到霍青桓肩上,“青桓,我今天好高興喔,花前月下,飲酒作樂,大家圍在一塊兒,談天說地的好不快活,就像一家人一樣,氣氛如此融洽,不用虛偽做作,從小我就是個孤兒,只有和師太相依為命,心底深處真的很渴望有個家。”

霍青桓不舍地托着她的臉,不知道在她嘻嘻哈哈的外表下,竟有一顆敏感脆弱的心,竟有這般豐沛的感情在流動着。

“阿郡,在府里,大家就像是一家人,沒有分你我,其實大夥是真心地對待你,喜歡你。”

阿郡忽地站起身,在月光下開心地翩翩起舞,月色照在她紅通通的臉上,更令她增添一分嫵媚,霍青桓不禁有點心猿意馬。

冷不妨的,一支閃着寒光的銀箭,從黑暗處直射阿郡,霍青桓見狀,立刻一個翻騰躍身,抱住阿郡閃躲那支致命的銀箭;銀箭與他們擦身而過,不偏不倚射上柱子。

“是誰?”他立刻要追上去,但又想到這或許是調虎離山之計,如果他追了出去,那不就給他們有機可乘。

“青桓,你幹嘛啦?”她揪着霍青桓的頭髮,有些責怪他的意思。

霍青桓拍拍她,仍不敢大意地注意四周,“沒事,只是夜深了,你也該回房休息了。”

究竟會是誰呢?難道與密函有關?如果真是這樣,那阿郡生命就堪慮了,不管是誰,只要有我霍青桓在,我絕不會讓他們傷害到阿郡一分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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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雙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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