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遠揚緊緊地把日月擁在懷裏。

馬車毫無目的的奔馳着,但不管到哪兒,只要日月在她身邊就夠了。她在心裏這麼想,胸口也蕩漾着甜蜜的滿足感--把日月擁在懷裏的感覺真好。

如果能這樣延續一生一世,那該多好?

她輕輕摩靠着他的臉頰,粉做得如豆腐般細緻;又撫過他的下巴,又順勢滑移到他的喉頭,一個小小的硬塊宣告着他的性別,但看起來卻不明顯,除非有誰斗膽伸手去摸。

不過,她會先砍掉那狂徒的手。

他是她的,除了她,誰都不好碰!

“喂?你在做什麼?手腳放乾淨一點!”馬車上的窗帷被拉開,張勁很不以為然的瞪着她。

張勁果真有兩把刷子,馬車跑得那麼快,他竟然能控制馬匹跟馬車并行,還有空閑教訓她。

遠揚愈想愈不爽,故意挑釁的將紅唇印上日月的頰,然後得意地炫耀,“他是我的。”

張勁很不以為然地白她一眼,“你少在那裏一廂情願了。”她哼了一聲,把日月樓得更緊,“錯了,是兩情相悅。你趕緊一邊涼快去,別來妨礙我們0

這時,日月突然坐了起來,用力掙開她的手,眼睛望向車窗外。

遠揚自知有點理虧,所以暫時按下不快的心情。帶罪的陪着笑,“你醒了。”她已經作好心理準備,等着接罵。

但日月沒有理她,眼睛也沒看她,雙頰卻突然紅了起來。

“日月,你竟然也會……”張勁沒有將“身體有反應”說出口,只是一臉笑謔地看着日月。

但遠揚卻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你笑什麼?當心我把你的嘴巴撕爛!”

“我要出去。”日月突然這麼說,身子也馬上到馬車門口,而張勁也十分有默契的準備接應。

她着急的拉住日月,“不行啊!馬車沒停,很危險的。”

可日月已經一腳踢開了車門,大力地把她往後一推,然後無懼於迅速向後掠過的風景,雙腳一點,身子凌空飛起。

“不!”遠揚驚喊,怕他一不小心跌倒受了傷,更怕他就此一去不回。

但他像只色彩斑斕的蝴蝶般,輕盈的越過馬車與張勁之間距離,然後安然降落在疾馳的馬背上——張勁的背後。

遠揚好嫉護他們之間的默契,更氣憤張勁憑什麼有這樣的福氣?

“為什麼我就不行?”她激動的囑道,但日月跟張勁並沒有回頭,反面轉了個方向,試圖遠離馬車。

遠揚不顧可能會跌斷脖子的危險,勉強的爬到馬車頭,奪下車夫手中的韁繩。

“給我!”她大力揮動韁繩,讓馬車發狂似的前進。她要追上他們,追上心愛的他,她不能再失去他了。

她沒回頭,也沒時間回頭,只是煩躁的罵道:“沒用的東西!”隨即心急的朝他們的背影喊,“停下來,你們兩個給我停下來!”

他們沒有停下來的跡象,但張勁回頭望了一下,“那瘋子緊追着不放,不停下會鬧出人命的。”

日月咬唇,默然不語。

“既然你的身體對她有反應,就代表你也是正常的男人,我看你乾脆就‘嫁’給她算了。”

“不,我是你的‘妻子’,除非你休了我,否則我沒打算‘改嫁’。”

“我怎麼會休了你呢?就算我再娶,也是娶妾,你安心當我的‘大老婆’吧!不過現在,我可不想陪你們玩命。”他緊急地勒停了韁繩。

但遠揚沒來得及勒住馬車,讓馬車往前沖了八尺多,還沒完至煞停,她就跳了下來往回跑。

“你這個王八羔子!”她想吼,所有的怒氣都指向張勁,撲過去就要給他一拳,“連我的人都敢惹。”

張勁輕易的閃過她的攻擊,不可思議的搖頭,“有沒有搞錯?他是我老婆耶!”

“胡說八道。”遠揚絕對不承認這種說法,衝過去又要打。

雷風堡的人馬隨後趕上,一個個下馬圍觀,議論紛紛的耳語着。

“又打了起來,這風遠揚幹嘛老想搶別人的老婆?”

“張大爺也真是的,這種小人還跟他客氣什麼?”

“也難怪啦!張夫人生得這麼漂亮,誰看了都會心癢。”

“真是傷風敗俗喔!光天化日之下,當眾打架搶女人。”

日月再也聽不下去了,跳上了最近的一匹馬。“駕!”嬌斥一聲,絕塵而去。

遠揚馬上敏感察覺,“日月?”驚愕的呼喊過後,也跳上馬急迫而去。“日月,等等我,別丟下我,日月……”

張勁瞪着他們一前一後的背影,受不了的搖頭,“冤家就是冤家,兩個都是大傻瓜。”他喃喃自語,拍拍衣服上沾到的灰塵。

“張大爺,你不追過去嗎?”

他搖頭。他仍要糾纏到什麼地步與他無關,反正日月又不是他真的“老婆。”

“你不擔心你家夫人的安全?”

他露齒一笑,“我相信我的夫人,他不會背叛我的,而且你們新主還沒有那個能耐打得過他,別提心。好了,我們也該繼續上路,去找你們舊堡主一家子。

初春山谷里是一片新綠的碧翠,萬物正待繁榮,但寧靜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以及響亮的……“

“日月,停下來,求求你!”遠揚的吼聲化為一波波的迴音,在山谷里回蕩。

可日月不但沒停,反而一直往河邊的方向騎去,看得她膽戰心驚,暗想,日月該不會是想不開,要投河自盡吧?

“日月,停下來!前面是河,危險啊!”

他突然調轉馬頭,沿着河岸奔馳了起來。

她懸在半空中的心暫時效了下來,可定眼一看,她嘴巴不由得張大。

前頭不遠處,有根粗大的樹技垂了下來,日月如果不停下來的話,他美麗的臉可是會直直地撞上去。她沒辦法忍受他受傷呀!

“日月,停下來!前面有樹擋着,會碰到頭的!”她更大聲的嘶吼,但來不及了,眼看日月就要撞上……

“日月,不要啊!”

千鈞一髮之際,日月抓住那樹枝往上一躍,跳離了馬背,穩穩的站在樹上;他那敏捷優雅的動作,讓遠揚不禁看傻了。

她急忙在樹下停住,狂跳的心還沒緩和下來,“日月,你要把我嚇死嗎?”她撫着心口,驚魂甫定的道。

但日月卻沒理她,只是靜靜地看着河上的流冰緩慢的移動,還因碰撞面發出咯吱的聲音,醜陋得和這兒的山谷不相稱。

“我不喜歡。”日月突然這樣說。

她直覺的想到他是在說不喜歡她。“什麼?”她故童裝蒜,然後快手快腳地下了馬,試圖爬上樹,好跟他並肩面立,但這樹滑溜得很,根本沒個着力的點,讓她怎麼也爬不上去。

日月指着面前的流冰,“你就像那些流冰,破碎了,全身都是醜陋的稜角。”

她停下爬樹的動作,仰頭望着他,暗自佩服他說話的優雅,不愧是“大家閨秀”。而她,大概是粗魯慣了,連神經都粗大了不少,所以聽不大明白他在講什麼。流涼丑?那關她什麼事,她比那些流冰漂亮多了呀!

“我怎麼可能像流冰?流冰有我這麼俊俏的五官嗎?”

日月低下頭,目光冷冷的,“那些流冰扎手,誰靠近就傷誰,不管是非黑白。”

她兩手一攤,有點明白又不太明白,她決定裝笨。

“那跟我有什麼關係?我那麼親切,大家都喜歡我呀!”打從她離家出走到現在,每到一個地方,就連陌生人也會熱心的幫助她,而她也很能踉大家打成一片,正所謂“四海之內皆朋友”嘛!

“是嗎?”日月冷笑,“是誰在眾目睽睽之下,大盲不慚地說要定了人家的妻子?”

“那又怎麼樣?我就是喜歡你,我要你當我的妻子。”想當初遇到日月跟張勁時,很理所當然的就帶他們回雷風堡作客,席間,那嚴堡主竟要日月跟張勁睡同一張床,那她反對有什麼不對?更何況,她只是老實的說出她的心聲罷了。“我說錯了嗎?我這輩子的確只要你呀!”

日月氣得發抖,“你可曾想過我的感受?被人誤會我跟你有私情,還說我是‘紅杏出牆’。我是個‘有夫之婦’你這樣做,讓我顏面何在?”

“什麼紅杏出牆、有夫之婦!你是我的未婚夫,我來要回我的未婚夫,有什麼不對?”何必管那些旁人怎麼說,最重要的是當事人心裏的感覺呀!

“兩不是你未婚夫。”他冷冷的撇過頭,“我已經同你退婚了。”

為了擺脫她,他竟連這種謊話也敢說出口!遠揚簡直氣死了。

“你胡說!你什麼時候來我家退過婚?就算真退了,我也不會承認,我已經打定主意,這輩子就只要你。”她的手指着日月的鼻子,信誓旦旦地道。

日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放軟語調,“張大哥是我的恩人、我的好友,也是我尊敬的兄長,你卻一再地對他無禮,你讓我有何面目對他?”

又是張勁,他腦子裏想的就只有張勁嗎?遠揚打翻了醋罈子,氣得在樹下直跳腳。

“誰教你要用他做‘夫妻’?誰教他老是跟你那般親熱?你是我的,只要你跟他分開,和我在一起,我自然會對他好一點。”

“所以我說你像流冰,傷了別人也無所謂,”他從樹上躍下,“總之,我不許你再對張大哥無禮,否則我會……我會教訓你。”

教訓她?為了張勁那個臭男人?

遠揚眼睛冒火的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忍不住又吼了起來,“蔣明,你給我說清楚,到底是張勁重要,還是我這個從小同你玩到大的未婚妻重要?”

日月沒有回答,繼續朝正在河岸悠閑吃草的馬兒前進。

“你給我站住!”遠揚氣炸了。

他沒站住,仍—這地往前走。

“你這個沒心沒肝的東西!”她追了過去,擋在地面前,“我這樣苦苦地追你,難道你都不動心?”

他沒反應,氣得她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你老實告訴我,分開的這些年來,你可曾想過我?可曾想過我的孤單寂寞?”

他沉默不語,只是用一雙澄澈的眼看她,就在她要放棄的時候,他終於開口了。

“你真的會孤單寂寞嗎?當你吃霸王飯,沒錢付帳,自在客棧做活抵債時,不是交了許多朋友嗎?”

他記得她跟他說過,店小二教會她如何與人斡旋叫罵,掌柜的也教她細數銀兩嫌錢,就連燒菜的廚子都教了她幾招絕活。

“可我還是常想起你,尤其是在夜裏。”

但他搖頭,滿腔的不相信,“是嗎?你的人緣這麼好,就連遇到強盜都可以安然無差,還成了朋友。你有時間想到我嗎?”

“那是因為他們山上鬧瘧疾,需要大夫啊!”她急叫,不明白日月為何特別提起這件事,當初講給他聽的時候,他也是突然臉色一變,一副不高興的模樣。

“你的運氣很好,每次都能化驗為夷、化災為客,天下人皆是傷的朋友,哪裏會寂寞呢廣一他的聲音聽起來酸酸的,好識是在嫉妒,一可是他在族護什麼?嫉妒她朋友多?嫉妒她運氣好?

面對來說,一旦被他嫌棄,再好的運氣又有什麼用?

“可是我只要你一個呀!”她堅決地跟在他屁股後面,再三強調。

“我不要你,這一生都不要!”

“你說謊!”她向他衝去,直接把他撲倒在地,將他壓在身體下。

“我不信,我不會放開你的!”她陰狠的宣佈,同時臉孔有魄力的朝他逼近,“這一生一世都不放開你!”

“你真以為自己能捉得住我嗎?”他竟然激笑,“只要我想走,隨進都能走,無論你願不願意。”

她臉色一變,這正是她最害怕的事——他的離開。

“你真狠心。”她的玉手緩緩移動,留住他的頸項慢慢收攏,“如果你一定要離開我,那我還不如現在就把你勒死。”

她期待他的反抗、他的保證,好稍稍安撫一下她不安心,坦他只是閉上眼睛。

“如果你想,就動手吧!”

好狠心的人,竟然要她下殺手!遠揚覺得心好痛。

但與其要眼掙睜地看他離開,不如現在就殺了他,讓他一輩子都離開不了她的身邊,讓她永遠的擁有他,就算是屍體、骨灰……也好。

她的臉痛苦的翅曲着,手也用了勁要掐緊。

可他的面孔是這樣的安詳……她的手猛烈的發抖,淚水紛紛的墜落,落在他臉上……

“遠揚,不要哭,別忘了,是我讓你痛苦的,你要恨就恨我吧!”

她下不了手啊!她心更沒有半點對他的恨,只有滿腔的愛啊!她鬆開手,絕望的俯下臉,冰冷的嘴唇與他的互相貼攏,試圖汲取一點愛情的溫暖,而他的眼則震驚的張大。

“吻我,日月。”她要求,眼眶裏水波閃亮,“我長這麼大,還沒被人吻過,我要你做第一個吻我的人,了結我多年的心愿。”他僵硬地別開臉。

“你就這麼狠心,連這點小小的願望都不成全我嗎?”她又俯下臉龐,“吻我,日月,稍微解除一下我的痛苦,好不好?”

終於,他正眼看向她了,雙手壓在她腦後,把她壓向他,朱唇激烈的向她索求。

哦!感謝老天,他終於有點回應了,他男性的味道縈繞在鼻尖,溫熱的體溫也熾熱的傳過來,溫暖她的心。讓她全身都不由自主地舒暢起來……好想跟他這樣永遠在一起喔!

記得那位從一介無名的村女,攀為尚書夫人的周姑娘曾經對她說過——不想與心上入分離,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與他產生不可拋卻的關係;說得更明白一點,就是跟他上床。

反正地也想跟日月有更進一步發展跟接觸,所以不如就這麼順勢下令——誘惑他。

想到這兒,她的膽子更大了,不安分的小手開始沿着他的背脊往下移動,來到他腰間的系帶,笨拙的摸索……

“日月,我想成為你的,隨你要對我做什麼都沒關係。”這番話夠鼓勵的吧!

但他卻好像突然被水澆醒般,猛然把她推開,再慌張的站起,退隔了好幾步,好像剛剛碰的是個吃人的女魔頭似的。

失望沮喪衝擊着遠揚,她失魂落魄的站了起來,不顧半露香肩,以及凌亂的髮髻,邁步就往他逼進。

“日月,為什麼不繼續?剛剛不是挺好的嗎?”

他更往後退去,一邊快速地整理頭髮,重新插好有些歪斜的金釵。

“遠揚,你要記住,你是女人,女人是不該主動向男人要求這的。”他的聲調慢慢變得正常,好像剛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她哼了一聲,“那是對普通男女面有,對我們來說……不適用。”

“不管怎麼說,剛剛發生的事是錯誤的。”

“錯誤?”她失聲嚷了起來,不敢相信他竟這麼糟蹋兩人之間的熱情,“你竟敢這麼說?這件事哪裏有錯?簡直是他媽的對極了!”他皺眉,“你不該……”

“去他的不該!”她暴吼地打斷,飛撲過去抓住他的衣襟,氣勢洶的逼近他的臉龐,“反正你已經‘欺負’過我了,我的名節已經波你毀了,所以你要‘嫁”給我,以示負責。“如果要賴可以成功,她當然要試一試。

他皺眉,“嚴格說來,你尚是完壁之身,名節不算毀了。”他伸手想要收攏她泄漏春光的衣襟,這般養眼的“景緻”看得太久會傷身。

“毀了就是毀了。”她激動的堅持。

他緩緩地搖頭,“適才發生的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我不說,你不……”

“我要昭告天下,讓所有人都知道。”她用力地搖撼他,不敢相信他竟然想推卸得一乾二淨;偷吃擦嘴也就算了,還要裝作沒吃過,簡直不可原諒!

他嘆氣,“遠揚,我這是為你好。”

“為我好就跟我成親。”她咬牙地道:“不然我跟你沒完沒了。”

“這樣的我不適合你。”他再次重申,並用力地把她推開,“你到底懂不懂?”

沒料到他有這招,遠揚踉蹌地後退,不小心踢到一顆石頭,狼狽的向後栽倒!正巧,她的身後是一道斜坡,而斜坡剛好通往河裏。

“危險!”他驚呼,伸手要拉她,卻只來得及抓住一截衣角,然後,在“嘶!”的衣帛斷裂聲后,眼睜睜的看着她往斜坡下滾去。

“啊!”她放聲大叫,伸手試圖抓住東西穩住身體,但什麼也沒抓到。哦!真衰,她已經很久沒這麼倒霉了。

“撲通!”一聲,她的腦袋瓜子整個裁進河裏,凍得她嘴皮發紫,她馬上抬頭很衷心的宣佈,“好冷!冷死人了。”

隨後趕來的日月,擔心的趨前探視,“你有沒有怎麼樣?”

她將濕漉漉的頭顱轉向他,可憐兮兮的抱怨,“快被你害死了。”

“或許是。”他輕語,在瞧清了她沒有嚴重的外傷后,便開始後退,“我的確是個不祥的人,又有異於常人的嗜好,你不該跟我走得太近,你在這裏好好冷靜一下腦袋,想想吧!”然後,他就這麼轉身走了。

這次她沒有急着追上去,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凍僵的腦袋緩慢的思考他那一句話——我的確是個不祥的人。

她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樣想,不過,她的腦袋確實夠冷的,冷到——“我的頭……我的頭……好……好痛啊!”她大聲地申吟,申吟得好可憐、好凄厲,聽起來就像真的快死了。

果然,日月還是停下了腳步,然後很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唉!真是難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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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暖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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