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半年後，亞力陪着可兒與嘉寶到香港參加家浚的婚禮。
家浚的妻於是他在三個月前希臘旅遊時所結識的香港女子，名叫綺綺，長相非常甜美，與家浚十分相配。
在婚禮的宴會上，家浚來到可兒身邊。“近來好嗎？”他微笑的注視着她，曾經他是那麼的愛她，如今他已經將這份感情升華為一輩子的友誼。
可兒見他一到神采飛揚的模樣，內心對他的謙疚之意在這一刻才化為烏有，看來家浚已經找到他的幸福了，她總長放下心中大石。“我很好。”
“和亞力和好了嗎？”他依舊關心她。
“還不是老樣子，不過他陪我們的時間倒是多出不少。”
“難道你打算一輩子都不原諒他？”
“我……我不知道。”她心中亦很茫然。
“再給他一次機會吧！有時候太愛一個人，嫉妒會令他蒙蔽理智而做出傷害所愛之人的事，你應當諒解他。”家浚深知這其中的痛苦，所幸他無上了可愛的綺綺，是她解救了他！
是嗎？亞力是因為太愛她？如果愛一個人非得如此痛苦，那麼她寧願不再愛人！
宴會結束之後，兩人之間的氣氛突然有些尷尬，自從那一次雷雨夜過後，兩人使未曾在同一屋檐下一起過夜。
雖然兩人並未同床，但內心和同時泛起一種奇異的感覺，輾轉難眠；也許是家浚的婚禮替他們看似平靜的生活帶來一些看不見的衝擊吧？
亞力索性起身倒了杯特加。可兒就着微亮的燈光看見他坐在沙發上，正以一雙炯亮的眼光專註的盯着她。
“睡不着？”他輕問。
她搖搖頭，不願在他面前讓他看出自己內心的起伏。
“想不到鍾家浚這小於這麼快就結婚。”看來他已經由可兒的感情桎梏中解脫了，亞力不禁有點羨慕他。
“綺綺是個可愛的女孩，家浚會幸福的。”幸福也曾經一度掠過她身邊，可兒心中輕輕嘆息。
亞力見她面容始終帶着抑鬱，心痛如一把利刃插在他心上。難過她是為了家浚結婚而難過？
曾經他是那麼地有自信她一定會回到自己身邊，只是……半年過去了，兩人之間似乎沒有太大的進展，始終維持着令人心痛的平靜與疏離。
可兒走到窗前，香港的夜景依舊迷人。
“搬回來和我一起住好嗎？”他來到她身後，在她耳畔低聲詢問。
此時此刻他多想擁她人懷！深沉的愛意在他胸口沸騰，幾乎令他忍不住想牢牢地將她抱住，再也不讓她離開他身邊，但他不敢再次驚嚇到她。
可兒猛地轉過身，迎上他深情的注視，她冰封的心竟微微的震動了起來。
“你能保證不再做出傷害我的事？”她深吸了口氣，一雙大眼如黑寶石一般，直勾勾地注視着他。
亞力心中一喜地承諾：“我保證我會愛你到老！”
“一輩子是很長的時間，不要把話說得太快。”她絲毫沒有因為他的愛語而狂喜，她相信甜言蜜語有時是一種毒藥，多少人可以為它生、為它死，她不再輕易地相信！
“總會有那麼一天，你會相信我的承諾。”
可兒無言的看着他，不再反駁。也許一一就讓時間來證明一切吧！
回到台灣之後，可兒與嘉寶就搬回天母，而最高興的人要算是嘉寶了！
亞力也不再工作到深夜，每天晚上六點整必定回家陪老婆、女兒。
可兒表面上雖然冷淡依舊，但不可否認的，她內心的傷口似乎正慢慢的痊癒。
那份被壓抑的情潮也正一點一滴的釋放。當每一次見到亞力時，這種感覺便多添一分。
這天，可兒突然收到一封信，打開信，裏面竟然是五、六張亞力與一名外國女性極其親熱的照片，而照片上的日期與他到美國開會的日期相符。
可兒記了起來，照片中的女人正是克莉兒！
老天！難道亞力至今仍瞞着她與克莉兒繼續來往？
看着一張張的照片，可兒的心不禁冷了下來，她該相信亞力亦或是眼前的照片？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一種深切的悲意正逐漸在她心中擴大。互信竟是這麼難的一件事！
接下來的日子，可兒並未找亞力質詢或爭吵，她只是默默地承受着這一切。
爭吵亦無用，她想，如果人要變心，什麼也換回不了；為了嘉寶，她只有繼續與亞力過着相敬如冰的生活。
終於，亞力忍受不了她的冷淡問道：“這幾天你似乎有心事，可以告訴我嗎？”
亞力來到她面前。“記住，我們是夫妻，如果有什麼不能解決的事，你可以告訴我，我們一起面對它。”他在她頰上輕輕一吻。
告訴他？這種事她如何開得了口？看着他真摯的表情，如果他是在做戲，那麼應該可以得奧斯卡金像獎了。
幾天以來，可兒總莫名感受到來自身後的一道銳利目光，但一回頭，那道視線不見了，她的心卻泛起不安的感覺。
這天，可兒帶嘉寶在庭院中遊玩，眼見天色將黑，於是她進屋內開始準備晚餐。半小時之後，她到庭院喚嘉寶人屋時，卻發現嘉寶不在，她的心攸地一跳，有種不祥的預感。於是她急急跑到嘉寶的房間去我，她也不在那裏！
這時可兒心裏不好的預感起來越擴大，她屋前屋后拚命找，卻沒有嘉寶的蹤影，她立時眼眶濕潤了。
電話這時突然響了起來，她連忙接起。
“想找嘉寶嗎？”一個女性的聲音響起。
“你……你是誰？嘉寶在哪裏？”可兒強自鎮定的問道。
“我是喬娜！如果想要女兒，就到‘力國大樓’頂樓來吧！不準報警！對方怪笑了幾聲，掛上電話。
可兒急急地掛上電話，臨出門前，她留了紙條給亞力便開車出去。
可兒來到“力國大樓”頂樓里，一眼就看見喬娜抱着嘉寶。慶幸的是，嘉寶似乎沒有受傷，也未哭泣，甚至對着她大喊了一聲：“媽咪！”
“站住，別過來。”喬娜沉聲命令道。
可兒害怕她會傷害嘉寶，因此硬生生的停下了腳步，心焦的看着女兒。
“你……你想做什麼，別傷害小孩。”可兒勉強定下心道。
“她是亞力的孩子，我怎麼忍心傷害她？”喬娜冷冷地看着她。
“你……你有什麼目的？”可兒知道喬娜不會平白無故綁架嘉寶。
“只要你答應從這裏跳下去，那麼我就放了嘉寶，絕不傷害她。”喬娜指了指身後。
“為什麼要我跳樓？我哪裏得罪了你？”她不明白。
“哈哈！”喬娜怪笑了數聲。“到現在你還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我嗎？”喬娜的眼神攸地陰冷了下來。“只要你一死。亞力便屬於我。”她慢慢地道。
老天！難道她之前的猜測屬實，喬娜愛上亞力？
見可兒一動也不動，喬娜又開口過：“再多告訴你一點也無妨，還記得一年前我曾告訴你亞力與克莉兒的事？”
“記得。”可兒怔怔地看着她。
“其實，那一切不過是我編的謊言，目的只是為了阻止你與亞力結婚。”
“可是，你有照片為證的，不是嗎？”可兒回憶着五年前所見到的照片，照片清清楚楚的顯示亞力與克莉兒親密的程度。
“不錯，的確有照片為證，但是那些照片也是我為了使你更相信我的謊言而用技術合成的，想不到吧！我曾是一位出色的攝影師。”喬娜得意的笑了起來。
“那麼，我前幾天收到的照片也是你寄來的？”可兒的聲音不禁微微顫抖，多可怕的女人！
“沒錯，我寄的。”當她得知可兒與亞力又住在一起時，就開始計劃起這一切。
“這麼說來，亞力根本沒有與克莉兒在一塊兒？”她必須知道真相。
“哼！亞力早在大學畢業后不久就與那個殘女人解除婚約了，因為克莉兒那婊子與別的男人上床，她是罪有應得。”喬娜毫不留情的批評着。
可兒一怔，難怪男人一遇到這種未婚妻與別的男人上床的尷尬事，想必都不願再多談；難怪亞力這麼恨她的叛逃！事實上，她亦是受害者啊！
“喬娜，你冷靜點，如果亞力知道你所做的一切，以及綁架嘉寶的事，你想他會作何反應？趁他還不知道時，你仍有回頭的餘地。”可兒勸道。
“亞力不會知道的，現在他恐怕還在公司與客戶開會吧！”她特意多安排了一批德國客戶絆住亞力。
這時，一道低沉嗓音幽幽的傳出：“你錯了，我已經回來了。”亞力由天台的小後門走了出來。他從公司打電話回家，始終沒人接聽時，他便感到不安，回家一看，由可兒留下的紙條中知道喬娜綁架嘉寶，於是他焦急的趕了過來。雖然他剛到不久，但也已能明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喬娜一見到亞力，臉色攸地一片慘白，這在夜色之中不易察覺。
“你……不是應該還在公司？”她神色不定，萬分驚惶。她愛亞力，不願他發現她惡毒的一面。
“放了嘉寶吧！喬娜。”亞力筆直的期她走去。
“不一一別過來，我求你。”喬娜急切地說道。
亞力停下腳步，站在可兒身邊，很自然的，他緊緊握可兒的手，無言的安慰着她。如今他已經明白她五年前離開他的原因，是喬娜讓他們白白浪費了五年的光陰，而他差一點就失去了可兒！
“喬娜，你應該明白，我一向只把你當成妹妹看待。”亞力直言無諱。
喬娜的臉在剎那間陰冷了起來，妹妹？她才不要當亞力的妹妹，她是那麼地愛他，從很早很早以前。“難道你一點都不愛我？”她記得亞力從前在美國時非常疼她，甚至時常陪她一起到戶外攝影，她多懷念那段時光。
“我當然愛你，就像愛親人一般。”
“我不信……我不信……”喬娜瘋狂地搖着頭，絕望地看着他。
“喬娜，別這樣，理智一點，你該知道我已經結婚了。”他實在不願見到喬娜犯下錯誤，畢竟她是與他從小一起長大的親人。
喬娜在半瘋狂中開始瞪視着可兒。沒錯，一切都是這個狐狸精搞的，如果這世上沒有她，或許亞力就會接受她。突然，喬娜由背後抽出一把手槍。
“喬娜，你冷靜點，別做錯事！”亞力舉目光向前。
“退回去，否則和殺了嘉寶。”
“我求你放了嘉寶，你要什麼我都答應。”可兒流着眼淚說道。
“什麼都可以嗎？如果我要你的丈夫呢？你也能給我嗎？”喬娜冷笑着。
可兒看着亞力，不知該如何回答，進退兩難。
“喬娜，你聽好，這輩子這隻愛可兒一個人，不可能再接受別的女人了。”亞力坦言。
喬娜的心彷彿被鐵鎚重重地敲了一下，他不愛她，從前不愛，以後也不會愛，她突然絕望的明白了這一點。
而深沉的愛意在得不到相同的回報時，轉移成可怕的怨恨，喬娜的心就在這一瞬間被熊熊的憤恨燒灼着。
“既然如此，那麼我就殺了可兒，讓你前苦一輩子。”喬娜舉起槍對準了可兒，既然她得不到亞力的愛，那麼她也不讓可兒得到。
“喬娜，別做傻事！”亞力急切地說道。“太遲了，一切只能怪她命薄。”喬娜冷冷一笑，扣下扳機。
槍聲在剎那間響了起來，一切彷彿慢動作似的，在嘉寶的尖叫聲中結束。
可兒的呼吸在這一瞬間停止……中槍的人不是自己，是亞力！是亞力替她擋了這一槍！
她見到伏在自己身上的亞力有一抹絕望的溫柔，他的眼神令她肝膽俱裂，一顆心碎成了千千萬萬片！
“亞力……”
可兒用盡她最大的力氣想扶住他，只可惜依然無濟於事，兩人跌坐在地上。
喬娜沒想到自己殺的竟是自己最愛亦是最恨的男人，一時之間，她心神紊亂，手上微微一松嘉寶立即掙脫她，奔向父母。
“爹地……”嘉寶在父母身邊放聲痛哭。
“別……別哭，爹地沒事的。”亞力安慰女兒。
可兒眼見鮮血不斷地自他的胸口湧出，只能流着淚，無助地用手緊壓住他胸口，企圖減少出血量。
“你怎麼這麼傻，我們還需要你呀！”可幾抽噎道。“是我對不起你……”成串的眼淚自可兒臉上不停地墜落。
“只要你們平安，一切就足夠了。”亞力抬起手想替她拭去眼淚，無奈胸劇痛令他無法做到這一點，他只能溫柔的看着他此生最愛的兩個人。
可兒執起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不停地輕吻着，淚水濕透了兩人緊握的手。
“我愛你。”亞力感覺自己的意識開始模糊，也許，他就快死了，那麼他必須趁現在告訴她，自己有多麼的愛她；如果可以，他多希望能緊緊擁抱着好，一輩子再也不放開她！
可兒見他雙眼漸漸閉了起來，不禁悲從中來，凄切的對他嘶喊：“我也愛你呀……”她恨自己沒有早些原諒他，這輩子她最愛的人始終是他，不會改變哪！
只可惜亞力並沒有聽見，他陷人昏迷中。
而警車的聲音這時由遠而近地傳來。
喬娜見亞力已死，於是緩緩的丟下手他，爬上圍牆，縱身跳了下去，她無法忍受自己誤殺了最愛的人，也許死亡對她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三個月後
可兒獨自坐在海濱別墅內眺望着落地窗外的海景。回憶如潮水般向她湧來，這裏是她與亞力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這兒的一切似乎全沒改變，唯一多出的是那幅結婚照，而這麼多年來她卻經歷了這麼多的轉變，如今又再—次回到原點，她不禁感慨萬千。
門這時突地被打開，一陣笑語聲傳人她耳中，一回頭，她便見到亞力與嘉寶走了進來，父女兩人身上儘是陽光與海水的味道。她愛極了這副如畫的景象！
嘉寶一進門，立即衝進浴室沖澡。亞力則朝可兒走了過來，傾身給她一吻。
可兒的淚水卻在此時滑下臉龐。
“怎麼啦，愛哭鬼？”亞力愛憐地抹去她的淚痕。
“我是覺得自己好幸福。”他盯着他胸膛上的疤痕，曾經一度她幾乎要失去了他。
“傻瓜。”亞力輕點了她的鼻尖。“不記得我們第一次在這裏相遇時，我曾要求你回答我三個問題嗎？”
可兒微微一笑，她怎會不記得？“我記得你問了兩個。”
“那麼現在我要問你第三個問題，愛不愛我？一定要回答！”他充滿期待。
“答案我不是早已說過無數遍了？”可兒在心底微笑。“是嗎？我怎麼不記得呢？”亞力故裝作糊塗狀。
“你賴皮！”她踮起腳尖，雙手攀住他頸項，給他深情的一吻。
“嗯，現在我好像有點想起來了，也許你再多吻幾次，我就可恢復記憶也說不定。”他賴皮的看着她。
可兒再度勾着他，吻了他幾次。“如何？想起來了嗎？”
“也許再來幾次我會想起來！”亞力眼中閃着戲虐的光彩。
“不理你了啦！”可兒嬌嗔一聲，轉身就要跑走。
“別跑！”亞力一把將她拉回來，圈在胸前。“我愛你，永遠永遠！”他深借地道，眼中不再有絲玩笑的成分。
每當他如此注視着自己時，她的心便緊緊的疼了起來，她深信這樣的感情，今生唯有對他一人。“我也愛你。”她對他重複着這不變的誓言。
嘉定在此時走了出來。“媽咪，你的眼怎麼濕濕的？”
可兒微微一笑，“因為媽咪好愛你和爹地呀！”嘉寶開心的伸手環住父母。
亞力的心中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當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祖母曾對他說過一句：人生的目的不在得到，而是得到后還能珍惜！
當時，他並不曾真正明白這句話的意義，如今他擁着妻女，這才深切的體會出這句話的真諦。望着妻女的笑臉，他知道自己今生將不會有任何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