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孟獅果然一夜無眠。
雨停了，天色終於亮了，詩嫻仍沉靜地熟睡着，粉嫩的臉蛋格外誘惑，讓人真想把她一口吃下去……該死！
他怎麼能對她產生這種不該有的感覺？
他猛然回神，看向窗外，試圖冷靜下來，好一會兒后，看外頭天色大亮，決定先把她叫醒。
趁現在天氣好，當務之急是趕緊下山，找個可以收訊的地點好跟家人連絡。
“詩嫻，醒醒一她迷糊的張眼。”
“嗯--”
“詩嫻，雨停了，天也亮了，我們先吃一點餅乾，趕快準備下山吧！”他交代。
“好。”她馬上坐起來，簡單地整理一下儀容。
於此同時，孟獅也拿出餅乾，兩人把握時間，很快把僅剩的食物吃光光，又喝了點水。
兩人背起背包，走出獵人屋，一路往山下走，投多久，發現手機有了訊號，詩嫻立刻打給爸爸。
電話里傳來范爸爸着急的聲音。“阿嫻，你們在哪？”
“昨晚突然下大雨，我們只好躲到獵人屋裏，手機沒訊號，沒辦法打手機告訴你，幸好現在雨停了，我和孟獅己經要下山了。”詩嫻急着向爸爸報平安。
“我們沒事，很好。”范爸爸還是很擔心，提醒道：“剛下過大雨，天雨路滑，走路要小心。”
“我們會注意。”
“我還是開車沿着山路去找你們好了。”
“謝謝爸。”手機掛斷，他們一路往山下走。
他們經過陡峭崎嶇的小徑，因為地面上許多岩石覆蓋著青苔，他深怕她滑倒，一直保護她，不時提醒：“這裏很滑，要小山”
“我知道。”她走路特別謹慎，因為昨天下了一夜的雨，路面出奇滑溜，儘管己經不斷告訴自己要小心，但一時腳下踩滑，下一秒，她整個人己經從斜坡翻滾下去。
“詩嫻--”他大喊，着急得像自己跟着掉下去一樣，眼睜睜地看她卡到一個巨大的樹根，才好不容易停下來。
他不顧一切地從斜坡滑下去，相當危險，可是他一點也不怕。
終於，他滑到了她身邊。
“詩嫻，你還好嗎？”她面色如土，說不出話來。
這種害怕失去的感覺，凌駕同事和朋友關係，甚至是親情。
“我的腳……”她疼痛得說不出話。
“你的腳一定扭傷了。”他環顧四周都是野草，要爬到山坡的小徑上困難度很高。
但他毫不猶豫地做了選擇。“沒關係，別害怕，我背你上去！”他不可能把她丟在這裏。
“不……”她想抗拒，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先把背包換到前方，再蹲下身背她。“上來，千萬要抓緊我。”
他背着她，先抓住大樹的枝幹，再緩慢往上爬，為了安全到達地面，他全力以赴，以堅強的信念安慰詩嫻。
“詩嫻，我們會沒事的，沒事的。”
最後，他終於爬到平地，此時整個人癱軟倒地，累到根本爬不起來。
遠方車子的引擎聲朝小徑開過來，有人叫着：“詩嫻，你們在哪？詩嫻……”是范爸爸！
“我們在這裏！”他連忙揮手大喊，抓着詩嫻的手，激動地說：“詩嫻，我們得救了。”
陳氏診所。
由於這裏離大都市的中心醫院很遠，只能先送詩嫻到一般診所做檢查，再視情況處理。
診所的陳冠德醫生相當年輕，大約三十歲左右，同樣也是六龜人，高雄醫學院畢業實習后，成為正式醫生，他決定回家鄉開業，服務鄉親。
陳醫生一走出診療室，孟獅和范爸爸連忙上前關心傷勢。
“她要不要緊？”孟獅着急地問。
陳醫生若有所思地看着孟獅。
他……是誰？
會跟詩嫻在一起，難道是她男朋友？
陳醫生故意不跟孟獅說明，而是看向范爸爸。
“范爸爸，”陳冠德親匿的稱呼，說道：“詩嫻運氣很好，全身沒什麼大傷，也沒有腦震蕩，只是皮膚有些小刮痕、腳跺嚴重扭傷，我這只是一般家醫科，沒有X光，只能先幫她做急救處理，下午我會安排她直接轉診到市區大醫院，你們再帶她去看診。”
孟獅目光一閃，醫生叫她詩嫻。
他們認識嗎？
他感到很不是滋味。
范爸爸聽了鬆一口氣。“那我趕緊打手機跟阿嬤說，叫阿嬤別擔心。”
孟獅連忙說：“我進去看詩嫻，趕緊帶她去市區的醫院。”
“她很虛弱，正在打點滴，大約還要半小時。”陳醫生說。“反正快午休了，時間還早，應該夠你們到市區中心醫院。”
“阿獅，不然你就趁這空檔先回家換換衣服、洗個澡。”范爸爸交代。
“我不要離開她。”孟獅堅決道。“我要在這邊陪她。”
“這樣不好，你應該回去休息。”范爸爸說：“我帶詩嫻去中心醫院就好。”
“不要，我在這裏陪她。”孟獅還是堅持。
“你……好吧！”范爸爸無可奈何的點頭，心想他們感情這麼好，阿獅當然捨不得離開她。
“阿獅，你一定餓了，快中午了，我去買便當。你在這邊照顧阿嫻。”
“好。”孟獅看着范爸爸走出去，正要站起來走到旁邊的休息室，就被陳醫生叫住。
“孟先生，請等一下。”
“什麼事？”孟獅回頭，正好對上陳冠德並不友善的眼神。
不知為何，他直覺陳冠德對他充滿了莫名的敵意。
“請問，你是不是詩嫻的男朋友？”
“是。”他毫不遲疑的回答，完全忘記演戲這檔事了，相當真心真意。
這一刻，他的心中只有詩嫻。
這一刻，他真的認定自己是詩嫻的男朋友。
而且無庸置疑的是，他們彼此相愛……
他一愣，愛……愛詩嫻？
這就是為何一見她摔下山谷，他死命也要把她背上來的原因嗎？
這就是愛的力量？
他震撼無比，但內心的想法似乎越來越清楚，不容他否認……
“你們認識多久了？”孟獅就事實陳述：“我們認識大概十年了。”
陳醫生臉色不太好看。沒想到詩嫻跟眼前這個男人交往這麼久了。
“我們決結婚了。”孟獅特彆強調，想讓對方知難而退。
“所以說，這次詩嫻帶你回來見阿嬤，是認定你了。”陳醫生的表情顯得很落寞。
孟獅突然覺得不對，不客氣地指責：“怪了！我跟詩嫻怎樣，這都是我的私隱，關你什麼事？你口口聲聲詩嫻、詩嫻的，容我提醒，詩嫻的名字不是隨便讓人叫的，醫生和病人的界線要分清楚。”
沒想到陳醫生也不客氣地回道：“我跟詩嫻很熟，我大她兩歲，是她哥哥的同學，我們算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他跟詩嫻認識比他還久，孟獅詫異得回不出話來。
陳醫生滿眼柔情地敘述過去。“我一直很喜歡她，鄉下學校嘛……就那麼幾班，我和詩嫻最小的哥哥武雄同班，詩嫻小時候常跟着哥哥四處玩，她很好動，一點都不淑女，也常跟我玩在一起。”
聽到陳冠德直接表明喜歡詩嫻，孟獅內心湧上一陣濃濃的醋意。
“她知道我的志向是當醫生，我還跟她說，等我念完醫學院，當了醫生之後，會回這裏開診所，到時我要娶她做我的新娘子。”
“然後呢？”孟獅冷冷地問。
“她笑着說，她不想留在鄉下，她想去台北看看，我一直以為她在開玩笑，誰知道，她真的實現了她說過的話。等我如願回鄉下開診所當醫生，她己經不在這裏了，而且現在也交了男朋友，還是個台北人……”陳醫生一臉悵然若失，看起來心情很不好。
“你只說對了一半。我是美國人，不是台北人，和詩嫻結婚後搞不好會回美國住，她會離你遠遠的。”孟獅表現出大男人的獨佔欲。
“是嗎？”陳冠德氣急、敗壞地回道：“話雖然如此，不過你們還沒結婚不是嗎？我跟詩嫻是青梅竹馬，有一定的交情，有我在，她不一定會選擇你……”
孟獅氣得火冒三丈。“什麼青梅竹馬，你休想搶走詩嫻，我們一定會結婚的，你放心好了！”直到這一刻，孟獅己意識到自己的真心，他對詩嫻的感覺己經越過了原本的同事關係。
此時范爸爸從門口進來，這才讓他們結束對話。
“范爸爸。”孟獅站起來打招呼。
“阿獅，我買了便當，等一下你跟阿嫻一起吃，我先去看看阿嫻。”
“范爸爸，我帶你進去。”陳冠德乘機利用機會示好。
“你這醫生人真好。”
“范爸爸，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阿德啊，跟武雄是國小同學，詩嫻跟我很熟啊！”范爸爸上下打量他，看了好一會兒，總算有點印象了。
“啊……我想起來了，你以前常到我家玩……啊……你現在在這裏當醫生哦，真厲害。”
“范爸爸也很了不起啊！四個小孩都很棒。”陳醫生讚美。
“我沒有時間照顧啦！這都是伊阿嬤的功勞，幾個孫子還算有成就。”范爸爸樂得眉開眼笑，鄉下地方沒什麼新鮮事，范家開溫泉民宿，家裏有個樂觀又熱心的老阿嬤，地方上人人皆知。
“我上次碰到武雄，聽他說起……”陳冠德順利地跟范爸爸聊起來，故意瞄了孟獅一眼，孟獅板著臉，笑都笑不出來。
他轉身走進休息室看詩嫻，范爸爸見狀也進去，陳冠德則跟在後頭。
休息室里，詩嫻虛弱地躺在簡易的床上打點滴，聽到聲音，緩緩的睜開眼睛。
孟獅急着想關心她，卻被陳冠德搶站到病床旁先馳得點。“詩嫻，你有沒有覺得好一點？”
“你……”詩嫻疑惑地看着他。
“你記得我嗎？”陳冠德興奮地說：“是我，我是冠德啊……武雄的小學同學。我們小時候常常在一起玩。”
“冠德……”詩嫻神情先是迷惑，而後仔細看了看他，恍然大悟，不可置信地喊：“真的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當然在這裏，我己經達成夢想，當了醫生，回來家鄉開診所。”
“這樣啊！你好棒，我好為你開心。”詩嫻嘴邊浮上淡淡的笑意，竟然會在醫院遇到老朋友，真是太巧了。
“詩嫻，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你的腳嚴重扭傷，要去大醫院治療，等會兒我就開車載你去。”
孟獅忍不住插話，他急切地想關心她的傷勢，不希望有何疏失，導致她的傷留下後遺症。
詩嫻看到在一旁的他，猛然想起在山裏發生的一切，慌亂地問“孟獅，那你還好嗎？有沒有受傷？對不起，我太不小心了，竟然摔下去，幸好你不顧一切跳下去救我……”
想起之前危急的情形，她不禁紅了眼眶。
“你放心，我沒事……”
“你這女孩子實在太大膽了！”一旁的范爸爸忍不住出口責備。“天氣不好，你還帶朋友進去深山裏，這次如果不是阿獅，你就回不來了你知道嗎？”
“對不起，是我也大意了，沒有時時注意山路……詩嫻，當我看到你摔下去，我擔心得心臟都快跳出來了，深怕無法對你家人交代，幸好後來我們安全離開，多虧了范爸爸開車找到我們，他和阿嬤擔心我們擔心了一夜。”
“謝謝爸爸。”詩嫻無比感動，她知道，爸爸永遠是最愛她的。
“你們沒事就好，平安就好。”木吶的范爸爸也放軟了口氣，滿臉關切。“阿嫻啊！你餓不餓？我買了便當，你們趕快先吃，孟獅為了照顧你都沒吃飯也沒休息，一心要留在這裏等你起來。”
“孟獅，我沒關係，你要不要先回我家休息？我打完點滴你們再來就好了……”詩嫻看向孟獅，他一臉疲色，想必也累壞了。
孟獅搖頭。“我不要緊，詩嫻，留在這裏看着你，我比較安心。”
此時在他心裏，什麼事都沒有詩嫻來得重要，他索性移了一張椅子坐在床邊，拿來便當打開讓她吃。
他旁若無人，輕聲細語地說“你肚子一定餓了，來……我喂你吃飯。”
詩嫻有些不好意思，經過昨夜的變故，他們之間變得更親近了，一切似乎就是如此自然…范爸爸看着他們的互動，感到很欣慰，這未來女婿的人品還算值得信賴，對他女兒也很不錯。
孟獅細心地拿起湯匙，餵了她一口飯，表情溫柔，眼神專註，像是真的面對自己的愛人一般，令詩嫻感到迷惑她看錯了嗎？
她一定是看錯了，老闆的眼神……充滿了愛意……猛然想起昨夜在獵人屋內兩人火熱交纏的吻，她霎時羞紅了臉。
“你怎麼了，臉怎麼那麼紅，哪裏不舒服？”孟獅緊張地問。
“我沒事，沒事……”
陳冠德不甘被冷落，此時猛獻殷勤。“詩嫻，我另外幫你開一些消炎藥，記得吃完飯後要吃，這樣腳比較不會痛。”
“謝謝。”詩嫻道。
“阿德，謝謝你啊！以後有空常來家裏玩。”范爸爸在一旁說。
陳冠德報以微笑，開完藥單后，他親自拿葯給詩嫻，還是賴着不走，繼續表示關心，乘機哈拉：“詩嫻，我們好久沒聯絡了，沒想到因為你受傷，我們竟然在這裏見面……”
“是啊……真是太巧了，我們真的好久不見了，你還記得嗎？我們小時候常到後山去玩。”
“嗯，等你好了，下次我們再一起去後山玩。”陳冠德邀請。
“咳、咳！”孟獅咳了兩聲，冷冷提醒：“陳醫生，你別忘了詩嫻還是病人，現在需要多休息，你沒吃午飯，是不是該去吃中飯了？”
“啊……對不起，我都忘了你還沒吃飯，阿德，不好意思，你先去吃飯吧！”看不出兩個大男人間的火藥味，詩嫻關心地直呼他的小名，惹得孟獅一陣不爽快。
“好吧！那我先去忙了，我們再聯絡嘍！”陳冠德無視於孟獅不悅的目光，遷自熱絡地和詩嫻道別。“范爸爸，再見。”
范爸爸點頭示意，陳醫生一臉愉悅地離開。
孟獅轉向范爸爸。“范爸爸，下午我直接載詩嫻去市區醫院好了，你不用擔心，先回家跟阿嬤說明詩嫻情況很穩定，等詩嫻吃完飯，我和她趕去醫院，下午門診正好開始，看結果怎麼樣我再電話跟你聯絡。”
“這樣也好，我看你阿嬤很擔心，我回去跟她講一聲好了。”范爸爸欣然同意。
“好，那你也快吃飯吧！我自己吃就好了，爸，你也來吃。”詩嫻貼心地要大家一起吃便當，不必為了照顧她餓肚子，她可沒那麼脆弱呢！
“好吧。”范爸爸拿了便當給孟獅，兩個人打開便當，狼吞虎咽起來。
期間，孟獅不時起身關注詩嫻需要什麼，范爸爸默默觀察這未來女婿，看孟獅對女兒如此溫柔體貼，不禁越看越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