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年後，柏軍耀正式服完兵役，此時申請國外研究所的計劃也傳來好消息。

他和林國倫一起申請美國哈佛大學經濟研究所，兩個人都順利錄取，收到錄取通知后，緊接着他開始準備出國事宜，忙碌得沒有時間多關心家裏的事，甚至和櫻嵐也減少了碰面的機會。

很快地，隔天，他就要出國了。

這一離開台灣說也要在國外待個兩年的時間，對於兩人必須分開，他也很無奈。但是沒有選擇。

想到往後不知道情況會有什麼樣的變化，內心的不安漸漸湧現，他很想知道櫻嵐的想法，如果兩人之間真有那麼一點點可能，他不想放棄……

晚上，他鼓起勇氣來到櫻嵐的房間敲門。

“誰？”

“是我。”

聽到熟悉的磁性嗓音，櫻嵐慌亂地從書桌前站起來，匆忙抹去臉上的淚水，來到梳妝枱前照鏡子，整理一下頭髮，希望自己看起來不會很糟糕。

好一會兒之後，她故作若無其事地開門。

“軍耀，什麼事？”

“你哭了？”他詫異。

她明顯鼻子紅紅的，眼睛紅腫。

“沒有！最近因為換季的關係，鼻子有點過敏、眼睛癢，剛揉了一下……”她飛快地辯駁，卻是欲蓋彌彰。

一想到他明天就要離開，她鼻子一酸，又想哭了……

看她的樣子，他就已經猜到了，也不再過問。

“我想出去吃麥當勞，陪我一下好不好？”

“當然好。”她毫不猶豫地點頭，回頭拿起包包，想了想，又打開書桌抽屜，不知拿了什麼東西塞進包包。

這是她要用心良苦準備了好久的禮物，今晚要送給他做紀念。

柏軍耀開車載她來到離家不遠的速食店。

在這樣的深夜裏，二十四小時開放的明亮速食店讓人有種安全感。

即使時間不早了，店裏的客人還是不少，三三兩兩地坐在店裏，柏軍耀選了個隱密的角落位置坐下來。

離情依依，彼此對看，櫻嵐不敢多說話，就怕多說一句，她的淚水就要奪眶而出。

柏軍耀也不知該說什麼，凝視她許久，最後，順着自己的感覺，伸手摸向她微卷的短髮。

“我一直覺得，你留短髮很很好看。”他的聲音溫柔得讓她窒息。

“可是，我看很多女生都留長發，你你覺得我留長發可能更好看？”望着他，她的眼神戀戀不捨，只要他一句話，她願意為他做任何改變。

“其實你天生麗質，短髮俏麗清純，留長發飄逸動人，應該都很好看。”情人眼中出西施，在他眼裏，她有無人能及的美麗。

他的讚美，讓她臉紅地低下頭，嘆息在心，但還是忍不住問：“軍耀，那你喜歡你女朋友長發還是短髮？”

“如果是我的女朋友，”他雙眸迥然有神地凝視着她，腦海中女朋友影像，就跟櫻嵐一模一樣。“我會讓她自己決定，不用為我而活。”

“有說跟沒說一樣！”她嬌嗔道，眼睛一瞪，突然看到他下巴有個小傷口，皺眉問：“你這裏怎麼又刀傷？”

“早上急着出門，刮鬍子不小心刮傷了。”

她忍不住擔心地提醒：“軍耀，你自己一個人在國外要小心點。”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能跟在他身邊照顧他，但……跟去又有什麼用？她只能停留在暗戀的階段，越看着他，心裏越是苦，何況她得代替他照顧柏叔叔和媽媽，除此之外，她也有自己的理想要打拚。

看着櫻嵐眼裏閃過的憂傷，柏軍耀無法遏制，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小手。

“嵐，答應我，我不在的時候，好好照顧自己，要用功讀書，要……好好的……”等我回來……他很想這麼說，偏偏，他沒有資格這麼做。

“好。”她的眼睛充滿水氣，“軍耀，你也要答應我，好好照顧自己，趕快回來。”

“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好好用功，趕快拿到學位回台灣。還好現在有網絡很方便，我們可以用電腦聯絡，我希望你可以常告訴我家裏的事，還有你的近況……”

“沒問題！就這麼說定了，我們選一個固定時間每天上網聯絡。”她力圖振作，露出天使般的燦爛笑容，給與柏軍耀最大的祝福。

“好，對了……”說著，他從口袋裏取出一個粉紅色的長方形盒子，遞給她。

“這是我送你的畢業禮物，你打開看看。”

櫻嵐小心翼翼地打開盒子，看到裏頭放着一隻精緻的名牌女表，她眼睛一亮。

“哇！好漂亮！”

不似男性款型陽剛，這隻水藍色的女表時尚典雅，設計簡單新穎，很適合像她這樣甜美文靜的女孩子戴。

“喜歡嗎？”他問。

“喜歡，謝謝……”她欣喜地撫摸着那隻手錶，這是他送她的第二份禮物，她一定會好好珍惜收藏。

“我幫你戴上。”他要求。

櫻嵐伸出手，立刻讓他為自己戴上，白皙的手腕配上水藍色的錶帶，煞是好看。

她愛不釋手地看着手上的表，決定每天都要戴着它，希望數着時間分分秒秒地過去，他可以早日回家，回到她身邊……

“真適合你。”他看得目不轉睛。

“對了，軍耀，我也有禮物要送你。”

她突然想到，從自己的包包里拿出一個透明玻璃瓶，平里有無數個摺好的紙星星。

“送給你。”

打從知道他要出國的日子，每到夜裏她就躲在自己房間，不眠不休地摺這些小星星。

“這是……”柏軍耀驚喜地拿起瓶子，五彩繽紛的紙星星正在玻璃瓶里閃閃發光。

她看着他，真誠地說：“這是我親手摺的紙星星，聽說，只要摺一萬顆，就能得到不可思議的力量，完成一個願望，可惜時間不夠，我只來得及摺九百九十九顆星星，但星星代表的祝福不變，我希望你心想事成，美夢成真。”

一顆紙星星代表愛，兩顆紙星星代表很想你，三顆代表思念，十顆代表想愛……一百顆星星代表無悔的愛，九百九十九顆星星代表相愛到永遠……

她已經把自己的愛全摺進紙星星里，希望那個他接收得到。

她眼裏閃爍着燦爛的光芒，他深受感動，把瓶子緊緊握在手裏。

“我收下了。在國外的日子裏，我一定會把星星放在書桌前，隨時陪伴我。”

第二天一早，柏家人全員抵達機場一起送柏軍耀出國，隨行的還有林國倫以及林國倫的家人。

柏軍耀和林國倫事死黨，申請同一間學校，連租的房子也在一起，彼此生活有照應，兩人結伴而行，兩家人也比較放心。

因為常到柏家走動，和櫻嵐已經很熟，林國倫找到機會就跑去跟櫻嵐聊天，他依舊無法自拔的迷戀着櫻嵐，不過櫻嵐還是跟他保持距離，只當他是普通朋友。

離情依依少不了，道別的話也少不了，在機場，櫻嵐心酸無比地看着柏軍耀的背影越來越遠。

她站在玻璃窗前看着飛機起飛，知道什麼都看不見了，媽媽在身後叫喚，她才捨不得地離去。

春去秋來，花開花謝，等待的煎熬終於渡過。

今天，是柏軍耀拿到學位回國的日子。

柏、林兩家人早早就來到機場等候，櫻嵐守候在通關處前方，引頸企盼飛機載回她心愛的男人。

沒等多久，她看到柏軍耀熟悉的男性臉龐，眼睛一亮，開心大喊。

“軍耀！”

“櫻嵐！”柏軍耀用力跟她揮手，神情也難掩激動。

這兩年他不是沒有回家探親過，但總是短暫見面馬上又要分開，不過這次不同了，他不用再跟櫻嵐分開了。

兩人深情款款地互望，直到柏軍耀走到她面前，櫻嵐貪戀地看着他，心裏還有種如身在夢中的不真實感。

緊接着，林國倫也出來了，家人熱烈地上前問候兩人，氣氛溫馨且感動。

“歡迎回家！”柏總裁欣慰地抱住他最疼愛的孩子。

“謝謝爸！”柏軍耀開朗地笑着說。

櫻嵐在外人面前還是一如往常靜靜地等待着，但內心抑不住狂喜的激動，嘴邊的笑意始終不曾消失。

他似乎有些不一樣了，外表更加陽剛充滿了男人味，一看到他，她不自覺地心跳加速……

“終於回來了。回家的感覺真好！”

林國倫在一旁和家人敘舊，眾人開心地哈哈大笑。

“櫻嵐，能看到你真好。”他看到櫻嵐，又以最快的速度過去，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對她的情意。

櫻嵐笑容可掬，禮貌地回應：“國倫哥，我也是。”

他傻傻地看着她，柏軍耀瞄到他們的互動。當下不着痕迹地靠了過去，攬住櫻嵐的肩跟大家說道：“大家不要在這裏聊了，我迫不及待地想回家看看，還有一堆行李要整理呢！”

“對對對！我還帶了不少禮物回來，趕快回家分給大家！”

林國倫被他一提醒，也樂得催自己家人回家。

很快地，兩家人各自坐上了自己的座車，啟程回家嘍！

這一晚，柏家傳出難得的熱烈笑聲。

為了慶祝兒子學成歸國，柏總裁吩咐廚師做了一桌大菜，用餐期間，一家人天南地北地聊着，開心不已。

柏軍耀趁空檔關心櫻嵐的近況，知道她還是很用功，課餘時間一邊準備甄試申請研究所，還一邊在學姐開的咖啡廳打工。

席間，柏總裁提醒兒子：“軍耀，現在回來台灣，你在家休息幾天，下個月就要準時到爸爸的公司報道喔！”

“嗯，放心啦，爸，我會好好做的。“經過在國外的獨立生活調練，他已經不再是兩年前的毛頭小子，如今的他成熟穩重得多，回來接掌家業正是時候。

柏總裁欣慰地點點頭，但還是把醜話說在前頭：“雖然你是我兒子，不過爸爸的公司可不好混哦！我會派很困難的工作給你，你先從基層的工作干起，好好努力往上爬，只准成功，不許失敗，知道嗎？“

“是，父親，我會努力的。“柏軍耀故意正經八百地大聲回應，惹得家人們都笑了。

葉愛此時在一旁開口：“對了！軍耀，有空幫你妹妹介紹個對象吧！都二十一歲還不交男朋友，真讓人擔心。“

櫻嵐臉色一變，不悅地說：“我沒空交男朋友，我要念書準備研究所的甄試，而且課餘時間還要打工。“

“你那個工作早就該辭掉了，又不是零用錢不夠用，浪費時間做什麼？“

櫻嵐沒有回嘴，只是靜靜地聽着。

自從上大二之後，她決定自食其力去咖啡廳打工，但這讓媽媽很不高興，覺得她出去打工是丟柏家的臉，但她堅持這麼做，磨練自己，因此母女兩人常委這事起爭執。

葉愛又繼續碎念：“你這個年紀，應該多出去玩、多交男朋友，青春不要留白。櫻嵐，你不要受媽媽影響，以為世界上沒有好男人，像你柏叔叔不就是最好的例子？軍耀更是沒話說，對了，那個林國倫也很好，我看得出來，他一直很喜歡你……”

正在吃飯的櫻嵐心驟跳了一下，柏軍耀的筷子停在半空中。

“男朋友不能亂交，要就挑最好的，我覺得林國倫是個值得信賴的男人，人品不錯，長相也不錯，跟你合得來，家世又好，錯過了他，真的很可惜。如果他追你，你就接受吧！”

柏總裁也站在妻子這邊，加入說服櫻嵐的行列：“柏叔叔也覺得你應該多交點朋友，不要那麼孤僻，國倫這孩子跟軍耀是好同學，我原本就認識，人真的不錯，好對象可遇不可求，你可以考慮試着交往看看。”櫻嵐還是沉默。

“林國倫如果約你，你不要拒絕跟他約會喔！“葉愛耳提面命。

櫻嵐被逼急了，不得不開口：“好啦，我知道了。我們本來就是不錯的朋友，其他的事就只能看緣分了！”

瞬間，她對眼前的豐盛料理胃口全無，草草扒光了最後兩口飯，推開椅子起身。

“我吃飽了！先上樓了。”

櫻嵐匆匆跑上樓，柏軍耀雖然在吃飯，但食之無味，心情隨之低潮。

他無法想像櫻嵐和別人交往的情形，想到有這個可能性，他的心彷彿跌入深深的海底，逐漸消失……

房間裏。

櫻嵐黯然神傷地坐在書桌前想心事。

她不懂，為什麼她對自己的愛情沒有選擇權？

更不懂，為什麼自己要一直等“他”？

她到底在等什麼？在奢望什麼？

這是場註定沒有結束的單戀。

柏軍耀不會愛上她的，他會找到更適合他，比她更好的女人陪伴他一生。

到那時，她能眼睜睜看着柏軍耀跟別的女人結婚，給與百分之百的祝福嗎？

不！她好怕那一天的到來，她做不到！

如果親眼看見柏軍耀跟別的女人結婚，她鐵定會心碎而死。

但是她又能怎麼辦？

柏叔叔絕對不會答應他們在一起。

她的單戀註定無疾而終……

同一時間，柏軍耀也坐在庭園裏一邊看着天上的星星，一邊發獃。

他知道林國倫一直很喜歡櫻嵐，從沒死心過。

他痛恨自己為何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其他男人對櫻嵐展開追求，近水樓台先得月，比起來，他對櫻嵐的感情比誰更強烈、更深厚，為什麼他反而不能正大光明地追求她？

他不想不斷、不斷地背叛自己的心意。

她跟他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只是名義上的妹妹，他何必自我束縛？

他下定決心不再逃避，不再軟弱，身為男人就該鼓起勇氣追求自己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