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小舞並非逃走,而是躲了起來。
牛皮吹得太大,撐不住只好想辦法嘍!一時想不到,不如先鑽入沈明媚腦內,看看她和凌盛竹有何關係。
為了詳談起見,沈明媚回房去換了套輕鬆的家居服。經紀人也悻悻然地走了,段其中留了下來。
他有資格去明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趁着沈明媚回房更衣.有一就有二的小舞,化成一道紫色光束直鑽入沈明媚的腦海中。
“咦!沈明媚的記憶被封印住了。怎麼有這種事呢?”小舞遇上了阻礙。
“這個封印上所施加的法力,和我的幻術是屬於同一國度的;難道她也是來自花精靈國度?”小舞十分詫異。在花精靈國度里,有這種能力去封住別人記憶力的只有兩人,一是花大王,另一個是花二王。
小舞沒有能力去解開這個封印,可是令小舞更驚奇的是,她發現沈明媚並不是“真人”;她的腦海中沒有和人類相同的神經系統。沈明媚是個失去生命之靈的花精靈。那封印下壓着一朵紅玫瑰,沈明媚是……玫瑰花精靈。
“難道--難道沈明媚就是從花精靈國度叛逃的玫瑰精靈?她就是那個‘叛徒’花月眉?”
小舞聽母親提起過這件事。一年,有一個人類因為經商失敗而跳崖自盡,幸運地並沒有摔死,因為花月眉救了他,把他救至崖壁內的一個山洞療傷。
玫瑰精靈不是花精靈國度的信使者,不能擅出山谷的。可是花月眉極為嚮往人世的生活,於是偷溜了出去。男人的傷好了,花月眉想跟男人一起走。
於是花月眉叛逃了花精靈國度,跟着男人回到人世間。
花月眉以為她找到了幸福,沒有想到男人只是在利用她;利用她的幻術為男人掙錢。
“我為了你,背叛了花精靈國度,而你,居然想這樣就一走了之。”花月眉頓時心生殺機。
她的手指變成了伸長的玫瑰花刺,將男人刺死在腳底下。花月眉殺了人類,更是罪加一條。她雖不再靠幻術,但卻用美色,男人一個換過一個。
來人世查訪的風信子精靈,得到了訊息並傳回花精靈國度。花王們非常震怒。花精靈國度的花王共有二人,分別是花大王和花二王;花大王安內,花二王攘外。
花大王的個性比較仁厚,可是花二王就冷血多了。
“花月眉居然做出了這種事,太可惡了,我一定要讓她一輩子活在悔恨痛苦中。”花二王震怒極了。
花二王到底是如何對付花月眉的,花精靈國度里的精靈們全都知道,因為花二王故意要殺雞儆猴。
在花二王把花月眉抓回並囚禁至崖壁山洞內,發現她已懷了身孕時,這個殘酷的計劃就開始了。
“哼!哼!我要讓你永遠不會老,卻失去了一切--記憶、幻術和生命。”花二王將花月眉和人類所生下的女兒遺棄至孤兒院。
花月眉成了個不會變老的妖精,她活在人世間將來必定得飽受許多的歧視和冷清。她如何再去愛男人,男人會老、會死、而她卻不會。
花月眉躺在山洞中,等待男人來喚醒他……
小舞初聽這個故事時,不禁毛骨悚然。
有一種傳聞,極為隱密地,大家心照不宣……
“花月眉,你捨棄了王妃不做,卻愛上了人類,我怎能原諒你?”花二王妒意充心。
其實小舞所知道的並非全部。
“我不但要你失去一切.也要你愛上的男人-一凌盛竹忘了你的一切。哈哈哈!”花二王失控地大笑。
花月眉生下的女嬰原先是要送至凌盛竹家的,花二王恨不得凌盛竹的妻子和他為了嬰兒而爭吵甚至離異。沒想到凌盛竹的妻子卻把孩子送走了。花二王沒有看到好戲。不過沒有關係,讓他們父、母、女三人,這一生一世都互不知道對方的存在,不也是一種最好的懲罰!
沒有精靈知道花二王暗中搞什麼鬼,而搬上枱面的事,誰也不敢說他的不是。花二王是執法者,花月眉的確有罪,花二王要如何制裁她,都是他的權力和職責。
花精靈們敢怒不敢言,而花大王歲數大了不想多管事,花二王取代花大王已是指日可待之事。
小舞無力去解開花王所封下的印記,只好退了出去。
“原來這麼多年來明媚心中盤旋的男人,叫做凌盛竹。他是何方神士!是這個凌飛的父親嗎?”段其中終於明白明媚一直以來對他的態度了。
段其中不是沒有發現沈明媚依舊明艷動人、千嬌百媚,而自己已步入了中年危機;頭髮開始禿了,肚圍也多了好幾圈。但明媚總有使自己年輕的秘方。段其中喜歡沈明媚的風采依舊,只是他不知,等他行將就本時,如果還看見沈明媚依然容顏未改,不嚇死他才怪!
凌飛的話和沈明媚似乎交集並不多。
因為沈明媚除了“凌盛竹”三字,對其人其事的記憶全是一片空白。花二王也沒能預料到,沈明媚在失去生命之靈時,沒有儘力將它捕捉回,反而牢抓住消失的記憶。
沈明媚最後只說得凌盛竹三字,再無其他了。
張嫂權充媒介,可是她記憶有限,始終不明不晦的。
“不如請沈明媚至家裏走一趟吧!”凌飛想。
不!沈明媚倒不是想和凌盛竹重逢敘舊,她只是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而已。她不想和他再見,因為有人在警告她,那個聲音每每在夢中喝令她。她不想凌盛竹有事。
“對了!張嫂,關於令千金的事--”
凌飛提起了小舞,他說好要當中間人的。
“凌先生你真愛說笑!我這一輩子都是為仆伺候着人,從未結婚過,哪來的女兒呢?”
張嫂否認有花小舞這個女兒。
“這花小舞死性不改,騙完了一次又一次,下次再讓我見到她,看我怎麼治她。”凌飛為之氣結。
“爸爸的身體狀況並不好,心臟病要長期服藥控制。他已提早退休,由媽媽照顧着他。”凌飛大略地提了父親近年來的情形。
他是有妻有子的人!沈明媚記憶中的凌盛竹,是別人的丈夫,這種情況再相見又有何用?
凌飛沒有說出自家的家務事;關於凌風和信字的事。
自從那次強吻之後,信子一直是羞於面對凌風的。信子不明白自己對凌風的“感情”,究竟該如何定位。
兄妹之誼還是男女之情呢?
信子的唇至今仍殘留着凌風的吻痕。
“信子,你在躲我!”一日,凌風攔住了信子的去路。
不!信子不是想躲凌風,而是自己羞於見人。
“信子,你是喜歡我的對不對?你把頭抬起來看着我,看着我說你是喜歡我的。信子,你要回答我!”凌風用半命令式的口吻。
信子抬起了頭,她的眼中有着很深的無助。
“養父對我這麼好,如果不是他收容了我,我不知會流落至何處。”信子離開孤兒院不久,孤兒院就關閉了。沒有被收養的小孩,四散至其他的收容所去。信子是幸運的,而凌盛竹正是她的幸運之神,既是這樣,信子怎麼說得出口。
雖說年幼時的信子,一開始並不希望自己被凌盛竹領養,信子心中抱着一絲希望:生母會來領她回去。但人長大了會懂事的,信子十分感激凌盛竹向她伸出了援手。
她現在是凌盛竹的女兒,她怎麼可以做出有違倫常的事呢?不能的,也不該的,信子做不出來。
“哼!我就知道你的話不能信,還取名為‘信’。這些年來,我一直在試探你對我的承諾是不是真心話。沒想到,到頭來果然只是兒時的戲言罷了!
“阿不信!我才沒喜歡你,我不過是在試探你而已。哈!哈!哈!笑死人了,我凌風誰不喜歡,會去喜歡你這個阿不信!我又沒瘋,騙你的啦!”
凌風自說自話,語調狂妄卻有些悲戚。
凌風此刻是真心話,還是他給自己找台階下呢?
凌風大笑三聲,轉身而去。
留下無助、不知所措的信子。
“信子!”大哥凌飛出聲喚信子。
凌風的大笑聲,凌飛聽見了。他怕凌風又對信子不利,連忙衝出房來。現在是放暑假,不過對凌飛而言,已不能算是暑假,因為他大學畢業了。
而信子也高中畢業了,聯考迫在眉睫。
“信子,凌風他……”
“沒有,風哥沒對我怎樣!”信子像被針扎到似地逃開。
凌飛最恨的就是信子這一點;老是維護着凌風,也不管他是不是對的。凌飛就快去當兵了,他有好些話想對信於說,卻不知從何說起。況且信子愛不愛聽又是個難題。
“信子,你該去念大學的,多充實一些知識,讓自己的視野更遼闊,有助於你的人格成長。”凌飛憐惜地凝視着信子。
信子微笑傾聽,沒有接受也沒有婉拒。
很巧地,凌風也接到了徵兵令。
兩兄弟一同入伍,但服役的地點並不相同。
一個在南部,一個在中部。
在南部服役的凌風,拒絕家人來探視他。信子捎了信,凌風也不回。倒是在中部的凌飛時常寫信回家,信子也接到了幾封。是當兵的煎熬和苦悶吧!凌飛信內的字句,已經掩飾不住他對信子深藏於心的愛意了。
信子考上大學,不論是談吐氣質,出落得更清新脫俗,美得飄飄逸而有韻味。
身旁的追求者,更是不計其數。
一個假日,烈日當空,天氣酷熱無比。
信子坐在南下列車上,她要去探望凌風。
“唉!這個凌風,連放假都不回家。”何香雯非常挂念。
“媽,你別擔心,我去看看好了。”信於不顧凌風的“命令”,她前往凌風的軍營所在地。
那是個地處偏遠的小村莊,信子轉了好幾趟車,又走了好一段路才到達。軍營門禁森嚴,信子委讬衛兵通報,可是等了好些時候,凌風卻遲遲不出來會客。
信子走得香汗淋漓的,一條手絹擦得都濕透了。
對信子行“注目禮”的阿兵哥,不斷地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信子習慣了受人注目,並不以為意。
“凌風為什麼不肯出來?這樣,我如何向媽媽交代?又怎麼放得下心?”信子焦急地等着。
即使凌風當面羞辱信子,他不過是想試試她的忠誠度罷了。那一吻,無非只是個試驗性行為而已。
即使是如此,信子也沒有記恨凌風。
信子早已不是小女孩,而是個堂堂的大學生了。
她分得出是與非,也知道什麼是對與錯。
信子這麼地容忍凌風,這麼地包容凌風,無非就是因為“愛”。
“我對凌風的愛,究竟是兄妹之情?還是男女之愛?”
原本一直不想去面對的信子,也到了必須去撥開迷霧的時候了。信子的心中百轉千回的。
信子不想放棄會面,她靜靜地坐着等。
許久之後,一雙軍鞋出現在信子的眼帘前。
信子猛抬起頭,凌風終於現身。
一身軍服的凌風,身材略微瘦削,比以前結實,也比以前黝黑。兩顆黑眼珠愈來愈發深速,黝黑的眼珠中浮現出信子的倩影,四目相望,一切盡在不言中。
告了假的凌風,換上了便裝。
兩人走在羊腸小徑上,微風徐徐吹來,艷陽不再那麼酷熱,時已午後了。兩人傍着走,一路沉默着。
“你有話就說吧!”凌風打破了沉默。
“你很久沒回家了。”信子幽幽地說。
“想回去時我就會回去。”凌風折了一束芒草,含在嘴裏,一副滿不在乎的語調。
“那是你的家,不是旅社。”
“怎麼?上了大學,講起話來就是不一樣!變得敢說話,不再是個畏畏縮縮的應聲蟲了!”凌風諷刺着信子,他仍不放過信子。
“你到底把我當成了什麼?”信子無奈地說。
“你以為是什麼?”凌風反問。
“奴隸?庸人?出氣筒?……任你挑啊!”凌風見信子說不出話來,自問自答了起來。
“真是這樣的嗎?”信子顫着聲問。
“不然你以為是什麼?”凌風嗤之以鼻。
如果真是如此,那信子也無話可說了。
“你找個時間回家吧!媽媽很挂念你。”信子嘆了口氣。
還有什麼好說的,信子叮嚀着凌風有空回家一趟。
“就這樣?”凌風問着。
信子不明白,凌風到底希望她怎樣?
“你沒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
“說什麼?”信子哀怨地低下頭去。
太陽漸漸西沉,天邊已有了橘紅色的彩霞飛舞着。
兩入再度沉默了。到底有什麼話還沒有說完?
“我要走了!”
這一回打破沉默的是信子,她買了當晚回程的車票。
信子想說再見,就不知凌風何時才會回家相見。
“阿--不--信,你給我站住!”
凌風大聲叫住了信子,信子停下了腳步。
“為什麼?為什麼叫你阿不信.仍然才肯聽我的話,叫你信子時,你卻要拒絕我,你心裏到底在想什麼?”
信子睜大了眼,微張着唇,凌風的話吸引住了她。
“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凌風突然生氣地一腳踢飛了地上的小碎石。
“懂什麼?”
“真是會被你氣死!”
凌風向著路旁的一棵大樹爬了上去,爬到了樹枝上頭。
“我愛信子!我愛信子!這樣你明白了吧?你滿意了吧?”凌風在樹上大聲而狂野地吶喊了起來。
是夕陽的余暈染紅了信子的臉頰,還是信子羞紅了臉?信子被凌風這個舉動驚愕住了,也驚喜住了。
“信子你快回答我,你是不是也愛我?”凌風站在樹上,深情地望向信子。
凌風已經表白了,而且是這樣露骨地表白。
信子其實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只是她不敢去揭曉它。信子的心在倫常和凌風之間猶疑不定。凌風前次的“表白”,她躲躲閃閃地,卻又被凌風的“試探”推波助瀾。
凌風之於她,而她之於凌風,到底是不是愛?還是因為孩子時童言童語的承諾,而找不到脫身的台階下?
原本令她左右為難的僵局如今已經打破,凌風解開了信子的心中結。
信子釋然地笑了,笑得比夕陽更美。
凌風開心地爬下樹來,一時興奮過了頭,腳踩滑了,摔倒在地上;信子急了,真怕“歷史重演”。
“風,風,你怎麼樣?”信子急忙地跑向前去,俯下身子着急地看着凌風。
凌風並沒有摔傷,他不過是在“欺騙”信子。他一直以來都喜歡信子聽命於他,為他歡喜,為他憂。
信子撫着凌風的額頭,凌風這才張開眼來。
“嚇死我了,你知道嗎?”信子看見了凌風沒有事,這才安下了心來,嬌嗔地說。
凌風又合上了眼,像在等待着什麼。
信子的手指頭被指引着,落在凌風的濃眉上,梳着他的眉毛,一遍又一遍地,疤痕沒了蹤跡。
信子停下了手,她很滿意。
可是凌風仍然不滿意,他張開了眼。“信子!”
凌風的手引導着信子,信子的身子向下靠了去。
這一次的吻,是甜蜜是溫存的。
凌風的手輕撫着信子的發,兩人在草地上繾綣溫存着。
風在笑,雲在笑,樹葉也在笑,而且笑彎了腰,飄飄然掉了下來,一片片覆蓋在兩人的身上。
“唔……,風……風。”信子被吻得幾乎快喘不過氣來,凌風太激情了。
信子求饒了,凌風這才鬆了“口”。
凌風替信子撥下掉落在她發上的落葉,而且用手指撥弄着信子又留長了的秀髮。一遍遍又一遍遍,彷彿在償還“欠債”似地;信子替凌風梳眉,凌風幫信子撥發。
信子不甘示弱,又再度回應了起來。
“住手啊!信子,我的眉毛會被你梳光的。”凌風的表情一臉無辜。
信子這才住了手,兩人相視而笑。
童年往事歷歷在眼前,一同走過的日子,兩人都深刻地牢記着。不可否認,凌風對信子是“因恨生愛”,而信子對凌風是“由憐生愛”。一開始確是如此。
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日久生情,只是年少的兩人都渾然不覺。而當凌風感到有絲異樣時,卻刻意逃避着它、否認它;他交起了女友,但沒有一個是像信子的。
如今終於水到渠成了,兩人表白了心跡。
“信子!我們終於在一起了。”凌風擁着信子,心滿意足地說。
現在唯一的困擾就是如何去向凌盛竹提出“要求”,宣告終止凌盛竹和信子的養父女關係。不這麼做,信子和凌風是不會有結果的。但信子開不了口。
“沒關係!我會找機會向爸爸說的。”
凌風送信子去坐車,兩人依依不捨地道別。
“一放假,我就回去找你。”
凌風承諾着,信子帶着承諾回到了凌家。
信子回到家時,夜已深了。
是凌飛開的門,他休假兩天。
“信子,你看到了凌風了嗎?”何香雯問。
“嗯!”信子猛點頭。
“他現在怎麼樣?是胖了?還是瘦了?”何香雯拉着信子問明細由。
“他,比以前黑多了,也壯多了……”信子眉飛色舞地,而且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霎時凌飛覺得自己被信子“冷落”了。
信子變了。
凌飛也察覺到了,而且信子的“變”和凌風有很大的關係。凌飛在一旁聽着,他深深地感覺到,信子和凌風的距離愈拉愈近,而自己和信子的距離卻愈走愈遠。
“唉!我是該死了這條心的。”凌飛感嘆着。
但是凌飛對於信子和凌風的結局並不樂觀,因為他深知凌盛竹的脾氣,他是個標準的大男人主義者,想過他這一關,可不是一件易事。
而且凌飛一直有一種“感覺”:凌飛發現,自從凌風摔傷住院,凌盛竹夜裏返家后,盯視着熟睡的信子良久那一次之後,凌盛竹的目光有意無意間,總停留在信子身上。或許是凌飛自己對信子太過於“注意”了,才會發現。
“到底爸爸把信子當成了誰?”凌飛一直納悶着。
一日傍晚,信子來敲凌飛的房門。
“大哥,這個送給你。”
“這是什麼?”
那是個扁型的盒子裝的東西,凌飛訝異信子竟會送禮物給他。
“大哥,你要好好地照顧爸媽!”
信子交代着凌飛,凌飛時已退伍初任報社採訪記者。
“信子,你怎麼了?”
“大哥,我沒什麼,只是有些話想和你說說。”
難得的,信子肯主動找凌飛攀談。
自從凌風回到家,公開宣稱他和信子是情人而非兄妹之後,信子便對凌飛相敬如賓,凌飛也只好克制着自己的情感,去祝福他們。
不出所料,凌盛竹勃然大怒。
“信子,你怎麼可以這樣做?大令我失望了。”
而何香雯一再提心弔膽的事,終於發生了。
何香雯只好勸着凌盛竹平息盛怒。事情沒有他想的那麼嚴重;養兄妹結婚的事,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別人家的事我管不着,凌家就是不準有這種事發生。女兒就是女兒,怎麼可以一轉眼就變成兒媳婦?叫了我這麼多年的爸爸,我可不想撿現成的公公來做。”
凌盛竹二話不說,就是反對到底。
凌盛竹和凌風這對父子,原本就不對盤,如今更是陷入了冷戰之中。凌盛竹老是埋怨凌風這個兒子,全身上下沒一點讓他欣賞的地方,他做的事沒有一件事值得他稱讚的。從小慣他了,凌盛竹遷怒何香雯。
“慈母多敗兒。”
何香雯不能接受丈夫這種指控。管教孩子又不全是她一個人的責任,況且凌風小時,凌盛竹也是“默許”着凌風擁有么兒的特權;如今生氣之餘,就把錯全推到她身上。但何香雯並沒有發作出來,她還得為小兩口請命。
“盛竹,你就成全他們吧!信子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女孩,乖巧又聽話,孝順又貼心。凌風娶了她會定下心來的!”何香雯苦勸凌盛竹,不要棒打鴛鴦才好。
“就是因為信子好,才更不行!”
何香雯沒轍了。
“如果是嫁給凌飛,我還可以考慮和信子脫離養父女關係。”凌盛竹讓了步,凌飛的表現是日益增進的。
何香雯感到無奈。
懷了凌風,正是她婚姻陷入膠着時期。凌盛竹外面有了女人,何香雯心浮氣躁的,她一直沒有做好胎教。何香雯一直把凌風的性格不似凌飛踏實,歸咎於她為了煩心凌盛竹的出軌,而動了胎氣所致。
這些年來,兩人一直都沒再提起那女人的事。
不可能的,信子不會嫁給凌飛的。
做母親的,最明白女兒的心思了。
信子心所屬誰,何香雯哪會不知,所以她才會要信子去探望凌風。凌風避不回家,理由並不單純。
八成是因為信子。
而信子時而魂不守舍的,為了誰?無非是凌風。
何香雯不忍見兩人一直處於暖昧不明的情勢中。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凌盛竹這一關雖然難問,她也會儘力而為。
凌盛竹對信子的態度變得不太友善,有“責備”的意味在。信子想解釋,可是凌盛竹並不想聽。
一日,信子終於開了口。
“爸,我對不起您,原諒我好嗎?”
“信子,我一直當你是我親生女兒看待,如今你想當我的兒媳婦,可以!但娶你的不能是凌風,而是凌飛。”
“爸--”
“沖你還叫我這一聲爸,聽不聽隨你,我只能對你做到這等讓步。我要休息不想再談了。”
信子怎麼能答應凌盛竹的“交換條件”?她愛的人是凌風而非凌飛。
所以信子才會找上了凌飛,希望他明白她的心意。而凌飛對於信子的心意,其實是早就知道的,他瞭然於心。
信子想離開凌家一陣子,她決定搬到學校宿捨去住。目前信子是乘通車上學。信子考大學時,特別挑了離家較近的J大。如今待在家裏,她身心都受着煎熬。
凌風則早早搬了出去住。他不搬.凌盛竹也會叫他滾蛋的。信子也向凌風說了她想離家一陣子,她身心懼疲,凌風欣然同意。
種種情況,凌飛都看在眼裏,因此他也贊成信子離家一陣子。或許過一陣子,凌盛竹就會通融了。
信子並沒有直接“拒絕”凌飛,凌飛也知曉凌盛竹有意成全他和信子。但那是不可能的,他明白。
他打開了盒子,在信子離開他房門之後。
“知--了”
盒內是個大相框,相框內放着的是他以前送給信子的一個個小標本;那是蟬兒作成的標本。如今如花生殼般大的蟬兒標本,一個個緊密地排列着,排成了“知了”二字。
蟬又名知了,如今這“知了”二字,一語雙關。
“原來信子一直都是知道的。”信子拒絕了他的愛慕之意。她不忍心直接傷害到凌飛,所以始終對凌飛的態度客客氣氣的,完全只有妹妹對大哥的敬愛之情。而保留着蟬兒標本,更是對凌飛的極大尊重,尊重他有愛人的權利。
但如今,信子還給了凌飛。
如此清楚地劃分界線.想必凌盛竹的擅作主張配婚,是不可抹滅掉的因素。信子芳心早已暗許,凌飛遲了一步。
凌飛撫着相框,知了知了地念着。終於,他把相框收到抽屜內,他沒有擺在桌上或是掛吊起來。教凌飛時時刻刻去面對信子的“知了”心意是何等殘忍的事!他只願打開抽屜,獨自偷偷地對它飲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