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春去秋來,關展鵬與吳情的回鄉之路走了快兩年,還未到關家。
原來為了防吳情一見吳涯便嚷着要走,因此關展鵬根本一開始便沒打算直接回家,而是朝西而行,一路看遍名山秀水,樂不思蜀。
不過這回,他是真的要回家了。想到此,關展鵬心花怒放地竊笑不已,因為經過他長久的奮戰及努力,情兒終於有孕,他就要做爹爹了。
想到這兩年,每當發現她的月事又來了,那股失望勁,他就覺得挫折,不明白人家夫妻不少是一回便有,怎麼他就得努力再努力,才能博得好彩?
嗯,想必他兒子日後必是人中之龍,才會求得如此辛苦。他得意地想着。
“怎麼你最近都像喝了陳年老酒似的?”吳情困頓地打個呵欠。
“怎麼說?”關展鵬親親她的臉龐。
“樂暈暈的,像喝醉酒。”
他當然樂了,咧嘴一笑,兩個月了,情兒的月事兩個月沒來了,瞧她那白裏透紅愛睏的臉蛋,加上最近她挑食得嚴重,愛吃酸的,在在都顯示有孕的徵兆。
他柔聲地問:“情兒,你累不累?咱們找間客棧歇息吧。”
“現在才過晌午,你便要歇息?”
“睡個午覺嘛。”
“你自己去睡,我不睡。”
那怎麼行?他是怕她累呀!“情兒,我瞧你最近氣色不佳……”
吳情不客氣地打斷話。“我已經讓你養得又白又胖,哪來的氣色不佳?”
關展鵬得意地呵呵一笑。“哪胖?才長出這麼點肉。”他探向她的胸口,賊賊一笑。不知是不是有孕的關係,情兒酥胸的確豐潤許多。
吳情臉紅地拍開他不規矩的手。“甭說了,我今兒個要趕路。”
“咱們又不趕時間,幹麼趕路?”
“因為沒趕路過嘛,試看看趕路的滋味。”
關展鵬苦下臉,這早不早、晚不晚,怎麼卻選在這節骨眼說要趕路?偏他已習慣凡事順着她,只好說:“情兒,咱們不歇息了,這就走。”
“趕路嗎?”
“是、是,趕路。”
於是直到午夜時分,終於教他們遇上一間破廟。
“情兒,醒醒。”
“唔……”
這就是聽信女子之言的後果!
關展鵬一邊咳聲嘆氣,一邊抱下心愛的女人。這下好啦,他只敢快行不敢趕路,現在落了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窘境,今晚只好將就在這間破廟裏了。
吳情柔順地站在角落邊,等着關展鵬打理睡鋪,事實上她會如此安靜是因為她正處於半夢半醒之間。
“好了。”他讓情兒睡在攤開的披風上。“要不要吃點東西?”
吳情搖頭躺下。“好硬的床。”但抱怨歸抱怨,還是立刻沉入夢鄉。
彷彿才睡沒多久,她感覺一隻大手搗住了她的嘴,吳情驚醒。
“噓,別說話。”關展鵬對她耳語,然後直接連着披風將她抱起,兩人躲入神像之後。
沒多久,一陣雜沓聲傳入,好幾人進入廟裏。
“臭小子,看你還能往哪裏逃。”
碰撞聲、重物墜地聲響起,接着是一記冷哼。
“你哼什麼哼,這又是什麼表情?討打!”
“住手,寨主還等着他來醫呢,人教你打死了,還玩什麼?”
“哼,算你交好運,否則非打死你不可。”
“我不會醫你們寨主的。”不屈的聲音冷硬地響起。
“郎大夫,話別說這麼早,等刀架在你脖子上時再說不醫吧。”
“你們待我這般無禮,難道不怕我‘醫死’你們寨主?”
“那你少不了要作陪!不過郎大夫,你別怪咱們失禮,你妙手回春的能耐誰人不知?可你那貴死人的醫藥費卻也讓人咋舌,咱們今日擄了你,人也要了,錢也要了,豈不大大划算?”
說完眾伙哈哈大笑。
“說穿了,你們就是強盜。”
“說得好,可惜你不是娘兒們,不然正好讓大爺再受用一番。”
接着又是一陣猥褻的大笑。
“你們打的是如意算盤,可惜我郎士元……”
吳情一聽“郎士元”這名字,驚嘆出聲。
“誰?”眾大盜立刻拔刀相向。
關展鵬瞪了罪魁禍首一眼,只見她捂住小嘴,一臉愧色。“你認識的人?噓,別出來。”他悄聲命令,接着自己邁出神像。“是我。”
“你是誰?”
“路過的。”關展鵬隨意地瞥一眼被打得慘不忍睹的年輕男子,心中納悶着情兒是何時認識他的?
“小子,算你運氣差,既然教你見了,自然不留活口,你就好好地再找戶人家投胎吧!”
吳情聽見刀鋒碰撞的聲響,氣自己的莽撞使關展鵬陷入險境,她忍不住探頭張望,正好瞧見一柄刀從后砍向他。
她憂急得彷彿心被人硬生生地撕裂開來,頓時手腳冰冷,無法言語,瞠着眼,驚愕地看着關展鵬輕而易舉地躲過盜匪的攻勢,一個個將盜匪撂倒……
“讓你別看,怎麼說不聽呢?”關展鵬拍拍手,去掉塵土,走向嚇得僵直的吳情。
“哇!”她埋入他的懷裏大哭,緊緊抱住。“好可怕,好可怕,我見他要拿刀殺你!”
“別怕,別怕……”他拍着她的背輕哄。“你瞧,我不是好好的?”
“萬一你被砍傷了怎麼辦?萬一你被砍傷了怎麼辦?”她驚魂未定地嚷。
“我身手好得很,真的,別擔心。”關展鵬見她為他擔心而失態,心中感動莫名。
“嫂夫人是受了驚嚇。”郎士元忍不住提醒。
“都是你,都是你!”吳情氣憤地遷怒。“以前就是只人見人厭的土狼,現在卻是災星、掃把、倒霉鬼,若不是你,展鵬也不會遇上危險……”說完,她脫下繡鞋,上前就是一陣亂打。
以前?土狼?
說不出到底是誰比較驚訝。
關展鵬呆立地看着吳情猛打郎士元,而郎士元聽見久違的外號,不僅毫不反抗,還像見鬼似的瞪着吳情。
“情兒,好了、好了,人都要教你用繡鞋打死了。”關展鵬終於回神,上前出手攔擋。
“他才死不了,土狼命賤得很。”吳情刻薄地說。
“你你你……”郎士元指着她結巴。
“你什麼!”吳情用鞋敲他的頭。
“你是那個小傻子的惡姊姊!”
吳情一聽,怒火又起。“你罵誰小傻子?”
“情兒,情兒,你別生氣、別生氣。”關展鵬好聲好氣地安撫。
“你娶了她?”郎士元望向關展鵬,又是憐憫又是不可思議的,猶不知死活地嚷嚷:“這凶婆娘還有人敢要?定是她強要你娶她吧!嘖嘖,真可憐,你後半輩子日子難熬了。”
“你這隻死土狼,你說什麼你!”吳情撲向郎士元。
可憐郎士元渾身是傷,根本避不了,要不是關展鵬從身後抱住吳情,恐怕他傷勢會更慘重,饒是如此,吳情的雙手還是掐上他的脖子,而他為了自保,反手扳住吳情的手。
“哇!你有孕了還這麼野蠻?”
“你說什麼?”吳情一怔,鬆開手。
“難道你還不知道自己有身孕了?”
她有孕了?本能地看向依舊平坦的小腹。“你是不是蒙古大夫?”
被羞辱的郎士元氣僵了臉,他抓過吳情的手把脈。“你身子冷本不易受孕,但這兩年身子調養得不錯,所以目前有快三個月的身孕,母子健康。”
快三個月了?“展鵬……”吳情神情一變,開心地回頭看向關展鵬。“咱們有娃兒了,你要做爹爹,我要做娘了。”
關展鵬喜悅之情不亞於吳情,尤其見她如此高興之後,更是樂得合不攏嘴。之前還怕她不高興,不敢跟她說呢,看來是白擔心一場。
“你喜歡男娃還是女娃?”
“都好。”那柔媚的風情,使關展鵬忍不住親親她。
“嗤!全給你。”郎士元不屑地撇嘴。
關展鵬耳尖聽見了,問道:“郎大夫,你說什麼?”
“我說,是龍鳳胎,男娃、女娃全給你。”
“雙生子?”兩人異口同聲地求證。
郎士元不耐煩地點頭,然後不自在地清清喉嚨,裝作隨口問道:“說到雙生子,你家那對……這幾年還好吧?”
“我家那對?你說吳憂、吳慮?”
“懷孕會使女人變笨么?”郎士元翻翻白眼。“你家還有哪對雙生子?”
奇迹似的吳情倒沒動怒。“自你六年前離鄉,難道不曾回去?”
六年前?關展鵬暗暗計算,這麼說是在他認識情兒之前,這郎大夫便已離開順昌府了?
郎士元抿嘴搖頭,冷冷地說:“那鬼地方有什麼好讓人留戀的?”
“那你幹麼向我打聽吳憂?”吳情惡意地奚落。
“我向你打聽她了么?”郎士元強辯。“我是問雙生子,你連話也不會聽了?”
關展鵬見他強詞奪理的模樣,放下心了,原先他還以為憑空跑出個程咬金,正煩惱該怎麼不動聲色地清除障礙物,幸好對方的目標是吳憂。“情兒,你就告訴他吧!”他熱心地幫忙遊說,因為將心比心嘛,可憐又一位為吳家女子情傷的男子。
“吳憂、吳慮好得很,吳憂還是天真浪漫,吳慮還是鬼靈精怪,兩人現在是順昌府有名的大美人,可惜啊……”
“可惜什麼?”郎士元不自覺緊張地問。
吳情暗笑。“可惜啊,吳慮成天老擔心吳憂被拐被騙,雖說緊盯着,到現在還沒出什麼亂子,不過以前年紀尚小自然還好,但現在她們可是傾國傾城的大美人了,難保百密不會有一疏。”
“那傻瓜……”郎士元喃喃地咒罵。
“算了,跟你說也沒用,反正‘那鬼地方有什麼好讓人留戀的’,是不是?”
郎士元一臉陰鬱地沒有回話。
天際微露一道曙光。
吳情不文雅地打個呵欠。“展鵬,咱們去找間客棧歇息,今日我真要好好地睡上一覺了。”
“郎大夫,這些盜匪我只是點了昏穴,怕不久便會清醒,不如跟咱們一起走吧。”
郎士元點頭,掙扎地讓關展鵬扶他起身,他們只留下“烏蹄”與另一匹馬,將其餘的馬匹趕走,以防盜匪醒後會追來。
“郎大夫,打算住哪裏走?”
“南。”
“咱們往北走,這樣吧——”關展鵬從懷裏挑出一塊小小的腰牌。“這是我偶爾要讓人替我辦事時下的木牌,你帶在身上,遇上危險時找關家人替你護着。”
郎士元皺眉盯着木牌,關家?展鵬?“你就是關展鵬?”他不可思議地上下打量着。
“正是在下。”
“你既是關外霸主,怎會娶這惡婆娘?”
“死土狼,你找打。”
關展鵬攬她入懷,不讓她發潑,以免她誤傷了自己。“小傻子既然有人喜歡,這其他的事也沒什麼好驚訝了!”
郎士元的臉上驀然添上一抹紅暈。
“郎大夫,咱們告辭了。”
大少爺終於要回來了!
大同府的關家大宅陷入一片喜悅,關二、關五、關七、關十、關十一,一干關家主事,全出城迎接主子。
見穩穩緩慢馳來的馬車,由“烏蹄”這樣的駿馬拉着,已經夠教人覺得奇怪了,更令人驚訝的是居然由關展鵬操控,眾人面面相覷。
“讓‘烏蹄’拉馬車?簡直是污辱它嘛,但主子當馬車夫?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關十憤慨又不解地問。
關二、關五、關七互望一眼,明白只有那女子能讓主子變成凡人。
由關二帶頭,眾人迎向馬車前。“爺,您終於回來了。”
關展鵬點頭,探入馬車後座輕聲細語一會兒,再轉回頭。“一個人來替我駕車。”說完,隨即進入馬車裏,接着聽見他溫柔地與女子對談。
不知情的關十、關十一好奇極了,因為這兩年各地商行都盛傳爺攜一名女子同游各城鎮,疼惜如寶貝,呵護如性命,他們始終不相信從不眷戀女色的爺會如此,因此總拿它當笑話聽,這會兒瞧爺的態度,和馬車中傳出的女音,恐怕還真有此事。
關十自願上前駕車,妄想再打探謠傳是否屬實,可一路上除了不斷聽見主子愛憐溫柔的呼喚“情兒”醒醒外,根本沒有第二句話。
馬車到達關府大宅,所有人全羅列大門迎接。
關展鵬俐落地跳下馬車,神采俊朗中還添上一抹溫柔,更是引人注目。只見他回身,朝馬車裏伸出手,未幾,一雙柔夷覆蓋,他將之放在肩上,大手則往她腰上一攬,眾人終於見着吳情的廬山真面目。
兩年的細心照顧,原先玉雕般的膚色此刻增添嫩紅;清秀的五官原是冷淡無情,此刻卻是嫻雅柔順;原本過於纖瘦的體態,現在則勻稱適中,恰到好處,唯一較引人注目的是那微凸的小腹,正提醒着眾人關家即將有后。
原來這位就是令主子情願放開關家龐大產業,只求共效于飛,令主子神魂顛倒,心中至愛的女子。
關展鵬悉心地拉攏她身上的披風,絲毫不掩對她的疼惜之情,大手環着她的肩,朝她微微一笑,攜她一起走向大門。
“歡迎大少爺回府!”眾人齊聲恭迎。
關展鵬爽朗一笑。“大家辛苦了。”然後瞧瞧四周,問道:“我娘呢?”
關總管上前回報:“老夫人同二少奶奶去長城遊玩,過幾日才會回府。”
關展鵬點頭。“展鷹呢?”
關總管笑着向前,以只有主子及這吳姑娘聽見的聲音回答:“二少爺還在氣爺呢,這會兒在書房裏看帳冊。”
“嗯,展鷹這兩年也辛苦了,情兒,咱們去瞧瞧二弟。”
“他就是吳涯的夫婿?”
“是。”
“好,我正要會會他。”
關府的格局就好像是關外豪邁風情的縮小版,那廣闊的視野使人心曠神怡。
“我現在知道為什麼你心胸如此開闊的原因了。”
“哦?”關展鵬感興趣地挑眉。
吳情比了比四周。“天與地都在你的掌握之下,還有什麼好計較的?”
“誰說我沒什麼好計較的?”關展鵬笑着說。
“那你倒說說,你還計較着什麼?”
關展鵬俯身朝她低語。“我計較你到底何時才願意嫁給我。”
吳情臉色一紅,嗔道:“誰說要嫁你了?”
關展鵬一臉委屈地說:“情兒,這兩年我對你求親上百次,難道還不夠誠意?”
“你急什麼?咱們娃兒都有了,你當我真會讓娃兒生下來身分不明不白?”
“真的?”關展鵬一聽,眼睛一亮。
瞧他那副得了莫大恩賜的模樣,吳情忍不住橫他一眼。“死相。”
關展鵬樂得哈哈大笑。
書房的門“呀”地一聲開啟了。
一聲千年寒霜似的嗓音傳來——
“你還知道要回來?”
吳情打量着說話的男子——瞧他年紀約莫二十五、六歲上下,冷峻的面容,嘲弄的神情,不可一世的態度,加上清瘦的體格,及那藐視的斜睨,彷彿眾生皆在他腳下。
他就是關家二少,展鵬的親弟,吳涯所嫁的夫婿?難怪大姊急着要她帶吳涯回家了,別說是大姊,這會兒瞧這關展鷹無禮的模樣,她第一眼見了也覺得討厭。
“展鷹,這兩年辛苦你了。”
“你倒是會說場面話!”關展鷹從鼻哼氣。“說跑便跑,跟個女人四處遊山玩水,把關家這麼大的擔子扔給我一人,你可真有良心。”
“這擔子你原有份。”吳情護短,冷冷地替關展鵬反駁。“不過才讓你接個兩年而已,怎麼就跟三歲小兒一般吵吵鬧鬧?”
關展鷹一聽怒不可遏,他輕蔑地上下打量吳情,殘忍地攻訐:“你就是迷得大哥暈頭轉向的那個野丫頭?是哪個教坊出身的?也不怎麼樣嘛……”
“展鷹!注意你的話。”關展鵬怒斥。
“是、是,在下失禮了。”關展鷹虛假敷衍地躬身賠禮。
吳情不怒反笑。“二少爺不必道歉,你的一句話勝過讀萬卷聖賢書,小女子果然卑賤,原沒資格……”
“情兒,你別介意!”關展鵬急急安撫。
吳情伸手阻擋,不讓他做和事佬。“小女子原沒資格站在關家的土地上,污了關家的清譽,不過說到羞恥心,小女子還有一些的,所以為免二少爺再受到屈辱,小女子這就離開關家土地,待吳涯一回來,我立刻帶人走,這樣二少爺就可圖個清爽,眼不見為凈了。”
“你憑什麼帶涯兒走?”關展鷹輕嗤。
“我跟吳涯出自同一間‘教坊’,既然二少爺嫌棄,我為什麼不能帶她走?”
關展鷹聽了一陣愕然,但吳情已轉身朝外走去。
“你這個笨蛋!”關展鵬第一次毫不修飾自己的憤怒,他咬牙切齒地責罵。“情兒是吳涯的親姊姊,她肚裏已有關家的子嗣,你這臭脾氣還要鬧出多少事兒才甘心?”
瞧着大哥急着朝外追去,關展鷹還連貫不起來,這樣牙尖嘴利的女子怎麼會是涯兒的姊姊?想起方才她絕情的模樣,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預感。
慘了!剛剛他說了什麼?還有,他是什麼時候莫名其妙地惹上這瘟神的?
“情兒,情兒……”關展鵬低哄輕求。“住客棧不方便,咱們回家,可好?”
“那是你家,可不是我家。”吳情轉身來個相應不理。
“情兒,我家便是你家呀。”
她才不管他的花言巧語。“展鵬,我問你,吳涯這些年過得到底好不好?”
“當然好啊!”
“我不是說吃的、用的,是關展鷹對她如何?”
“唔……”關展鵬深深思索着。“這兩年我是不知道啦,不過前三年我倒是沒瞧見展鷹對小涯兒有何過分的舉動,何況我娘疼小涯兒入骨,他也不敢過分。”
“是嗎?”吳情忍不住懷疑。“吳涯何時回來?”
“過兩天吧。”
“也罷,只好等她回來再說吧。”
“情兒,那咱們先回家——”
“不回去。”她嘔氣地說,然後又軟下語氣撒嬌。“你陪我住在這裏嘛……”
“好,好。”他一向拿她沒轍,只是憂慮地望着她。“情兒,你答應我一事,可好?”
“啥事?”
“不管展鷹跟吳涯如何,你別因他們而捨棄我,行嗎?”
吳情好笑地親親他。“你怕我遷怒?我做什麼氣你?堂堂關大少爺怎麼多愁善感起來了?傻瓜,你是孩子的爹爹,我還等着嫁給你呢!”
“真的?!”
“難不成你後悔啦?”她嗔他一眼。
“我明日便派八人大轎迎娶你,可好?”
“你胡鬧!”吳情失笑地任由關展鵬摟進懷裏。“這迎娶還得看日子、制嫁衣、宴客,事情多得不得了,哪這樣簡單,你說明日娶便娶么?”
關展鵬無奈地皺眉。“我真是等不及了。”
吳情柔聲安撫。“我十五歲時,你便要娶我為妻,現在我都已經二十一了,還差得了這幾個月嗎?”
“情兒,情兒……我好愛好愛你,你知道么?”關展鵬低低地訴說著滿腔愛意。
吳情感動地親親他,埋入他的懷裏低語:“我知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結果,吳情等吳涯一回來,兩人碰上面,聽見吳涯說起這幾年跟關展鷹的相處情形,簡直氣壞了,她是自責又心疼,都怪自己當年沒強硬留住吳涯,才讓親親愛愛的妹子跟個混小子成了親!
憤憤不平的她,趁着關展鵬回關家處理事務時,拉着吳涯打算回順昌府去。
“二姊,咱們這樣不聲不響地離開,好嗎?”吳涯擔憂地問着。
吳情板著臉,露出絕情的狠勁,她面上那股寒流只怕誰敢沾惹她,就準備凍成冰柱吧。“關展鷹竟這樣對你,他該死地竟敢這樣待你!”
“二姊,你別生氣,小心肚裏的娃兒……”吳涯急忙緩頰。“其實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待我很好啊,尤其娘可疼我了,而且最近這兩年,關展鷹也不怎麼敵視我了。”
“吳涯,你的性子我還不了解嗎?這些年他這般欺壓你,若不是過分了頭,你也不會在意的,你居然會說出他對你敵視,可見他是多麼惡劣。”
“二姊,我就這麼離開了,我擔心娘會傷心啊,咱們要不要回頭向娘說一聲?”
“咱們先回順昌府再說吧!”吳情明白三妹吳涯一向心軟,嘆了口氣。“你知道是大姊喚我來帶你回去的嗎?”
“大姊?她回來啦?”
“唉,說來話長,當年你的大喜之日,大姊還曾參與呢!”吳情將吳家這些年來的點點滴滴說與吳涯聽。
“大姊好辛苦、也好可憐呦……”吳涯一聽,不舍地哭了。
“所以說,大姊一聽你嫁的是關展鷹,她知道他的惡劣,便要我來帶你回去。”
“好——”吳涯做出決定。“咱們先回順昌府再說吧。”
這好些日子以來,關府氣氛一片低迷,關展鵬成日鐵青着臉,而關展鷹也處於躁怒之中,所有人如避蛇蠍般地躲着兩位主子,非到萬不得已,絕不打擾。
“爺——”關二戒慎恐懼地進廳稟報。“暗中護送吳家姊妹的探子飛鴿來報,她們已平安地回到順昌府了。”
“嗯。”關展鵬擺擺手,關二急忙退出。
他真想念情兒,關展鵬眉頭深鎖,長吁短嘆的,從懷中取出她留給他的書信,紙上秀麗的字體只寫着——
兩年約定已到,攜吳涯而回。
關展鵬忍不住苦笑,怨起情兒的無情。
“爺,老夫人請您過去一趟。”換關總管小心翼翼地進廳告知。
“嗯。”他又擺擺手,讓關總管退出,過了良久才起身走向霜園。
見關展鷹也在,關展鵬冷下臉。“娘,您找我有事?”
“你們兄弟倆都坐下。”見兩個兒子心不甘情不願地落坐后,關老夫人慈愛地笑了笑。“展鷹,涯兒為什麼會答應跟情兒走?”
“是大哥答應的。”關展鷹忍不住埋怨。
關展鵬火氣頓生。“我答應的是——若你待涯兒不好,而她想跟情兒走,我絕不阻攔。結果呢?涯兒甚至連與咱們告辭也不願,便急急地跟着情兒離去,你怎麼說?”
“展鷹——”關老夫人阻止二兒子欲開口辯駁的話。“就我所知,你跟涯兒成親至今,尚未圓房,是也不是?”
“什麼!”關展鵬陡然站起。
“她還小。”關展鷹悶聲解釋。
“二十歲還小?”關展鵬憤怒地質問。
“你先別急,待我問完。”關老夫人示意大兒子坐下。“展鷹,這媳婦兒你到底還要不要?如果你不要,休書一紙交予你大哥,他好對吳家有個交代。”
“我當然要!”關展鷹毫不猶豫地咬牙道,招供出自己的感情。
“好、好……”關老夫人滿意地笑了笑。“那你們兄弟倆這就上吳家,不管用什麼法子,把我那兩個寶貝媳婦兒帶回來吧!”
“娘,可是生意……”
“你們當娘真是一天到晚只知吃喝玩樂么?放心吧,我寶刀未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