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姐,你總算是回來了,娘可是着急得白頭髮都多出了好幾根來!”齊如意語帶誇張地接着姐姐齊如月。
回家了,齊如月回到了齊家莊“威龍鏢局”。
“如月。你這一出門大半個月,可是到了哪去了?”齊夫人殷切地問着,擔心女兒這一路上可遭遇到風險。
“沒事的,娘,我只是到處看看,隨便走走瀏覽風光。”齊如月迴避着實情。教她如何說得出口,她做了什麼事。
“沒事就好,我還真怕你耽誤了婚期。”齊夫人已把嫁妝之類的東西,大都張羅好了,就等着齊如月試穿花嫁新衣。鳳冠霞帔擺在眼前,齊如月卻心神恍惚。
“好漂亮哦,大姐,你快穿穿看——”齊如意慫恿着齊如月,這小丫頭羨慕死了,不知哪天才輪得到她。
“我有點累,明幾個再穿吧!”齊如月意與闌珊。
“如月,你該不會——”齊夫人不禁問道。
“娘,你想到哪去了!咱們齊家豈能失信於人。”齊如月否認着。她不能丟爹爹的臉,更何況男方又沒錯。
齊如月獨自坐在梳妝枱前,如今的她蛾眉淡掃,一身的粉紫衣裳。看來氣質優雅端莊秀麗,如假包換的齊如月。那包錦袋,苔苔送給她的“臨別贈禮”她至今未打開。
沉甸甸的!裏頭似裝了不少東西。
齊如月伸過手去,打開了錦囊。一顆顆的紅豆滾了出來。數以百計。“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採擷,此物最相思。”前人有言看來沒錯,但這些紅豆只能“回憶”,她細數着豆子。
回憶着在廣寒宮中的一點一滴,這是“相思豆”嗎?又來“治”聶天星的惜口如金。苔苔的一片好意齊如月心領了。它派不上用場了!齊如月把豆子放在台上排列着。
她排出一個“星星”的圖樣來,好比天上的一顆寒星。她再排出一彎新月來,星月互相輝映伴隨。直到夜逝……她雙手一撥又弄亂了圖案,她不能再沉湎於星月之間。
一會兒齊如月又找出了針線,把一顆顆紅豆串成一圈。
“紅豆項鏈”取代她原有的“月牙項鏈”。她把它掛在胸前放入衣襟內,貼身感受到它的存在。她無言地望着窗戶星月,寒星點點依稀,但月兒慢慢變彎了。
十五已過,到了下居月時,她就要嫁人了。
“大姐。”齊如意悄悄地走入齊如月房間。
“如意,這麼晚了你還不睡?”齊如月收回惆悵。
“大姐,我覺得你有心事。”齊如意一語道破。
別看我如意只有十六歲,可也機靈得很呢!
“沒事,只是捨不得你們,大姐要嫁人了。”齊如月顧左右而言他。
“大姐,成親該高興才是啊!哥哥不知有多樂,居然可以娶到當今的雲霓九公主,他簡直是前世修來的福氣。不過他們出門找你去了。擔心你的安危所以婚期押后。”齊如意說著齊劍飛和雲霓的事給齊如月聽。(註:詳見《愛到深處隨風飛》四塊玉之二——溫玉)
齊如意說得口沫橫飛,她是個說故事高手。把齊劍飛打擂台那一幕說得神氣活現的,好似重演了一般。
齊如月為弟弟感到欣慰,他總算“長大”了。
“哥哥說你遲遲未歸他有責任的,因為是雲霓公主把你在‘恨天涯’頂給‘罵’跑的!當時雲霓假扮‘小麥’姐姐!”齊如意把小麥和齊劍飛之事,也一併說了出來。
原來那位黃衫姑娘不是真的“小麥”。齊如月如今才方知,但知道又如何?一切已經發生了不能重來。
“姐,我覺得你心不在焉,回家后一直是這樣……”
“如意,別瞎猜,姐沒事的。”齊如月裝出笑臉。
“姐,你是不是反悔了。不想嫁給向公子了。他不論是家世和人品都是一時之選,爹可是滿意極了。”齊如意搞不懂為何大姐看來愁眉不展,分明心事重重又故做沒事狀。向公子人不錯的,她也見過,向重陽長得一表人才。
齊南生是京城總鏢頭,而向家則是京城有名的武館總堂,門下弟子不下百人。向重陽的父親向翠山和齊南生結下了親家,雙方對各自的兒女都十分滿意,非常登對。
如果沒有巧遇聶天星,齊如月真會嫁給向重陽的。因為他無從挑剔.各方面條件都好,她並不討厭他。至於愛不愛他,齊如月也說不上來,因為她一直是個聽話的女兒。
父親的安排,她是不會反對的。
她不像齊如虹,有着男子氣慨一向為所欲為。
“如虹呢?她怎麼也不在家?”齊如月問。
“不知道啊!二姐跟着鏢車出去了,搞不好同大姐你一樣乘機游出玩水去了。我看全家就屬我最乖了。哥哥‘逃家’時可把爹氣炸了。現在好不容易喜劇收場,爹下巴可笑得快掉下來了。現在就等着把大姐你風風光光地嫁到了向家去了。”
紅花大橋一來,想反悔行嗎?齊如月低垂下頭。
“姐,你到底在猶豫什麼,向公子能言善道而且處世圓滑,他就快繼承他爹的武館了,你只要等着當大少奶奶。你們兩真是一對璧人,誰說你們不配準是瞎了眼!”齊如意似乎對這未來的姐夫挺滿意的,替他說話。
“他很好我知道。”齊如月訕訕地道。
“知道你還在躊躇什麼?這種好郎君打着燈籠也找不到——”齊如意下了這個結論,希望姐姐別再考慮了。
齊如月沒有多做解釋。這事旁人是不會懂的。
“等你嫁了就輪到二姐了,可二姐一天到晚嚷着不嫁人。我知道二姐討厭當女生,可當女生有可不好呢?真搞不懂二姐——”齊如意是真的不了解齊如虹。
“去睡吧,晚了。”齊如月輕柔地說著。
“大姐講話就是這麼溫柔,向公子才是前世修來的福分。他如果成親之後敢散負大姐,我一定替你出頭——”齊如意信誓旦旦的,就像她也替齊劍飛“出過頭”。“整”了冷小翠一頓。
齊如月卧擁着被,她的心湖至今尚未平靜下來。
他回到家了嗎?他如何同家人相處。他獨特的生活方式在這世上除了她之外,再也無人懂。他會在家住下嗎?齊如月不停地思索着,想他入夢來。想他入夢來找她!
可她偏偏夢不到聶天星,她夢見的是她爹齊南生。
齊南生正在大發雷霆,比上回齊劍飛“逃家”還怒不可遏。為什麼?爹爹何事發這麼大的脾氣?不知道,夢只到這兒!她睡著了。紅豆項鏈陪着她進入了睡夢之鄉。
※※※
聶天星站在家門口時,有些困惑,因為家“變”了。
位置依舊,可全翻新過了,而且連招牌都換了。以前聶天星的爹爹聶四海,做的是木材生意,可如今卻是藥材行,而且店鋪門面很大,想來生意一定十分興隆。
聶天星站在“藥鋪門口”,他確定他沒有走錯地方。
“這位客人,您要買些什麼藥材?”
一名夥計招呼着聶天星,態度很親切,做生意就是要和氣生財。大小老闆都通令吩咐,做人夥計怎敢不從。
可是這位客人卻緊閉雙唇一語不發,好似啞子般。
“阿助,怎麼讓客人呆站着呢?還不奉上茶水——”一個年輕俊朗的聲音傳了過來,看來不過十七歲模樣,可是少年持重。“是,小老闆。”阿助連忙去倒茶。
買賣不成仁義在,做不成這樁還有以後。
“這位客官,不知想買些什麼藥材?本店貨色齊全。”小老闆迎了上來,原來張着的嘴看到聶天星呆愣了住。
“哥——你回來了!”這位小老闆正是聶天星的小弟聶問兒。聶問兒認出了哥哥,雖已十一年不見。
聶天星離家時,聶問兒也不過才六歲大。可聶問兒還是認出了哥哥,因為聶天星的冷峻無比,十年如一日。
面對弟弟的熱絡,聶天星並無特殊的回應。但聶同兒不以為意,因為哥哥的“脾氣”向來如此,他們家都習慣了。聶問兒連忙出聲喚着聶四海夫妻快出來見人。
聶夫人率先沖了出來,她一把抱住聶天星不放。
“我的好兒子,你終於回來了。去年就該回來了!”聶夫人喜極而泣,可聶天星的回應是一貫的冷淡。
沒關係,兒子的怪脾氣做娘的不能接受也得接受。
“天星——你回來了。”聶四海走了出來。
聶四海沒有妻子激動,他畢竟是個大男人。聶天星還是靜靜地站立着,好似他真像“客人”般,同這家一點關係也沒。從小就是這樣,至今仍是如此。一點也沒變。
聶四海看在眼裏只能嘆氣,他生出了個異於常人的兒子。幼年帶他走遍京城藥鋪尋訪名葯,看能否治他的病。說來也是巧,“久病成良醫”吧!聶四海同京城藥鋪全熟了起來,後來甚至改行做了藥材生意,而且分店不少。
這也能算是“因禍得福”嗎?或許吧!總之,聶四海這一輩子有兩件事,最讓他無法釋懷。一個就是聶天星,兒子可以不同老爹說話,甚至不同任何人說話。勸他、說他,甚至打他罵他也沒用。
一度,他真以為自己有個啞巴兒子。
後來遇見了“無言道長”,同兒子很“合”。好吧!既然軟硬都不成,就讓聶天星去換個環境也好。說也奇怪,他的女兒和另一個小兒子都很“正常”,唯獨聶天星例外。聶天星是大哥,連妹妹和弟弟同他也玩不在一塊兒。
聶天星自小就習慣一個人,也不怕悶出病來。
聶四海就是不明白,怎會有人天生不愛說話。是不是他上輩子造了什麼孽,所以今生懲罰在兒子身上。抑或是“現世報”,他另一件難以釋懷的“事”遭天譴。
聶四海和齊南生原是拜把兄弟,而且就快結成親家。聶四海的妹妹聶若蘭原本要嫁給齊南生的,都說好了。
怎知聶若蘭竟見異思遷,同石破天這男人跑了。這一跑,不但斷了兄妹之情。蓮帶地連齊南生也十分不諒解,甚而惱羞成怒同聶四海絕交,聶四海一直耿耿於懷這件事。
二十年來,他不只一次地想和齊南生重修舊好。
可是齊南生態度堅決,他容不下不守承諾之人。聶若蘭是聶四海唯一的妹妹,可他卻阻止不了她臨陣脫逃。
有時聶四海想,這是不是老天爺在“懲罰”聶家,所以當時已懷身孕的聶夫人,生下了一個“怪胎”來。連出生都不會哭叫,聶四海往事涌了上來,唉!他心有未甘。
聶四海真的很希望能和齊南生恢復幫交,既名為四海,就代表他是大方之人,怎知齊南生就是絕裂到底沒得談。
“天星,讓娘好好地看着你。你妹妹莉娟已嫁人了,她日子過得挺好的。弟弟問兒也很爭氣幫你爹做生意。天星,回來了就別再走,好好地待在家陪娘好嗎?”
面對聶夫人的苦口婆心,聶天星卻是沉默以對。
“四海——”聶夫人眼望着丈夫,她知道留不住兒子。算命先生說過,聶天星斷六親,同家人無緣。
好,就算同家人無緣,那這世上總會有有緣人吧!
聶天星一語不發地進房,他的房間也重新更換過。比以前大些。但聶天星知道,這兒並非他的久留之處。
他會走的一走向何處?閑雲野鶴或是浪跡天涯。
在另一房中的聶四海夫妻正商量着,兒子怎麼辦?
“四海,你看如果幫天星討一房媳婦,他會不會‘改變’過來。同咱們無緣,同妻子有緣也算可欣慰了。”聶夫人提出幫聶天星討門媳婦的主意,看能不能有奇迹出現。
“成親?”聶四海心想,這倒是個好主意。
“唉!不知哪家姑娘可以打動天星!”聶夫人想找媒婆幫忙,可聶四海說不用,他自有打算。
“四海,就怕天星不肯——”聶夫人擔心。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天經地義之事。”
“可是你忘了,天星根本不遵循世俗倫常。”聶夫人的擔心不是沒道理的。更何況不知有姑娘肯嫁否?即便聶天星長得儀錶堂堂,可是不愛說話這毛病——
聶四海心中已有了打算。也許可以一次把兩件“事”一同解決了。聶四海雖同齊南生不再來往,但他一心想重修舊好,重拾少年時的肝膽相照。所以齊家之事他略知一二,聶四海留意着齊家的動態,他是關心朋友之情。
齊南生的兒子原本“不成材”,可如今有“溫玉公子”雅號,而且即將成為朝廷駙馬爺的齊劍飛,他知道。聶四海還清楚齊南生有三個女兒,大女兒齊如月已和人訂了親。
可還有兩個女兒,一個叫齊如虹,一個叫齊如意。
於是聶四海立刻修書一封,在信中提及當年舊事至今仍汗顏。現在希望兒子聶天星能夠同齊南生之女結為連理。上一代的未竟之事,就讓下一代來圓夢。
“登門提親?”聶夫人不敢妄想,兒子怎做得出來。
“不同他說就是了——”聶四海決定瞞著兒子。
“天星,我希望你去見一下爹的知交世叔,他叫齊南生,他是‘威龍鏢局’的總鏢頭。替爹做這件事好嗎?”聶四海道出當年之事,一直覺得愧對齊南生。
“天星,南生他不肯見我。你是晚輩,他應不會遷怒到你身上,如果他答應了,信中願意同我恢復交往之事,爹爹此生才不會一直內疚在心——”聶四海撒了謊。
因為此信的內容是形同“合番”,欲化敵為親。
“天星,爹媽拜託你一次行不行!反正你不用開口,只要把信遞給齊南生。如果他的回答是‘不’那就作罷,如果他的答案是‘肯定’的,那爹也就不枉此生了!”聶四海近乎低聲下氣的,只希望聶天去走訪齊家莊一趟。
“爹,哥不願意,我可以——”聶問兒打岔。
聶夫人使了個眼神給小兒子,聶問兒是明眼人,即刻不再多說什麼。他明白爹娘一定有他們的用意的——
“只是送一封信去而已——”聶夫人幫腔。
聶天星把信接了過來,信封上寫着“齊南生親啟”。原本聶天星想離家了,到一個深山或幽谷遺世而獨立。但臨走前,就替爹完成一項心愿吧!因為這次他一走,恐怕再也無回家之日。這世上他唯一牽挂的——
竟是一個不知真名的女人,他只擁有她的月牙項鏈。
聶四海告知兒子齊家莊位在何處,他等着好消息。當然,若是齊南生依然懷恨在心,不肯將女兒下嫁他也認了。這原本就是在碰運氣,賭一把,雖然勝算不大。
但有機會就會有希望,哪怕只是一丁點……
※※※
“威龍鏢局”內為了齊如月的婚事忙得不可開交。齊南生喜不自勝,他頭一回嫁女兒不能叫人小看。得風風光光才成,辦得整個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
“老爺,外面有人拿着一封信要給老爺。”書僮小益向齊南生報告有訪客到。可齊南生正忙着呢!
“如意——你去看看是誰?不是什麼重要的人就打發掉。”齊南生想八成是來送賀禮的,想來沾一下光。
齊如意一聲“好”就朝門口跑了去——
聶天星站在門外,手中拿着信。書僮小益問了他半天也問不出個所以然,直到看到信封上有齊南生的姓名。
“就是你要找我爹嗎?”齊如意半信半疑地詢問。
聶天星緩緩轉過身來,神情冷峻,齊如意感到一陣刺眼。怎會有這麼“冷”的人,冷得像冰塊、像寒玉似的。
可長得很好看也!酷酷的,不愛理人的模樣。
“我叫齊如意。你要找我爹是嗎?我帶你去。”原本齊南生說不重要的人就打發掉,可齊如意想替他引見。因為他太特別了,鶴立雞群般,不同於俗世凡人。
這種人怎能不多看他一眼,特是是她這種正值二八年華的少女。光瞧他那張酷死了的臉,齊如意臉就紅了起來。她想認識他,想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我告訴你我的名字,你沒告訴我你的——”齊如意不想吃虧。
可是她碰了個釘子!人家理都不理她,甚至連正眼也不看她一下。她又不是醜八怪!齊如意嘟起了嘴,但她生不起氣來。因為她真想知道他叫會么,他領着他入內。
聶天星手中的信,齊如意很熱心地代他轉交給齊南生。齊南生一看,臉色立刻陰沉了下來。原來是“故人之子”。他這一輩子最難堪的莫過於聶若蘭的逃婚。
齊南生當時說了重話,不再和聶家有任何來往。
他一生重承諾,最痛恨背信之人。雖說背信之人並非聶四海。可他遷怒了!因為他無法把怒意發泄到聶若蘭身上,她已失去了蹤影。他曾那樣地深愛這女人——
所以憑聶四海如何解釋都無用!齊南生動怒了,而且說絕交就絕交,一晃眼二十年已過去。
“提親?”齊南生看到這兩個字就想笑,門兒都沒有!取前的男子叫聶天星,聶四海在信中提起了。
原本齊南生想即刻開口“拒絕”的,可是……他發現聶天星根本一副不在乎無所謂的神情,彷彿周遭的事都與他無關。
這是搞什麼東西?
做爹的在信中又是懇求又是拜託的,可是這兒子卻絲毫不以為忤。即使他“拒親”也不會讓他皺一下眉頭。怎麼會有這種人?聶四海居然生出如此傲慢的兒子來……
其實是齊南生“誤解”了。聶天星本性就是如此。
齊南生一個“不”字原本就要脫口而出——卻又停住。別以為只有女人才會記恨,男人同樣會報復的。即便過了二十年,可齊南生沒忘。何況如今又是“仇人”自動送上門來,是他們父子倆要“自取其辱”的,他心生一計。
他要報復,報復當年聶若蘭給他的“羞辱”。
“好——我答應。兩天之後,要你爹一塊兒來——”齊南生決定要清算舊帳了,做一個了斷。他要一雪當年之恥。兩天之後,他在聶家的人付出“代價”來。
聶天星得到了答覆,轉身要走。
“帶我的回函以表尊重。”齊南生即刻動筆寫了回函。
齊如意又熱心地把回函親手交給聶天星,她看傻眼了。即便聶天星從頭到尾一句話也沒說,卻叫人不能忽視他的存在。她望着聶天星出府,直目送他身影消失。
“如意——人都走遠了你還看什麼看,兩天之後他會再來的,你肯不肯幫爹做一場戲?誰叫如虹又不在……”齊南生打着小女兒的主意,齊如意不知爹爹所指何事。
“我要你和他比武招親——”齊南生語出驚人。
“他?”哪個他?齊如意想會是“他”嗎?
“就是方才那小子‘聶天星’!”
原來他叫聶天星,好名字,可這姓……似乎有些耳熟。比武招親!齊如意耳根子紅透了,她同他比武招親?
“聶天星就是聶四海的兒子,聶若蘭就是他姑姑。”齊南生老謀深算了起來,他這次要讓他們父子丟臉。
聶若蘭!這姓名好耳熟,好似——
“原本我是要娶她的,可是她背信毀約。”齊南生恨恨地說。
“爹——你。”齊如意不再害臊,取而代之的是恐懼。
“我要聶家的人嘗嘗同樣的滋味,就如我當年一樣!”齊南生要齊如意和聶天星比武招親。如果她打敗了他,就當對方高攀不上。不過齊南生閱人無數,看得出來聶天星的武功底子在齊如意之上。那他如勝了,到時就……
“不——我才不要。卑鄙!爹,你怎麼可以這麼做?這不是給人家難堪嗎?毀婚?我做不出來這種事!”齊如意不肯狼狽為奸,“算計”聶家之人,她不要同流合污。
“如意!由不得你不答應。兩天後準備應戰——”
“我一定打不過他的——”齊如意急了。
“輸了正好。反正不會讓你嫁他的,一報還一報。”
“爹,你瘋了不成?聶天星是無辜的,你不該拖他下水的。”齊如意替聶天星說句公道話。
“是他們舊事重提,又想攀門親事咎由自取——”齊南生丟下狠話。要女兒準備,否則別怪他祭出家法。
“二姐在就好了!她武功比我好,而且她不想嫁人,一定非打敗聶天星不可。”齊如意憂心忡忡的。
如果是“真的”比武招親,齊如意可能會樂得睡不着覺。可問題是“假的”,而且是個“陷阱”,她煩得睡不着……怎麼辦?怎麼辦?她整夜無眠地傷透腦筋。
窗口有聲響,齊如意夜有訪客。
“如意。今晚要不要再去一趟‘四季紅’啊!”來者正是雲霞公主,又來找齊如意出去找好玩的事。
救星!太好了。雲霞是她的救星——
“雲霞姐姐,我遇上麻煩了。”雖然齊南生交代她不準泄漏半句,可她真的不想“傷害”無辜。打敗聶天星,然後結不成親,總比輸給他“假成親”來的好。
雲霞聽罷,興緻勃勃了起來,因為她也參加過“比武招親”。好玩!她要齊如意安心,一切包在她身上。
“雲霞姐姐,你別下手太重,你功夫這麼好。”
“噢!瞧你心疼的。難不成你看上那小子了,那我更要會會他才行。可萬一我打輸了呢?就幫不上忙了。”
“你不能輸的,爹做的出來背信毀婚的,他要報復當年之辱,沒想到爹爹對這事一直耿耿於懷……”
“安啦!我是打遍天下無敵手,否則上回公主比武招親我不是得嫁人去,幫人我一向熱心,整人我也熱中。”雲霞說笑了起來,齊如意的擔憂減少許多。
※※※
“娘,爹在做什麼?”齊如月問着齊夫人。
齊如月不知發生什麼事,為何在庭院搭起了擂台來。
卻見齊夫人臉色黯然,顯然她已知道了些。她沒有想到丈夫居然會如此工於心計,而且對那個女人無法釋懷。可丈夫不許她過問。這是他同聶家人的恩怨。
齊如月再看到“比武招親”四個字,更是莫名。
“招親?如虹又不在家……難道是如意,可是她還小,爹在想些什麼?難不成一次要嫁兩個女兒不成——”齊如月問不出所以然,直接找上了妹妹。
“都是爹的主意,巴不得我快些嫁掉——”齊如意噘起小嘴。
“如意,你真想嫁人?”齊如月感嘆她就不想嫁。
“假的啦——糟了,我又說溜嘴了。”齊如意連忙掩住嘴。
“如意,從實招來,何事做假?爹爹行事一向光明磊落!”齊如月不解。
“爹算是正人君子沒錯。可是如果舊恨重升也會出軌使出小人行徑的!”齊如意想說都說了,反正姐姐是自己人。
“舊恨?”齊如月想着這兩個字。
“就是以前爹被一個女人甩了。這都二十年前的事了,可偏偏現在翻起舊帳。聶四海也真是的,居然派了個兒子登門提親,好彌補他妹妹聶若蘭的逃婚之罪。可爹根本不領情,反而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居然要我和他比武招親,我輸了爹也不會認帳。”
這段往事齊如月僅略知一二,因她不是好事之徒。
姓聶?好巧呀!難怪當時聶天星道出姓名時,齊如月會覺得聶姓似聽聞過。齊如月不想探人私隱,但也不苟同爹有如此報復性的作為。大丈夫何患無妻?爹何必一直耿耿於懷!
“不過我找到靠山了!雲霞公主會幫我的,雲霞就是雲霓的姐姐,上次我同你說過。她有信心打敗聶天星的!”齊如意全盤供出,姐姐倆一向感情好不怕泄密。
“什麼?你說什麼?”齊如月聽到一個令她如遭電殛的名字。
“姐——你怎麼了,臉色煞白的!”齊如意不解。
“你方才說‘聶天星’是不是?”齊如月搖搖欲墜,直抓着妹妹問。
“對!他就是聶四海的兒子,聶若蘭是他姑姑。你不知道那聶天星很有‘味道’哦!與眾不同!可惜是假的比武招親,否則我真的想上場跟他比劃一下。”齊如意抿嘴一笑。
齊如月呆若木雞狀……聶天星竟然找上“門”來了。
“可是……他找的不是我,他不知我的真實姓名……沒想到兩人的上一代曾有過一段恩怨情仇,如今蔓延到下一代。”她喃喃自語。
“姐,你怎麼了?發什麼呆。不好意思搶了你的鋒頭,只剩幾天你就要過門了,爹反而先把你的事擱下。”齊如意開着玩笑自嘲着。她不會明白齊如月為何失神半天。
“不行的——我非阻止這場復仇遊戲不可。”
“姐,別去,爹會罵我的,你不能說我是透露的。也不能把雲霞供出來,要不然會搞砸了!”齊如意急喊着。
可齊如月聽而未聞,她必須找父親問個明白。
※※※
齊南生正在飲茶,好不愜意,到了他快意恩仇之日。
“爹——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是這種人。”齊如月劈頭就是一句重話,她想力挽狂瀾。
“如意和你胡說了些什麼?”齊南生神色自若狀。
“爹,君子不念舊惡,你是讀過書的——”她心急如焚。
“如月,你怎麼教訓起爹來了?”齊南生放下茶杯來。
“爹,冤冤相報何時了,你必須懸崖勒馬才成。”
“是他們咎由自取、自取其辱,怨不得我。”
“爹,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果他們有心——”
齊南生用力拍桌,茶水溢了出來。
他冰冷道:“人說嫁出去的女兒是潑出去的水,你尚未離開齊家就已心向著外人了,而且還是仇人,你同姓聶的有什麼爪葛?替他們說話。同他們有宿仇的人是我,我咽不下這口氣。”
“爹,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了。你現在要什麼有什麼。劍飛也為你掙回了不少面子來。你要知足才好。”齊如月苦口婆心。
“放肆!如月。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爹,用寬容的心去包容別人好嗎?別意氣用事。”齊如月硬着頭皮講下去,因為她不能坐視不管。
因為他是聶天星,就算換做是別人,齊如月也不希望自己有一個“此仇不報非君子”的爹。感情本來就很無奈,沒有道理可講。
“爹,如果聶家真有誠意,你何不認真考慮這門親事。”齊如月依然幫着“外人”說話,她看如意似對天星有好感。
“作夢!姓聶的想娶我齊南生的女兒?別痴心妄想。”齊南生大吼一聲,齊如月如雷貫耳般。她也是“女兒”之一。
“做不成親戚那就做朋友,做不成朋友就形同陌路好了。不至於一定要把對方也刺得坑坑洞洞的才甘心。”她忍不住爆發出來。
“反了!如月,你今天是造反了不成?一直數落我的不是。我齊南生還要女兒教我如何行事,我就是要一意孤行!”齊南生鐵青着臉,不許女兒再多說半句話。是他們不仁在先,怎能怪他不義在後。
齊如月明白了,當年之“痛”,爹爹至今仍未痊癒,如今被挑了出來。可見齊南生當時用情很深,怎知一片真心換來絕情,情字傷人,愛就像一把利刃,不是傷人就是傷己。最怕是兩敗俱傷,而且做出後悔莫及之事。
天星!齊如月只能握着相思豆,一顆一顆地細數着。紅豆項鏈寄相思。齊如月看到爹爹為了報復可以一反平日作風,手段卑劣了起來。那她呢?她為何要再回來當乖女兒。
齊如月此刻驀然驚覺自己竟生起一股叛變之心,背叛她的爹齊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