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你是我今生最真的回憶”。

聶天星在鳳凰木樹榦上用劍刻下這十個字。他想今生再也沒有機會同齊如月說話了。月上枝頭星掛夜空,此刻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原本聶天星是個近乎沒有七情六慾之人,無悲無喜無怒無憂。他不屬於紅塵俗世,他超凡而脫俗。師父無言道長逝世時,他的心境也極為平靜,他沒有流淚。

因為師父走得安詳。雖然師父有着不為人知的苦痛,但師父從未曾提起,因為無怨無尤所以無悔無恨。聶天星當時不知,只知這世上可能再無他牽挂之人了。

直到齊如月的出現,毫無預期完全地攻陷他的心房。

從來沒有人能走入他的內心深處。師父和齊如月是不同的。一個是師徒之情,一個是男女之愛。後者更為撼人。

他感到臉上一陣濕濡,他哭了。心是冷的而淚是熱的。

因為一切都將只成為回憶,可歷歷在前揮之不去。自從聶天星巧遇齊如月之後,他不但會說、會笑、也會憤怒。現在他的淚水滑過臉頰。他再也做不到太上忘情的境界。

窗口沒有人影,齊如月今晚將是別人的新娘。

聶天星願意捨身救她,但齊如月以死相逼不想他死。如果這還不叫愛,那這是什麼?這怎會是夢,他有着切膚之痛,聶天星又一次地尊重齊如月的“決定”,她要他走--

她好嗎?她會過着幸福快樂的日子嗎?

聶天星問着“齊如月”,可是窗口無人回應。“月牙項鏈”更不會回答。齊如月已不在,他痴痴地看着窗口,任淚一直流着。

他思念她、想見她。不只想同她說說話,還想同她在一塊兒。但卻不能如他所願,事興願違。她的堅決表情,好似要他當世上再也沒她這個人,齊如月和月奴都死了。

他以為……

他以為他眼花了!因為他居然又看見了齊如月。不在二樓窗口,而就在鳳凰木上。齊如月翩然飛躍而上。

聶天星凝望得太出神了,齊如月看得心疼不已。她伸出手輕撫着他的臉,拭去聶天星臉上的淚珠。

“天星,是我,如月回來了。再也不離開你--”齊如月沒想到男人的淚是這般深情滾燙。他本不該有淚的,可是為了她,聶天星比以往多了許多“人性”。“寒玉”也變暖和了。

但,也只是對着齊如月一人。她何其有幸得此殊榮。

男人流淚不見得就是懦弱的表現,只因未到傷心處。更何況聶天星流血也流淚。他身上的血自然已凝結,他根本沒有療傷,因為他不在乎,他只是想要宣洩他的情緒。

“天星,先別哭。我們得趕緊離開這地方才是--”形象盡失,名節已毀的齊如月,她關心的只是能不能同聶天星在一塊兒?要哭得先離京城倆人再哭個夠,她也想哭。

“我如何出向家等會兒再同你詳說--”齊如月不想又橫生枝節。

“如月,這是真的嗎?”聶天星仍不敢置信。

“跟我走,不就知道了--”齊如月拉着聶天星飛離鳳凰木,飛離齊家莊,鳳凰木上不再有人,只留下“你是我今生最真的回憶”字跡,他們雙宿雙飛去了。

※※※

他們去哪兒?那重要嗎?重要的是同誰一起去?地方只是個落腳處,同行伴侶才是重點。天涯海解何處不能去--

“走了!大姐和‘恩人’走了--雲霓,我們去告訴爹。”齊劍飛和雲霓去稟報齊南生。

齊南生和聶四海正在把酒話當年,聞訊兩人會心一笑。

“我說四海啊!你這個兒子還真是怪,連一聲‘岳父大人’也沒喊就把我女兒給‘拐’跑了--”齊南生笑道。

“南生,你想得美哦!我盼阿星叫我一聲‘爹’,等了多少年都等不到,你還早呢?排在我後頭吧!而且聽劍飛之言,應是你女兒‘帶’着我兒子私奔才對,我兒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可得給我一個交代才行--”聶四海“回敬”。

“我還有兩個女兒!大不了一個再嫁你小兒子嘍!”齊南生和聶四海兩人互相說笑着,親家是結成了,兩人關係更密切。

齊如意和雲霞仍留在如意房間的窗口。

“怎麼這麼快就‘結束’了!太沒有看頭了--”

“你啊!思春是不是?老想看些精彩鏡頭。”

“雲霞姐,人家都成雙成對,就我們兩個孤家寡人的!”齊如意長嘆了口氣,唉!哪個少女不懷春呢?

“說的也是!雲霓同阿飛,如月同阿星。”雲霞心有戚戚焉。

朝有彩霞、暮有彩霞。就是夜晚沒有,只有星月。

她早早是局外人,想插一腳的“空間”都沒有。

“不止呢!還有嵐兒和陶丹楓也訂發婚期--不過沒關係,還有我二姐如虹,她說她一輩子也不嫁人。我們不用擔心會墊底……可是,總是覺得怪怪的。”齊如意又嘆。

“沒有男人追,咱們可以去‘追’女人啊--”雲霞又精神了起來。她們決定再女扮男裝上“四季紅”去。

“好吧!無魚蝦也好,可是我討厭‘冬院’那個醜八怪,不知道還在不在,討厭死了!老盯着人家看!”齊如意想起就一陣作嘔。她認不出來“小丑”就是冷小翠。

“還挑嘴呢?說去就去!”雲霞“玩”心又起。

這兩個大小麻煩又準備到“四季紅”逍遙一下。

“雲霓,我們還沒向‘恩人’親自道謝!”齊劍飛道。

“阿飛,如果當時他沒現身,我真吞下‘無花果’變成醜八怪,你還會娶我嗎?”雲霓盯着齊劍飛瞧。

“當然,我怎麼捨得不要你!”齊劍飛環抱着雲霓。

雲霓說要幫齊劍飛化妝,扮成第一次見他的“模樣”。而她是“雲公子”,一場顛倒陰陽兒戲再度上場。

而齊如月已拉着聶天星,攜手奔出了京城。

齊如月告訴了聶天星她如何脫困的,她“重做馮婦”。

“如月,他們有沒有……”聶天星着急着。

“沒有,他們全受了‘相思豆’所控,話說個不停。不過苔苔送我的‘相思豆’全用完了,我該留下幾顆給你的。”齊如月和聶天星走在夜空之下,星月跟着他們走。

“如月,不用了。我喜歡同你說話,不必吃‘相思豆’。”聶天星說的是真心話,齊如月是他的知音。

“那我需不需要跳‘銷魂蝕骨舞’色誘你--”

“什麼意思?”聶天星不懂。

“我們以後就是”夫妻“了,你總不能對我一點‘反應’也沒有吧!”齊如月以“月奴”的口吻來說話,搞得聶天星面紅耳赤。

“如月,你以後只能跳給我一人看--”聶天星窘着說。

“什麼?還要跳脫衣舞啊!我以為已手到擒來了!”齊如月看聶天星是“不解人事”,她還不是黃花大姑娘一個。

天就要亮了,黑夜過去之後就是黎明。夢的盡頭是另一個開始。星星跟着月亮一起西沉墜落,可人間“星月”已成雙。他們迎向曙光,迎向朝陽,把所有的陰影丟在身後。

他們到底要去哪兒?在避世隱居前他們要先到一處。

“‘鳳來客棧’。”兩人心有靈犀地說著。

※※※

“梧桐樹上有鳳來儀”,在梧桐樹上迎風招展的“鳳來”旗幟仍在飛揚。但“鳳來客棧”已不見了,只剩下梧桐樹。看來“廣寒宮”的入口處已經銷毀了。因為“鳳”不會來的,鳳舞死了。

聶天星和齊如月站在梧桐樹下。除了樹外再無其他。

聶天星拔劍使着“起舞弄蝶”這招給齊如月看--如當年他的師父“鳳舞”為溫小蝶創下這招劍法來。

希望師父“鳳舞”在天之靈可以安歇,溫小蝶在多年之後終於發現,她的“決定”是錯誤的。可已太遲了!

齊如月看着聶天星舞弄着劍招,而她的“決定”。是對的。即便結緣之處“鳳來客棧”已不在了,但她當初來對了。幸好她在生命中偶爾“脫軌”一下,才會碰上聶天星。

否則她豈不是錯過他了!他才是她守候一生的男人。

“教我,以後咱們倆一起練劍。替溫小蝶圓夢,畢竟她才是助我們一臂之力的月下姥姥呢!”齊如月想學這招。

聶天星自然不會藏私,如今他的一切全都如齊如月分享。師父教他這招劍法,不但臨危解困也締結了良緣。兩人在梧桐樹下“起舞弄蝶”,梧桐樹上“鳳來”旗幟似含着笑意迎風招展着。

夢到盡頭星墜落。

今生最真的回憶。

就讓它長相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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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到盡頭星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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