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她完蛋了!彩荷在心中哀號。

她不該去瞿少華家赴那次宴的。

結果她不但沒教訓到他,反而把自己駭出了一身的冷汗,真是活該!

一想到他認真又執着的盯着她瞧的眼神,她的心就又沒來由的一陣慌。

“怎麼辦?他說的是真的!”她急得一個人在房內團團轉,自言自語,“他說三天後一定會登門親自來找我,他一定會來的!一定會來的!”她該怎麼辦?她到底該怎麼辦?

一想到爹、娘和三個哥哥此刻都在廳堂上,為錦織府突然在三天前結束了買布兼繡花的半價工資優待,玉織坊的生意一下子又好了過來,現在正眉飛色舞着呢!

“唉……”

自己闖的禍卻沒本事收拾,又不敢說,她正在着急呢,再加上爹、娘和三個哥哥一直聚在廳堂上不肯走開,如果……如果這時候瞿少華突然來訪天啊!她簡直不敢想像後果。

如果瞿少華只是尋她開心也就罷了,但是他執着的堅定神情是再確定不過的了,她怎麼能不擔心的跳腳呢?

拜託你別來!

這句話她從三天前一直祈禱到現在。

隨着時間的迫近,她的神經就一直不斷地繃緊,她知道他一定會來的!

而她到現在還不敢跟她的爹娘說——瞿少華今兒個備禮前來冉家,是準備提親的。

她哪有那個膽子說呢?她只有祈求老天保佑,千萬得讓瞿少華知難而退,肯改變心意,更祈求老天保佑,爹可別又再像上次那樣吼得那麼大聲,那就更糟了。

水靈被地派出去打探敵情還沒有回來,而她已經急得一籌莫展、瀕臨瘋狂。

別來……

突然一句洪亮的通報聲把她整個人嚇得跳起。

“錦織府瞿少爺登門拜訪。”

“來了,小姐,他人來了!”水靈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衝進來就噼哩啪啦直嚷着,一副天塌下來的驚恐表情。

“完了!”彩荷突然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她彷彿見到了全家的脖上套上了刑具,正等着被問斬。

“別慌小姐!哎呀,別暈呀!我可是抱不動您啊,小姐!”水靈驚慌地七手八腳地趕緊抱住彩荷突然往下滑的身軀,兩人一起跌坐在地上。

“我不是暈……”彩荷嗚嗚咽咽地聲明,“我只是不知道怎麼搞的,雙腳突然軟了……”

“小姐!”水靈連忙叫道:“這個時候應當要堅強,怎麼可以腳軟呢?來,起來。”水靈費盡了吃奶的力氣,才好不容易才把她的小姐拉了起來。

“我該怎麼辦?”彩荷緊拉着水靈,淚水快奪眶而出。

“我也不知道。”

突然彩荷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快!快去把大門關起來,免得又像上次那樣……”

突然一陣驚爆而出的吼聲,把兩人同時駭住。

那是……老爺的吼聲!

“小姐……”原來已經奔到房門外的水靈被這吼聲嚇得彈了回來,哭喪着臉說:“小姐……”她努力搖着頭。“我……不敢去關這個門……”否則她也會死得一樣凄慘。

“不怪你。”彩荷悲切地點着腦袋。知道換成自己,她也沒那個膽穿過花廳,去關上那扇門。

“小姐……我們怎麼辦?”腳也跟着一起軟的水靈,現在得靠她的小姐扶着才站得住。

“小姐。”門外傳來了嚴峻的聲音。“老爺和夫人請您速往大廳一趟。”

來了!彩荷知道該來的一到終於來了。

“小姐!”

水靈緊張的想跟去卻被彩荷攔住。

“你放心,這一切都跟你無關,我不會拉你下水的,如果有人問起,你就說那天是我偷瞞着你出門,連你也不知道,知道嗎?”

“可是小姐……有人陪着您,不是更好嗎?”

彩荷當然懂她的心意,“可是爹如果看到你,也會把帳一起算在你頭上,你不是白白挨罵了嗎?”

“小姐!”嚴峻的聲音在外頭催促,外頭的吼聲又傳來了。“可別讓老爺久等了。”

兩人的緊握着手,互望了一眼。

“小姐保重。”水靈哭喪着漂亮的臉蛋,活像她的小姐此刻一去會不復返的慘況。

“我會的。”彩荷小聲安慰她。

“小姐!”外頭的人已經催得不耐煩了。

於是彩荷踏着千斤重的步伐,慢慢地步往大廳。

綉工房的人全圍了過來,問東問西。最後大夥決定一塊躲到大廳屏風后偷聽,把可憐兮兮的水靈也一塊拉了去。

“你說!這是怎麼回事?”冉謙氣得全身發抖,一見到女兒,恨不得立即掐死她,“誰教你再度跑到瞿家去的?我不是警告過你,不可以再跟瞿家的人來往了嗎?”

坐在一旁的瞿亨通老臉當場掛不住。

什麼叫做不要再跟瞿家的人來往了?沒有了瞿家,冉家能活到現在嗎?

瞿亨通氣呼呼的正想反駁,一旁的瞿夫人則忍住氣的硬把他拉回座位。

“老爺,”瞿夫人低聲地說。“別忘了咱們的兒子活不過二十二歲……”

“呃,這……”瞿亨通被她這一提醒,識相地連動都不敢動,眼觀鼻、鼻觀心,當做什麼都沒聽見,定定地望着這如花似玉的美人兒,正是二郎神所說兒子命中注定的花靈。

所以……千萬別搞砸!

他們今兒個上門來可是為了提親的。

瞿少華只是定定地望着一點都不敢看向他的彩荷,縮着肩頭任由父親罵。

“誰教你去的?”冉謙愈吼愈大聲。

一生氣,就會把什麼統統都忘光光的冉謙,根本沒想到要記取教訓,當然也壓根沒想到“老友”瞿亨通此刻正尷尬地坐在一旁,僵着張老臉聽着他罵。

“你給我說,誰教你自動上門的?啊?”冉謙愈吼愈順快,沒注意到大門外又像上回一樣,全擠滿了人了。

“爹!”老大冉襞受不了地掏了掏耳朵。“您這麼一直吼,教妹妹怎麼說呢?”更何況漂亮的姑娘有誰不愛?這叫榮幸,幹嘛發這麼大的火?

吱吱喳喳的議論聲驚動了冉裳,吼地一聲命人趕緊把門掩上,但已經來不及了。

重要的部分全被聽光了誰教你自動上門的?單單這一句,明天長安城就有得傳的了,唉!

“她是去遊說。”不火不徐的清朗聲音突然插了進來。“要不是冉姑娘告訴我,最近貴坊的生意因着這半價綉工的事而大受影響,我還不知道貴府的生意一直‘跌跌不休’呢!”

冉謙的老臉當場漲成一片潮紅。

“誰……誰教你去干涉生……生意的?”

我沒……有啊!我只是想給他一個教訓……但這些話她憋在心裏不敢說。

“幸虧冉姑娘提醒,否則咱們錦織府為著顧全端王爺妹婿的湘繡苑的生意而厚此失彼,還真是失禮了,冉老爺應該早點派人來提醒的。”他還特別故意加了這麼一句。

端王爺?!

在場的人全嚇了一大跳。

端王爺不就是……當今皇后的胞弟嗎?

雖然麗妃是皇上最寵幸的妃子,卻坐不到正室的位子。

一提到端王爺,冉謙剛才所有的惱恨,暗想着自己仍有二皇子和麗妃的這層關係而撐出來的膽量全飛了。他冷汗流了下來。

瞿少華暗笑在心頭。

這其實是他玩弄的策略。暗中運用自己的人脈關係,玉織坊就被他“光明正大”的修理得哎哎叫,要不是彩荷肯適時出面,教玉織坊立即破產都有可能。

“女兒……”冉謙顫着下唇,無限感激。“謝謝你啊!”

“啊?”她什麼都沒做啊!

可是瞿少華卻把她捧得像英雄似的,害得她縮着肩頭都不敢看向她爹,心虛嘛!

原本該挨一頓狠罵的彩荷又立即回復成家中的福星,冉裳高興的笑道:“彩荷一直是咱們家中的福星。”

“咱們家有了她,生意才開始蒸蒸日上的。”冉裘也笑着附和。

這些話聽得冉彩荷更加慚愧。

如果大哥他們知道,她衝動的去赴宴只為了想再給瞿少華一次教訓,會把生意弄得更慘,他們不當場氣昏才怪。

阿彌陀佛!

“所以將她許配給我如何?”

“啊?!”

笑聲當場一下子全尷尬地凝住,冉家人的笑臉全僵了。

“彩荷已經快十九了。”瞿少華一一環視眾人,他堅定的眼神可沒有因對方漸漸露出他一副“自不量力”的神情而有所退卻。“如果二皇子一直‘忘了’這件婚事呢?”他巧妙的點醒。“彩荷是不是得因這‘無辜’而繼續虛耗青春?”他的眼神“明明白白”的告訪着眾人——

如果二皇子肯允諾這項婚約,彩荷早在及笄那年便被人用花轎迎進了皇宮;如果二皇子肯履行麗妃當年的承諾,彩荷也不會到現在依舊青春虛擲,耗在家中。

身為平常百姓的冉家,可不敢對最尊貴的皇室的話語有任何駁斥,但眼看着女兒年歲一年增長過一年,別人家的女兒都已經是好幾個娃娃的娘了,而他們家彩荷還是……

問題是他們沒膽說,也不敢催呀!

而瞿少華清楚的眼神已代他們說明了這一切。

“把彩荷許配給我如何?”他再次懇求。

明知道日後將面對的會比眼前更加困難,但他決心撐過!

沒有任何人能阻止得了他擁有彩荷的決心。

“我能給她幸福,遠比她待在深宮幽怨一生來得強!”

他的話鏗鏘有力的擊中了每個人的心坎,彩荷更是難堪地別開臉去,不敢看他。

瞿少華神采迸射的眸光一直暗暗的跟着彩荷轉,將她的尷尬與不知所措全納入眼中。

“嫁進宮闈想要受寵,靠的可不能只是美貌。”他再次點醒。“如果沒有‘使陰耍狠’的手段,恐怕也只有受人欺侮的份。”他們都心知肚明彩荷沒這方面的天分,如果嫁進宮中能活着就不錯了。

冉夫人聽了激動了起來,“老爺——”

“不行!”冉謙斷然打斷了妻子的話。“我女兒將來只能嫁給二皇子!”

屏風后偷聽的人全倒抽了一口氣。

老爺未免太狠了吧!大夥全替彩荷不值。

彩荷陡然頹下的雙肩及突然刷白的俏臉,明顯的顯露出她的失望。

可憐的小姐……

水靈也跟着垮下了雙肩替彩荷難過。

“老爺——”冉夫人正欲據理力爭,卻又被冉謙狠狠打斷。

“二皇子,我們家得罪不起!”一句話堵住悠悠之口。

這下子大夥都沒話說了。

“你也照樣得罪不起二皇子。”冉謙不容氣地嘲笑瞿少華,突然覺得自己的膽子又回來了。“就算是端王爺,也不敢明目張胆的和麗妃作對。”

“更何況這事關乎着皇室的顏面。”瞿少華很識相地加了句。

“你也知道!”冉謙得意的哈哈大笑。

“未來的皇子妃竟然曾被一個男人擁吻過,這顏面真的丟大了。”

“你說什麼?!”

瘋狂大笑的聲音突然停住。

“我們彩荷可是為了救你……”冉謙的眼睛突然瞪大,“你們什麼時候擁吻過?”他咆哮的吼。

“你問她啊!”瞿少華突然將問題砸回彩荷頭上,悠然地轉臉看着她。“你說呢?彩荷。”

彩荷突然刷紅的臉色讓人一見就心知肚明,冉家的人看了全嚇呆了,屏風後面的人聽了也嚇呆了。

冉謙更是氣得渾身發顫。

到手的榮華富貴飛了!

這還不打緊,冉家又再度被瞿家拖入即將滿門抄斬的恐懼夢魘中!

這簡直比被打入十八層地獄還要更可怕!

“你……你給我說清楚!”冉謙氣得連指着女兒的手指都不穩,頻頻發抖。

“我來說。”

瞿少華走過去牽住彩荷的手,把大夥又驚愕得一陣抽氣連連,而彩荷則是愕然的忘了反應,更被他接下來的話驚呆成了木頭。

“我和彩荷兩情相悅,還盼請您成全。”

誰……誰跟他兩情相悅?

雖然他說的是事實,但他怎麼可以這麼露骨的說呢?更何況……她也沒膽承認!而且她也不能承諾!

可是她呆了!那模樣簡直就是默認。

“彩荷!”冉夫人氣得站起來大罵。“你怎麼可以這麼不懂事!”她聲淚俱下,“枉費爹娘白疼了你十九載!”

見娘哭得泣不成聲,三個哥哥想罵也不是,不罵也不是,只好同聲一嘆,彩荷這才驚醒了過來。

“不!”她急得抽回手,“誰跟你兩情相悅?”

“你沒有嗎?”他笑望進她的眼睛。“那你癱進我的懷裏怎麼說?”

所有反駁的話語全化為無聲的泡泡,輕輕地飄出彩荷愕張的唇間。

冉謙原本氣黑的老臉陡地轉為豬肝色。“彩荷!”他厲吼了聲,暴跳如雷。

而瞿亨通和瞿夫人的臉像被煮熟了的蝦子般紅透,兩個人縮進了椅子裏,不敢抬起頭來。

“彩荷你說!他說的是不是真的?”冉謙吼得像被雷劈了一樣。

“你說呢?”瞿少華扳正她的臉,和她對視,堅定的情意由眼裏滑入她的心房。

她想駁斥,可是愕張的圓嘴卻教她一直說不出話來;她想開口否認,昧着良心說也好,可是幾度張了又合的嘴巴在一對上他那雙炙人的雙眸時,她的氣息就會梗住,忘了她要說的話。

“彩荷!”冉謙又吼。

“彩荷,你真的願嫁人深宮嗎?”瞿少華輕柔地問。

他輕輕的語句像一陣柔風吹撫進她的心房,撩起她胸口絲微的酸澀和溫暖,但是她只能默默吞咽着喉頭,將一切盡藏心中,垂首不語。

“彩荷你說!他說的是不是真的?”冉謙吼得快爆炸。

“彩荷。”瞿少華用力一握,讓她感受到他的指尖正傳遞的力量。“如果你現在沒有勇氣說出你想說的話,結局可能是你會後悔一輩子,而今後的每一天你將永遠為今天而扼腕,你願意嗎?”

她赫然抬頭,眼裏儘是掙扎。

她很想放膽追求,可是……她不能不為家人設想呀!

“彩荷你說!”

不!她不能說!

她如何當著一堆人的面前承認,她當時確實反手勾住他的脖子,陶醉在他的懷中?

“到底有沒有?”連冉襞也吼了。

彩荷鼓起了勇氣,突然開口想要反駁,但一望進他綿意深長的情眸中,她就又閉上了嘴。

“是不是他在說謊?”冉裳的聲音里含着濃濃的希望,一臉的急切。

不!他說的是真的!這一切都是真的!

“你倒是說呀,彩荷!”冉夫人也急了。

說!教她怎麼說呢?

“說呀!”冉裘也吼道。

突然!她鼓起了勇氣正想再開口,卻被他的輕笑聲打斷。

“她怎麼好意思說呢,你們沒看她這張尷尬的臉,不就已經說明了一切嗎?何苦硬要連番逼問,硬要逼着她說呢?”

完了!水靈捂住眼睛不敢看。

小姐那副欲言又止,幾度開不了口的表情,根本就不必說了嘛。

“彩荷!”冉謙狠狠地吸了口氣,突然痛下決心,一臉的決裂。“你回房去,這事交給爹處理。”他的女兒只能嫁給二皇子,享盡一生的榮華富貴。

如果瞿少華能玩手段,他也能!

二皇子就快回來了!這幾天夠他想好對策。

“爹!”彩荷一臉的心驚,她從來沒見過父親這種表情。

“回去!”冉謙火大地揮着手。

彩荷剛剛沒承認也沒否認,這等於什麼“都沒發生”,全是瞿少華一個人自吹自擂,至於表情嘛……哼!有誰看到了?

“爹!”

“我說回去!”

彩荷被人左右硬架着。

“爹!”彩荷不服的喊。剛才爹的表情,隱隱牽動她的不安。

“把小姐帶走。”

“不!爹!您不要傷害少華,不要……”

冉謙的老臉氣得一直抽動。這個不孝女!

瞿少華冷靜的看着這一切,努力地平復胸中爆開的怒氣,努力地維持冷靜。

冉謙突然呵呵笑的轉過臉來瞪着他。

“我女兒將來能享的榮華富貴你可給不起啊!”哼!等我女兒一嫁入宮中我就要你好看,我就不相信我吞不了你這間錦織府!

瞿亨通氣不過從椅子上跳起,正想要開罵,卻被兒子止住。

“你別想吞得了錦織府,如果我有個三長兩短我會放火燒了它,包括玉織坊在內。”

“你!”

冉謙一陣心驚。怎麼……他的表情有這麼明顯嗎?

瞿少華一向聰穎過人,冉謙會有什麼打算,能有什麼打算,一直逃不過他的掌握。

“如果你敢有任何動錦織府的念頭,我會教你嘗嘗什麼叫‘兩敗俱傷’的滋味。”他說到做到!

瞿少華堅定的眼神和語氣,壓得冉謙又一陣心驚,眼皮開始跳。

這可是大凶的兆頭呀!

“你……你胡說!”可是他吼得卻是一臉的心虛。

三個兄弟正要幫櫬,卻被瞿少華狠狠一瞪,被他臉上那副胸有成竹的冷笑噤了口,面面相覷,搞不懂他這壓人的氣勢是由哪兒來的。

“我說到做到,記着。”離去前,他撂下了話,看似輕若無事,事實上“領教”過的人都知道,這句話內隱含的爆炸威力。

三兄弟陡地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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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別親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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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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