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節 權謀論蔣汪,恩怨說從頭
“夠了”,譚延闓猛的站了起來,把紙揉成一團隨手擲於地上,對宋子文道:“小宋,這個人是你新收的?很有意思。”
宋子文恭敬地微笑道:“這位薛兄弟是上海杜老闆的人。”
“哦”,譚延闓點點頭道:“嘿嘿,一時興起,耽誤了你們這麼長的時間,我們進去聊吧。”
在堂中剛一坐定,宋子文便開口道:“譚公,前幾天跟你說的那件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譚延闓伸手接過下人遞來的茶盞,俯細細地聞香,半天才道:“你們宋家一向是嚴守中立的,這次為什麼要幫蔣中正說話?”
宋子文端着茶杯站了起來:“譚公,自從總理去世以後,黨內爭權奪利,混亂不堪,這些想必你都看見了。而且,更重要的是,那群藉著機會不斷擴充勢力,已有尾大不掉之勢,現在連黃埔軍校也已被他們滲透,我國民黨的根基眼看就要不保了。譚公你是老同盟會了,難道能眼睜睜地看着總理留下來的大好的革命形勢就這樣被破壞嗎?”
他抿了一口茶,繼續道:“如今黨內派別林立,可以說是於革命尚未成功之時先自亂了陣腳,如不小心應對則可成致亂之因。而要破解這個難局,最有效的方法就是選出一個強有力的領袖震懾那些蠢蠢欲動的人。蔣中正年輕有為,剛烈雄毅,深得總理信任,更重要的是他是黃埔軍校的校長,軍權在握,完全不象那些傢伙只會清談,誤國誤黨。我知道譚公與蔣一直都私交不錯,只要你能振臂一呼,我們幾個年輕人一定會群起響應,到時候。。。。。。”
譚延闓緩緩搖頭道:“蔣中正獨斷多疑,不會是個好領袖,倒是汪季新從容大度,儀質風流,投身革命多年,又被孫先生引為股肱,我們這些老傢伙都很看好他呢。”
宋子文一撇嘴道:“哼,汪精衛,巧言令色只懂得吹牛,沒什麼真本事,而且他是出了名的懼內,你能想像以後我們的黨政為一個女人所左右嗎?”
陳果夫插口道:“他老婆哪裏象是一個女人,分明就是一隻母老虎。”
薛鵬在一旁聽得有趣,忍不住笑出聲來,譚延闓這才注意到他道:“對了,這位小兄弟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薛鵬一下子無語了,難道直接說我有個朋友很仰慕令愛,托我來提親的?要是沒人在還可以,現在當著宋子文他們的面,有點說不出口。正躊躇間,雲炎忽然站起來道:“我們兩個是受人之託,特來給無畏先生帶信的。”
譚延闓微笑起來:“哦,究竟是哪位老朋友,竟然還記得我這賤號?”
薛鵬看着雲炎上前把信交到譚延闓手裏,心中的驚奇實在是無以復加,這傢伙什麼時候偷偷有了這一手準備的,居然還在我面前裝頹廢,騙我和他一起來,真是太可惡了。
譚延闓先看了看信封,微微動容道:“哦,原來是熊希齡,算起來有很久沒有他的消息了。”
薛鵬狠狠盯了雲炎一眼,這封信絕不可能是早就寫好的,不過熊希齡和他乃是同族,肯定有些什麼緊急聯繫的法子,算了,不去管他了。薛鵬無奈地品了一口茶,恩,清香撲鼻,看得出譚延闓平時還挺注意養身的。
譚延闓一邊看信一邊沉吟道:“熊希齡推薦你投到我門下。。。。。。”薛鵬撲的一口茶噴出,全部噴到對面陳立夫的身上,陳立夫狼狽地拂去滿身的茶葉,憤怒地瞪着薛鵬。薛鵬連忙捂着嘴道:“對不起,嗆着了。。。。。。”
譚延闓略為停頓了一下,繼續道:“我已經有很久不收門生了,雖然有熊老的面子,我也是不能答應的。”
雲炎淡淡地笑了一下表示作罷,譚延闓想了一下又道:“不過,你如果能幫我去做一件事情,那我也不是不可以考慮。”
雲炎依然還是淡淡地笑着靜聽下文,宋子文倒有些沉不住氣道:“譚公,究竟是什麼事情,說出來說不定我們也能幫你辦到呢。”
譚延闓掃了一眼宋子文道:“取趙恆惕之頭回來見我,你能辦到嗎?”
宋子文一滯道:“這個。。。。。。趙恆惕現在已經下台,譚公還用得着趕盡殺絕嗎?”
譚延闓冷笑一聲道:“我知道廣州與趙恆惕一直都有暗通款曲,所以任由他阻南拒北,我也不多說話,眼不見心不煩就好了。現在雖然他已經下台,可是廣州還是想把他當作牽制唐生智的一枚棋子,不敢公然決裂,我要想報仇,只有另外想辦法了。”
堂上的幾個人全都精得跟鬼一樣,一聽譚延闓說出報仇二字,全都不再搭話了。譚延闓出神了一會,才說道:“當年第一次討袁之時,趙恆惕為袁世凱手下湯薌銘所擒,多虧我和黎元洪出面保他才得以不死。他被袁世凱扣押北京一年多,家裏人都是由我來代為照顧,不曾怠慢半分,後來又託人具保,將他從北京救了出來,他父親臨終的時候,拉着他的手說:不可忘譚都督之恩。可是當我委他以重任,把湘軍總指揮使的大權交給他時,他卻背叛了我,用武力逼我下台,還把我逐出湖南。”
譚延闓說著說著,神情漸漸沉痛起來:“本來如果是我無德於家鄉父老,那麼被人趕走我也無話可說,可是趙恆惕枉受我大恩,居然如此恩將仇報。那時候我妻子在上海難產去世,我苦苦哀求趙恆惕讓我留下辦完我妻子的喪事。可是他全然不聽,象趕只狗一樣把我趕出了湖南。在城陵磯碼頭上,押送我去上海的船和護送我妻子靈柩回湖南的船隔水而望,我卻連這見她最後一面的權利都沒有,我每想到這件事,都不禁悲從中來。唉,相逢不相見,存歿兩難安。”說到這裏,譚延闓止不住淚流滿面。
靜默了一會,薛鵬見現場的氣氛太過沉悶,便站起身來道:“既然你們有事情要談,信也送到了,那我們就先告辭了,等以後有機會再來拜會譚公。至於趙恆惕的事,只要有機會一定會為譚公辦到。”
譚延闓定定地看了薛鵬一會道:“你先不要走,我還有些字想請你評評。這樣吧,你先去園裏走下,我和他們談完了就來找你。”
薛鵬看了看雲炎,知道他是很想在這裏多留一會的,便點頭答應了。
出門來,薛鵬馬不停蹄地直接向那座方亭跑去,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強烈吸引着他一樣。雲炎不知就裏,跟着他跑進亭子裏,見他在地上不停地瞄來瞄去不知道在找什麼,還自言自語道:“應該就在這裏啊,怎麼會不見呢?”
雲炎忍不住問道:“你到底要找什麼東西?”
薛鵬頭也沒抬道:“譚延闓剛寫的那張字紙啊,那可是墨寶,我準備帶回去做我的傳家之寶。”
雲炎不解道:“你剛才不是把它貶得一無是處嗎?我聽你說得頭頭是道的,好象還象那麼回事,怎麼現在又要找它?”
薛鵬找了一圈沒找到,頹然地站起身道:“剛才那番鬼話是哄那老頭的,這個譚延闓的字寫得太漂亮了,我不那樣給他鬼扯一頓只怕會被他看不起,幸好能說到他心中痛處,才對我們高看一眼。不過那字。。。。。。對了,”他眼珠一轉道:“你要是真能成了他家姑爺,就每天幫我求他寫幅字,到時候我就是每天賣字也能吃穿不愁了,哈哈。”
雲炎沒好氣道:“別做美夢了,還是想想怎麼幫他解決趙恆惕的事吧。”
薛鵬正要說話,忽然聽見遠處的花圃中似有爭吵之聲,兩人對視一眼,湊到近處一看,卻是一個家丁打扮的人正在廝打那個瞽目琴師,一邊打還一邊罵道:“死瞎子,快些把字紙交出來,不然今天要你的好看。”
琴師死死地護着琴袋道:“彪爺,我給譚老爺拉了兩年琴了,今天才能得他的一張墨寶,你就讓給我吧。”
那家丁不住口的罵道:“讓給你?媽的我肯到這裏來給他當下人就是為了他的字,等了一年多都沒等到。。。。。。”忽然,他身後花樹陰處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來:“塗正彪,你說你來這裏就是為了他的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