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
第二天一大早,薛鵬就攔住陳飛問道:“雅兒說了什麼?”
“我姐說。。。。。。”
“說什麼?”
“。。。。。。忘了。”
“。。。。。。”
薛鵬正要發作,陳飛笑道:“哈,騙你的拉,我姐說,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只在小村口,風雨永相候。就這麼幾句話,讓我背了一百遍,嗚嗚。”
薛鵬大喜,抱起小不點來狠狠親了幾口,讓小不點整整一天都在恨恨地擦着臉蛋上的紅印。
好不容易等到夕陽西沉,薛鵬飛快地安排學生們回了家,飛快地往村口跑去。
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的月亮出得特別慢,悠悠地往上爬。薛鵬恨不得一口把月亮吹上中天去,又恨不得把柳枝掰彎下來。他一次次地爬到樹上去看,又一次次失望地爬下來。終於在他的心臟就要爆裂之前,看到陳雅姍姍而來。
陳雅今天穿了件淡綠色的綢衣,從領口探出粉紅花邊,映着潔白的玉頸,彷彿滿池荷葉深處緋紅霓裳的花苞。她小心翼翼地注意着周圍,象一隻小兔子一樣,稍聽到點動靜就躲到旁邊的小巷子裏面去了。
薛鵬連忙迎上前去,一把把陳雅摟在懷裏。陳雅把頭伏在薛鵬肩上,好一會才抬起頭來,眼中滿是淚水。
薛鵬心中大慟,用手輕輕拭去她臉上的眼淚。陳雅嚶嚶哽咽着道:“薛大哥,爺爺逼我嫁到丁家去。”
薛鵬痛心道:“我知道了,我絕不會讓你嫁過去的。”
陳雅梨花帶雨般道:“薛大哥,雅兒的心。。。。。。。”一言未畢,又抽泣起來。
薛鵬也是六神無主,抓耳撓腮地不知如何是好,忽然間一個念頭自他心裏閃過,剛開始覺得實在荒唐,但越想越覺得心癢難熬。
他扳正陳雅的身子,望着她的眼睛道:“雅兒,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你不要嫁過去,不過可能要你受苦了。”
陳雅欣喜道:“什麼辦法?”
“我給你講個故事,從前有個財主要嫁女兒,來了三個人提親。財主問他們都有什麼資本可以娶他女兒,第一個人說:我有一棟房子,就在城裏最熱鬧的市集旁,財主很滿意地點點頭;第二個人說:我有一箱金子,就在家裏最深的地窖里,財主也很高興。”
陳雅止住了眼淚:“那第三個人呢?”
“第三個人說:我有一個孩子。。。。。。。財主的鼻子都氣歪了,你都有孩子的人還敢來向我女兒提親。正要打他出去,那人卻接著說道:我有一個孩子,就在你女兒的肚子裏。”
陳雅笑道:“哈,在他女兒的。。。。。。”忽然滿面含羞:“你,你,你。。。。。。”
薛鵬正色道:“雅兒,如今之計,只有生米煮成熟飯,你爺爺才會不逼你嫁到丁家,我們才能有情人終成眷屬。”
陳雅啐他一口,哭道:“就你每天寫些那淫詞艷調,如今又和我說些這種沒正經的,你當我是什麼人?”
薛鵬抓住她的手道:“當你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陳雅的哭聲漸漸平止,默然沉思良久,忽然抽手轉身離去。
薛鵬正要追上去,陳雅卻已經轉過巷角去了,空中只留下她的聲音:“明晚二更,你來紅樓。”
整個夜裏,薛鵬都在興奮不已和焦躁不安中熬過,幾乎沒能合眼。他的輾轉反側和唉聲嘆氣讓小猴子也不得安枕,一大清早就悻悻地出去放牛了。
學生們也驚異地發現今天的薛先生變得更加奇怪了,如果說前一段薛鵬的表現象個弱智,那今天就完全是個白痴加癲癇症患者。有時候他踱着步忽然手舞足蹈起來,口中還念念有詞;有時候他讀着書忽然傻笑起來,不一會衣襟上就沾滿了口涎。有幾個機靈鬼見機就馬上溜走玩去了,慢慢地走的人越來越多,連小不點也叫上一幫人去尋蟬蛻去了。
薛鵬完全沒有注意到學堂里只剩下他一個人,他的頭腦里不時閃過崔鶯鶯和杜麗娘的形象,自己便如張君瑞或者柳夢梅,初入香閨是應該先作揖還是先賦詩一首,是應該直接拜倒在石榴裙下還是該瀟洒擺個造型等待佳人投懷送抱。他滿腦子的胡思亂想,坐立不寧幾近瘋狂,終於頭痛欲裂,又加整夜未能睡好,倦意襲來,竟沉沉睡去。
“薛先生,薛先生。”
薛鵬迷迷糊糊睜開眼,眼前是一張少女的臉。他恍惚中把她當做陳雅,一把抓住她的手。
“啊!”少女一聲尖叫,把薛鵬的魂都幾乎叫飛了,連忙鬆手。他定睛一看,原來面前站着的竟然是丫鬟小琴。
薛鵬大感尷尬,諾諾地不知道說什麼好。小琴掏出塊手帕,厭煩地把手擦了又擦。
好不容易薛鵬才穩定住心神,問道:“小琴找我有事?”
小琴沒好氣道:“小姐讓我來通知你一聲,時間從二更改到三更。”
薛鵬問道:“為什麼?”
小琴道:“小姐叫你千萬不要早過去,今天府里有宴會,早了會被人撞見的。”
薛鵬感激道:“謝謝小琴姐。”
小琴斜着眼睛看了他一會,忽然道:“你好自為之。”說完扭頭就走。
薛鵬望着小琴衣裙底下凸顯出的玲瓏腰肢,突然想起一句戲文:若共你家小姐同羅帳,又怎捨得你鋪床疊被。想到妙處,不禁失聲而笑。
夜幕沉沉而下,最後一個夜貓子也灌滿了黃湯回家睡覺了,月亮孤獨地掛在空中,幾顆寂寥的星無聊地打着哈欠。街面上不見一個人,偶爾會有隻貓兒急速躥過,驚起幾聲犬吠,但終於消散無聲。
薛鵬好不容易等小猴子睡熟了,就着呼嚕聲悄然而出。他穿了件深藍色的短裝,前瞻後顧,一點點地向族長家移去。
終於,當更鼓聲打足三下的時候,薛鵬也到了陳府的后角門外。他伸手輕輕一推,角門戛然而開。
薛鵬大喜,連忙閃身進去,進去是一個花園,花園正中是一方小池塘,旁邊假山林立,而那座小紅樓正在池塘的對面。
薛鵬慢慢在假山中穿行,感嘆着陳家的豪富,幻想着若着他能與陳雅一起生活在其中是何等幸福的事。他暗自發笑,自己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追求享樂了,但是人生苦短,如果能夠享樂也不是件壞事,不是嗎?
躡手躡腳地走到紅樓腳下,看見那道延伸向上的樓梯,薛鵬終於鬆了口氣,看來今天運氣還不錯,沒有驚動到人。
他輕輕的步上樓梯,用顫抖着的手推開了那扇虛掩着的門。
門裏光線很暗,薛鵬好一會才能稍微看清下房間裏的佈局。整個房間沒有過多裝飾,一幾一案一瑤琴,正中間的八仙桌上擺着燈台和盆花,再裏面的小房間有一張小巧別緻的牙床,粉紅的幃帳拉開兩邊。
薛鵬壓下紛亂的心跳,悄悄向裏屋摸去。忽然,他聞到空氣中一種奇怪的氣味,似乎是花香,又夾雜着*的體味,他聽到裏屋傳來壓抑着的聲音,男人快活的喘息和女人痛苦的呻吟,彷彿暗夜裏凶獸的低嗥,直要把他的心撕碎。透過幃帳,他看到兩條雪白的軀體在床上翻滾糾纏,顛倒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