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惠淳再見到江口靜信,是她回到T省的第九個月,當她看到他立在花坊門外時,她的淚差點決堤,心險些蹦出了胸口,然而她還是強抑住想投入他懷中的衝動。

他行動似還若有些不便,但並不礙於他瀟洒的神采,她發現他的雙眼炯炯有神地盯着她看,根本無視與他擦身而過的那些愛慕眼光。

江口靜信亦然,當他看到惠淳的那一剎那,他才知道沒有她的日子竟有如困於囚牢,見不着天日,毫無歡笑。他想上前深深擁住她,吻她一個世紀之久,但他遲遲不敢上前,怕她如今是恨他多於愛他。

甩掉內心激動起伏不定的情愫,惠淳冷冷地問:“先生,請問你要買什麼花?是送人還是要自己擺放?需不需要我們幫忙?”她問得公式化又不帶情感。

“惠淳,我們……”江口靜信怯怯地開口。

“嗯?”惠淳冷冷瞅着他,為了秋紅安排的驚喜,也為了試探江口靜信的真心,她一直告訴自己一定要沉得住氣,否則就功虧一簣了,“如果你沒需要幫忙的,我很忙,你請隨意看看。”

“惠淳……”

惠淳回頭望他,故作一臉不耐煩,“到底什麼事?我可是很忙的。”

“我可不可以和你談談?”江口靜信鼓起勇氣問。

“談?我不記得咱們能談什麼?哦!是你要結婚了嗎?那你是特地送喜帖來了?拿來,我一定包一包大紅包,畢竟咱們曾有過主雇關係,我是該恭喜你的。”惠淳喋喋不休地叨念着。

江口靜信被堵得不知該如何啟口,所有的話全梗在喉頭上,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怪她不得。

“我知道你氣我、恨我,但我還是得告訴你,我和吉澤百合子根本不可能結婚。”這回來,他連花香過敏都克服了。

“靜信先生你是在開玩笑吧?”惠淳佯裝訝異地說。

“我很認真,今天我來找你就是想請你原諒我的。”江口靜信真心地想挽回惠淳對他的愛,他已深知那對他太重要了!

“原諒?靜信先生言重了吧?”惠淳縱使內心已激起陣陣巨浪,但表面上卻仍不為所動。

“是真的,我是來求你原諒的,我知道我曾經傷害過你,甚至一直辜負了你的真情,可是我是有原因的。”江口靜信略顯吃力地上前,但仍不敢有所行動,怕驚嚇了她。

惠淳有點失望,她以為他會不顧一切地擁住她,甚至給她一個吻,以傾泄他對她的愛,可是他仍只是口上說說而已。

“我要打烊了!”惠淳冷冷地下起逐客令。

“惠淳,請你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江口靜信以從未有的低姿態央求着。

“請你走好嗎?我未婚夫待會兒會來接我,我不想他誤會。”惠淳一看到由外頭走進來的穆軍豪,她就要橫越過江口靜信迎向穆軍豪,但卻被靜信拉住了!

惠淳幾經掙扎,但他的力道仍是大得令她掙脫不開,而眼看着兩個男人就快開火了!她擔心的不知如何是好?

“放開我的未婚妻。”就在這時,穆軍豪吼出了聲,他簡直是天生的演員,他把對妹妹的那份愛拿來充當演出時所需的情緒,演來當然是令人真假難分。

“她不會嫁給你,她愛的人不是你,如果你勉強她和你在一起,將來也不會幸福的。”江口靜信的手緊緊扣住惠淳的手腕,整個人擋在惠淳身前,深怕她被奪走似的,而他的言詞犀利卻又不失禮。

他的佔有欲讓惠淳心底甜蜜蜜的,可是,她還是無法忍受他抓她的手發痛而驚呼出聲。

“惠淳……”江口靜信慌慌張張鬆了手,穆軍豪卻已一個箭步上前把惠淳拉到了他身後來了。

“不管你是誰,我不會將惠淳讓給你,不過我倒不介意你來觀禮,這是我們的喜帖。”穆軍豪把結婚請帖丟給江口靜信,不過當然他不至於真的印喜帖,而是僅此一張,是他特別拜託朋友設計,新郎的姓氏當然也改了,而其他屆時將會到場的賓客收到的請帖,上頭的新郎則是江口靜信,只有他本人被蒙在鼓裏。

看着惠淳被帶上車,又看見準新郎投以得意勝利的眼神,江口靜信氣得青筋浮起,憤怒如風雲湧起,他緊握着雙手,對着坐在車中的兩人宣誓着:“我不會放棄,絕不會!”

※※※

“秋紅,我怕會弄巧成拙……”

邊試穿着禮服,惠淳一顆心可是忐忑不安地跳個不停,當她一想起在花店那一天江口靜信憤怒得想殺人的眼神,她就不由得背脊發涼。

“事後我會跟他解釋,一切罪過在我,他沒理由拿你出氣。”秋紅笑着安慰她。

但惠淳的心還是怎麼也靜不下來,“我怎麼說都是共犯,如果他一怒之下丟下我,那豈不是無顏見江東父老?”

“這齣戲可是所有人共演的,除了我公公、婆婆、我老公,當然還包括你父母、你兄弟,所以你根本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秋紅把他們身邊的親人全扯了出來,目的無非是想讓惠淳心安。

“有一點我很不了解耶!”惠淳突然冒出一句。

“什麼事?”秋紅邊替她系頭花邊問。

“為什麼一直有人送我花?都已經快半年了!那人還沒有出現,我怕得半死,深怕是哪個角頭老大送的。”

“花是我叫人送的,製造假象嘛!”秋紅得意地說。

“哇!你怎麼愈來愈老奸巨猾了?”惠淳瞪着她怪叫。

“等你成了江口家大少奶奶你就知道,想保有江口家的江山,不學這些是不成的,三木家可是處心積慮想吞併江口家事業。”秋紅說得是事實。

“哇!那我不嫁成不成?太危險了!”惠淳故作膽小狀。

秋紅終於完成她手中的工作,她輕輕放下頭罩面紗,假假地笑着,搖頭答道:“不成!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因為你後退無路了!”

“我看我才是上賊船的人是不是?”惠淳裝出一副受害者的表情。

“隨你想嘍!”

“咱們是好朋友,這麼害我不好吧?”

“有道是:朋友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我覺得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像我這樣夠義氣的朋友了!”

惠淳瞪了她一眼,暗罵了聲:“女賊。”

但,她又拿這摯友秋紅莫可奈何,只有認了!

※※※

江口家二老頭一回正式拜訪穆家,原本不怎麼同意把女兒嫁到日本的穆家二老,在江口老爺及夫人的百般懇求又一再保證會疼惠淳如親生女兒下,他們才勉強點了頭。

“至於禮數方面,一切照女方所言,如果兩位有何要求請儘管開口,我們會讓惠淳嫁得風風光光、體體面面。”江口夫人說得誠誠懇懇。

既然對方如此誠懇,穆家二老也不好說什麼拒絕的話,最後是穆李鳳英開了口,“我們倒不在乎排場,孩子想在教堂結婚,就辦個簡單隆重的婚禮即可,不過,我們只這麼個女兒,難免會寵了些,如果將來她有不懂、不對的地方,就請兩位多教教她。”

“我很喜歡惠淳的,從她去日本,我就一直當她是自家女兒看,我的二媳婦和她又像親姐妹,我相信我們會處得很好的。”江口夫人保證地說。

“那我就放心了!”穆李鳳英微笑着頷首,但眼眶早已泛紅了,因為她只一個寶貝女兒,而這寶貝丫頭再不久就要成了別人家的媳婦了,她怎會不心疼,怎會捨得。

“好了!老伴,女兒嫁了也是會回娘家,你就當她是到外地工作不就得了!”穆長風嘴上說得輕鬆,其實心底也好過不到哪去。

但他明白女大不中留,兒子早晚會娶妻,女兒遲早要嫁人,這是不變的定律,是早晚都要來臨的事。

“那親家公、親家母,一切就這麼說定了!”江口太郎深深地行了個禮。

“好的。”穆長風也行了禮,禮尚往來嘛!

※※※

肅穆莊嚴的教堂內,賓客早已坐滿席,江口家人向穆家人打了招呼后也紛紛入了座。

新娘正由穆長風引領走到神父面前,穆軍豪站在前頭,手中拿着新郎的胸花。

正當賓客交頭接耳猜測着,不明白為何新郎還不見人影時,一個洪如鐘響的聲音由大門口傳來,瞬時所有賓客眼光全投注向聲音的源頭,又是一陣議論紛紛,女方賓客根本無人知曉他是何方人物?

江口靜信根本不介意賓客瞧他的目光是否怪異,他連坐在席中的家人也忽略了!此刻他眼中只看得到身着白紗的惠淳。

他的雙眼冒迸着怒火,他氣她居然枉顧他而為他人披穿嫁裳,而教他最不能忍受的是,她的美麗竟不是為他而綻放。

江口靜信筆直的走到神父面前,用着幾近嘶吼的聲調吼着:“她不嫁給那個人。”他順手將惠淳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下。

全場又是一片嘩然,教堂內根本沒人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除了江口家及穆家人心知肚明,然而他們個個心照不宣。

“我想我沒有老花眼,所以應不至於看錯新郎。”神父面帶慈光,有點了解也有點同情,雖然在神面前做這種事有違常理,但法理不外乎人情,他也樂於看到一對佳侶天成。

“你不懂,她不是真心想嫁給他的,她只是為了報復我……”江口靜信再度嘶吼,惟恐天下人不知似的。

“新郎的名字不叫穆軍豪。”神父淡笑着。

聞言穆軍豪拿着胸花別到江口靜信的西服上,並用着肅穆沉穩又鄭重的口吻說:“不許你欺侮她。”

江口靜信錯愕得不明所以,直至神父洋洋洒洒說了一堆經典名言,又叫着他的名字詢問他願不願意娶惠淳時,他才恍然大悟。

現在他才明白,一切又是計謀,他的胸口不由得生起一把火,他靜靜地瞅着惠淳看,像要將她看穿透一般。

靜信的眼神讓惠淳突然感到害怕,她怕他在此刻拒絕,怕他轉身棄她而去,所以她用着不大確定的眼神回望着他。

“江口靜信先生,你願不願意娶穆惠淳小姐為妻?”神父再度詢問。

“我願意--”江口靜信拉着長青回答,那神情是怪異的,怪得教人毛骨驚然。

當神父問到惠淳時,她突然大叫:“我不要,這不是我的意思……”

她後悔了!她不該答應玩這場遊戲的;她怕了!怕一旦點頭,他又開始把她當成那種不擇手段的女子,而她相信,他答應娶她只是想報復她這一次的欺騙行為。

“如果你拒絕,我會恨你一輩子。”江口靜信靠到她耳旁低喃,這一回是輕聲細語的,但語氣仍是那麼邪惡。

一聽到他要恨她一輩子,惠淳更怕了!她不要那種結果,但如果同意嫁他,解釋的機會多的是,所以她突然改變了心意,“我願意嫁給他。”

而後神父宣佈新人交換戒指,又宣佈新郎可以吻新娘。

江口靜信掀開惠淳的頭紗,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卻是辛辣又帶着懲罰意味的深吻。

而在旁人看來卻是錯誤的感覺,他們皆誤以為新人太相愛以致吻得太投入了!但江口家和穆家人不如此以為。

※※※

江口靜信堅持蜜月照原計劃進行,不過誰也料不到他帶着新婚妻子度蜜月,卻是把新娘丟在飯店,而他來個消失不見。

當秋紅見到他出現在日本時,她差點拿刀殺人,還是江口靜介攔住了她。

“你為什麼丟下她?你知不知道那對她的傷害有多大?你簡直不是人。”秋紅哭着大罵,根本不管他是自己丈夫的兄長。

“她已經如願嫁給我了!她想要的也得到了!她會受什麼傷害?現在的她已經是江口家的大少奶奶,要金要銀都隨她,她有何不滿足?”江口靜信笑着,其實他的心是痛苦的,他也不願那樣待惠淳,但一想到她欺騙了他,他胸口的鬱氣就散不開去。

“是我,一切全是我,是我設計了那個計劃,全是我……”秋紅自責地哭喊。

江口靜介忙摟住全身已癱軟的妻子,接口說:“你要怪該怪我們,包括爸、媽,這一切全是我們搞出來的,我們只是想讓你發現自己的真心,這和惠淳是無關的,你不該那麼對她!”

江口靜信不敢置信地揪住他弟弟問:“你說的全是真的?”

“我何必騙你,如果不信,你大可去問爸、媽,這一切全是為了你,但我們沒想到你居然那麼過份,把惠淳丟在夏威夷自己回來,我真是看錯你了!”江口靜介痛心地說。

“你們不該騙我的!”

“當初你不也騙了惠淳!是誰騙了誰呢?”江口靜介不甘示弱地吼了回去。

“你最好快去把惠淳找回來,如果她想不開有個三長兩短,別說我們不饒你,連惠淳的兄弟們也會把你大卸八塊。”秋紅氣憤地說。

“想不開?”江口靜信傻住了!他怎麼不經大腦做事呢?他可以冷淡她、排斥她,但不該在新婚蜜月時丟下她不管,天呀!他到底做了什麼呀!

“你最好祈禱她沒事!”秋紅再度憤然說。

祈禱?不!他不只是祈禱,他還得馬上飛到她身邊才行!江口靜信再也不管她是否欺騙了他,他只明白他不能失去她,他是愛她的。

※※※

惠淳失神的裸足在黑夜的沙灘上,冰冷的海水沖打着她的腳踝,走得愈深,淹沒得愈多。

三天前江口靜信,也就是名為她丈夫的人,將她帶到此地來,原以為他會給她機會好好解釋的,誰知道,誰知道,一到此地他人就不見了!

每天她總是由飯店的窗口向外看,看到的皆是一對對成雙成對的情侶以及夫妻。當她看到白髮蒼蒼的銀髮夫婦,她總會想,如果她和靜信老了是不是也會像他們一樣?互相扶持,攜手走完人生之路,甚或再約定下一輩子!

但,她多傻呀!連新婚,他都可以無牽無掛地一走了之,那她還巴望着什麼呢?他根本不在乎的。

“小姐,一個人?”

惠淳不理會怪腔怪調的聲音的主人,繼續走着她的路,身子走着、走着就愈沉沒入海水之中,直至有雙手拖住了她,她才回頭看向手的主人。

“有心事別想不開,這是情人天堂,你一走進去,會讓往後的人享受不到快樂的。”拉住她的是個金髮男子,笑容滿可愛,看起來年紀不大,他自我介紹着:“我叫拉德-肯特,在前面那家飯店工作。”

“關我什麼事?”惠淳向來討厭搭訕的男人。

“我看到你一直往海里走,又沒穿泳衣,猜想你一定是心裏不舒服,對不對?”

“不關你的事。”惠淳並不領情。

惠淳的冷漠似乎不讓他受挫,他仍滔滔不絕地說:“以前我有一個朋友,我很喜歡她,可是她有心臟病。”

“你想告訴我什麼?”惠淳的語氣不再那麼不友善,反而仔細傾聽拉德-肯特說故事。

“在美國我們都住在貧民區,她沒錢可以治病,因為她不是美國人,是非法居留的。”

“那後來呢?”惠淳被他的故事吸引了。

“後來她心臟病發,在死前最後一秒,她仍在掙扎奮鬥,她是真的想活,可是老天不讓她留。”

“我知道你要告訴我什麼了!”惠淳既尷尬又羞愧,其實她並不是真的想死,可是她走向海邊那一刻,她是完全沒有個人意志的,如果不是拉德拉住她,她相信她一定死了!因為她不會游泳。

“謝謝你拉德!”惠淳由衷地說。

“不用客氣,如果心情不好可以大吼幾聲,或者大哭一場,再不就出來瘋狂一下。”拉德建議她。

“瘋狂?”惠淳不大明白。

“飯店有PUB,可以跳跳舞,或者看看別人瘋呀!”

“那是你用來克制想你喜歡的人的方式?”惠淳微笑地問。

“也可以那麼說,不過那是我的工作,我是PUB的調酒師,看客人瘋也像在工作。”拉德-肯特起身說:“我該去工作了!你……不會再胡來吧?”

惠淳看了海一眼又轉向他,笑了且搖頭,“我想等我老公回心轉意來找我,如果我沉下去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你想通就好,拜!

“拜!”惠淳揮了揮手,心存感激地笑着。

※※※

江口靜信一抵達飯店,差點就急瘋了!他只差沒把飯店翻過來找上一遍。

“她到底出去多久了?”他焦急地在櫃枱前詢問。

“很抱歉!我們不知道確實時間,只知道她出去好久了!”服務人員一臉無可奈何。

“那請問她出去時有何地方不對嗎?”江口靜信進一步逼問。

“不對勁?我不懂。”服務生一臉茫然,他心想,碰上這種客人真倒霉,哪有當服務生還得注意客人表情對不對勁的。

“像哭了?或者心神不寧?”江口靜信急瘋了。

“這位先生,真的非常抱歉,我們只是飯店的服務生,根本不能過問客人的事,再說進進出出的客人何其多,我們不可能一一記住他們進來或出去的表情的。”服務生禮貌地表達他的想法。

是呀!他這不是強人所難嗎?一般服務生根本只認房門鑰匙較多,他沒道理要求服務生注意客人的長相或者表情變化,看來他真是急瘋了!

“對不起!”江口靜情深深致歉着。

“沒關係,若有其他事需要服務請告訴我們。”服務生回以一笑,表示不介意。

“不用了!”江口靜信拖着沉重的腳步,走向飯店的PUB。

※※※

PUB里人潮十分擁擠,這季節應該算是旅遊旺季,也或許該說是結婚的旺季,總之PUB里是人擠人的。

江口靜信找了吧枱前的位子坐了下來,並且跟調酒師要了杯加冰的威士忌,平時他是不喝酒的,但今天他實在煩悶地想要借酒澆點愁。

他的思緒一會兒拉到初見惠淳時,一會兒又飄到兩人一起工作的那一段日子,甚至他還想到車裏的那一吻,他回想着自己何時愛上她,突然間他笑了!

因為他發現自己竟一開始目光就離不開她,那時他早已愛上了她,結果竟繞了這一大段路。突然他聽調酒師正和熟客聊天,他們的對話拉回他的思緒,且全神貫注地去傾聽他們的對話內容。

只見吧枱內的調酒師正對個客人說:“待會兒你到海灘看一個女孩,是個長頭髮的東方人。”

“東方人有什麼看頭!”那位聽眾顯然不甚感興趣。

“我走不開,又怕她再尋短見,剛才我才從水裏拖她上岸,所以教你過去看一下,別又出了事才好!”

“尋短見?不會吧?來這裏的大都是新婚夫婦,怎麼會有人尋短見,你別瞎說了!”那客人似乎不信。

但江口靜信已經嚇得直冒冷汗,他叫住那位調酒師,並用標準的英文問:“你剛才說得確實是東方女孩?”

“不會錯的,黑眼黑髮,一看就是東方面孔,怎麼?你認識她?”拉德問。

“她有沒有說她叫什麼名字?”江口靜信焦急地問。

“那倒是沒有,不過她說要等她丈夫來……”

拉德的話還未說完,江口靜信已經一個箭步沖了出去,留下一臉莫名的拉德-肯特。

※※※

惠淳坐在沙灘上面向著大海,完全不知道江口靜信地到來。

江口靜信望着她孤單又濕答答的身影時,他已經開始責備自己,如果不是剛才那調酒師救了她,後果真是不堪設想,也許他現在已經看不到她的人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江口靜信不由得全身打起冷顫,他暗罵自己該死,竟然殘忍無情到奔她於不顧。向來他都不懂該如何愛一個女人,而因為他的不懂,害得惠淳吃盡了苦頭,他還不知珍惜她、保護她,還令她有尋短見的念頭,他真不是人哪!

緩緩走近,江口靜信一把抱起一身濕的惠淳,這舉動可嚇壞了她,她還以為遇上了莫名其妙的登徒子,但當她接觸到她所熟悉的黑眸時,她的淚就決堤了!她真的不敢相信靜信又回來找她?

“你這小傻瓜,竟然想做傻事。”江口靜信邊吻拭着她的淚邊柔聲低斥,心疼之情溢於言表。

惠淳拚命地搖頭,不知道自己該答些什麼好?他的溫柔叫她無力招架,又教她有不切實際之感,她怕這一切只是夢幻,更怕醒來一切只是虛無縹緲。

“你知道嗎?剛才我在PUB里聽到有人說有個東方女孩想不開時,我的心跳差點停止!我怕死了那人是你,結果……”

“結果真的是我。”惠淳低垂着眼苦笑,連她都覺得自己在做傻事。

江口靜信抱着她快步往飯店走着,惠淳難為情地掙扎着說:“放我下來,我自己走,你衣服全濕了!”

“新郎抱新娘是理所當然的。”江口靜信的聲音中有寵溺又有霸道,讓她拒絕不了,只好任他抱着直進飯店,並且接受所有經過他們的人的注目禮。

※※※

日本東京

“老公,你看他們會不會和好?”

秋紅今兒個不知問了幾次這句話了,問得江口靜介心都煩了!

“老婆,你別再問了!如果你擔心不會撥電話過去,或者咱們也來度一周年蜜月。”

“哇!老公你真好,我還沒說呢!你卻已經說出我心底事了!哇!我好崇拜你哦!”秋紅高興地又叫又跳,像個小孩似的。

江口靜分無奈地猛拍額道:“你不會當真的吧?”他真快受不了了,但也可以說是吃味,因為他老婆關心惠淳比關心他這個老公多呢!

“夏威夷很近嘛!”秋紅撒嬌地說。

“是近沒錯,問題是這段日子誰到公司坐鎮?”靜介問了個他認為最切要的問題。

“爸爸呀!他退休后什麼都不管不太好吧?年紀大的人有點事做會更顯得老當益壯,所以我還是覺得過陣子咱們回巴黎去照顧咱們的小店。”秋紅打着如意算盤。

“你別想得太美,大哥腿傷還未復原完全,咱們不能一走了之,再說……”

“什麼?”秋紅睜大眼問,

“你真想去夏威夷?”靜介不答,反是慎重地問。

“想啊!我沒去過嘛!”秋紅像小孩子似的,有得玩就笑得合不攏嘴。

“OK!咱們可以去,但要有條件。”江口靜介笑得很賊。

秋紅升起一股警戒心,她小心翼翼地問:“什麼條件?”

“今年懷孕,明年生個小寶貝。”靜介一副計劃已定的神情說。

“哇!才一趟夏威夷旅行就要付出如此代價呀!”秋紅怪叫看。

“就別論是條件或代價,當是為爹媽好,好不好?”

江口靜介準備動之以情,而秋紅似乎也想通了!

“好吧!我不反對。”她點着頭說。

“那準備、準備,咱們去找他們了!”

※※※

夏威夷

惠淳剛泡過江口靜信為她準備的熱水浴,現在全身散發出誘人的女人香,洗滌過的白皙肌膚更顯嬌嫩,也更加動人。

江口靜信半裸着身子躺在床上,雙眼從惠淳走出浴室開始就沒有從她身上移開過。

惠淳早就滿頰通紅,她垂着頭走到床另一側,但遲遲不敢坐上去,她的心跳得極不規律。

“過來。”江口靜信對她輕輕柔柔地招着手。

正當惠淳猶豫不決時,電話響起的聲音嚇得她跌坐在床,江口靜信邊笑邊抓起話筒,他執着話筒和對方說了幾句話就又掛回原位,但他臉上的笑意仍未褪散。

“笑什麼笑,沒見過人嚇一跳嗎?”惠淳嬌嗔地說,其實被電話嚇到只是一個導線,真正的原因是因為他帶給她的不自在,聽到他在喚着,她全身早僵直了,再聽到電話當然就嚇住了!

“誰打來的?”她故意轉移話題。

“是靜介。”他笑着靠近她,在她想逃時,一把將她拉進自己的懷裏,“幹嘛?你好像很害怕?”

“我怕什麼?我是生氣,放開我。”惠淳在他懷裏掙扎。

“如果我不放呢?”靜信使壞地笑問。

“那我更生氣了!”惠淳嘟起嘴作不悅狀。

“我跟你道過歉了,要不然隨你處置吧!”

“哦!無緣無故丟下人家,說一句對不起就了事啦!那豈不是太便宜你了!”惠淳臉上的線條仍不肯緩和下來。

“那你想怎樣嘛!”這回換靜信撒起嬌來,他的手環抱着她的腰,整個人膩在她背上。

“喂!你惡不噁心呀!”惠淳更加羞紅了臉,可是,說也奇怪,以前她的男朋友碰她一下她都會翻臉的,可是現在靜信這樣抱着她,她非但不覺得討厭,甚至還覺得很喜歡,不知道是不是變態?

不過,管他的,病態就病態吧!反正現在他倆是老公老婆,抱在一起且喜歡彼此是正常的事嘛!

但,惠淳還是想知道他的感覺,“你是不是很喜歡抱着我?”

“什麼?”江口靜信不明白她為何有此一問。

“那要不然為何你每一次看到我穿緊身衣時就生氣呢?”惠淳決定要挖他的底。

江口靜信猛拍額頭,一副非常受不了的表情,他不敢承認,每次看到她穿着太過曲線玲瓏,他的血脈就會僨張得差點轉變為高血壓,因為如果把這檔事告訴她,那往後他在她面前豈不是站不住腳?

不能說!不能說!靜信在內心一再強調。

此時門板適時傳來敲門聲,靜信的一顆心才算平靜,也讓他暫時逃過一劫,可是當他打開門板時,他又知道他的好事又得往後順延了,因為站在門外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寶貝弟弟和弟妹。

靜信的臉是垮下來的,而且表現的非常不歡迎他們此時的來到。

可是惠淳就不同,她一看到靜介和秋紅就活像看到救星一般,因為她實在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而最感莫名其妙的就是靜介和秋紅夫妻倆了!他們受到了非常懸殊的差別待遇,一個被熱烈擁抱,一個就快被電光電麻了!

總之,最心理不平衡的就是江口靜信,他猜測着自己的老婆會被霸佔多久?兩個女人到底會聊天聊到凌晨或是黎明時分?誰知道呢?

江口靜信仰天一嘆,笑自己真是--好事多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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