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在姨婆去世后的半個月裏，蘇伊洋寸步不離地陪伴着於瑞美，開始時她待在房間裏哪兒都不去，不好好吃飯，半夜被惡夢驚醒或者哭醒，後來在蘇伊洋的耐心陪伴下，於瑞美開始跟他出遊，出去走走看看，心情漸漸好起來。

「我知道，姨婆最大的心愿就是要我幸福快樂。」在決定賣掉房子搬入蘇家為她和蘇伊洋準備的新房時，於瑞美留戀地在姨婆的房間裏坐了一整個下午後，跟陪伴她一個下午的男人說。

「我一定會給你幸福！」

蘇伊洋和於瑞美收拾了行李，搬進了新房。

蘇家七兄弟包括蘇伊元，在同一幢高級大廈里，每人各有一套公寓，蘇伊洋住在六樓，上下都是自家人，於瑞美無聊也可以上樓去找林月芽或者夏星雲聊天。

其間分局長打電話給蘇伊洋，說有一個很難得的機會，到新加坡去交流學習，蘇伊洋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現在只想陪着於瑞美，絕不會做出和李淑芬單獨出差，給她機會糾纏的事。

分局長為他的拒絕而不高興，蘇伊洋聳聳肩覺得無所謂，他只是喜歡做員警，根本沒想過靠裙帶關係往上爬。

蘇伊洋決定把工作這些年來積攬的年假拿出來一次休完，計劃一個浪漫豐富精彩的蜜月。

結果他的蜜月之旅還沒規劃好，林月芽和夏星雲就拐於瑞美去南投泡溫泉，還說什麼「women'sday」不許男人參與，真是太過分了！

蘇伊洋只好像個怨夫一樣等在家裏，想去樓下的健身房做運動，但看到於瑞美眼淚汪汪的哀求視線，認輸地放下運動鞋回到沙發上窩着發獃。

唉，明明他都是一個人生活的，怎麼才跟於瑞美一起生活了兩天，就覺得她不在的家裏這麼空這麼冷呢？蘇伊洋像個怨夫一樣胡思亂想。

「叮叮叮叮鈴……」門鈴聲想起，蘇伊洋懶洋洋地看了一眼時鐘，肯定是蘇伊航來送飯了，他起身慢吞吞地去開門，「你想餓死我是不是……」蘇伊洋先發制人地說。

「三哥，你岳母來了！」蘇伊航擠進房間將餐盒放到餐桌上，蹺起二郎腿準備看戲。

「你來幹什麼？」蘇伊洋皺着眉頭雙手抱胸，眉毛一斜對堅起耳朵偷聽的蘇伊航吼道：「我數到三，回你家去，一……」

「小氣鬼三哥！」蘇伊航一溜煙地消失了，蘇家領教過蘇伊洋拳頭的聰明人，通常都選擇避開他而不是迎戰。

「我來和你談談小美的事。」於芸香也很看不上蘇伊洋，她想進門談，但蘇伊洋的手臂就撐在門框上，她除非彎腰鑽進去否則根本無法進門，只好站在門口，盡量維持着商場女強人的風範，「和小美離婚。」

「憑什麼？」蘇伊洋的一邊眉毛挑高，一邊眉毛耷拉下來，很不耐煩地看着於芸香，想到這個女人這些年是多麼自私地對待於瑞美，他就沒好臉色。

「憑我是小美的媽媽。」

「那又怎麼樣？你盡過一天當媽媽的責任嗎？你保護你的女兒了嗎？在她受到傷害時站在她那一邊了嗎？」

於芸香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是小美的媽媽，當然疼她愛她。」

「當人家媽媽就要有媽媽的樣子和責任，你知道那件事對小美的傷害有多大嗎？如果不是姨婆的耐心和愛，你想過小美現在會是什麼樣子嗎？媽媽的男朋友對她做出那種事，而最親最愛的媽媽竟然選擇站在男朋友那一邊！」蘇伊洋用鼻孔噴氣，如果那個爛男人站他面前，他一定會一拳打死他。

「誰告訴你的？」於芸香眼中閃過一絲謊亂，姨婆答應過她不告訴任何人，這也是姨婆將小美帶離台灣的交換條件。

「小美。」蘇伊洋冷笑，「於女士，我勸你好好的生活，不要再擾亂小美的生活，她已經嫁給我了，這輩子都歸我管，誰想傷害她得先過我這一關。」

「你配不上我女兒！」於芸香激動得聲音拔髙，「我女兒要嫁給優秀的男人，你只是一個小員警，蘇家有錢有勢又怎麼樣，那也是蘇伊凡的，跟你無關。」

「我有沒有本事不用你來評定，我會盡最大的努力照頤小美的！」蘇伊洋乾脆用眼角斜看於芸香，充分表現他的不滿和鄙視。

「你一定要和小美離婚！」於芸香堅持說。

「對，你一定要和小美離婚，我已經為小美找好了合適的人了！」王望華的聲音也加入，這對奇葩父母難得有意見一致的時候。

「你為小美找好對象了？憑什麼，我也為小美找好人了！」短暫的默契過去，於芸香激動地對王望華大吼。

「憑我是小美的爸爸！」

「你是小美的爸爸？你盡過對小美的責任嗎？是誰辛辛苦苦的把小美生下來的？你做過什麼？」

蘇伊洋不想在聽這對父母和對方賭氣，拿女兒的幸福做條件的爭吵，他的視線冷冷地掃過他們，後退了一步，用力甩上了房門。

幸好當初花了大價錢做隔音，門一闔上，房間裏立即恢復了寧靜。

蘇伊洋回到擺在落地窗前的榻上，這是小美搬進來兩天最喜歡待的地方，用來蓋腿的薄毯上充滿了她的香味。

蘇伊洋枕着手臂看窗外飄浮的雲，姨婆去世前單獨和他聊了一會兒，告訴他為什麼那麼急着讓小美嫁人。

「我的病情發現得很突然，我需要儘快安排好小美接下來的生活，小美這個孩子是我看着長大的，太善良、太單純、太軟弱，我很怕我不在了，她難以在這個殘酷的社會上生存。」姨婆渾濁的眼睛裏折射出淚光，「小美的爸爸媽媽這兩年一直在跟我接觸，他們不是為了彌補小美缺失的愛，而是想利用小美，各自為小美選擇了對自己有利的對象，又以誰能爭到小美為理由來壓制對方。」

「這些年我無數次對他們抱有希望，又無數次失望，直到絕望。」姨婆的聲音虛弱顫抖，她在用最後的生命力為小美爭取更多的幸福，「他們只會愛自己，不會愛別人，哪怕是他們的孩子……小美選中了你，我信任小美的眼光。」

「姨婆，不是您選中了我嗎？」想起來，蘇伊洋對此有些難以釋懷，如果當初姨婆選中的是其他人，小美也會順從地接收嗎？

「那個傻孩子，她看照片時我在看她，她唯獨看了你好幾遍，目光久久停留在你的資料上，我才為她選中了你。」

姨婆笑了，「無論如何，一定要保護好小美，再也別讓她受到任何傷害，小美是個多讓人心疼的甜蜜孩子啊！」

「姨婆，我一定會的。」蘇伊洋根本無法形容他對於瑞美有多麼在乎和疼惜，他絕不會傷害她的。

「還有一個要求，你一定要答應我。」

「我答應，姨婆請說。」

「在小美愛上你之前，不可以碰她。」

一個承諾，將蘇伊洋捲入了自我折磨之中。

搬進新房后，身為新婚夫妻的他們理所當然地要同床共枕，每一夜於瑞美的馨香都縈繞在他鼻間，不管睡之前什麼姿態，睡醒後於瑞美一定會自動自發地偎進他的懷抱，磨蹭着勾引着。

他卻只能讓姨婆提起於瑞美時，慈樣的臉龐一遍遍在眼前閃過，抑制自己的獸性。

他不知道該怎麼界定於瑞美是否愛上他，但是他可以肯定自己已經愛上於瑞美，從看到她和別人相親而氣得快發瘋時就發現了，現在於瑞美很依賴他信任他，但這些都不是愛情……

蘇伊洋覺得自己就快管不住自己體內的那頭獸了，不知道哪天就會不頤一切撲倒小美……不知道姨婆會不會找他算帳？

大門突然傳來刷卡的聲音，蘇伊洋皺了皺眉，決定把家裏所有的鑰匙都收回，這裏是他和小美的愛巢，才不要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人來搗亂。

「小美，你不是和大嫂二嫂在南投過夜嗎？」走進大門的竟然是於瑞美，蘇伊洋驚詫地坐起身，還獃獃地揉了揉眼睛。

「我想回來。」於瑞美不好意思地將帶回來的名產放到餐桌上，林月芽和夏星雲好心好意幫她準備了兩天一夜南投游，可是她按捺不住對蘇伊洋的思念，恨不得立即飛回家裏，林月芽和夏星雲逗她了好久，終於大發慈悲和她一起回來。

「玩得開心嗎？」蘇伊洋拍拍身邊的位置，於瑞美垂着頭走過去坐下，臉頰燒得要命。

泡溫泉時林月芽和夏星雲拚命問她和蘇伊洋的事，問他們的房事協調不協調、問蘇伊洋打起架來那麼勇猛，在床上有沒有那麼勇猛……一個個辛辣的問題讓於瑞美張目結舌又害羞地差點鑽進溫泉里不出來。

「不會吧！」林月芽和夏星雲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在溫泉里失叫，「你們還沒有那個那個？」

「我們不說這個好嗎？」於瑞美被兩個興奮的女人擠在溫泉的角落裏，羞得快要暈過去。

「哇，真看不出來蘇伊洋那個傢伙這麼安分啊！」林月芽不敢置信地說：「不過小美，是不是他有什麼問題啊？你這麼活色生香地躺在他身邊他竟然不動手！」

「他不會不只傷在胸膛上，還傷在那裏了吧？」夏星雲也提出合理猜測。

「我不知道……」

「哎呀，小美你不能這樣……」於是兩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女人，開始為於瑞美出各種勾引、測驗蘇伊洋的手段。

於瑞美一看到蘇伊洋就想起林月芽和夏星雲的話，心尖顫抖，身體發燙。

「怎麼了？哪裏不舒服？」蘇伊洋摸摸於瑞美的額頭，「不燙啊！以後不要和大嫂、二嫂出去，我怕你被她們帶壞了。」

「她們……很有趣。」於瑞美很喜歡蘇家的這幾個女人，每個都熱情大方又自信的，不像她笨手笨腳的又沒自信心，蘇伊洋一定是不喜歡她才不碰她，她昨天才看過，他的傷口都長好了，「唉。」不自覺的，於瑞美嘆息。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為什麼要嘆氣？」蘇伊洋不想像個女人似地大驚小怪的，可是於瑞美的嘆息讓他的心緊緊地揪起來了，他才明白，關於於瑞美的一切事他都在乎，因為在乎所以沒有小事。

「我覺得好幸福哦。」於瑞美順勢將肩倚上蘇伊洋的肩頭，以後，她就只有他一個親人了，她信任他依賴他，她愛他。

她愛他！

於瑞美好想問蘇伊洋愛不愛她，但是她沒有勇氣。

突然，於瑞美自棄起來，林月芽、夏星雲和蘇伊元都是陽光、明媚的女人，她們大方自信、熱情活潑，比起來，她好像真的很不可愛很膽小，連問問丈夫愛不愛她都不敢。

「我去洗澡。」於瑞美突然坐直了身子，丟下一句話沖講了卧室。

蘇伊洋覺得非常不對勁，想來想去無法安心，雖然不情願還是拿着門卡出了門，準備上樓去問問大嫂、二嫂她老婆小美究竟怎麼了，沒多久，蘇伊洋就黑着臉下樓了。

那兩個女人太過分了，竟然買了零食嗑着瓜子在跟大哥二哥說，他不是傷到腦子就是傷到那裏，所以才會放着活色生香的老婆不開動。

「老三，如果你不行就放了小美，我們可以幫小美介紹又帥又有錢又行的男人！」林月芽好得意地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