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幾天後,沫沫在安以風的全力支持下,如願以償地搬來她的新卧室。她喜歡新卧室的一切,尤其是那個完全沒有隔音效果的木板做的隔斷。

夜深人靜的時候,她連安諾寒嘆息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小安哥哥?你不開心嗎?”她躺在床上,閉着眼睛問。

“沒有!”

他的聲音有些乾澀,心事重重。

“你是不是覺得我太煩了?”

“不是!”

不是就好,她翻個身,準備睡覺。

她睡到半夢半醒的時候,他忽然問她。“沫沫,如果有一天沒有我照顧你,你能不能照顧好自己?”

“……”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沒有他的生活,她無法想像。

“你是個好孩子,是我把你寵得太任性了。這樣下去,對你沒有好處。”

他的語氣讓她有些慌了。“我以後一定會聽你的話,再也不任性了。”

“聽我的話,就學着堅強,獨立起來。不要事事都依賴我。”

“嗯。”

沫沫隱隱感到一種不祥的預感。數日後,當她看見他桌上放着讀劍橋大學的材料,她才明白——他要走了!

她哭着跑回家,只有媽媽在家裏彈鋼琴。“媽媽,小安哥哥要走了!”

“我知道。”《化蝶》哀婉的曲調還在繼續。

“沫沫,感情是不能勉強的。真心喜歡一個人就讓他去做他想做的事,讓他去愛他想愛的人……真心喜歡一個人,就為他學會堅強,別讓他擔心,別讓他牽挂……”

“媽媽……”

“六年前,小安為了你放棄了讀劍橋的機會,二年前,小安為你放棄了最愛的女人。他為你做的已經夠多了,你就不能為他放棄一次嗎?!”

她咬緊牙,擦乾眼淚。扶着扶梯,一步一步艱難地爬上樓。

每走一步,她都會想起很多過往。她記得,她哭着求安諾寒不要去英國讀書時,他為難的表情。她記得,他失去薇的那天,他苦澀的笑容。

她真的太任性,太自私了。

一味地求他做他不願意做的事,還把這種寵愛當成是理所當然。

這一次……

沫沫沒有挽留安諾寒,甚至連再見都沒跟他說。

因為從她看見那份資料到他收拾好行囊離開澳洲的半個月時間內,她沒跟他說過一句話。

安諾寒跟她說過很多聲:“對不起!”

她裝作很認真地在寫作業。

他給她買過很多巧克力蛋糕哄她開心,她吃得乾乾凈凈,卻連一個笑容都沒給他。

不是她不想,而是她笑不出來,怎麼努力都笑不出來!

他走的那天,沫沫躲在安全出口的門后,從玻璃窗里遠遠看着他。

她看見他一直在四處張望,焦慮地看著錶。就連他走進登機口,還在不停地回頭看電梯……

她在他的眼睛裏看到了不舍,看到了期盼。

她知道,他在等她。

他一定很想聽她說一句:“小安哥哥,再見!”

可她不敢出去,怕自己一出去就會扯着他的衣袖不肯鬆手,怕自己一開口就會哭着求他不要走。

他的背影再也看不見了,她哭着衝出來,跪坐在登機口前,捂着臉無聲地抽泣。

韓濯晨扶起她,心疼地拍着她的背:“別哭了,不失去,怎麼會懂得珍貴……”

她當然知道什麼最珍貴,可他從來都不知道!

沫沫不會想到,此時此刻,安諾寒看了她最後一眼,笑着走上登機通道。

能看她最後一眼,他已經很滿足了!

畢竟是十幾年的朝夕相處,分離對誰來說不是難以割捨?

沫沫習慣了有安諾寒在身邊的日子,他又何嘗不是習慣了她的糾纏。

沒有她的騷擾,他的人生反而剩下一種的牽挂,走到哪裏都放不下的挂念。可他必須這麼做,他有他的迫不得已。

在沫沫欣喜若狂搬進安諾寒的房間,打算跟他永不分離的時候,韓濯晨把安諾寒叫去了他的辦公室,並交給他一份材料。

“我已經幫你聯繫好了劍橋大學的教授,你可以先去上課,下學期參加入學考試,這是需要的材料。”

“晨叔叔,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他當然明白,這很明顯是讓他離開澳洲,離開沫沫。至於目的,他仔細看看毫無表情的韓濯晨,有些捉摸不透。

“是不是沫沫又惹你生氣了?”他猛然想起沫沫搬來他的房間住,充滿歉意地說:“對不起,晨叔叔,都是我把沫沫寵壞了,我今天回去就讓她搬回家。”

韓濯晨搖搖頭,向後挪了挪椅子,起身走到他身邊,雙手搭在他的肩上。“我沒這個意思!我只有沫沫一個女兒。只要是她高興,我為她做什麼都無所謂……小安,沫沫從小到大最依賴你,把你當成她生活的全部。如果說我不希望你娶她,全心全意待她,那是不可能的。”

“我明白!可是……”他並不愛她。

韓濯晨不等他說完,繼續說:“可是,我知道沫沫和你年齡差距太大,要你像照顧小妹妹一樣照顧她一輩子,對你不公平!”

“我……”聽到這句語重心長的話,安諾寒反而不知該如何回答。

“我也是個男人,我知道男人最需要的是什麼——一個值得你真心去愛,也能真正懂你的女人……”

“我和蕭薇已經結束了。”

“我知道。我和你爸爸商量過,我們希望你去英國做你想做的事,別為了沫沫,錯過了你的緣分。”

安諾寒猶豫一下,想了想,問:“那沫沫呢?我離開,她肯定沒法接受。”

“沫沫十三歲了,總讓她在你的保護下生活,她不可能長大。你離開她,她才能獨立,才能和更多的人相處。等沫沫遇到她真心喜歡的男人,你再回來,到時候,我會把這個公司交給你。”

“我不要,你的財產應該留給沫沫。”

韓濯晨笑了笑,語氣比他的親生父親更親切:“給了沫沫,就等於給了別人!除了你我不信任何人,公司交給你,我才能放心。”

安諾寒忽然間覺得喉嚨被一種深深的感動噎得說不出話。

“小安,你不用內疚,沫沫一定能遇到一個真心愛她的男人。”

安諾寒拿起桌上的文件,輕輕的文件在他手中變得沈重,因為其中承載了太多理解,信任,和尊重。

“晨叔叔。”他堅定地說:“如果沫沫到了十八歲,還是沒有遇到她愛的人,我會娶她……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不要太勉強。”

“不勉強,我會等她長大。”安諾寒離開辦公室,關上門。

韓濯晨拿起電話,微笑着說。“唉!小安怎麼遺傳了你這個破性格,吃軟不吃硬。”

“要不怎麼是我兒子呢!他同意了?”

“嗯,義無反顧!”

沫沫三天沒有跟他說話,無言的拒絕遠比以前凄涼的哀求更讓人為難。

亞拉河還在靜靜流淌,銀杏的葉子落了一地,安諾寒踩着一地落葉走上山坡。

很多年沒有來了,這顆古老的銀杏樹更加枝繁葉茂,樹皮更加斑駁。

他背靠在樹榦上,失神地着山坡的小路蜿蜒而下……

他上一次來距今已經七八年了。

那年,安諾寒無意中看見安以風寫在“天堂和地獄”合同書上的字跡,他驚呆了。在他的記憶中,父親的字跡絕非如此。

他的字跡該是工工整整,雖也有幾分剛毅,但絕非每一筆都是如此剛勁有力,力透紙背。

回到家,他翻開珍藏已久的信件,把每一封信,每一句話重新讀了一遍,他懂了……

在他還未出世,安以風便拋棄了他們母子。他擁着別的女人風流快活的時候,別說看他一眼,恐怕連他的存在都不知道。否則,他們第一次在咖啡廳聊天時,安以風的眼神不該那麼平靜。

這個事實讓他怨恨,憤怒,但更多的是失望。尤其是想到他的媽媽為了這樣一個男人,含淚寫下一封封信的樣子,他真想拿着這些珍藏多年的信走到安以風面前,把信砸在他的臉上,告訴他:“我沒有你這樣的爸爸!”

他拿着信走出房間,在二樓的扶梯邊站住。安以風正睡在沙發上,司徒淳輕輕拿着薄毯蓋在他身上,臉上蕩漾着無盡的柔情。

“小淳……”安以風從夢中驚醒,猛地坐起來,額頭上滲出冷汗。“小淳!”

“我在這裏。”

安以風雙手捧住她的臉,仔細地看清她的臉,接着瘋狂地吻住她,吻如狂風驟雨一樣落在她的臉上,唇上。

她沒有抗拒,由着他吻夠了,才輕輕推開他,幫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你沒事吧?”

安以風含糊地說著:“我又夢見一切都是個夢,‘夢’醒了,我還是個小混混,你還是個警察,你對我說: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不是的。我們在一起了,我們還有小安。”司徒淳柔聲安慰着他。

他緊張地抓住她的手。“小淳,你會不會離開我?”

“不會的。你不要再胡思亂想了。”她笑着怕他的肩,說:“我去拿葯給你吃,吃完就沒事了。”

“我沒病,我不吃藥。”

“我知道你沒病,這些葯只是讓你釋放心理壓力的。”

“醫生說釋放壓力還有其他的方式……”

他一翻身,把她壓在身下,手伸向她洋裝的領口。

“不行……小安在房間裏。”司徒淳尷尬地推開安以風手。

他又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麼,她笑着點頭,她笑得很開心,很滿足……

安諾寒轉身回到房間,繼續把信珍藏在原來的位置。因為他明白,這場欺騙背後掩藏着一種無言的愛。

後來,他問過安以風:“你愛媽媽嗎?”

“愛!”

“那你為什麼要離開她,讓她等了這麼多年?”

安以風笑了,笑得有點苦澀:“我不離開她,還能怎麼辦?小安,你知道嗎,每次我被人追殺,我都很慶幸……你媽媽沒在我身邊。”

是什麼樣的感情可以讓女人痴心地等待,男人沈默地隱忍。

即使愛在心裏潰爛,觸痛每一根神經,也不願意放手……

他真的很好奇,愛一個人,究竟是怎樣的感覺?

不記得過了多久,天色漸晚。

蜿蜒的小路上出現了一個人影。

十幾年的歲月沒有改變安以風一絲一毫挺拔和霸氣,因為那是鐫刻在骨血里東西。不過深灰色的外衣讓他看上去多了幾分以前沒有的隨性。

安以風坐在他身邊,問:“心情不好嗎?你不是一直想去英國,你該高興才對。”

什麼叫明知故問?這就是。

安諾寒深深吸了口氣。“我擔心沫沫,我怕她接受不了。”

“放心吧。”安以風拍拍他的肩,語氣和表情像是在安慰他,說出口的話卻差點讓他嘔血:“她連你和別的女人‘偷情’都能接受,還有什麼接受不了的?!”

“我……”面對這樣諷刺,安諾寒暗暗咬牙。“爸,你根本不了解沫沫。她不在乎我跟多少個女人上床,她在乎的是我能不能守在她身邊。”

“你怎麼知道她不在乎?”

安諾寒實在不知該怎麼解釋。

十幾年的朝夕相處,他看着沫沫成長,沫沫的心思他太清楚了。她想嫁給他,不是愛他,而是她怕長大以後嫁不出去,隨便抓一個男人以備不時之需。

他並不介意,也願意等她到十八歲,因為他相信沫沫長大了,自然會明白何謂愛情,何謂親情。

到時候,他這個“哥哥”便可以功成身退,把她交給真正愛她的男人。

可是,目前這個局面越來越脫離他的掌控……

安以風看看他糾結的眉峰,沒再逼他:“小安,如果你實在不想娶沫沫,就算了!你去了英國以後,也別再跟她聯繫……”

他驚異地抬頭。“為什麼?”

“沫沫需要時間,慢慢淡忘你。”

“我做不到。”安諾寒一口回絕。他不認為沫沫會忘記他,更不能允許沫沫忘記他。

“做不到你就娶她!以後一心一意對她!”

“……”他同樣做不到。

“你不想娶她,沒人拿刀逼你,可你必須讓她習慣沒有你生活。你不要給她希望,又不要她。”

他很想說:要她?!你說的容易,你要一個給我看看!

那是沫沫,在他懷裏長大的小妹妹。

他們的感情是十三年一點一滴積累起來的,他疼她,愛她,願意為她做任何事,唯獨一件事……

對他來說,太為難了!

“爸,我不是不想要她,是不能要她。我從小看着沫沫長大,我當她是我親妹妹!你讓我怎麼跟她……”安諾寒揉了揉短髮,無法啟齒。

要她?把那麼天真無邪的小女孩兒抱上床,脫下她的衣服,分開她的雙腿……

他和禽獸有什麼區別!?

“你到底想怎麼樣?”安以風有些怒了。

他想做她的哥哥,一輩子寵着她,陪着她,看着她戀愛,嫁人,一生無憂無慮地活着。

這個要求,過分嗎?!

不等他說話,安以風已經做了最後決斷,且態度十分堅決:“畢業之前不許回澳洲,也不許給沫沫打電話,直到沫沫把你忘得一干二凈。”

他剛想反駁,安以風又補充了一句:“還有,沫沫說她不想看見你,聽見你的聲音,你別再去招惹她。”

“她真這麼說?”

“是。”

直到他離開澳洲,沫沫都沒再和他說一句話,也沒去機場送他。

他回頭看了最後一眼,他不知道沫沫什麼時候才能明白——他們所做的一切無非希望她快點長大!

在英國度過的第一天,安諾寒拿出手機,對着屏幕上沫沫的照片看了一次又一次,越看越煩躁,最後,只能刪了。

第三天,他的耳邊總會響起沫沫的聲音,一遍遍喊他:“小安哥哥”。

他開始擔心她亂吃東西,擔心她在樓梯上摔倒,更擔心她想念他……

第七天,他在街上的櫥窗看見一隻加菲貓,久違的驚喜湧起,他買了一個放在寢室的床頭。

晚上,他抱着加菲貓,失眠了!

失眠的夜裏,他回憶起自己的過去,意外地發現所有的記憶的片段都有沫沫天真的笑臉。

不經意間,有一種無法說清楚的感情填滿他的胸口,不似親情,不似愛情,更不是友情,好像是一種超越了界限的感情。

分別十五天了,沫沫一直沒給他打電話。

越洋電話中,安以風在無意中提起沫沫病了,而且已經病了三天。

“為什麼不告訴我?!”他的聲音震得玻璃發顫。

電話那邊雲淡風輕地回答:“你不用擔心她。醫生說她沒事,肺炎而已。住院治療十天半個月就能好。”

“肺炎?!”而已?!

“你放心,你走之後沫沫變得非常懂事,堅強!她病了都不告訴任何人,每天按時起床去學校上課,要不是她暈倒在學校,我們都不知道她生病。”安以風還特意告訴他:“你千萬別給沫沫打電話,現在的她最脆弱,最需要安慰……你要讓她明白,不管她發生什麼事,你都不可能再關心她。”

想到沫沫在深夜縮在被子裏咳嗽着,偷偷哭泣……

安諾寒捏着電話的手指越握越緊,手機在他手中發出細微的碎裂聲。

“小安,這種時候,你千萬不能心軟。你狠下心,沫沫才能……”

“你別再說了,我知道該怎麼做!”

安諾寒從沒像此刻這樣崇拜過自己的父親。他明知一切都是陷阱,依然心甘情願義無反顧地跳進去。

掛了電話,安諾寒以最快的速度撥通沫沫的電話。

當他聽見沫沫乾澀的聲音,他真想把她抱在懷裏,好好撫慰她,對她說:無論疾病,災難,還是死亡,什麼都不能把他們分開……

沒有安諾寒的日子,一天依舊是二十四小時,海水依舊潮起潮落,絲毫沒有改變,沫沫也照舊上學,放學,吃飯,睡覺。

所有人都以為她很堅強,她自己也這麼以為。

直到有一天,她暈倒在音樂教室的鋼琴上,《命運》轟的一聲中止。

之後,她大病了一場,高燒不退,劇咳不止,吃什麼吐什麼……

在她最脆弱的時候,她真真切切地體會到想念一個人的感覺,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每一下呼吸都在想。

她抱着影集,一遍遍地看。

指尖輕撫過他每一個溫柔的笑……

她對着照片傻傻地說:“過你想過的生活,愛你想愛的人吧,我會學着獨立,不再依賴你……”

靜夜,震動的手機將迷糊中的沫沫吵醒,她連看電話號碼的力氣都沒有,按了一下接聽鍵,聲音嘶啞:“Hello!”

“有沒有想我?”安諾寒的聲音刺痛她的耳膜。

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她猛然坐起。“小安哥哥?”

“你聲音怎麼啞了?”

“沒有……”她清了清喉嚨,發現聲音喉嚨還是啞的,只好說:“可能昨天和朋友唱歌唱多了,有點啞,沒事的。”

“哦……少吃點雪糕,多喝熱水。”

“嗯。”

電話里再沒有他的聲音,但微弱的呼吸聲表示出他還在,而且雙唇離電話很近。

她把電話貼得更近些,以便聽得更清楚。

她已經好久沒有聽見過他的呼吸聲了。

“還在生我的氣嗎?”他終於開口。

沫沫無聲地搖頭。她從來沒有生過他的氣。

等了一會兒,沒聽見她說話,安諾寒又說:“入學考試考完,我就回去看你。”

“什麼時候入學考試?”她立刻問。

“年底。”

“……”那就是說還要幾個月時間,她升起的希望又破滅了。

“沫沫……”他停頓了良久,才接著說:“你別想我。我不在你身邊,記得好好照顧自己。”

他的聲音比她記憶中的還要溫柔。

她用手捂住電話,極力地壓低自己的哭聲。

“你哭了?”

“沒……有。”她深呼吸兩下,試着讓聲音聽上去很平靜。“我還有事,改天再聊吧。”

她掛斷電話,爬在被子裏低聲抽泣。

既然選擇了要走,為什麼還要對她這麼好?

他到底知不知道,最折磨人的就是他這樣反反覆復地變幻莫測。

電話又響了。她接起來,大吼:“我不用你管我!沒有你在,我過的別提多好,我吃的好睡得好……”

“我很想你!”

“……”她忘了後面的話。

“看不見你,我吃不好,睡不好,別提過得多不好!”

“真的么?”沫沫懷疑地問。

他笑了,聲音里都是笑意:“真的,你嫁給我吧。”

她擦乾眼淚,心情豁然開朗。“什麼時候?”

“等你長大的時候。”

她知道他在哄她。她每次生氣不理他,他都會說這句話。因為她一聽見這句話明知是假的也高興得暈頭轉向,完全忘了為什麼生氣,傻傻地憧憬起他們結婚的情景。

“我帶你去希臘,好不好?”

“希臘?我聽說在那裏結婚能受到雅典娜的祝福,兩個人會一生相愛,永不分離。”

“雅典娜是智慧女神,不負責這個事。愛神是阿佛洛狄忒。”安諾寒更正說。

“我不管,我就喜歡雅典娜!”

“好!聽你的,什麼都聽你的。”他笑着問:“還生我的氣么?”

“生什麼氣?”

“不氣就好,早點睡吧,明晚我再打電話給你。”

“好!小安哥哥,再見!”

“晚安!”

放下電話,她還沈浸在私奔去希臘的幻想里。

夢裏,梧桐樹下,光影斑駁,他牽着她的手走過林蔭小路,走進古老的教堂。

他在雅典娜的浮雕之下起誓,會永遠愛她……

放下電話,他也在憧憬。

他牽着她的手,不再分離,不論他是否愛她,他都要好好照顧她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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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女沒心沒肺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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