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彷彿事先就知道少夫人要回來似的,歐陽家的守門人大老遠看到馬車便打開大門迎接,等馬車一停妥,心急如焚的洛蓁就自已跳下馬車直奔絳萼樓而來。

絳萼樓內外燈光通明,幾乎所有歐陽家的人都擠在小小的廳中。“少夫人回來了!”當他們看到洛蓁時,不自覺地讓出一條路,好讓她可以過去。

洛蓁戰戰兢兢地穿過人群入內室,來到床邊。床上的歐陽濂雙跟緊閉、雙唇緊抿,臉上沒有一絲血色,若非他的胸膛尚有些微的起伏,簡直讓人以為他已經斷氣了。

“濂哥哥,雲兒回來,,你聽見了嗎?”洛蓁坐在床沿.握住他冰冷的手,將臉貼着他的頰,一面喃喃地說.“你快醒過來,快起來看看我,我是雲兒!”

守候在歐陽濂身旁多日的周憐月一見洛蓁回來,心下不免有趣黯然。她默默起身站到一旁,將這方小小天地讓給這對有情人,畢竟闖入她們感情世界的人是她,而她原本就是不應該存在的第三者。

“濂哥哥,你說要一輩子看着我、守着我,現在我回來了!我不再和體生氣,我也不會再躲你,你快醒過來好不好?你說要帶着我去五湖四海行走,要和我一起觀日賞月的,還要生生世世作恩愛夫妻,難道你全忘了?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對不起,我發誓我不會再犯了!從今以後.我一定會乖乖做你的妻子,替你持家照顧爹娘,還有.我會替你生一窩小壯丁,你趕快醒來,好不好?”洛萋哽咽地說著,淚水滴在歐陽濂的瞼龐,但他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濂哥哥,你不是說愛我嗎?既然愛我,你怎麼捨得丟下我一個人自己先走?沒有你,雲兒一個人活着有什麼意義!濂哥哥,你起來,你快起來啊!”她搖着、叫着歐陽廉,拚命訴說著心中原奉不敢說的情感,只希望他能睜開眼睛,再叫她一聲雲兒。

但是沒有,歐陽濂仍舊沒有任何反應.他彷彿進入了一沒有人可以進入的世界,任憑旁人怎麼哭怎麼,他都聽不見。

“濂哥哥,我是雲兒,我快起來,我是你最愛的雲兒!”洛蓁哭到嗓子啞了、淚水幹了,卻依然無法喚醒歐陽濂,難道他就真的這樣去了?她伏在歐陽濂床邊痛哭失聲,為什麼?為什麼他不醒過來?為什麼他聽不見她所說的話?他不是說過只要想回來就可以回來嗎?為什麼這次卻不能同來?天老爺,誰可以救救他,誰可以救救他?我愛他啊!

所有人都紅着眼眶別開了臉,不敢看這生離死別的一幕,也不敢相信那瀟洒俊逸、待人廉恭有禮的大少爺真的就這樣撒手而擊!可是擺在眼前的事實,又讓人不得不相信他們的大少爺就真的這樣走了!

“雲丫頭.別再哭了!當心哭壞眼睛,這小子看了會心疼的。”一個蒼老的聲音破空傳來,當一班人還愣在原地弄不清楚狀況時,絳萼樓外不知何時站了一位白髮蒼蒼、老態龍鍾,但卻慈眉善目的老婆婆。

“誰?”洛蓁抬起哭腫的眼,看見那白髮婆婆拄着拐杖走進門。

這老婆婆看起來似乎很老很老,頭髮很白很白,甚至邊眉毛都是白的,不知為何,洛蓁一看到她,心中便升起一陣沒來由的熟悉。“您是……”

“雲丫頭,記不得姥姥了?”老婆婆走上前,露出和藹的笑容,指着床上的歐陽濂,“原諒他了嗎?”

“您可以救救他嗎?”洛蓁怔怔地問,心底對着這位突然冒出來的老人有着說不出的好感,總覺得她可以救她的濂哥哥。

“先告訴我,你還怪不怪他?恨不恨他?”

“我……我從來就沒有怪過他也不恨他,我只恨自己,為什麼到現在才看清自己的感情,害他白白受這麼多的苦!”她回頭又一次握住歐陽濂的手,真心的回答、如果可以重來,她再不會為了不知名的恐懼而拒絕他。

“你們這兩個年輕人從前生糾纏到今世,只怕來生又是一筆數不清的帳,教我老人家不知該怎麼勸才好!丫頭,姥姥只問你一句話,你原不原諒他,只怕他這條小命真的要一命歸西了。”

“姥姥,我求求您救救他!”洛蓁“咚”的一聲跪下。

“唉!丫頭,我如果不救他,還有誰能救他?不過在救他之前,我有事情要先告訴你!”

“什麼事?”

“那是你和他還有她,以及他之間一筆糾纏不清的風月情債。”老人家邊說邊指着床上不省人事的歐陽濂,以及退至一邊站立的周憐月,還有陪着歐陽玉娟守候在門口的游彥文。

“你是說我和濂哥哥、表哥還有憐月?”洛蓁詫異地抬起頭,望向一臉奠測高深的老婆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她和歐陽濂的事會扯上周憐月和表哥?

“唉!這事說來話長,可是如果不說,你們四個人恐怕就會這樣茫然痛苦,始終不知身在何方,而且也苦了這個痴心的小伙。算起來,那已經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

老人家以著拐杖在地上輕輕一點,頓時所有的華宅奴僕人全都消失無蹤,放眼望去,四周只是一片荒煙蔓草,還有一地黃土、一座墓碑。墓碑上寫着:

愛妻藍織雲之墓

那是什麼?藍織雲?濂哥哥不是曾提過她前世的名字就叫藍織雲嗎?這是怎麼一回事?

“丫頭.還想不起來嗎?姥姥就幫幫休吧!”

老人家站在洛蓁面前,舉起拐杖碰了碰她的額頭,梅洛葦頓時彷彿有一扇已經封閉已久的門被打了開來一樣。回憶排山倒海似地向她襲來,一幕幕的前塵往事一一浮在跟前。

是的,她想起來了!她想起自己是怎麼拋家棄母跟隨夏侯淵而去,兩個人又是怎麼度過一段艱苦但又甜蜜的日子。可是這段甜蜜的日子,卻被何慕笙和令狐雪所造成的誤會硬生生打斷,讓她失去丈夫,也失去她不容導得來的孩子!她想起自己生病時,丈夫是怎麼為她奔渡找大夫,又怎麼牽扯上何慕笙和令狐雪,若不是為了治病,他們不會認識何慕笙,也不會認識誇狐雪,丈夫更不會因令狐雪而背叛自己,她也不會含恨自盡,更不會在天地間無以為家,無處棲身。天啊!這是怎麼樣的因果所造成的?

她知道自己謝謝何慕笙曾經那麼盡心儘力為她治病,也該謝謝令孤雪為她盜寶,才讓她得以延續生命,但是感謝的代價竟是如此沉重,竟然是他們夫妻以勞燕分飛來回報。

為什麼,為什麼她要想起來!她永遠忘不了自己最信任的丈夫與好友糾纏在一起的情景,也忘不了他是怎麼為令孤雪辯護、怎麼保護她,那是令她何等的傷心欲絕!在這世間,除了夏侯淵她別無所靠。母親因着她私自離家而不肯原諒她,更不認她這個女兒,但是後來連夏侯淵也背叛了她,她能有什麼選擇,又能做什麼選擇?死,大概就是唯一的路吧!所以她選擇帶着那個不該被承認的孩子,留下悲痛的絕誓飄然遠去!只是耶隔世的痛,到現在都還深深刺痛着她,她寧可永遠不要想起,永遠當個什麼都不知道的梅洛蓁,她不要是梅織雲,也情願自己永遠沒有當過藍織雲!

“姥姥,您好殘忍,為什麼要讓我想起這一切呢?為什麼!”洛蓁哭喊着,因為回憶與真相是如此的讓人難以承受。

“雲丫頭.我知道這很痛苦,不過那只是屬於你的記憶部分,事實上還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呢!”老婆婆神秘地笑着。.

“什麼我不知道的事?”

“你瞧瞧這段!”老婆婆伸手指了指周憐月和游彥文。倏地,三個人一同墜入前世的漩渦中。洛蓁看到周憐月,不!應該說是令孤雪捧着一壺酒自廚房走出來。

“對不起,雲兒,我知道這樣做不對,可是找真的好愛他,只要一次,只要讓我能和他做一夜夫妻我就滿足了,然後我會悄悄地離開,永遠不再打擾你們!”

原來令狐雪自從第一眼見到夏侯淵便無法援地愛上他,可是夏侯淵心裏只有妻子一人,根本不將其他女人放在眼裏。飽受感情折磨想思之苦的令狐雪,眼見感情無法得到回報,於是決定,只要能和夏侯淵做一夜夫妻,就算只有一夜,她也就心滿意足了。因此她偷偷在酒裏面下了春藥,再藉幫請他喝酒。但就在夏侯淵喝下酒而藥效即將發作之際,雲兒正好進來了,令狐雪風狀只好託詞離開。因此喝了雲雨散的夏候淵就這麼和妻子一番巫山雲雨,讓妻子懷了孩子,而他自己卻渾然不知,甚至毫無記憶,種下日後夫妻兩人決裂的前因!

原來如此!她沒想到竟會這這樣!難怪淵哥哥矢口否認,難怪他不承認孩子是他的.他認為自己和何慕笙有染,先背叛了他,所以轉而向令孤雪求慰藉,並報復她的背叛。

“他知道嗎?”洛蓁身子小住發抖地問。

“起先不知道,但是那天你撞見他和令狐雪的事而憤恨自盡后,他才恍然大悟,可是又有什麼用呢?你已經死了。而且留下永不相見的絕誓。你們兩個因着你臨終前所立下的絕誓註定了永無相見之日。”

永無相見之日?既是如此,為何她和他今生得以再見?

“丫頭,他為了你這句話,吃盡苦頭受盡折磨,上天下地,幾番放棄投胎轉世的機會,嘗追所有的冷暖艱辛,為的就是找你,希望你能給他一個補償的機會。”

在老人家的指引下,洛蓁看到早化作一縷幽魂的夏候淵,怎麼上窮碧落下黃泉,怎麼在天地人世問尋找她,又是怎麼地受到其他鬼魅的譏諷、恥笑甚至欺侮,為了得到妻子的下落,他不惜在姥姥修行的洞口外長跑長長四十九天,他知道這位年歲已經很大,卻擁有不為人知本領的姥姥,應該會知道雲兒的下落,可是他失望了!姥姥沒有告訴他,而他也始終沒有找到心愛的雲兒。

“他後來怎麼找到我的?”已經哭乾的淚水一次流滿面,沒想到因着自己臨終前的一句話,竟然讓他吃了這麼多的苦,現在她終於知道,為什麼他會叫她雲兒,也明白他怎麼會第一眼見到地就說愛她,說這輩子都不會離開她,更知道當日求去時,他寧可自己的手鮮血淋漓,卻怎麼也不願她絞頭髮,畢竟那曾是如此傷痛的段回憶啊!

“還是因為你那句話。”老婆婆語帶玄機的回答

“我那句話?”

“對,你還記得嗎?”

洛蓁低下頭望着依然不省人事的丈夫,緩緩說出那句令她痛徹心扉的話:“發斷情滅,恩義兩絕;天上地下,永小相見!”

“沒錯,就是造句話。丫頭,你要知道,有願就有力,凡起心動念無不是業,你既然起這麼一個決絕的念頭.自然也就形成一股無法敵擋的力量,將你們兩人隔絕開來。不過你們兩人心中仍舊存有愛意卻替你們自己找到出路,製造了因緣。所謂緣起緣滅,到那間的意念,時刻都在種因,只待因緣俱足后就能開花結果,所以就算天上地下無法相見,你們有可以在人間做夫妻,再次接受考驗,學習怎麼相愛信任。丫頭,好好把握機會,你給他的懲罰已經夠了!瞧他這輩子為了你,幾次冒着生命危臉靈魂出竅,這份情意痴心,難道還不足以彌補你心中的創傷?”

洛蓁猶如五雷轟頂般愣在當場,他竟是為了找她才不惜讓魂魄脫離肉體?那麼這次他會病,也是因為這樣?老天,不值得,不值得啊!她是這麼任性、這麼自私,只想到自己,最有想過要他信任他,沒有想過多給彼此一點時間去解釋、去化解誤會,否則又哪會演變到今天這不可收拾的地步呢?上輩子這樣,這輩子也是這樣,竟然一錯再錯,她該怎麼辦呢?

“姥姥,您救救他,雲兒求您教救他,好不好?”洛蓁泣不成聲地哀求着,只要他能醒來,不管叫她做什麼她都願意,即使他要和憐月在一起也投有關係,畢竟那是她欠他的!

“姥姥,我也求您救救他!”周憐月忽地也跪下哀求着,“都是我,如果沒有我,他們就不會有今天這局面了.求求您!”

“雪兒,你愛他並沒有錯,錯只錯在你的愛傷害了其他人.所以才得不到祝福,甚至兩次釀成無法收拾的結果”

“姥姥.我知道錯了!我不該讓感情蒙蔽心智,更不該明知他心中只有雲兒,還妄想我和他之間的可能性,畢竟感情是無法勉強的。”周憐月轉向洛蓁幽幽地說:“雲兒,我想我該告訴你實話了。他從來就多看過我一眼,即使後來他為了報復你而和我在一起,他仍舊只把我當作你的替身,前世如此,今生也是如此,不論我是令狐雪還是周憐月。”

“那天地書房……”

“那天地書房中,他醉得不省人事,什麼事都沒有辦法做,但嘴裏喊的依然是你。我不知是鬼迷心竅還是怎麼地。竟然嫉妒心大發,所以脫了他衣服,裝作我和他已經作成夫妻。雲兒,從頭到尾都是我一廂情願的,是我不好,如果沒有我,你也不會又一次失去孩子,而他,更不會為了你的離開病倒。請你原諒我,我是個忘恩負義的人,不但沒能報答你的解救之恩,還妄想着能取代你。其實這輩子能和他拜堂成挂名夫妻,我就該心滿意足了。”

“雲兒.不,我該叫你憐月,感情的事沒有誰對誰錯,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現在我只求濂哥哥能醒過來。”

洛蓁望向老婆婆,睜大眼懇求道:“姥姥,您一向是最疼我,雲兒求求您救救他,好不好?”

“唉!丫頭,命是早在你落地前就已經註定的,現在姥姥能做的,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你就別埋怨了。雪兒,你和他緣已盡、情已了,你就和我走吧!”

“不,你是說……你是說……”

老婆婆搖搖頭,拄着拐杖示意周憐月跟她一起走。洛蓁不敢置信地奔上前伏在歐陽濂床邊,輕撫着他蒼白的臉。

“濂哥哥.我都想起來了,我想起我們過去的事,也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現在雲兒求你,求你快點醒過來,你不是說要一輩子陪着我,要生生世世做永遠的夫妻嗎?這些我都答應你,而且我再也不會離家了,你快起來,快起來啊,濂哥哥!”

洛蓁傍徨無助地趴在歐陽濂床邊,原本以為姥姥可以救他的,誰知道姥姥竟然也無法可施。老天,如果他真的有什麼三長兩短,教好一個人怎麼洛下去?地已經孤孤單單一個人度過一百年的光陰,她不要再一個人過日子,不要沒看歐陽濂的日子。濂哥哥,你快醒來!

淚水幹了又濕,濕了又於,最後洛蓁伏在歐陽濂胸膛前,低低傾訴着她一直不敢說出口的話,只希望他能醒過來。但是,他仍舊沒有反應。

“濂哥哥,你為什麼不醒來?為什麼?”已經哭得喘不過氣來的洛蓁啞着嗓子呼喊.雙手緊緊抱住歐陽濂。

“雲兒,你哭得我心都碎了!”

突然,一個無力的聲音在洛幕耳邊響起,那聲音竟是如此的熟悉。洛蓁忽地抬起頭,她發現原本一直閉着眼的歐陽濂竟然不知何時已張開眼睛,滿是心疼不忍地瞅着她,還努力地想伸手為她拭淚。

“你醒了?”

“你哭成這樣,我就算想走也走不了,更何況我根本就捨不得離開你。”他抬起手輕輕撫着妻子的長發,心裏又心疼又是喜,喜的是她這淚是為他而流,心疼的卻是她那對哭得又紅又腫的眼睛。

“你終於醒了,你終於醒了!”洛蓁再一次熱淚盈眶,不過這次是高興的淚.她緊緊將身軀貼着丈夫,心想:姥姥,您騙得我好慘……

※※※

輾難眠的歐陽濂睜着一對大眼,望向窗外的閃閃星光。打從雲兒自梅家回來也有一段時日了.雖然她每日親侍湯藥,甚至親自動手為他下廚做菜,那溫婉可人的模樣直教人終人心坎,但他總是覺得少了那麼些什麼。不是他不知足,而他實在想她想得快瘋了,難道她全無感覺’還足她仍在生氣?不,不會的,若她仍在生自己的氣,就不會為他回來,也不會在他床着哭成那樣,那麼到底有什麼原因讓她躲着自己,遲遲不肯搬回絳萼樓呢”

他醒過來后,傭人便告訴他那天所發現的事,包括洛蓁連夜趕回以及周憐月跟着一名老婆婆離開,雖然他心中已猜到幾分,卻不願意去證實,他怕答案的結果會證實長久以來一直存在的疑慮,一旦雲兒想起過去的事.她會原諒自己嗎?可是除了這點,他實在想不道為何她仍不接受自己?

正想着時,一條人影悄悄地接近他的房門。歐陽濂拉上被子蓋住自己的身體,並閉上發睛假裝正在睡覺,好觀察到底是誰敢這麼大膽夜裏來探他的門。

門緩緩推開了,從門所發出的嘎嘎聲來判斷,來人似乎完全不在乎會吵醒他,而且這人步伐輕盈細碎,倒像是個女子。女子?難不成?

剛一轉念,歐陽濂立刻推開被子坐起身。果不其然,來人果真是名女子,那窈窕的身材、令他神魂顛倒的香氣,不正是他想了又想,想得幾乎快要發狂的妻子梅洛蓁嗎?她深夜不睡到這裏來做什麼?“雲兒,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歐陽濂揭起床幔,關心地起身問道。

洛蓁搖搖頭,螓首低垂,一語不發地站着,久久才輕輕抬起手來,解開自己上衣的扣子。

“雲兒.你在做什麼?”歐陽濂的眼睛幾乎要發直了,月光下的她美得令人瞠目。而隨着她衣物一件件的落下,露出曲線玲瓏的胴體,他的表情只能用“呆若木雞”四個字來形容。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歐陽濂不禁有些啞了嗓子,他站起身走近她,伸出手想抱她又不敢。

“濂哥哥,我……我什麼都不懂,你可以教我嗎?”說這些話的同時,洛纂覺得自己的臉已經紅到脖子上去了。她顫抖着,強忍着女孩子的矜持,等着丈夫前來抱她,可是她左等右等,歐陽濂就是沒有動靜.難道是她會錯意了?

“對不起,我以為你……”洛蓁羞得頭都抬不起了,原來他不要她。天知道她是鼓了多大的勇氣才敢到他房裏來“誘惑”他,沒想到……洛蓁抖着手,想撿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但此時歐陽濂卻突然一把擁她人懷,待回過神時.她早被他壓在身下,欲言又止的櫻唇也被狠狠堵住,他吻得她幾乎快要窒息。

“不許你走,你是我的……”歐陽濂放開她,起身點着燈火,雙眼滿是異樣神采地瞅着她,“讓我好好看看你……”

“不要!”洛蓁以雙手遮住那雪白豐滿的胸脯,頻頻搖頭不敢看他。

“雲兒,別怕羞,我們是夫妻,何況這裏又沒有別人。”

“不…”洛蓁尚不及拒絕,歐陽濂已經一個跨步上前將她雙手壓住,兩眼炯炯有神地瞧着她,人說燈下看美人,方得見真章,果真如此,只見眼前的麗人滿臉紅暈,那吹彈可破的肌膚、凹凸有致的身材,直可用秀色可餐、玉軟花柔來形容。

“你好美!”歐陽濂低下身子緩緩壓住她,他的唇溫柔地吻着,從那嬌艷欲滴的紅唇到她身上每一處肌膚,貪婪地,憐惜地,寵愛地親着,雙手還不規矩地四處遊走。

洛蓁被這如雨般的攻勢給弄得嬌喘不已,玉臂不白禁地環住他的脖子。“濂哥哥,我好熱,我的心跳得好快……”

“來,雲兒,幫我解開衣服!”歐陽濂握住洛蓁的手放在腰際的衣帶上,鼓勵她動手為自己脫衣服。

洛蓁宛如喝醉酒的美人,顫抖、猶豫又羞赧地拒絕了,“不行,我……”

“別怕羞,你忘了以前的事了嗎?”他低哄着,輕吻她的肩。

歐陽濂這麼一提醒,洛蓁猛地想起從前他倆在花前月下、在卧房中是如何溫存親熱的,頓時一陣甜蜜與酥麻如海水般注人心湖,於是她顫抖着手去解開丈夫系在腰上的帶子,原本準備就寢的歐陽濂就只穿着一件中衣、一條長褲,因此脫去中表后,他根本已經半裸,露出寬闊結實的胸膛。

歐陽濂又一次握住妻子的手放在自己身上,同時低聲說:“雲兒,做你想做的!”

洛蓁的手青澀地撫着他滾燙的肌膚,這讓歐陽濂幾乎到進臨界點和情慾面臨了崩潰,但他強自忍着,要自己不能衝動,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這麼做,但還是不能嚇壞她。

洛蓁抬頭看着歐陽濂,發現他閉着眼,胸口起伏不定,表情帶着幾分痛苦。

“濂哥哥,你不喜歡是嗎?”她不知所措的輕輕縮回手.殊不知他的痛苦表情實則源自於正勉強忍耐着觸即發的熾烈情慾。

歐陽濂倏地睜開眼,那深邃的雙眸此刻更是黑得發亮,“不,我等這一刻已經等一百年,怎麼會不喜歡?”

他除去身上最後的束縛,隨後將妻子壓在身下,溫柔耐心地教她愛她,帶她飛上彩虹的頂端,領略那男女間最赤裸、最原始的愉悅之情、喜樂之心,此刻只願天地間唯有他倆的存在,願時間能為他們停留。

一番雲雨過後,歐陽濂移開自己的身軀平躺着喘氣。激情使他有些疲累,但心中卻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他略略側過身子.伸手替妻子抹去額頭上及臉上的細小汗珠,然而洛蓁臉上的冰涼使他原有的喜樂之心頓時一掃而空,那是不知何時已流滿面的淚水。

“怎麼哭了?我弄疼你了嗎?對不起,一定是我太粗魯……”歐陽濂手忙腳亂,又是親又是吻地道歉。

但洛蓁搖搖頭,將手環住他的脖子,臉緊緊地貼住他溫暖的胸膛。“不是,只是我想起從前的事來了!

歐陽濂頓時臉色一凜,坐起身子,一言不發地盯住地,她果然想起來了!是姥姥告訴她的嗎?難怪這些日子她都不肯理自己,她心裏還會怪他嗎?

“我沒有怪你,也不恨你,我只是覺得自己好傻、好任性,讓你吃了那麼多苦,對不起.你能原諒我嗎?你不會怪我吧?”

“怎麼會怪你?我愛你都來不不及了!何況比起你所受的委屈,那點點不如意又算得了什麼!告訴我,是不是姥姥讓你想起來的?”

“嗯!姥姥說她不忍心見你再繼續為我受罪,所以決定把一切的事都說出來,同時還帶走丁憐月。”洛蓁將那天所發生的事全說出來。

歐陽濂一聽,濃眉緊蹙,低聲說:“聽我說,我真的沒有碰她,我根本不知道怎麼會和她……”

“噓!”她捂住他的嘴,“憐月都告訴我了!你那天晚上醉得不省人事,即使我在你身旁,恐怕我也是什麼都不能做。她還把以前的事也告訴我,對不起,是我錯怪了你,我一直以為你變了心不再愛我,也不認孩子,才會做出那麼決絕的事,立下那麼無情的絕誓!沒想到你為了我竟然吃了那麼多的苦,對不起!”

“那是我心甘情願,沒什麼好對不起的,只是我不懂,為什麼那段日子裏我會找不到你?你到底到哪裏去了?”

“我在姥姥那裏,她用藏魂大法把我收在水晶球中,所以你才會找不到我。”

“藏魂大法?”

“對!藏魂大法。你忘了藍家是巫女的後裔,而姥姥自幼便被奉為女神的化身,她修行有成,已經達到地仙的境界,這小小的藏魂大法是難不倒她的。”

“那不是違背天地的運行之理嗎?”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是因為我自盡夭折,加上原本陽壽未盡,所以即使死了也無處可去,只能漂泊在天地問。姥姥收留我不過是順勢而行,之後便對我講經說法開導我。我知道你在姥姥修行的洞口跪丁七七四十九天,可是她還是不讓你見我。濂哥哥,你不要生姥姥的氣,她會這樣做是因為我在臨終前立下絕誓,那絕誓註定我們必須經歷百年的渡折與分離。”她仰起臉瞅着他.“讓你受苦了!”

“既然你都知道了,為什麼這幾天還是不理我?”他緊緊摟着她,彷彿要把她揉進身體裏似的。“或者你還在為我打了彥文的事在生氣?你願意告訴我你和他之間的事嗎?”

洛蓁點點頭,徐徐道出她和彥文從小一起長大,以及後來所發生的一切。“不可否認,我確實猶豫過,畢竟我和表哥從小一起長大,說沒有感情是騙人的,只是誰教遇上你,又偏偏讓你偷了心。濂哥哥,你別再多心,我不是不理,你只是覺得……覺得還沒有臉見你,覺得我配不上你,我那麼任性,又那麼固執,根本不值得休這樣愛我,這樣為我犧牲…”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歐陽濂便一把堵住她的小嘴,重重地吻着她,他不許她這樣貶低自己。“不許你這樣說,在我心中你永遠是最好的、最美的!”他托起她的臉面對自己,“告訴我,你愛我嗎?”

洛蓁不知不覺地紅了臉,她輕輕推開歐陽濂起身欲穿衣服,但他哪這麼容易就放過她的道理。他一手環着她的纖腰笑問:“去哪裏?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洛蓁幾乎酥軟在他的懷中,她羞赧不已地點頭.可是歐陽濂卻得寸進尺緊追不捨地又問:“點頭是什麼意思,是或不是?”那嬌美的模樣讓他興起逗弄之意。

洛蓁這下完全不知道怎麼做才能讓夫婿不再問這些問題.她不依地推推他,帶着三羞澀七分嬌嗔地說:“你好壞,明知道人家的心意還蒜!”

歐陽濂嘴角浮起一朵笑容,瞧着妻子含羞帶怯的誘人模樣,他收拾起玩世不恭的表情,認真地問:“雲兒,我真的知道.告訴我,你愛不愛我?”

“你知道嗎?打從我第一次見到你后,我就不停地作夢,夢見你,還有我們過去的事,那時我一直不懂.為什麼會做那些夢.直到現在我才明白,因為我愛你。所以即使再怎麼告訴自己要忘了你,卻總在午夜夢回時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來。”她雙頰映滿紅霞,眼波含情。

“濂哥哥,我愛你!”

歐陽濂瞪大眼睛,之情溢於言表。他終於等到這句話了,經過如此多的被折,他終究重新贏回妻子的心,取得她的諒解。“告訴我,是什麼原因讓你到我房裏來?”他寵愛地親親她的紅唇,仍舊不滿意,似乎非得把一肚子的問題全問完才甘心。

洛蓁臉上泛起一抹如夢似幻的笑,她把臉藏在丈夫懷中,不一會兒,又抬起把嘴湊近他耳朵旁吐氣如蘭地說:“我想你,而且我想替你生個孩子。”

歐陽濂愣住了,霧氣不知不覺中襲上他清澄的黑眸。孩子…他曾經有過孩子,那是他們倆愛情的結晶,但陰錯陽差下的種種誤會,不僅讓他不承認那是他的孩子,還親手毀了所愛女人的生命,連孩子也一併失去。這苦、這悔,這恨,讓他足足品嘗了百年,當她不容易得到彌補的機會時,他卻又粗心地再一次失去孩子。自責已不足足以說明他的心情,正因如此,在內心深處他根本不敢奢想她肯再為他生孩子,因為他不知道她會不會原諒他。

“我……”他幾乎說不出話來了。

“別說了,我都知道,我現在只想知道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娘教我一些可以一舉得男方法,我們試試好不好?”

“只要你喜歡就好,不過我想要一個和你一樣美麗的女兒,聽她喊我一聲爹。”他以手撥弄着她烏黑柔亮的秀髮。淺淺笑着,滿足地說:“雲兒,我想,我們挑個好日子再拜一次堂好不好?”

“為什麼?現在這樣也不錯啊!”

“我知道,可是前世沒能和你在父母的祝福下成親已是我無法挽回的遺憾,這一世,又讓你孤伶伶一個人上花轎入洞房.我捨不得!”

“那也是萬不得已的。何必……”

“我一定要親自和你拜堂,還要重新來個洞房花燭夜。”他像個孩子般執拗地說著。

洛蓁溫柔笑笑,起身穿衣服,,但歐陽濂摟住了她不讓她走,“穿衣服千什麼?”

“我有東西要給你看我等我一下。”

“什麼東西這麼重要?”歐陽濂戀戀不捨地放開她,微笑地凝視着她穿上衣服,並趁機欣賞妻子姣好的身材。洛蓁要走出房門時,他忍不住也跳下床,撿起地上的衣服胡亂穿上。

“我和你一起去!”

於是兩人在月色中手牽着手,往洛蓁住的方向走去,一路上邊走邊聊,好不愜意。

“雲兒,等天一亮就把東西搬回來好不好?我要看着你入睡,擁着你醒來!”歐陽濂突然駐足不動說。

“嗯!”洛蓁不假思索地點頭,同時指指明亮的月亮:“你要陪我看夜色,補賞我的損失。”想起初次相見時的驚慌,洛蓁不禁啞然先笑,那是恍如隔世般的遙遠,卻又近在眼前。“為了你,我可是犧牲大了!”

“沒有問題,我還可以每天為你梳妝畫眉,伺侯你着裝穿衣,如何?”歐陽濂寵愛地回應,為了妻子,即使要他上天摘月,他眉頭都不會皺一下的。

談笑間,兩人來到洛蓁房門口。推開門.歐陽濂點上燈火,好讓她可以找東西。沒多久洛蔫拿出一本油黃封面的小冊於遞給他,未語臉先紅,結結巴巴地說:“我回來時……娘給……我的,我想我一個人……也作不成……所以……”

毆陽濂狐疑地瞧着紅雲滿面、羞答答的妻子,“什麼書這麼神秘?瞧你臉紅成這樣!”他納悶地接過小冊子,坐在椅子上湊近燈火看了起來,這不看還好,一看之下他立刻瞪大眼、張大了嘴,一句放都說不出來,“這……”

“濂哥哥,你不要緊吧?”歐陽濂目瞪口呆的模樣實在出乎她意料之外.但更令她訝異的卻是那種接踵而來的朗朗笑聲。“你笑什麼?這書這麼好笑嗎?”洛蓁莫名其妙地看着丈夫,對他的反應錯愕不已。

“雲兒……”歐陽濂笑得眼淚都流下來了,他指着她,滿眼的不敢置信。

“你再這樣我不理你了!”又羞又急的洛蓁踩着腳,想搶回書,“還我!”

“不行,你說得對.這事得兩個人才能辦得成。”他把書放進懷中,一把抱起妻子大步回房,“咱們這就回房依樣畫葫蘆一番好不好?”

不等她回答,他低頭就是重重一吻,然後帶有三分意猶未盡、七分玩笑意味地說:“娘給你的?怎麼現在才拿出來?”

“你明知故問!”她將臉埋進丈夫懷中,嬌羞地逃避着他的問話。

歐陽濂瀟洒一笑,幸福感溢滿胸口,他迫不急待的想回房了!

那到底是什麼書?歐陽濂看了樂不可支的?其實那是一本畫了各種男女歡好姿勢的春宮畫冊,上頭還有教戰守則哪!這可是古代母親女兒出嫁時交會的嫁妝之一呢!梅夫人早在女兒歸寧時就拿出來,但是洛蓁卻直到今天才想起這件事。

※※※

開封的首富歐陽家又辦喜事了,不過這次的新郎官還真奇怪,仍舊地那個瀟洒倜儻的大少爺歐陽濂,難不成他又娶妾了嗎?非也非也,新娘子乃是他的原配夫人,開封第一美人梅洛蓁。這兩人不是已經拜過堂了嗎?怎麼一年後又拜堂?

所有看熱鬧的人議論紛紛,全都不清楚為何兩個已經拜過天地的人還要再拜次堂,個中原由大概只有梅家以及歐陽家的人才知道了。

只見新娘子前一晚上先回到梅家過夜,然後第二天傍晚時分坐上八人大轎,由新郎官親自騎馬迎接,一路上熱熱鬧鬧敲鑼打鼓來到歐陽家。這歐陽家中張燈結綵.雖沒有邀請賓,但人人臉上掛滿笑容,倒也是喜氣洋洋,連已經搬出歐陽家的歐陽玉娟,也挺着即將臨盤的大肚子,和丈夫一同前來祝賀.從兩人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們內心深切的祝福之意。

新娘子下轎子后依着禮俗撒豆、踢草、地氈毯、跨鞍草秤一樣也不少。接着拜天地、祭祖,在所有人的祝福下,一對新人進入洞房,一場婚禮也就這麼莊嚴隆重地完成。

歐陽濂扶着洛蓁坐在床沿,他揭起覆在她額前的紅布,取下那沉重的鳳冠,又從擺滿食物的桌上倒了兩杯酒。“這是我們的交杯酒!”

洛蓁接過酒,兩人交又着手一口飲盡,歐陽濂捧着她惹人疼愛的美麗小臉低語着:

“久違了,夫人!”

“久違了,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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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情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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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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