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飛車沖抵林家那雕花的黑色大門時,已是入夜十二點的事了。
正打算去把門鈴,側邊的鐵門卻呀地打開,驟見一個衣着整齊的婦人探頭出來朝她擺手。
“是童小姐嗎?這邊請!”
她愣了一下隨即會意過來,於是便滿臉歉疚且四肢僵硬地走過去微揖個身:
“不好意思這麼晚還來打擾你們。”
“不打緊的,老爺已經睡了,是懷叔吩咐我在這兒等您的。”婦人禮貌和善地微笑。
“懷叔知道我要來?”
“是的,是少爺跟懷叔說的。”
童葭嶼尾隨着婦人走在偌大的庭園花圃里,心裏忐忐忑忑的。“那麼懷叔知道你家少爺人不舒服嗎?”
“不舒服?”婦人驚訝地揚起眉。“有嗎?呃……這個我不大清楚。”
“喔。”
循着鋪有紅地毯的迴旋梯拾階而上,她來到林擎元的房門前,婦人十分識相地離去,而懷叔也未如預期地出現。
深吸口氣,她用彎起的指節輕敲門板。
“……請進。”
在隔了五秒后,他的聲音極細微又極低沉地自裏頭傳出來。
打開們進去,整個主廳及書房皆是漆黑不着光,偌大的落地窗只留一小個縫隙讓月光照進,但無啥幫助,惟有裏頭的卧房透出一抹幽黯的光亮,指引她步伐該行的方向。
拂開懸吊的布帘子,微低的室溫令人不禁打了個冷哆嗦,而他瘦削頎長的身形就坐在床頭。在她對上他的雙眸時,他正若有所思地望向她,那眼神深深地、濃濃地、強烈地帶着某種無從研判的情緒。
“你來了。”
就這樣簡單且帶着沙啞的一句話,卻惹得她喉頭緊縮、心跳急速加快,所有戀愛時會出現的反應統統擠在這會兒衝上四肢百骸。
他們的頭髮都很亂、身上的衣服也都不整,但臉色一個紅一個白,神情一個緊張一個從容,她不由分說地走向前,用掌心觸摸他額頭的溫度,想確認他究竟有沒有發燒或者不舒服。
怎麼——竟然沒有!他的體溫沒有過高,臉色雖然白了些,但並沒有如預期的病懨懨或死氣沉沉。
“我說了我沒有事……”他再輕聲提醒她。
這麼沒頭沒腦的跑來,已不算是理性下的行為,如今在發現他確實“沒事”后,她更有一種被耍的感覺。
“但你先前說你頭痛。”
“但我也說我吃過葯了,不是嗎?”
“可是聽話筒里的聲音,你分明就像極不舒服的樣子。”
“我只是有些困,不代表我生病了。”他溫柔地拉住她停在額上的手,那眼光不再困惑黯淡。“坐吧。”拍拍身側的床緣一角。
她悶悶不樂地坐了,臉也垮了下來。但轉念一想,他沒生病是件好事,她不應該覺得不爽才對。“……算了,你沒事就好,害我白擔心一場。”
“我沒有想到你真的會跑來。”
“為什麼不會?”揚起眉,她不爭氣地紅了耳根子。“你、你是我的……男朋友,你如果真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再晚我也會跑來的。”極不自在地說完后,她局促不安地緊盯着膝蓋,試圖忽略他深具魅力的男性氣息干擾自己的情緒。然而被他握在掌心裏的手因發熱而隱隱冒汗——適才的涼意到哪兒去了?
“你肚子餓嗎?我請人做些消夜給你吃。”
她垂頭喪氣地搖了搖。“不必了,我可沒有這麼好的食慾。”
“你不高興?”
“我才沒有咧,不高興的該是你才對。”她有些快快不樂地瞥他一眼。
“我?”他握了握她的手,那細膩光滑的觸感總令她不自覺呼吸一窒。“我為什麼應該不高興?”“你自己心知肚明。”她咬了咬唇。
“你不會以為我會為了那五萬塊生氣吧?”
“香草說你一定會,因為沒人想被當凱子。”說罷這句,她察覺他的身體明顯震顫了下,她迅速抬起頭看他,那神情鬱結的側臉,隱約可以看到他眼底的消沉,令她微感震愕,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
“你不會真以為我把你當凱子吧?”好久好久,她才硬生生逼自己說出這句話來。
他不得不去面對她的目光,鬆動的嘴角勉強出現一抹淡得不能再淡的笑痕,又苦又澀,揪痛人心。“我知道你不會。”
她怔愣着,某種酸酸楚楚的液體流過心臟直達腦門,教人難受得沒辦法再仔細思考。
“你真的知道嗎?”她氣惱地攏起眉丘。“看你的表情,分明不相信我!”用力地想把手抽回,卻發現他把自己的手抓得好牢好緊,沒讓她有機會鬆脫。
“不是這樣的!”因為急切,他的手指扣住了她的掌心,將她拉向他的懷裏,力道紮實堅決,不容反抗。“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反而覺得和你在一起,會帶給你很多無謂的困擾。”
她的力氣理當比他大的,但在這節骨眼卻派不上用場,她沒有掙扎太久,只是一臉難過兼投降地半倚在他胸前,想攢些溫暖。
“我會覺得困擾是正常的,誰教你是個天之驕子,有對出色的父母親,我也會擔心萬一哪天事情曝光上了報紙或自家雜誌,這段感情會不會因此夭折。”
“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輕言放棄的。”
“我也不會輕言放棄啊,但畢竟我們還有很多現實層面的問題要面對。”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她能卸下大剌剌的性格,以小女人的姿態依偎在情人的懷抱里,釋放最原始的溫柔與情感。
“面對就面對吧,我沒什麼好怕的。”他貼着她的發輕輕說著,靈敏的鼻可聞到從她身上散發出的一股淡雅清香,引出生理的小小騷動,他強自鎮定地閉了閉眼,突然間又愁苦地道:“我惟一怕的是,哪天你遇到更適合你的人,你便會跟着跑了。”
“什、么?”
她好似聽到本世紀最令人噴飯的笑話,驚訝的喊聲里夾着難以置信的大問號。
“這應該是我要擔心害怕的吧?你長得又高又帥,個性好、脾氣也好、家裏又有錢,倒追你的女孩子一大堆,是我才該害怕你會被搶走啊!”
“這些不是重點……”
“偏偏這些就是重點!”她理直氣壯地強調着。“任何一個女孩子遇到你這型的男人,百分之九十九都會無法招架的。”
“包括你嗎?”
他說話的氣息吐納在她耳邊,令她頰上立添彤雲般的緋暈,她很努力地穩着話聲:
“我?”
“你是因為這樣才和我在一起的?”
“如果我有這麼飢不擇食的話,當初你爸提條件時我就會答應了。”她低低斂下眉睫。“所以你這個人才是名副其實的大怪胎,竟然看上我這個沒姿色沒家世的男人婆。”
“我已經遇過夠多的富家千金了,不想再多一個。”他的嗓音沉得低柔,唇畔蘊含不羈的笑意。“難不成除了倪品螢,你還遇過別的?”
“遇到過幾個,只不過這倪品螢是最難打退的。”只是他有些訝異近來的倪大小姐沒有再做出任何的騷擾與破壞。
“我相信,而且她八成還沒死心。”
他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附在她耳邊吹氣。“你嫁給我,她就會死心了。”
“嗄?”她又被他驚人的問話嚇得心臟無力、兩眼發直地掉回頭瞪着他。“你……你又來了。”這是求婚哪,他瘋了不成?
“雖然不是現在,但我就是要你答應嫁給我。”他將雙臂環住她的身軀,感受着她的柔軟與溫暖,另一方面則語帶霸氣地命令着。
這樣的親密讓她呆愣愣地火燒臉頰,腦中一片混亂。“如果我真的答應了,那會嚇死一大票人的。”
“為什麼?”
即使隔着布料,她都感覺得到他雙手的炙燙在撩撥着自己的心跳。“因為太閃電了。”
“閃電?”這個詞很有意思啊,他的父親創立了“閃電集團”,他有一輛名為“閃電容”的摩托車,而他愛上的她,覺得他們的感情很“閃電”。
“是啊,從認識你到現在前後不過一個月,還不夠閃電嗎?”她嘀咕着,卻情不自禁地調整個舒服的姿勢仰躺在他懷裏。這種被人保護照顧的感覺真美好,她嘴裏發著牢騷,心裏其實甜滋滋的,再熔心的話都不覺反胃。
“時間長短有那麼重要嗎?”他笑着又把她攬緊了些。
“那在你眼底,到底什麼才是重要的?”她不服氣地問。
“那當然是感情哪!”他認真地答。
“這不是‘重要’,而是‘必要’吧?”
“別把感情好當作是理所當然的,因為感情也會有變質的一天。”
“你的話我是不知道,但我可是很認真的。”她的聲音漸小。“畢竟這是我的初戀。”
“你說了什麼?怎那麼小聲?”
“沒事!”
林擎元正想追問,忽然瞥見她的身側掉出一個小布袋。
“這是什麼?”伸手撿了過來。
“嗯?”她看着小布袋在她面前打開。“我不知道,那是香草在我出門前塞給我的……”突然全身僵硬,青天霹靂地瞪着那個四方形、薄薄的小東西。
他同樣愕住了。這……這不是“那個”嗎?
“啊,”童葭嶼神情激動地尖嚷一聲搶過“小東西”,嘴裏爆出連串咒罵:“丁香草!你這個大色女!腦袋裏到底裝什麼黃色廢料啊?”整個人像被投入火坑中燒個徹底。
但他卻止不住眼底嘴邊的笑意,惡劣地笑了起來。“你的朋友……真的很有趣!”
“她根本就是變態!”拍着額頭,她真覺得自己交錯朋友。“這、這種東西,我……我又不需要。”已經糗得沒辦法好好說話,火大地把“小東西”扔進垃圾筒里。
“怎麼扔了呢?”
“不扔留着要幹嗎?!”她又惱又窘地暗自氣悶。
“總有一天會用得到的啊!”他佻達地朝她眨眨眼,當著她的面就把“小東西”撿回來。
“你……”她一慌抬首,唇瓣立即被他突然逼進的臉孔給攻佔,腦中閃過“羊入虎口”四個大字。和先前不同的是,他的吻來得那麼熾烈、那麼狂烈,讓她無從抵擋,驟覺身軀一下子被拋飛在高高的雲端,一下子又跌入深沉難辨的火團中,一發不可收拾的小火苗,即將造就一場大火災。
他將她的身子慢慢下壓完全緊貼,滾燙的碎吻沿着她的唇蹂輾輕划,手則微顫地感受她衣物下的曲線,千頭萬緒全融化在唇舌相觸時的熱浪中。
不受控制的熱在體內到處竄燒,一股原始的渴望攫獲了她的意志,逼出一身不尋常的紅潮。她頭暈目眩、心蕩神馳,全身虛軟無力,而他的吻則從她的唇一路延燒向她的頸肩。
“翻雲覆雨”四字,又從紊亂的腦子裏蹦出來。
他的手掌停在她的腰際,不確定是否真要繼續下去,飽受慾望折磨的赤紅眼眸在此刻深深凝住她。
“擎元……”她的聲音啞啞的,帶着企求。不要理智這個玩意兒了,她清楚知道自己是要他的。他再度激烈狂熱地吻住她,一手褪去她的襯衫,帶點稚氣的白色小碎花內衣卻令他不禁笑了。“好可愛啊!”
她惱地遮住胸前側過身。“不許笑!我這種size就只適合這種少女型內衣而已。”
哪裏曉得一側過身正稱了他的意,馬上咚地就將後頭的扣子解開。
“啊!”她驚叫一聲,如遇色狼般的弓起身子。
“噓!安靜……”
他輕柔地環住她的軀體,品嘗肌膚相親的親密氛圍,珍愛地吻遍她一身。
當了十幾二十年的男人婆,她,童葭嶼,要變成真正的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