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知道啦!就是說我想‘出人頭地’就要有勇往直前不怕困難的精神!對不對?‘事在人為’嘛!”
倪祖兒沒有被“事在人為”四個字給嚇倒了。
至於“紅顏情深”四字,倪祖兒想了半天。
“說我是紅顏,那絕對是當之無愧啦!至於‘情深’嘛……好像不會也!我這個人從來不會太在意這類事情,也從來不會像傻子一樣,為了某個男人茶不思飯不想的。”倪祖兒得意地說。
她並沒有騙人,只是她自己沒注意到,她身邊的這位“冤家’可具有高度危險性!
不過農夫並沒有說破。事實上倪祖兒也把“事在人為”搞錯了“方向”,但天機不可泄漏,點到為止就好。
天晚了,明天再上路吧!
小村莊雖說偏僻了些,但公用電話還是有的。
坐拖拉機到城裏叫車不成問題,只是得多付點車費才行。
農夫堅持不收林立中的錢,要農婦退還給他。
兩個男人似乎都很有“原則”,一個是“受人點滴,自當泉涌以報”,一個是“相逢自是有緣”,“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
倪祖兒搞不懂這個男人究竟在“堅持”什麼。
也沒有多少錢,你推我讓的。
“好啦!就讓大嫂下廚煮一頓好吃的晚餐給我們,不就扯平了嗎?”倪祖兒出了主意,再僵持下去,到天亮還是沒有結果。
農婦點點頭,她十分樂意一展廚藝。
兩個男人在庭院閑聊着,倪祖兒插不上嘴。
連“閑聊”都談些這麼嚴肅的事兒!什麼國家大事、世界局勢之類的。
沒想到鄉下的農夫,也懂得這些。
好香哦!倪祖兒被香味吸引着。
“大嫂,你在煮什麼呀,這麼香!”
倪祖兒湊了過去,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芙蓉雞。雞是我們自己養的。”
單單菜名就好聽極了,倪祖兒不禁食慾大增。
“大嫂,我問你一件事好嗎?”
“什麼事?倪小姐。”
“叫我祖兒就行了--”
“祖兒!什麼事?”
“你--你不悶嗎?”
“悶?”農婦微微的笑着。
“對啊!成天窩在這個荒涼偏僻的地方.要什麼沒什麼,一點好玩的東西也沒有!”
“有,這裏有‘無價之寶’!”
“真的!在哪?是金礦嗎?就埋在你家地底下--”
倪祖兒看着腳下,踩啊踩的。
“不在地下,在地上--”
“在哪?”
倪祖兒東張西望,“無價之寶”?!平日小說有多了,想像力也跟着豐富了起來。
可是瞧了老半天,她看不出屋內的任何一件傢具具有“古董”的價值。舊是夠舊了,可看不出哪裏值錢。
農婦用手指了指屋外庭院--
倪祖兒望了過去,但見兩個大男人之外,沒什麼新奇的玩意。
“在哪裏啊?我怎麼都看不見!你說的‘無價之寶’是透明的嗎?要不然我怎麼什麼都瞧不見?”
“你看見了,只是你不認為。”
“是嗎?我‘有眼不識泰山’?”
“在哪?就是他,我的丈夫。”
“你丈夫?”
倪祖兒張大着嘴,一個窮酸農夫會是什麼無價之寶,簡直是匪夷所思!
“我知道了!你先生有‘特異功能’對不對?”
倪祖兒恍然大悟,難怪他會看相!
婦人搖了搖頭。倪祖兒又想了一想,靈光乍現--
“啊哈!這下子我明白了。你們夫妻二人是‘世外高人’對不對,就像‘神鵰俠侶’中的楊過和小龍女,隱居了起來,對吧,你們一定是深藏不露的江湖奇人,武功高強!哎,教教我好不好,我拜你們夫妻為師,師母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倪祖兒當真要行“敬師禮”。
“祖兒!你別想偏了,我可是一點武功也不會。
何止“想偏”了,小妮子根本就是異想天開!
“你丈夫會就行了啊!師母,你就別推辭了。”
眼看倪祖和如此認真,師母、師父叫得多順口,農婦急忙分辯--
“祖兒!你誤會了。”
倪祖兒瞅着農夫。這男人到底是什麼“無價之寶”?
“在我心目中,他正是無價之寶。千金寶易求,難得有情郎。你不知道嗎?你還小,可能還不懂。”
“不小了,我二字頭了!”
“我可是三字頭的!”
婦人大倪祖兒十來歲。倪祖兒是真的還不懂。
男人也可以當無價之寶!這點她倒是沒想過。
菜陸續上桌,可以吃晚飯了。
可是倪祖兒食不知味--
“拜讬你們兩個,聊些有趣一點的事兒行不行?老是在那麼正經八百的話題上打轉,倒不如說說電影明星們的風流韻事!”
好“悶”哦!倪祖兒辜負了一桌好菜。
農夫笑而不語,農婦也是靜靜地微笑着昕。
“林立中,你的偶像是誰?基諾李維還是劉德華?
林立中搖了搖頭,偶像崇拜是少男少女的專利,他可老大不小了。
劉德華他知道,到處都昕得到他的歌。
至於“雞肉里胃”,他就真的是“莫宰羊”。好像一道菜名!
“天啊,你怎麼那麼‘遜’啊?連‘悍衛戰警’你都不曉得,那基諾李維改變造型之後所演出的‘漫步在雲端’,那就更不用說了。”
林立中訕訕地笑,他被倪祖兒挖苦慣了。
“吃吧!多吃一些,快把傷養好。”
農婦替林立中圓場,這兩個人真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是個月明星稀的夜晚。
不過倪祖兒一點也不“詩情畫意”。只聽得她說--
“我最喜歡月黑風高的晚上了!什麼吸血鬼呀、狼人之類的,全都跑出來咬人!”
“祖兒,狼人好像是月圓時才會變身吧?而且如果鬼真的出來了,你不怕嗎?”林立中嚇唬她。
“反想咬我?別作夢了,我咬他還差不多!”倪祖兒天不怕地不怕的。
林立中望着星月,四周一片靜謐。
“‘二木的’,在想什麼,這麼入神呀?一定是女人對不對!我就知道,那個燕小青走了以後,把你的心也帶走了!”
倪祖兒說到“燕小青”三個字時,特別加重了語氣。
不是燕小青。怎會是她!
要說林立中惦記着的女人,那必定是秦……
可是不對啊!一時之間,秦雨紅的影子竟模糊了起來。
“聽燕小青說,你以前也為了一個女人神魂顛倒,弄得可憐兮兮的,是不是啊?”
大審判的時刻終於到了。燕小青口中的另一個“女人”究竟是誰?今晚就要揭曉了,倪祖兒毫不放鬆地逼問着。
“都過去了--”
“才沒有呢!你方才一定是在想着她!”
是有那麼一點,可竟無法完全想起來。
林立中沉默着,他不太想舊事重提。
“你說不說!如果你想完成‘任務’的話,嘿嘿……”
倪祖兒以“自己”來當作交換條件,引誘林立中上鉤。
當然這只是緩兵之計啦!到時再走一步算一步。
“我可以不說嗎?”
“不可以!”
“說來話長--”
“反正時間還早嘛!我又好無聊哦,睡不着覺……”倪祖兒不肯放棄這大好機會。
林立中嘆了口氣,他實在拗不過她。
“她一定很美,對吧?”
林立中不自覺地點頭。
“比燕小青還美--”
“各有千秋。”
“那比起我呢?”
倪祖兒的眼珠子轉啊轉的,滿心期待他的回答。
林立中很難把兩人做比較。某些地方相似,某些地方卻又有天壤之別。
“至少我比她年輕吧?我才二十歲而已。”
“是的!她二十八歲,大你幾歲。”
“好老哦!二十八歲老女人,八歲?!差好多哦!”
倪祖兒是故意的,她氣林立中不幹不脆,想用激將法誘使他一吐為快。
“你愛她!”
“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愛的人不是我。”
精采!這種故事才好聽,甲愛乙、乙愛丙的。
“然後呢?你窮追不捨,她欲擒故縱?你死纏爛打,她若即若離?”倪祖兒編起了故事。
“不是的。她的一顆心全系在一個十三歲的男孩身上!”林立中憶起了過往。那個男孩是“白奕凡”,白奕凡是“戚小揚”,一切只是一場戲,幕落時他也黯然退場。
“戀童僻!好可怕,她不但是個老姑婆,還是個變態狂!”倪祖兒武斷地說。
“不是的!雨紅不是這樣的!”
“雨虹,雨後的彩虹,嗯,好俗的名字!”
“是紅色的紅。”
“那更俗氣了!紅包的紅嘛!”倪祖兒嘲笑着她。
“祖兒,你不認得她,她不是你所想的那樣!”
“那這個雨紅究竟是何方神聖,你就快快招出來啊!”
“她--”
要說嗎?該說嗎?傾吐他心中曾有的一縷相思,一段苦戀。
說吧!說完之後就不放在心中。
即使只是個陰暗的角落,可它還是存在着。
可是該說給誰聽呢?
他沒有說給秦雨紅聽,也沒有說給白戀凡聽。林立中能說給一個認識才不過幾天的倪祖兒聽嗎?
從小就和白奕凡結識,林母曾是白奕凡的奶媽。
這麼多年的知心朋友和上司下屬的關係,他都沒有說了。
如今該說給一個和他相互之間並不太了解的年輕女孩聽嗎?
“說嘛--”倪祖兒催促着。
說!林立中不知為何,突然想說了。
因為他從倪祖兒關切地眼神中,讀到了“渴望”二字。
從秦雨紅的爸爸,編出一套“欠債”的故事,把女兒“賣”給白家開始……一直到秦雨紅和白奕凡之間的“恩怨情仇”,白奕凡如何假扮戚小揚,而他林立中又如何“盡責”地假扮白奕凡……
月亮爬上了天空,又悄悄地往下降落。
夜色深沉之後,黎明就要來臨了。
不信!倪祖兒說什麼也不信。竟然會有這麼不可思議的故事,太離奇、太戲劇化了!更不能置信的是,林立中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完完全全只是一個跑龍套的!
最後功成身退,卻帶着滿身的傷痕和一顆破碎了的心。倪祖兒不信,世上怎麼有這種男人,如此的忠誠事主而又深情不悔。
可是看林立中訴說時像是在隱忍傷痛的模樣,一點也不像在作假。
難道這一段故事是真的?真有此事?
倪祖兒逼視着林立中的雙眼,眼睛是不會說謊的。
林立中沒有閃躲,眼神勇敢地迎向倪祖兒。他句句真言。
真的!真有這麼一回事,倪祖兒心中喃喃地念着。
“你這個超級大白痴、大笨蛋、大傻瓜……”
林立中錯愕了,不明白倪祖兒為何如此激動。
“你可以搶啊!把秦雨紅這個女人從白奕凡手中給搶過來。他是你上司又怎麼樣,親兄弟都明算帳了!”她真的十分為他打抱不平。
“搶!”林立中不敢想,他如何搶得過。
“你竟然這麼輕易就放棄,把秦雨紅拱手讓給一個十三歲的弱智小孩!
“別說‘戚小揚’弱智,他遭遇可憐……”
“可他快樂得很呢!比你們這些‘大人’還快活!”
說的也是,林立中不否認。戚小揚,他活在另一個世界裏!
“在秦雨紅同你上白奕凡的別墅時,你就該‘先下手為強’的!”倪祖兒一副軍師的口吻,雖然出的是個餿主意。
“先下手為強?”
“對啊!只要先得到她的人,其他的以後再說!”
“祖兒,你想我是這種人嗎?”林立中訝異道。
“所以你啊!要成大事就不能有婦人之仁,不夠心狠手辣可難成大器!”倪祖兒發表着“謬論”。其實她是在為林立中感到不值。對白奕凡這種上司講誠信,對秦雨紅這種女人講君子?不值得,太不值得了!
“祖兒,我如果真那麼做,不只侮辱了雨紅也侮辱了奕凡,更侮辱了我自己,做人是要有人格的!
“可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處處為他們設想,他們又如何對你?你的好兄弟、好主子自私地利用你、犧牲你,你所愛的女人追尋自己的幸福離你遠去。你待他們仁至義盡,他們回敬你的卻是忘恩負義,你還口口聲聲對他們講‘人格’、講‘道德’!”倪祖兒氣極了。
林立中停了下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祖兒,如果我真是這種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就像‘笑傲江湖’中的岳不群一樣,你會作何感想--”
林立中期待倪祖兒的答案,發自內心深處的。
“好啊!把所有的人給耍得團團轉,才不要像‘令狐沖’一樣含冤受辱的,甚至為了維護一個小尼姑的清白,而甘願去受罰,太傻了,適者生存!好漢不吃眼前虧。”
倪祖兒一口氣地說完了它。
可是不知怎地,她心中響起了另一種聲音。
什麼“岳不群”!手段骯髒,陰險卑鄙。林立中如果像他,倪祖兒才不屑跟他多講上一句話!她寧可他是情深義重的“令狐沖”。她好心疼他!
怎會這樣?
倪祖兒何時學會了分身大法,竟然一分為二,嘴上說的和心裏想的完全相反!
林立中的臉上明顯地寫着失望。他在期待什麼?他自己也不明白,只知道痛的感覺又回來了。
不是頭上的傷口,而是心痛。
心在抽痛着,但並不是為了秦雨紅。
而是……而是因為他的不被認同,他林立中是這樣的一個人!一種孤獨、寂寞的無力感襲上心頭,他仰天長嘆了一聲--
倪祖兒以為,林立中仍沉湎於往事中。
為了一個他愛不着、得不到的女人而鬱鬱寡歡,何苦來哉?天涯何處無芳草,他還可以重新來!
“二木的!別不開心嘛!來,我教你吹泡泡!”祖兒故作輕鬆地想緩和氣氛。
她雖換下了來時的衣裳,可沒把口香糖也扔了。
她遞給了林立中一片。
林立中接過來,可是沒打開它。
“好啦!乖,你快吃啊!我以後不叫你二木的好吧?”倪祖兒哄他,她不希望他還牽挂着秦雨紅。
倪祖兒好人做到底,幫林立中拆了包裝紙。
“來,跟我一樣,把口香糖嚼一嚼,然後把舌頭--”
林立中像個木偶,被倪祖兒擺動着。
“不對!舌頭要這樣才對,不是在同泡泡糖接吻啦!”
林立中硬是無法吹出泡泡來。
“怎麼回事,是不是你的嘴巴構造不太一樣……來,張開來我看看--哇!連半顆蛀牙也沒有,你從來不吃糖果啊?”
林立中張着嘴,住由倪祖兒在他口中搜索。
“奇怪,很正常啊!怎麼會不行啊?”
倪祖兒納悶着,她這個“師父”當不成了。本想這下子可以“有事弟子服其勞”的。不過不打緊,她可是誨人不倦的!
“來!再試一次,你先把泡泡糖拿掉,舌頭這樣頂着牙,跟我一樣,看清楚了沒有--”
看見了!林立中看見了。
除了看見倪祖兒口中有着為數不少的蛀牙之外,他也看見了倪祖兒那張和他近在咫尺的清秀面龐。
此刻的倪祖兒是個樸素的村姑模樣。
鄉下人家早睡,農人夫婦早已就寢。
夜空下只有林立中和倪祖兒,在迎接黎明的到來。
“再靠近一點啦!害臊什麼!”
不能再靠近了,他不想再“冒犯”了倪祖兒。
上回在賓館,他吻了她的手心;前日在樹林中,他又軟玉在抱,那都不是他有心想占她的便宜。他不能再犯了!得“保持距離”才是。
“怎麼不動了,怕我吃了你不成!”
“祖兒,天很晚了,你去睡吧!”
“你不睡我也不睡!”她像個小女孩。
“我還要想些事情--”
“唉,有什麼好想的,快刀斬亂麻,慧劍斬情絲!”
倪祖兒倒是答得瀟洒俐落,十分乾脆。
“祖兒,我必須再想想--”
“還想什麼,快快忘掉秦雨紅!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
“忘記一個人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林立中站直身子,抖落了一地的月光。
“唉!算是我上輩子欠你的,我幫你再找個女人好了!”
“女人?”
“可是先說好,燕小青除外,我不喜歡她。”
“為什麼?”林立中微笑。
“我討厭溫柔的女人!”
“你母親不也很溫柔,這你也承認。”
“那不一樣!我媽媽是‘天生麗質難自棄’,那個燕小青是裝模作樣,為了討男人歡心才使出這種招數,偏偏很多男人都吃這一套。我可是為你好,她八成是蜘蛛精轉世投胎!”
“那我不就是細皮白肉的唐三藏!”
“不!你是孫悟空而我是如來佛,我吃定你了!”
天亮了。又到了農夫下田耕種的時刻。
農婦喂着雞鴨,做着家事。
而一夜未眠的倪祖兒,睡到了日上三竿。
小睡片刻的林立中,聯絡了車行,另外又打了長途電話給楚大祥,可是電話沒有人接聽。
放下了話筒,林立中在路口等着出租車來。
剛起床的倪祖兒,發現林立中“不見”了。
“林立中--你不能‘擅離職守’啊!”她大喊。
“祖兒?林先生去打公共電話。”
農婦聽見了倪祖兒的叫聲,連忙告知她。
經過了一夜和一個上午,倪祖兒的衣裳已洗好也晒乾了。
要穿回去嗎?還是一身布衣裙的好?
這暫且擱下,找到林立中再說。她向屋外跑去
“林--立--中--”
倪祖兒邊喊邊跑着,生怕他真的不見了。
“我在這兒--”
林立中聽見了,出聲回應着。
“先讓我喘一口氣!”倪祖兒倚在路旁的公共電話柱上。好喘!她跑得太快了,比平常的速度快好多。
“車子馬上就來了。”
“往哪開?”
倪祖兒隨口問道,她還沒想到要去哪。
“台北。”
“不去--”
倪祖兒一口就否決了。她才不去台北!
“祖兒,別為難我。”
“立中先生,你就不能破例一次嗎?偶爾脫軌一下又有何妨,跟我一起去遊盪一番,玩夠了再回去嘛!你回你家,我回我家--我媽時的家。希望那討厭的吳仁德已經不再對我媽心存妄想,糾纏不清了!”倪祖兒替林立中作了決定。
可以嗎?
林立中可不可以不當林立中,換一個人做做看?
“你這身行頭換了!有一就有二嘛!”
汽車緩緩地駛了過來。是一輛車行派來的車子。
“怎麼樣嘛!車子都來了,咱們‘逃’吧?”
倪祖兒拉起了林立中的手,硬要他隨她走。
“司機先生,南投、花蓮任你開,就是不要去台北!”
“花蓮!那麼遠,我得再加錢才行。”
“放心啦!我可以刷卡。”
“我不收卡的!”司機忙道。
“他身上有的是錢,口袋‘麥克麥克’。”
倪祖兒一直不明白,為何章氏三兄弟綁架他們時,不把他們身上值錢的財物搜刮一空,想必是一心只想着要大錢。也好,這下子損失的全都是楚大祥一人。
倪祖兒安然無恙,除了被老二亦竹調戲了一番之外。
林立中不能隨着倪祖兒走,她必須跟他走才對。
做人公私要分明,他不能沒了原則。
農婦把兩人的換洗衣裳送過來,還準備了一些小點心。
“一路順風!”
倪祖兒對農婦說了聲“拜拜”。她一直不知道這對夫妻的姓名。他們原本就是在此地隱姓埋名,過着遺世獨立的生活,是故名字對他們來說,並不重要。人家不想多說,倪祖兒也不便再追間。
反正先離開高雄再說!
出租車往大道行去。
兩個人一路上沉默着,分坐在兩邊,皆緊靠着窗。中間隔着兩人的衣掌和小點心。點心兩三下就被倪祖兒吃光了。沒辦法,她早餐午餐合起來吃。
林立中並沒有吃,他一直在“抗拒”着。
抗拒着那一顆想要脫軌的心,抗拒着隨倪祖兒去瘋狂一下的念頭。林立中的定力已經開始動搖,這是前所未有的現象。
可以嗎?可以為所欲為一下嗎?
放縱一下自己,跟着倪祖兒“放肆”一下,恣意享受青春。
不!他是個三十歲的男人。
如果現在他年輕了十歲,他會毫不考慮的答應倪祖兒,同她一樣,做人不必太認真,難得一次,不按牌理出牌。
但,他真的不年輕了。
至少不像倪祖兒如此年輕,他不能。他有他的責任。
“司機先生,麻煩你了,台北天母。”
倪祖兒一聽,兩眼一翻,恨恨地瞪着林立中,他怎麼如此冥頑不靈!
“司機,停車--”
她才不去台北,她要下車。
“祖兒,別鬧了好不好?”
“不好!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司機走走停停的,不知如何是好。
“祖兒,懂事一點好嗎?見着了你爸爸之後我再陪你去玩,這樣子好不好?”林立中也不知如何是好。
“你好偉大、好委屈哦!哼,我才不稀罕你陪呢!”
“那你要怎麼樣?”
“全聽我的!”
“祖兒,我不能--”
“說什麼男人是無價寶有情郎,全都是天大的謊言!男人根本不要為了你而改變!”說著說著倪祖兒就動手“脫”起了衣服來。
她才不要當什麼“村姑”,根本就是無知的愚婦!
她要換回她的衣裳,繼續當她的小太妹!
司機的眼睛瞄啊瞄的,不專心地開着車。
林立中忙拿起了他的白襯衫擋住了倪祖兒,不願讓她出醜。可倪祖兒才不在乎,她就是要林立中“好看”。
林立中閉上了眼睛,“非禮勿視”。
倪祖兒換回了皮衣皮褲。九尾狐狐主回來了。
倪祖兒感到心頭泛起一絲苦澀。
她哭了嗎?沒有,她才不會為男人哭!
她只是今天早上作了一個夢,夢見了那對農人夫婦,變成了林立中和倪祖兒。林立中下田回來,汗流浹背;倪祖兒忙進忙出地做着家事,也是揮汗如雨,兩人相視而笑!
一切盡在不言中……
什麼跟什麼嘛!根本就是一場白日夢。
誰叫她昨天晚上不好好睡覺,聽林立中“講古”,又教他吹泡泡的,弄得天亮才上床,真格兒成了“白日夢”!
倪祖兒越想越氣--
林立中,她恨這三個字。
“如果我跟你上台北,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倪祖兒原本氣嘟嘟的小嘴,泛起了一陣別有用心的微笑。
“我是主你是仆,我要你做什麼,你就得做什麼!”
林立中猶豫着。
“放心啦!絕不是壞事。”倪祖兒開口道。
“好!”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林立中點頭答允,絕不食言。
“口說無憑,得立下字據才行。司機,麻煩借個紙筆用用!”倪祖兒向司機要來了紙和筆。
“我念你寫--”
倪祖兒想着,寫些什麼好呢?
對了,有了!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教你吹泡泡,就是你師父。再來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這只是誇張用語啦!不會真叫你上刀山下油鍋的。再來嘛!‘句句屬實,永生不悔’,緊接着是‘字字真言、至死不渝’。好了!就這幾句話。”
林立中手上的筆在紙上沙沙作響。
這幾句話等於是“賣身契”!
可他就像着了魔一般,任由倪祖兒“凌虐”他。
“立約人林立中,簽名蓋章。監督人就是我,懲罰人也是我。司機!你當個見證人怎麼樣?”
司機搖了搖手,他不知道這小丫頭在玩什麼花樣。
“好吧!我自己再兼保證人好了。我可是信任你哦!你不能害我。你如果違反約定,保證人也要連帶處分的。”
倪祖兒說得煞有其事,連簽了三個“倪祖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