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當她的男人?

即使很驚訝,但他也只是淡淡地挑了下眉,沒有任何誇張的驚嚇反應。

“這句話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認真的。”她的表情也很認真。

“原因呢?”

“我想在別人還沒有替我決定前,自己先作決定。”

“跟妳說的‘自由’有關嗎?”他稍稍思考了下后,才問道。

夏川夜訝異地望了他一眼,笑了。

“你果然很聰明耶。”跟聰明的男人打交道是很有趣,但是,也很危險。

“那麼,到底是怎麼回事?”

“先回答我,你答不答應?”

“我什麼都還不了解,妳就急着問我答案,我怎麼回答得出來?”

“這又不是做買賣,了解得太多才不好。”距離,也是一種美感哪!

“那麼,妳由哪一點作標準,選上我?”她的理論還真多。

“很簡單,因為你不會纏着我,要我負責。”她燦爛地一笑。

如果人的臉可以出現一種表情,那麼他現在臉上的表情一定是:囧。

“為什麼這麼認為?”就算定力過人,他也是在五秒鐘之後,才能平穩地開口。

“也許有一天你會結婚,但那絕對不是現在;論家世,我也許比不上你,但也不差。我怕有人因此纏上我,你也怕。不過你放心,我不會纏着你,成為戀人是期間限定,只有一個月。”

雖然沒見過他,但是關於他的傳聞,她聽的可不少。菊池爺爺是個很好的解說對象。他定定望着她。

祖父大人與夏川爺爺是好友,他雖然出外留學很多年,對夏川家的事,卻也略有耳聞。

夏川爺爺只有一個女兒,而女兒與女婿早亡,只留下一個孫女給他。夏川夜,就是夏川家的繼承人。

身為龐大產業的唯一繼承人,又身為女性,就註定她未來的婚姻不會由自己決定,從小到大,她出門身邊必有保鑣跟隨,以保護她的安全。

她聰明乖巧、成績優秀,各種才藝項目幾乎都是一學就會,堪稱文武全才。但無論再優秀,靠她一個人要擔起整個夏川家,畢竟太過辛苦,所以對於未來的伴侶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必須具備幫助她的能力。

是因為明白政策婚姻的必要性,所以她才做這種要求嗎?

“一個月,你答應嗎?”迎着他的視線,她一點也不退縮。

“如果我拒絕呢?”

“你會拒絕嗎?”她笑着反問。

“不會。”她很有自信嘛。

“那麼,我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什麼要求?”她的要求不少啊。

“一個月之內,不要讓人找到我,你做得到嗎?”她並沒有逃避肩上責任的念頭,只是想要一點短暫的自由時間。

“可以。”對別人來說或許很難,但對他來說,就算難,他也有辦法讓它變得很簡單。

不過有一點他很好奇──

“如果沒遇上我,妳打算怎麼做?”

“去旅行。”她重新泡了杯咖啡,笑得很開心。看在他很爽快答應當她的男人份上,順便也替他泡一杯。

“旅行?”

“在日本境內搭火車旅行。”去那些不是很繁榮、有着純樸的景色、簡單生活方式的地方。

“錢呢?”無論是信用卡或晶片卡,只要使用,要查出她的行蹤就不難。

“放心,我帶了不少現金在身上。”她頑皮一笑,“應該夠生活一個月了,不用跟銀行打交道。”

“聽起來,最重要的事,妳都考慮得很周到。”

“那當然。”逃家雖然是一種很魯莽的舉動,但可不代表她沒有用大腦好好思考過。

她是要享受自由的感覺,可不是準備很糗地被逮回家的呀!

“那麼,未來一個月,我們就得要牽扯不清了。我是菊池鳳先,請多指教。”

就只有一個大方向、半點細部計劃都沒有就逃家,他實在不知道是該稱讚她勇氣可嘉,還是訓誡她實在太輕率。

“一個月後,就算你想牽扯不清,我也不理你。我是夏川夜,請多指教。”這是回敬。

別以為她看不出來,他根本不相信她自己有本事單獨生活一個月。這男人真的很會瞧扁人耶!

“現在累嗎?”不介意她的反擊,他笑着問道。

“還好。”

“那麼,現在出發離開東京,妳覺得怎麼樣?”

“現在!”會不會太趕了?

“別忘了,妳現在處於逃家狀態喔,能避開人群活動的時間行動,當然是最好的啰!走吧。”喝完咖啡,他拉着她一同站起來。

他的話,讓她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她是逃家出走,但不是逃犯好嗎!還避開人群活動的時間咧。

“不過在離開這裏之前,有一件事要先確認。”他拉她站到他面前,身高的差別,讓他得低頭才能看清楚她的臉。

“什麼事?”

“簽契約。”他很慎重地說道。

“簽契約?”偏過頭不解的表情,將她的疑惑表達得十分完整。

“這樣。”低身,溫潤的唇瓣輕刷過她的。

她眨了眨睜大的雙眼,努力保持鎮定。

“這是──契約?”就算是沒經歷過、就算初吻就這樣被他拿走了、就算心跳有點亂,她還是很認真地保持鎮定。

這是面子問題,怎麼樣都不能在他面前失態。

“是。”他點頭。“怕了嗎?”

“才沒有。”她別開臉,又想到什麼似地轉回來,“你沒誠意。”

“嗯?”誠意?

“這種契約未免太草率又不夠正式,現在重來。”她抬起臉,決定要一個真正的吻,不然豈不是太吃虧了。

她真的很不服輸。菊池鳳先莞爾地想道。

原本是不想嚇到她,所以才以這樣的輕觸作為開始,拉近兩人的距離,但現在……

他拿下眼鏡,一手摟着她的腰,空着的一手則以指背碰觸着她的臉頰。

絲絨般柔細的觸感,讓人幾乎停不下手,他的手由雙頰往上滑至眼角、額際,最後拂過髮絲;陌生的酥癢知覺,讓她眨了下眼,雙眸自然浮現一層薄薄的水光。

而後,他以中指的指腹輕撫着她嫣紅的唇瓣,沒有鏡片阻隔的雙眸更顯犀利,卻含着某種溫柔、專註的凝視,讓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呼息由平穩轉為輕淺短促……而他只不過是傾低臉,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而已,什麼都還沒做。

她忍不住分神地想:說不定,他根本是個調情聖手──

毫無預警地,他的唇覆蓋了下來,就在她分心的那一刻。

她直覺屏住了呼息。

唇瓣與唇瓣的相觸,帶來不可思議的親密感,讓她微微閉上了雙眼。

他緩緩加重了吻,舌尖的輕舔讓她驚訝地張開閉合的唇瓣,他趁隙入侵至她唇內,和她糾纏着。

缺氧的呼吸、親密的深吻,在在引發了胸口的鼓噪,讓人喘不過氣,卻也捨不得就這麼放開。

在這樣的深吻還能控制前,他自制地先放開了她。

夏川夜本能地先吸了幾口氣,才開始紊亂地喘息着。

她雙頰嫣紅、揪住他衣服的雙手微微用力,依着他平復呼息。

“還好嗎?”好一會兒,他才開口問道。

“沒、沒事。”她深吸口氣,感覺臉頰上的熱氣還沒有消褪,而不太好意思直視他,但是對他還是鎮定一如平常感到不滿。

他為什麼一點事都沒有?

“這個表情,是不滿。”唇角微揚,他帶笑地低問:“這樣的吻,還是不滿意嗎?”

“不是,是你太熟練了。”她搖頭否認。“在國外,你不會常常都在做這種事吧?”

這絕對是有可能的,畢竟在美國,親吻當吃飯是很正常的,這男人……

“這是吃醋嗎?”笑意加深,他打趣地問。

呃──

“不、不行嗎?”沒什麼好否認的,反正……就算否認,他也不會相信。

“當然可以,不過……過去的事,我實在沒有什麼好說的,但從現在開始,我只吻妳,這樣可以嗎?”

“好吧。”她點頭,勉強滿意。

“那麼,出發吧!”拿起她的隨身行李,等她穿好外套,他帶着她往外走。

“你要帶我去哪裏?”進了電梯,她才問道。

偏頭望着她,菊池鳳先笑着回道:“北海道。”

☆☆☆

第一次在火車上過夜、迎接天亮,實在是一件很新鮮的事。

越往北走,車窗外的視野就愈廣闊,同時感覺愈寒冷。

像第一次出遊的小孩子,夏川夜就算想睡,也興奮得捨不得閉上眼。

尤其當清晨的曙光從車窗映射進來時,雖然刺眼,但映在臉上,卻一點熾熱的溫度也沒有,只有一種很溫暖的感覺。

天色一亮,車窗外只見一畝一畝的稻田與農舍不斷快閃而過,沒有城市的繁華和擁擠,讓人的心胸也跟着開闊起來,她忍不住微笑起來。

“妳這個樣子,很像第一次參加遠足的小學生。”曲起一肘靠着窗沿,她的視線落在窗外,他的視線則放在她身上。

“如果你指的是一個人離開家出去玩的話,那此次的經驗,的確是跟第一次參加遠足的情況沒什麼不同。”這男人永遠都只會說一些取笑別人的話。

“因為夏川爺爺很重視妳,才會那麼保護妳吧。”他莞爾一笑。

“過度保護,是會讓人喘不過氣的。”她沒朽不以為然。只是,從小到大都是這種生活,是人都會厭倦的。

“所以妳才離家出走?”

“是逃家度假。”她糾正。

“就結果上來說,沒有不同。”

“心境上差很多。”雖然不想被人找到,但她可沒打算這一個月,都抱着像逃犯一樣的心情躲躲藏藏。

“對了,為什麼是一個月?”

“考完試、加上入學前的準備,中間大約有一個月的空間時間,所以就定一個月。”她理所當然地說道。

雖然還沒拿到畢業證書,但是在畢業典禮之前這段時間,就算她都被記曠課也沒關係,反正不影響她升學。

還──真是普通到讓人一聽就會跌倒的理由。

“你的笑容怪怪的。”她瞄過來,覺得他的笑臉怎麼看都覺得很可疑。

“有嗎?”

“當然有。”

“妳想太多了。”他笑意加深,伸出手將她拉到自己身邊。

“做什麼?”她一時沒防備,不穩地跌入他懷裏。

“休息一下。”一隻手掌覆住她的眼。

“不要,我還沒……”

“不睡一下,等到了目的地之後,妳會沒精神。待會兒就要開始過隧道,黑漆漆的沒有風景可以看,所以不用覺得可惜。”

“我還想再看一下。”她拍了下他的手,要他放開。

“那麼,進了隧道就要睡一下。”他放開手。

“好。”她點頭。“不過,你怎麼突然變這麼雞婆?”他又不是多熱情親切的男人,突然多管閑事很奇怪。

“我是妳的男人,對吧?”

“對。”

“那麼同理,妳是我的女人,對吧?”

“……對。”

“所以,我關心我的女人,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是、沒、有。

“早點習慣吧。”他摟她坐好,靠在自己身上。

陪她度假一個月,他要的代價可不低哦!

☆☆☆

到達函館的第一天,他帶她去逛了市場,也在服飾店替她臨時買了幾件禦寒與替換的衣物。

晚餐,就順便在路邊的拉麵店解決,而且意外遇到一個很親切的歐吉桑老闆。

他知道他們是來度假的,還特地介紹一家民宿給他們,雖然不豪華,卻很有居家的氣氛,環境很乾凈,也提供溫泉池,只不過──

很小。

整間民宿的佔地範圍,遺不及夏川家在東京都區宅邸的五分之一,一間客房也不到她房間的三分之一,真的很小。

但是,很自在。

洗過澡,泡過湯,夏川夜穿着浴衣回到和室,躺進其中一個鋪好的白色暖被裏,舒服得幾乎昏昏欲睡。

連夜搭火車,又玩了一天,就算她很年輕、體力還很好,也是會累的。轉身拉着棉被,聞到清新的氣味。

“想睡覺,應該躺好位置吧。”不一會兒,洗完澡、泡過溫泉的菊池鳳先,也穿着浴衣回來了。

一進房,他就看見她用棉被將自己裹成一團、一臉閑懶地窩着,就像一隻流浪很久的小狐狸,終於找到自己的窩一樣,只顧着窩進自己的窩,才不管什麼優不優雅、好不好看。

她睜開眼。

“沒有別的房間了嗎?”

“這個要問櫃枱才知道。妳還需要另一間房?”他坐在榻榻米上,拿出隨身的筆記型計算機擺在矮几上,開始進行聯機動作。

“不是我,是你。”她語氣懶洋洋地回道,然後好奇地坐起身,朝他湊近,想看看他在做什麼。

“妳不想跟我同間房?”他直接猜到她話里的意思。

“對。”她點頭。咦,歐洲股匯市行情?

“嗯……”他點點頭,這個想法很合理。“不過我想。”

“你想?”她的視線立刻從屏幕上收回,瞪住他的臉。

“首先,這個房間大小夠我們兩個人住,再租用一間房是浪費;第二,同住一間房,行動上比較方便、相處的時候也會比較多。”別忘了,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只有一個月。“第三──”

他頓了頓,偏過頭望着她,語氣頭一次這麼溫柔:“妳不想多了解我一點嗎?”

迎向他的視線,夏川夜突然發現,這男人是認真的。

不管是不是昨天才認識、不管是不是只有一個月、不管現實里的種種是非,在這一刻,他是認真的。

“夜,妳真的有考慮清楚嗎?”她訝然的表情,讓他忍不住笑了。

“什麼?”他突然叫她的名字,讓她心跳亂了下。

“沒什麼。”他搖頭。“我去請老闆娘準備另一間房。”

才站起身,他的手腕卻被握住。

“你呢?你也有考慮清楚嗎?”她沒有抬起頭,只是低聲反問着。

“有。”雖然是衝動了點兒,不過他菊池鳳先從出生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做過不經大腦思考的事。

“那麼,就一起待在這裏吧。”

“夜……”

她抬起頭,對他綻開笑容。“是我提議的,沒道理你都能承受後果了,我卻不敢了吧?”

“有的時候,逞強是沒好處的,還有可能讓自己虧損重大。”他重新坐了下來,對她的話搖頭失笑。

“這種時候,你應該有轉虧為盈的方法吧?”既然要講商業術語,那就來吧!

雖然夏川夜沒有進入商場,也沒有插手任何一項爺爺的事業,可是自小耳濡目染,就算不是刻意,也自然懂得不少。

特別是身為考生最重要的這一年,她也分了心去留意財經消息,將自己一半的積蓄從定存轉移到投資上,將近一年的盈虧結算下來,成績還算可以。

“我的方法,是絕對不讓預定的目標有任何漏失,一定會達成。”以左手移動鼠標位置,他側過身,低望着她。

“即使為了達成目標,得不斷投入成本?”這樣的結果,到最後不一定會有盈餘吧?說不定是虧損更多。

“到目前為止,我還沒遇過虧損的狀況,等我有機會遇到了,再來考慮該怎麼處理吧。”他不怎麼擔心這種問題。

意思是:他絕對不會虧損嗎?會不會太有自信了點兒?

“你是對自己太有信心,還是做事根本沒計劃?”

“都有。”分神看了眼屏幕,左手迅速下達幾項交易指令,屏幕右下方的角落立刻結算出損益。

短短不到十秒鐘的時間,他獲利至少十萬美金。

“都有?”微高的語調,充分顯示出她的疑惑,而那個損益數字,讓就算出身富裕的她,也嚇了一跳。

要投入多少資金、要看準什麼樣的時機,才能做到這樣的精準?

接着,他又結清了幾項投資,一邊瀏覽多到讓人眼花撩亂的報表數字。

她沒完全看明白,他卻看得非常快速,還下指令買進好幾項標的。

“簡單來說,自信,是來自於對過去經歷的人事物,得到滿意結果的累積。但是生活如果太過順利,就有點失去樂趣了,所以當人生有意外的時候,不妨趁機體驗一下,如果能從中得到刺激,讓自己磨練一下,也是好事。”

所以,就算他可以擬定出一套完美人生的計劃,他也不打算按照計劃表實行。

因為,那太、無、趣,完全違背他們幾個男人的生活宗旨。

她卻望着他,然後突然低叫﹕“我發現你根本是愛玩。”

這哪裏像一個精明的男人會說出口的話!

“我是啊。”他從不否認這一點。

“所以遇到我,也是順便玩一玩嗎?”她開始有點了解,為什麼他會那麼輕易就出手幫她了。

“是,”他點頭。“不過,我並沒有在開玩笑。”

雖然是巧合遇到,他也的確因為有趣而插手,但是過程中,他並不是抱着玩玩的心態。

無論出發點是什麼,他都沒有讓自己後悔的打算。

“謝謝。”她把頭靠在他的手臂上,低聲說著。

只是這樣靠着他,就有一種很平靜的感覺。好像是……安心了。

安心?怎麼會?

一定是她太累了,才會有這種錯覺。

“這聲謝,我們互相。”在日本的這段時間,因為有她,可以想見他的生活肯定不會無聊。

因為她靠着他的左手臂,所以他改用右手操作,等到投資操作暫告一段落,他這才回過頭問道﹕“對投資有興趣嗎?”

剛剛他在操作的時候,可以感覺她很注意在看。

“有。”她點點頭。

“要我教妳嗎?”他笑着問道。

“學費是什麼?”她想了一下子,才反問道。

“從我們見面到現在,妳最常做的事就是跟我‘喊價’。”雖然這也算是談判技巧訓練的一種,但跟她談,總覺得很沒成就感。

他有種預感,面對她,他做的都會是賠本生意。

“因為,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我相信這句話,也相信不會有白自得到的好處;而且就算能夠白白得到好處,那種感覺也不會真實,得到的人也不會珍惜,不會認為它有多重要。”

任何事物都有價、都需要去付出才能獲得。沒有先學會付出,就永遠都不會得到真正對自己好的事物。

“那麼學費是:向妳要求一件事的權利。”既然她這麼說,那麼他就不客氣了。

“向我要求一件事的權利?”聽起來她不怎麼划得來,誰知道他會提出什麼要求?

“放心,我不會要求妳做不到的事。”他笑着保證,一臉無害。

無害?那是騙人的吧!

這個男人果然精打細算,半點虧都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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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詐拐嬌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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