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山寨里有瑪瑙美酒,金山銀山,千年古董,珠寶絲綢,當然也少不了女人。
鳳熙的丫頭花兒是個美姑娘,說真格的,這寨里除了那些“山賊”以外的人都是女人,在膳房裏幫忙的,替寨里兄弟們洗衣的,還有侍候老大鳳熙的,全都是女人。男人呢,除了下山劫車劫財的時間,大多數的時候都是在教練場練功習武,因此每一個都壯碩靈活,身手矯健。
像她這樣不是山賊,也從沒參加武訓,卻住在寨里養尊處優的“男人”,除了鳳老大,她應該是第一個。
山寨很大,大到她無法想像的地步,休息幾日後,鳳熙帶着她逛了山寨,包括堆滿金銀珠寶美酒藥草的後山,還有主屋外頭那些兄弟們居住的房子,成家的自己住一屋,沒成家的幾個人住在一塊。
說是山寨,卻又像是個小村落,說是山賊,這些人怎麼看日子都過得與常人無異,東雪真的很難想像這些人拿刀拿槍當劫匪的模樣,尤其是美美的鳳熙。
這幾天,鳳老大帶着一群兄弟們下山了,聽說有一隊很大的鏢車要經過,是宮裏除了皇上之外最有權勢的南國舅叫人保的鏢,山寨里只留下十幾名兄弟看着,顯得冷清得緊。
怪的是,這回鳳熙的貼身小廝品安竟然被留在寨內,而且像個跟屁蟲似的黏在東雪身邊。
東雪一襲白衫,長發僅僅只是束了一條白帶,雖然和她平日穿着風格一樣,但料子很軟很高貴,貼在身上覺得很舒適,袖口還刺了綉,是百世國人最愛的枝葉圖騰,簡單高雅,當初鳳熙讓人拿給她時,她見了也很是歡喜。
此刻,東雪優雅地坐在山寨旁的一間小木屋裏,替一個婦人診脈,旁邊的男人不耐地在一旁走過來走過去,卻依然沒讓東雪皺一下眉頭。
一會兒,東雪抽回手,靜觀其相,再閉目約莫一盞茶的時間,這才幽幽地睜開眼來。
“怎麼樣?東雪先生?”男人終於不耐煩了,嗓門有點大。
一旁的品安重重的咳了一下,警告地瞪了那男人一眼,那男人閉了嘴,卻對眼前這個斯文有餘,氣魄嚴重不足的東雪先生感到氣悶不已,嚴重懷疑他是否有如傳說中可以上通下達的本事。
半晌,東雪才輕輕開口:“夫人要有孕,必須收養三名姓天的孤兒,並撫養長大成人才行。”
“什麼?”男人和女人不約而同愕然的望向她。
“夫人前世虧欠這姓天的祖先甚多,如果沒有用心去補償,這輩子註定無子息——”
“你說什麼鬼?”男人粗暴地一把提起東雪的領口,對着她咆哮。“我家夫人賢淑溫良,連踩死一隻螞蟻都會良心不安,你這巫人,說什麼她前世欠了誰?做了什麼不好的事?你以為掛着巫人的名就可以偷拐搶騙,信口開河嗎?該死的!你最好給我說清楚!”
東雪整個人幾要被拎到半空中,男人扯住她領口的蠻力讓她幾乎要無法呼息,整個人有些喘了起來,可是面容卻依舊平靜,對此人的暴力也無所畏懼。
“你要我說,就先放開我。”不然她連呼吸都困難,怎麼好好說話?
品安完全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根本連阻止都來不及,聞言,他趕緊上前去拉男人的手,急着在他的耳邊道:“大六子,趕快放開東雪先生,要是老大知道你這樣對他的客人,老大會殺了你的!就算不殺了你,也會把你趕出寨去,你想像以前一樣流落街頭當乞丐嗎?拉着你親愛的夫人一起?”
大六子一聽,臉色一變,慌忙地將手上拉扯的人給甩開,未料,他的力氣實在太大了,竟然讓東雪整個飛跌出去,摔倒在地,額頭硬生生撞上了桌角——
東雪撫住額,半邊臉麻麻的,頭暈目眩,覺得天地都在轉。
手上傳來濕意……
不會吧?她哭了嗎?
不可能!是真的很痛很痛,可是,她不可能會承受不住就這樣在一堆人面前哭出來吧?
“流血了!東雪先生!你流了好多血!”品安大叫,慌亂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完了完了,主子要我留在山寨里就是為了照顧東雪先生,現在完了,東雪先生不只被打還受了傷,主子知道了一定會把我殺了!你這個大六子,什麼時候變成笨六子了,都是你……還不趕快拿一條幹凈的布來!”
“喔。”大六子也被眼前的情狀給嚇傻了,嘴巴應好,身體卻動也沒動,倒是他家夫人趕緊跑去後頭找布。
他是常見血啦,不過,這個血卻是留在這樣一個溫文儒雅的人身上,而這人還不叫不生氣,柔柔弱弱的模樣,就好像他弄傷的是一個女人……天啊!他一定是被嚇傻了!要是女人,早昏過去或是哭得唏哩嘩啦的吧?怎麼可能像東雪先生這樣沒事似的……
“不成不成,得去找大夫才行!這回真要被你害死……”品安說著已經奔出木屋,往山寨外頭飛奔而去。
鳳熙一回寨里,頭一個便要尋東雪。
一群人還浩浩蕩蕩運着兩車子的軍火在山腰上,鳳熙已經自個兒飛回來,卻里裡外外沒看見想看的人,連品安都不見了。
鳳熙一雙美眸帶着一股陰鬱,風塵僕僕的披風上沾滿沙,本是滿臉期待的欣喜在來來回回見不着人之後,閃過的是一抹狠冽。
“主子,花兒替您沐浴更衣吧,您一去數日,應該很累了……”
他打斷她。“東雪呢?沒人看見他嗎?”
“主子……”花兒頭低低的不敢瞧他。
“他走了?”
花兒咬咬唇,把頭一點。“是,東雪先生說要出去散散心,他說待在寨里太悶太無趣——”
“你膽子變得挺大的嘛,敢在我面前扯謊?”鳳熙以摺扇挑起花兒的臉,唇邊帶着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東雪根本不會說這樣的話……老實說,我可以不剪掉你那愛扯謊的舌頭,他在哪裏?”
“主子……”花兒嚇傻了,一張臉血色盡褪。“不是這樣的,主子饒命,花兒不是故意的……真的是東雪先生交代要這麼說的,花兒只是照着東雪先生的話說罷了,花兒真的不是故意要騙主子的,請主子饒命!”
她腿一軟,雙腿跪到地上,哭了起來。
“他交代你這麼跟我說?”鳳熙輕輕地問。扇子揮啊揮地,說不上心口的悶,是因為氣的多,還是焦急的多?
“是……”
“為什麼?”
“因為……東雪先生受了點傷,為了怕主子生氣連累了其它人,所以打算等傷口都好了再回來……”
受了傷?鳳熙的扇子不揮了,美麗又邪氣的眸眯了起來,心裏頭滾動的,現在一清二楚了,是熊熊燃燒的烈火呵。
“品安呢?”
“品安在旁跟着呢,主子。”
“他的手跟腳都還在嗎?”
花兒一愣,抬起頭來看着她的鳳老大。“主子?”
“我問你,他的手跟腳都還在嗎?”他問話,很雲淡風輕的神情。
可長年跟着他的花兒卻嚇得再度哭出聲來——
“是……主子……品安還小啊,主子,您饒了他一命吧……”花兒忍不住替品安求情。
他們家的主子可是帶笑閻羅,總是嘴角笑着,出手卻不留情,雖然她沒親眼看過主子殺過人,但……打從她進寨里,每個人都是這麼說的,而她從沒見過主子像此時此刻那麼陰柔帶笑的模樣,可以想見主子已經氣極,怎麼想,品安的手腳都要不保了……
“我應該跪在地上等主子回來的,這樣他可能會原諒我,現在這樣逃走,主子如果知道了,他會殺了我的。”品安一路上都對着東雪這麼說。
東雪聽了只是抿着唇,淡淡笑着,帶着黑色紗帽的她很是自在地悠遊在京城市集裏。
這是她第一次來京城,熱鬧的街頭巷尾,紛紛擾擾此起彼落的吆喝招呼聲,琳琅滿目、來自四面八方的奇珍異品,全都可以在這街頭巷尾里看得到尋得着,她看得起勁,不太搭理品安不時的自責。
“東雪先生,你會救我吧?”品安愁眉苦臉的看着她。
東雪終於把視線定在他臉上,點點頭,道:“鳳老大不會對你怎麼樣的,放心好了。”
“他會殺了我……”
東雪淡淡地挑眉。“你看過他殺人嗎?”
“……”品安沒說話,想來想去,好像真的沒親眼看過主子殺人哩。
東雪笑了笑,轉頭繼續把玩着手上異常嬌小細緻的玉如意,最特別的是,這玉如意上頭還穿了一條金線,可以當墜子來配戴,不只如此,這玉如意質地溫潤上等,上頭雕的是鳳凰,和一般所見雕着柿子或蝙蝠的圖案完全不同。
真美呵。
她忍不住在心裏發出了讚歎。這塊玉,讓她想起了山寨的拱門上刻着的鳳凰,還有,在鳳熙的衣服上也常常看見鳳凰……
驀地,她唇角的笑僵住了,發現自己竟然在思念一個人,一個除了爹以外,完全跟她沒有太大關係的一個人,這樣的認知讓她不由得輕輕皺起眉。
“這位爺,想買來送人嗎?”擺攤的店家和和氣氣地湊上前問,順道說:“這玉如意特別得很呢,世上可能找不到第二個了,據說是一位非常貴氣的爺特別訂作要送給心愛女子的訂情之物呢。”
“既然如此珍貴,這玉如意又豈會流落到我手上呢?莫非這兩人的情感比不上這玉如意的珍貴,所以才會被主人棄置在此?”她這話本無惡意,只是下意識地便脫口而出。
“嗄?”店家老闆被這麼一問,有點愣住了,搔頭再搔頭,也想不出什麼好答案來回答這位公子。“這……小的就不知了,公子比小的聰明一百倍,應該可以替它想出一百個一千個流落到此的原因吧,人家不是說嗎?有緣千里來相會,可能這玉如意跟公子有莫大的緣啊,才得以讓公子一見鍾情,愛不釋手,對吧?”
一見鍾情嗎?
東雪低眉,細白的手愛撫似地輕觸着這塊玉如意。
“店家,這玉如意要賣多少錢?”她是喜愛極了啊,可,就算把身上的銀兩全掏出來,恐怕也買不起吧?
“看公子喜歡,五十兩就賣給公子啦。”
五……十兩?
東雪臉色一變,輕輕地把東西放回去。終究,這樣的東西不可能屬於她的,五十兩?都可以讓她和爹生活個數月或是半年了吧?
店家見東雪將東西擱下,忙着把玉如意拿起遞到她面前,有些急了,道:“公子,怎麼?您不喜歡嗎?還是覺得價錢太高了?這樣好了,算您四十兩吧,算是小的跟您結個緣如何?”
“不必了,我——”東雪正想推拒,身畔卻突然出現一個高大貴氣的身影,一手接過店家遞過來的玉如意。
從東雪的視線看去,只見一隻好看的大手不住地把玩着那玉如意,嬌小的玉如意落在那男人寬大的掌心裏被輕輕撫弄着,就像男人輕撫着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子,戀戀難捨……她紅了臉,覺得一股莫名的熱氣從臉頰泛開到耳際。
“這隻玉如意……打哪兒來的?”
她聽見身邊的男人問。
這聲音……有點熟……
東雪側過臉,黑紗帽下的眸子望向來人,這不看還好,一看,心差點就從胸口蹦出來。
這高大貴氣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鳳熙——一個她此刻能不見到就不要見到的人啊!
她想低下頭偷偷走開,大手卻在下一瞬間不着痕迹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她無法走,只好乖乖待着,聽見那店家老闆壓低着嗓說:“是從當鋪里批來的貨。”
“當鋪?”鳳熙提唇,笑得極美,卻莫名地令人膽寒。
“是……”店家老闆被他的笑給震懾了心魄,連說話都有些打顫。
“是偷來的吧?”
“嗄?不是不是!絕對不是!這位大爺,您可不要信口雌黃,我阿正行得正坐得直,絕不會幹那種勾當!”
“那就是和偷兒交易過來的貨了。”鳳熙犀利的眸冷冷地瞅着店老闆,語氣是篤定的,容不得人置喙的篤定。
店老闆還想說不是,卻在鳳熙的眸光里悟着了一點什麼,終是把頭低下。“不管如何,是用錢買來的……”
“多少?”
“五十……不,是三十……爺兒若要,就照這個價,再低也沒有了。”
鳳熙笑了,從袖口裏掏出幾張銀票放在柜子上,拉着東雪的手便走。
“等一下,品安他——”東雪回頭找品安,竟沒看見他的人影,這才想到好像有一會兒沒聽見品安的聲音了。
“他先回寨里去了。”鳳熙一手搖着扇,一手拉着東雪的手,掌心裏的玉如意也很順便的擱在東雪手裏。“給你。”
東雪抬起頭來看着他,嘴巴才要動,就聽見他說:“我還在生氣呢。收下吧,什麼都別說。”
“我要問的是品安,他……沒事吧?”
鳳熙的扇子頓了一下,狹長美目睨向她。“你是要問我,是斷了他一條胳臂還是一條腿嗎?還是,一隻眼睛?敢違抗我的命令沒有好好保護你,又擅自把我的客人帶走,這罪可真是不輕啊,你說,該怎麼罰呢?”
“是我的決定,在寨里悶,所以我才出來走走。”
“是嗎?那就把帽子摘下來讓我瞧瞧你的臉。”他可是一直忍一直忍,忍到現在都還沒親手揭了他那頂帽呵,連品安都先給支開了,就是怕自己火氣一來,把品安給宰了。
聞言,東雪把頭默默轉開。“你都知道了?”
“嗯。”鳳熙似是而非的輕應着,扇子搖啊搖地。其實他只知道東雪受了一點傷,前因後果都還沒來得及弄清楚就出門尋人了。
“那是意外,怪不得大六子。”
大六子?鳳熙美眸里的光芒亂閃。
大六子是嗎?該死的大六子!原來全部都是那傢伙搞的鬼!那口子的力氣大如牛,又毛毛躁躁的,若是他闖的禍……
該死!
“把帽子拿下!”他現在就要瞧見他的臉!
東雪連忙背過身去。“真的沒什麼。”
那額上的傷口雖不小,但經過幾天幾夜了,也結了疤,只是有點丑,倒不太疼,本想等那疤都褪去再回寨里去的,沒想到鳳熙竟然會追了上來,唉。
“看來我是該把品安先叫回來,拆了他一隻臂膀——”鳳熙的狠話還沒說完,就見東雪已轉過身來,優雅的摘下黑紗帽,眸光幽幽地望住他。
一身雪白衣袍的東雪,清雅逼人,鳳熙的眸光定定地落在她額頭上,那條從髮際延伸而下的紅色傷疤,膚色偏白的東雪,讓那傷口看起來更是異常明顯。
喉頭滾動着一聲又一聲的低咒,可鳳熙一聲也沒吭出口。
他可以想見當時的東雪有多痛!而這讓他的胸口悶得緊,好看的唇緊抿成一條線,冷得嚇人。
“很醜嗎?”他的臉色很難看,好像很厭惡看到她額頭上的東西。
“嗯,很醜。”
東雪輕輕牽起嘴角,對他這樣完全不留情的評語,絲毫不以為意,比較在乎的是,他會因為受傷的她遷怒其它人。
“沒關係,會好的。”
“傷會好,可是疤不會,就算淡去,也會留下痕迹。”
“那不會影響我什麼。”
“誰說不會?一個漂漂亮亮的人,為什麼硬要在額上留塊疤?”這就像是塊上等的玉被刀給刮傷了,怎麼看都讓人覺得心疼。
東雪這回真笑開了。“那看着礙眼,就別瞧我就是了,以後東雪見你鳳老大,總戴着紗帽便成。”
鳳熙咬牙,見他那笑呵,心裏就更氣。
他都不在意了,他究竟在替他心疼個什麼勁呢?東雪這笑,像是在嘲弄他似的,嘲笑着他對他莫名的在意與心急,真要氣死他了。
他鳳熙什麼人啊?究竟這陣子的他在搞什麼鬼?心心念念一個男人,怎麼想都很可笑!
想着,鳳熙連聲招呼都不打便轉身走開。
東雪斂了笑,睨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轉眼消失在轉角處,手心裏還握着他送的玉如意,緊緊地緊緊地陷進肉里。
該如何形容這樣的感覺?苦苦的,澀澀的,悶悶的,酸酸的……她覺得眼睛好酸,鼻子也好酸,竟見眼前的景物慢慢變得模糊,一口氣差點就要喘不過來……
她喘着,用手捂住胸口,蒼白的容顏上滲着薄汗,手上的紗帽掉落在地,她彎身想撿起,身子卻微微一晃,腳步一個不穩竟跌坐在地。
“該死的!你怎麼了?東雪?”去而復返的鳳熙見她跌倒在地,忙不迭上前將她扶起。“你這個笨蛋,都多大的人了,連走路都會跌倒嗎?真是……我真沒看過像你這樣的男人,文文弱弱的,彷彿風一吹就要倒,這樣可以當男人嗎?天底下哪個姑娘會敢嫁你?”
他數落着,像在責難,卻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出自關懷。
東雪的眼睛更酸了,迷迷濛蒙地,連忙把頭別開,不讓他給瞧見。
沒想到,他沒走呵。
她真的以為,他就要這樣冷冷地丟下她,不再理她……
東雪捂住胸口,喘了又喘,卻覺得沒那麼悶那麼疼了,反倒有一股熱氣湧上眼窩,暖得她都快掉下淚來。
“你怎麼了?哪裏不舒服嗎?”鳳熙感覺到她的不對勁,把她的身子轉正,伸手便探上她的額頭,沒燒。“告訴我,你還傷到了哪裏?除了額頭這傷口,你還傷到哪裏?快說啊!肚子被打了嗎?還是胸口被捶了?那個大六子——”
“沒有。”東雪輕輕揚手,用袖口擦了擦臉,順便擋去他灼灼的目光。“那是老毛病了,不關大六子的事,可能是走太多路了,所以才會不舒服,你別亂猜,讓我害了人。”
鳳熙想瞧她,卻老見一隻白色袖袍擋住他的視線,他索性拉下她的手握進手裏,不再讓那隻手妨礙他的眼。
就這樣,終是把那張蒼白還帶着汗與水氣的容顏看得一清二楚。
“你剛剛哭了嗎?”他皺眉。
在他走開之前,他明明還笑得那麼燦爛,怎麼就在一轉眼之間,他這張臉便成了這副德行?蒼白得像鬼!一副病懨懨的模樣!如果他沒有再走回來,他是不是就會昏倒在地死活沒人理?
“沒有。”東雪淡淡的否認。
鳳熙瞪着她半晌,知道自己逼問不出什麼,便拉着東雪往前走,他的腳步刻意放緩,讓身後的東雪可以慢慢走。
“前面有間客棧,今晚我們就在那裏落腳吧。”他可是騎了好幾個時辰的快馬,又在大街小巷裏尋了許久才找到東雪的,着實累了。要不是品安那傢伙站在東雪身邊很顯眼,他也很難確認那始終戴着紗帽的人是東雪。
慌急的心,見了東雪反倒一掃而空了,倒是那氣悶,卻是有增無減的。
不過,他暫時想不出什麼方法可以消氣,男人可以打可以揍,這東雪卻不行拿來打拿來揍,若東雪是女人,他還有消減氣悶的方式,偏偏他不是姑娘,又不是一般可以打可以罵的男人……
唉,真是悶啊,悶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