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如願加到了一倍薪水。
可那個以精明著稱的男人又怎會讓我白吃他的午餐。一番盤算后的現在,我成了他在藍夜時的兼職私人男佣,或者說,客房專用服務生。
舉凡如掃地,洗衣,配餐,調酒,換床單,放洗澡水……等一切江大公子可以想出來的雜活,全都歸我做。我竟不知道,原來一個男人小氣起來時,也可以恐怖到這種地步。
王浮生並非超人,全速運轉之下一樣會累,煩,和精疲力盡。可不忍氣吞聲又能怎樣?以前我是余了點薪水,卻絕不夠跑路及至少三個月失業期的家用。住房吃飯坐車,又有哪一樣不要付錢。
從這個月開始,我厲行節約,期盼早日攢夠錢脫離苦海。
幸好我不用全天侯上班,江大少也不是每天窩在藍夜,大家將就湊合著對付幾個月,日子也算得過且過。
“什麼?!他洗澡時要你給他擦背?!”
PUDEL睜大眼睛,從柔軟的沙發上跳了起來——我終於還是硬逼着他搬了張沙發過來,不用再時時跟我搶躺椅,不過這小子好象很不情願似的,一不留神便又黏到我身上來。
我甩給他一記你三八的眼神,成功地阻止了他即將出口的尖叫。饒是如此,PUDEL仍是一臉狂震:“天啊,他竟然讓你看他的裸體……”
無可理喻之極。
我閉上眼,將四肢在躺椅上盡情地舒展開來:“PUDEL,我以為叫女人擦背才比較色情。”
“唉,先別爭這個,說嘛,講講細節啦。”
男孩挨近我身邊撒嬌,不用看,我也知道此時他的眼裏必定是閃閃發光。
“你想知道什麼?”我反問道。
PUDEL嘿嘿笑了兩聲,好不暖昧:“比如說……他的尺寸啦,你碰到他的時候,他有沒有……那個……”
好吧,江上天,看不出你還是奇貨可居。
我瞄了瞄牆上的鐘:“請我吃晚飯,我就告訴你。”
不是我喪盡天良,要蹭別人孩子的賣身錢,實在是人窮志短,除此再無二計,何況PUDEL這小子善能挑食,一頓飯下來,扔掉的比吃下的還要多一倍,叫我怎能不心痛。
“沒問題。”PUDEL豪爽地拍胸保證,接着期待道,“現在,你可以說了吧?”
“是。請附耳過來。”我亦乾脆利落。
男孩柔順黑髮的頭從我唇邊抬起時,臉上寫滿失望:“就這樣嗎?你沒注意?但肯定沒勃起?”
“當然。你何曾見過男人進澡堂時會緊盯着別人的那處望。”我繼續放鬆着渾身酸疼的肌肉,若不是昨兒江大少興緻突發,令我替他擦完背後,又將天花板地板都一一洗凈擦亮,我又何苦在這裏裝死騙吃,“PUDEL,他是變態,但不是色情變態。很抱歉這次不能滿足你的好奇心。但凡有下次,歡迎再問。”
“哦。”小男生不知是蹭飯計,還傻傻地點了點頭。
終於捱到交班。將大串鑰匙交給阿虎,走出門外,我呼吸一口清新空氣,渾身輕鬆。
已是華燈初上時節,路邊一家家霓虹耀眼奪目,更有美女香車,競誇風流。
好個繽紛不夜城。
“請我去吃雞腿雜膾飯,好不好?”此刻輪到我眼神發亮,看向身邊小財主。
小財主嫌惡地皺皺鼻子:“不要,我要去吃料理。”
笨,你出錢耶。我瞪了他一眼:“不行,就吃雞腿飯。”
“搞清楚沒有,我出錢耶!我想吃點我喜歡的都不行嗎?”PUDEL同樣大叫,決心毫不遜色於我。
於是十字路口,繁華街道,便有南轅北轍的兩人展開激烈拉鋸戰,伴以間或的大叫:
“出租車!”
“先生我們不要車……跟我走!”
“打死我也不去!”
……
我勝在力氣比PUDEL大,拎了他的衣領便要走人,PUDEL見勢不妙,乾脆一把抱住我,象只無尾熊般賴到了我身上,開始一哭二鬧三上吊:“嗚嗚……我就要去吃料理……嗚……”
四周行人紛紛側目,眼光掃視間儘是斥責,奇怪,難道我這樣子看起來很象虐童嗎?心中一怒,正想丟手不管,身體卻猛然被人推開,猝不及防之下我向後便倒——
不是預料中的冷硬石地,而是一個溫熱的懷抱,大奇睜眼,一張格外美麗的笑臉近在眼前:“浮生,我們又見面了哦。”
雪中送炭,最是令人感激,何況這人助我不止一次,我展顏還以一笑:“柳五公子,你真是我的福星。”
柳五呆了一呆,欲將我扶起,我卻心生一計,突然捧住頭,大聲呻吟起來:“噯喲,好痛——”
邊呻吟,眼角餘光邊斜向那個肇事者。哼,放着精明能幹的柳五在這裏幫我,難道還怕你的醫藥費飛了不成?
眼光所及,驀地怔住。肇事者一身名服精品,果然華貴無比,只是那臉,卻是我識得的。再看一邊PUDEL表情焦急,喋喋不休詳加解釋的樣子——罷了,我暗嘆一聲,命里無財莫強求啊。
耳邊傳來柳五驚疑不定的問病聲,我對這好人眨了眨眼睛,利落地站起來,離開他的懷抱:“謝謝你,柳五,改天我請你喝酒。”
“為什麼不是今天?”柳五明白過來,亦自含笑。
“因為他今天已經和人有約,不過可惜,看來是約不成了。”聲音冷冷如水,正是這幾天累我半死不活受盡折磨的萬惡之源,“或者,你更需去醫院,診治你的突發性頭痛症?”
我緩緩地回過頭,再轉過來,將路邊這三個意氣風發,矜貴瀟洒,成功象徵的男子一起看在眼裏。
石磊、柳五、江上天。
今天想必是黃道吉日。
而我,諸事不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