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今夜何其漫長。

戲一出出地上演,我縱想喊停也不可得,眼見主角又一聲指令,我雖已精疲力竭,也只有陪練到底。

手腕被他握住,橫豎也逃不脫,我沒有費心掙扎,更不會多話,只是靜靜站定。

扮個木乃伊,或許會比較不累。

只是木乃伊的頭髮卻沾了水,一滴墜下,頸間便是一點輕寒,我毫不在意,耳畔反聽人低嘆一聲,下一刻,身子已被溫柔地攬進一個懷抱里。

煩是不煩。我閉上眼,得裝死時且裝死。

額角一暖,江上天將頭支上了我的,低沉的聲音似帶了些痛苦:“浮生,我以為你該明白的,我為何要這樣做……你從來都是那麼理智,從來最看得清人心……為甚麼卻不肯朝我的心看上一看?”

他的語聲太近太清晰,我想不聽都不行。只好冷笑。世界上最不能解決問題的就是語言,我從來只信事實。有人若傷害了我,我不會好心到替他想傷害我的理由。

“我知道你不信。浮生,你的心太冷,不許任何人接近,而我……不是太懂……”江上天將頭埋進了我的頸間,語聲有些模糊,“你不要怪我,你這樣的人,我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感情,也是第一次而生,既無先例,你叫我如何懂得討你歡心?”

你愛演獨角戲便自演去,我才懶得插嘴,無奈這男人霸道的天性重又抬頭,搖着我,不讓我睡,還逼我看向他的眼睛,神情極是認真:“忘了那個該死的故事,也忘了你的從前,我們可以重新開始。我保證,我會好好對你。”

大概是他溫暖的懷抱多少讓我恢復了一點元氣,我居然有力氣失笑,當真是太陽一樣的人……極度自我中心。不知他如果殺了人,還會不會對那人的家屬說,忘了這件事,一切可以重新開始。

當然,我不會傻到將這些話都說出來,此時此地,論權論勢論力氣,我沒一樣及得過他,便是要吵架,他的中氣也比我足上一百倍,我何必去自找那麻煩。只是不答卻又似乎不行,那雙眼正炯然盯在我臉上,帶著期待的緊張。

“重新開始?”我敷衍地一問。

“是。”江上天眼神陡然發亮,“我要和你在一起。”

“好。”我一口應承,重又閉上眼,“在這之前,讓我睡覺。”

他的懷抱很舒適,而且他對我沒性趣這點讓我在大失顏面的同時,也很覺安心。既他還沒玩夠,那麼,在他沒將我扔出去之前,免費床墊,我大可安然享之。

骨氣我有。不過若非必要,我不會跟自已過不去。

“浮生?”聽到我利落允可,江上天反而一愣,試探道:“你當真答應了?和我在一起,不離開?”

“是。你快快去準備金屋,將我貯起。記著月月要往我戶口上填薪水,行情至少不低於PUDEL兩倍,還有,吃飯著裝出遊陪請……另外加費。”

江上天就算再呆,也能聽得出不對了,何況他原是這樣一個運籌帷幄聰明人。

我已經做好他發怒的準備,以江上天那種多變的性子,即便此刻他將我一把拎起,再踢出門外,我都不會感覺訝異。

“唉,你……你莫非還在生氣?那你為何要答應.”江上天卻只是一聲苦笑,完全沒有動手的意思。

又要來了?無聊的對白還要繼續多久?

可惜生活中的戲,容不得弱者請假告退。我被他一次次從夢的邊緣叫醒,此刻已跡近抓狂,索性冷笑一聲:“我自然要答應──你能准許我不答應?我說過放開我,你可曾放?我現在想出去,你能允許?我說我永遠也不想再看到你,你是否便會永遠自我面前消失?”

沉默。怪異的氣氛。

江上天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深深地凝視着我,最後輕輕一嘆:“你太累了,先睡吧。終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心意。”

能睡就好。我什麼也不及多想,立即沉沉地進入了夢鄉,睡前最後一絲意識,似乎聽到有人在嘆息,這樣也敢睡着,真不知是不是故意……

天終於放亮。

醒來時,我發現自已睡在沙發上,身上乾爽潔凈,衣衫柔軟整齊,卻肯定不是我的,我的那套,早在昨天就扯成碎片,壽終正寢了。

江上天遠遠地坐在房間的另一邊,一手端著咖啡,一手翻閱著桌上幾撂文件,見我醒來,微微一笑:“你餓不餓?快去洗漱,我叫人煮了點粥,等會就送來。”

雲淡風清,神清氣爽,好象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切只是我的幻覺一樣。我呆了一呆,有些疑惑是否還在夢中。

門在此時被敲響。

卻只是意思了一下,等不到回答就已被推開,一個男人若無其事走了進來,坦然之程度,有如在自已家中。

不注意便不會察覺到的森冷氣息,撲克臉千年不變,這男人除了司徒飛還能有誰。

他身後跟着的卻是餐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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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見浮生不若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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