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日子如流水一樣過去，陶歆和卓然之間也平靜地發展着，陶歆每天早上都會叫卓然起床，為他做早飯，平常中午兩個人會在學生會的會長室里一起吃午飯。當然飯都是陶歆去買，卓然很少有那個耐心排隊。晚上只要有時間，陶歆都會去卓然家裏給他作飯，然後兩個人一起聽聽音樂或是做功課，晚上卓然會送他到車站，等他上車后再回去。
但是，陶歆心裏卻漸漸地被陰霾籠罩着。從正式開始交往也一個多月了，卓然除了有時候拉拉他的手之外就再也沒有任何動作，簡直比柳下惠還柳下惠。要不是知道卓然以前的輝煌戰績，陶歆真的會以為卓然是純情少男的代表。
卓然對自己沒有感覺。喜歡一個人的話，不是應該想要抱他、吻他，甚至想要佔有他嗎?可是卓然待他實在不像是對待情人。以前卓然最快的記錄是當天就把女孩子帶上床，最遲也不過一個星期。卓然不是個談精神戀愛的人，他曾經說過，那種純情小孩子式的感情不適合他。那麼，為什麼他一直都對自己沒有什麼進一步的表示呢?陶歆苦惱着，卻不知道該怎麼辦。這份感情一直讓他憂心仲仲，只好吞吞吐吐地詢問語戎。
畢竟是最好的朋友，語戎在最初的困惑后，已經接受了他的選擇，反過來支持他的感情。語戎先是建議他直接去問卓然，陶歆想也不想就拒絕了。面對卓然，他根本開不了口，如果卓然告訴他對他沒有感覺那他該怎麼辦?陶歆一想到這種可能性，就什麼話也問不出口，只好自己一天天地擔著心。
卓然慢慢地往家裏晃着，天氣很好，溫暖的陽光暖洋洋地照在他身上。今天陶歆又有測驗，中午吃飯的時候他很抱歉地告訴他，今天不能去他家裏了。卓然真不知道陶歆為什麼整天對他都是小心翼翼的樣子。他又不是他的保姆，沒有義務要照顧他的飲食起居。為一頓飯也要道歉?傳出去還以為自己怎麼虐待陶歆呢。
自己應該不是個很惡劣的人啊!卓然一邊無聊地踢着石子，一面低着頭想着。不過，他心裏頭因此也有一絲感動，頭一回有人這麼地關心他、照顧他，想不到感覺還真的很不錯。
突然，一輛黑色的轎車悄無聲息地停在他面前，攔住了卓然。兩個彪行大漢隨即從車子裏鑽出來，一左一右很輕鬆地就把他塞進了車子裏面。卓然看看豪華的車內裝飾，再看看兩邊對他虎視眈眈的大漢，很理智地放棄了根本不會有人聽見的呼救行為。
被帶到了全城最豪華的五星級大酒店裏后，卓然乖乖地坐在西餐廳里，壓根就沒有起過逃跑的念頭，畢竟，當一個人身邊站着至少五個一看就是職業保鏢的人物的時候，相信他一定會很冷靜的，最起碼卓然就很冷靜。
卓然端起面前的咖啡，剛啜了一口。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就走了進來。男人坐到了卓然的對面，揮手示意周圍的保鏢們離遠一點，以免影響他們的談話，然後就開始上上下下地打量卓然。卓然繼續喝他的咖啡，就像是沒有看到這個人一樣。
“我是你爸爸。”面前的男人在端詳了他牛天後突然說出這麼一句話，然後就緊盯着卓然看。
卓然搖晃着杯子，看着裏面深色的咖啡盪起一圈圈的漣漪，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那個男人沒有得到預期中的反應，明顯地有些錯愕，“‘嗯’是什麼意思?”
“表示我聽見了。”
“你這是什麼反應?”男人明顯地有些不悅。
“你指望我有什麼反應?”卓然反問，語氣淡漠。對一個把他綁架到這裏來的人，他覺得自己的反應已經很溫和了。乏於他是不是他父親，他根本就不關心。這麼多年了，父親兩個字對他一點意義都沒有。
“你應該驚喜交加才對。”男人一臉的理所當然。
“然後抱住你大哭，再追問一下為什麼你丟下我們母子不管，表演一場父子相認的家庭倫理悲喜劇才如你所願是吧?”卓然接下他的話說完，然後他很不屑地評論，“你八點半的連續劇看太多了，先生。建議您今後少看，最好不看，那樣你的智商更少會比現在高出二十個百分點。”
看着男人一臉的愕然，卓然抱歉似的接着道，“原諒我沒有按照你的劇情來演。
畢竟不是天天有人到我面前來告訴我他是我老爹的，還請你見諒。”
自稱是卓然父親的男人鐵青着臉看着卓然，半天才冷冷道，“你難道不問問我為什麼現在才來找你，還有我的身份?”
“那和我沒什麼關係，我也沒這個興趣。我要走了，謝謝你的點心和咖啡。”卓然站起來，最後一句話消失在被關上的門後面。
男人看着關上的門，從煙盒裏抽出一根煙。他身後迅速地走過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恭敬地點燃了手中的打火機，給他點上煙，然後低聲問道，“總裁，接下來該怎麼辦?”
“找卓萍回來，這個兒子我要定了。”男人吐出一個煙圈，靜靜地吩咐。
這個兒子還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根據偵探社的報告，卓然不過是一個喜歡追逐女孩子的花花公子罷了。他並沒有因此而失望，本來他就只是需要一個可以把自己的血脈傳下去的兒子，至於卓然是個小混混還是個好學生，他根本不在乎。可是今天和卓然一見，他卻相當欣賞這個兒子，處變不驚，對什麼事都不動聲色，沒想到這個兒子居然這麼出色，他夠資格繼承亞鑫。看來他的運氣仍然很好。男人靠進沙發里，唇邊泛起一絲笑容。
***
陶歆抱着書，慢慢地走出空曠的校園，下午又是測驗，高三就是考試多，馬上就要聯考了，老師恨不得一天考三次。因為要幫着收卷子，他每次都是最後一個才走。
等陶歆收完所有的卷子送到老師的辦公室后，天已經有些黑了。他在校園裏漫步着，看着冬天蕭瑟的樹木，感受着冬季的寒風，可是他的心裏卻洋溢溫暖的感覺。這就是戀愛的感覺吧，連寒冷都無法侵襲。
陶歆靜靜地想着，唇邊泛着若有若無的微笑。
卓然應該已經到家了吧!他中午告訴過他自己要測驗，今天晚上下去他家，讓他不用等他一起走了。現在他應該在吃飯吧，不知道會吃什麼?吃飯的時候會不會想着自己?
剛走出了校門，一個人突然跳了出來，攔在了陶歆面前。陶歆被嚇了一跳，不由得退了一步，定睛一看，原來是陸彥。
“陸彥，是你啊?嚇我一跳，你怎麼在這裏?”陶歆拿書拍了他一下，問道。他心裏面還是很高興見到他的。
“你還記得我，太好了。”陸彥聽開心地笑了，還一把攬住陶歆的肩膀，熟稔得像是老朋友一樣。
“當然了，我的腿現在還疼呢，怎麼會忘了你這個罪魁禍首?”陶歆笑着，開着玩笑。
“真的疼啊，你有沒有去看看。”陸彥立刻緊張兮兮地問。
“騙你的啦，看你緊張的，真笨。”陶歆笑着跑開，不知為什麼，他和陸彥只見過兩面，卻感覺像是認識很久一樣，可以無拘無東地說笑。
“別跑，別跑，我不迫你，你小心摔着。”陸彥也不追他，跟在他後面走。
“哎，有什麼事嗎?跑到這裏來等我?”陶歆也慢下來，面對着陸彥，邊倒退着走邊問。
“沒事啁，我就是想見你。”
“真的啁，我才不信呢。你該不是喜歡上我們學校那個女孩子了，想找我幫忙吧?老實交代。”
“這個嘛，我不告訴你。”陸彥眨眨眼睛，高深莫測地說。
“裝神秘，我才不稀罕聽呢。”
兩個人說笑着，漸漸走遠。
“你怎麼走這條路?上次不是這裏啊?”站在路口，陸彥奇怪地問着陶歆。
“上次那個不是我家，是朋友的家。”陶歆解釋着，有點不自然。
“是卓然的家?”陸彥的聲音怪異。
“你怎麼知道?”陶歆的臉色有些冷，聲音也消失了溫度，“你調查我。”
“不是，我只是想了解你，才向別人打聽的。”陸彥臉一紅，迅速地否認着。
“如果你想和我做朋友，就請你今後不要再做這種事情，有什麼問題，你可以來問我。”陶歆的語氣保持二貝的平和，但是誰都可以聽出其中的不悅。
“陶歆，你別生氣，”陸彥一把拉住轉身要走的陶歆，“我只是……只是因為喜歡你，才這麼做的。”陶歆楞了一楞，怔怔地看着陸彥。
“我喜歡你，陶歆，就像你喜歡卓然一樣。”陸彥站在他面前，眼神非常認真。
“我很抱歉。”陶軟有些歉然地看着陸彥。他從來沒想到陸彥對他抱着這種態度。他是真的喜歡這個朋友，可是他的感情自己無法回應。
“我就知道你不會答應我。”陸彥失望地垮下肩膀，苦笑着說，“可我是真心喜歡你，上次遇到你之後，我怎麼也忘不了你，老是想着你。我知道自己從小就不喜歡異性，也知道自己喜歡上了你，可是我不敢來找你，怕帶給你困擾。後來我實在忍下住，所以才偷偷打聽你的事，這才知道你和卓然在交往。”
說到這裏，陸彥的語氣突然激烈起來，“陶歆，你不喜歡我不要緊，可是你怎麼可以喜歡卓然那種人?他根本不會對你動真情，那傢伙是個只會玩弄別人感情的混蛋。有多少女孩子為他傷過心你不會不知道的。陶歆，足不是他騙了你，你那麼聰明，怎麼會犯這種錯?”
“我知道，我知道有很多人喜歡他，也知道他從來不愛任何一個人，我知道他也許根本就不愛我，我和他在一起最終會是傷心。”陶歆定定地看着激動的陸彥，一即使是這樣，我還是喜歡他。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認了。”
“陶歆。”陸彥楞了，他喃喃地叫着陶歆的名字，卻已經無話可說了。是不是太過聰明的人都有痴傻的一面?陶歆就痴傻在感情上，對一份如此不確定的感情卻仍然用自己全部的感情去付出。看着這樣的陶歆，陸彥絕望地發現自己也越陷越深。
洗完澡，陶歆終於還是忍不住拿起了電話，撥了那個牢牢記得的號碼。卓然在幹什麼?看電視，看書，還是已經睡了?他說過今天有些累，想早點睡覺的。
鈴聲響着，一聲，兩聲……第十聲響過，陶歆頹然地放下話筒，卓然呢?他不在家，他去哪裏了?為什麼不在?他有什麼事情嗎?是不是自己無法引起他的興趣，所以他又去找別的人了?瘋狂的思緒在陶歆的腦海里翻滾着，疑慮像是毛毛蟲一樣咬噬着陶歆的心。
不要，不要再胡思亂想了。陶歆重重地把自己扔到床上，用被子蒙住腦袋，卓然不會這麼做的，自己要相信他才是。陶歆拚命說服着自己。
卓然和自己交往的這一個月裏，再也沒有和女孩子來往過，他是真心和自己在一起的，自己怎麼可以懷疑他呢?可是另一個聲音小小地在他心底反駁着。那他為什麼從來不親你抱你?為什麼這麼晚了還不回家?你真的知道你下去他家裏的時候他在那裏嗎?你真的知道他沒有和別的女生來往嗎?你根本不知道他想什麼?陶歆，他也許根本就不喜歡你，只是在安慰你罷了。
不，陶歆猛的掀開被子，懷疑的野草在他心裏瘋狂滋長着，他焦慮不安地站起來，走了幾步，又頹然跌坐到床上。
這一夜，陶歆睜着眼睛，無眠至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