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曉莉這段日子心情特別的煩亂。幾乎整天整夜她都是把自己關在陰暗的畫室里。滿屋子的美人蕉讓她的心裏在近乎癲狂的壓抑中找到了暫時的蔭蔽。
然而,時間一長,無論是畫上的紅,還是花瓣上的紅,都像是在神秘地把她召喚,並越來越多的讓她對血產生了不可遏制的渴望。曉莉終於想到了如嫣。她渴望着吮噬如嫣的血。曾經,她們經常在畫室里玩這個遊戲。然而自從打M市回來之後,莫名其妙地,她陷入了對他人**的恐懼感。或許,是那次徹底的滿足,令她太刻骨銘心了吧。或許,是因為那個血腥的夢魘。總之,她陡然失去了一切顯性的和隱性的肉慾。非但如此,她開始耽於記憶中的一些畫面。甚至遙遠的八歲,也開始在腦海里漸漸清晰起來。
死神的影子也開始慢慢活躍起來。曉莉並不關心外面的世界。她甚至不明白那個名叫**的病毒何以會讓那麼多人毛骨悚然。這種孤陋寡聞讓她始終沉迷在自己狹小卻又廣大的心靈世界裏。
這種對現實世界的漠視,和對虛幻世界的耽迷,讓她不知不覺又回到了童年的那些夢裏。白色手臂,水仙花,再次四面八方地向她熱情地撲擁過來。
因此,對死亡的興趣又一次死灰復燃。
死神究竟是什麼樣子?這個曾經困擾她許多年的塵封困惑,像幽靈一般從墓穴中爬了出來,無聲地潛入了她的心底。
而這一次,這種對死神的迷戀亦或好奇,幾乎達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曉莉開始不像曉莉。她開始向一個飄忽不定的符號演化過去。
正是由於這種符號化的轉變,美麗的曉莉成了一個粘附於死亡表面的美麗符號。因此,她的種種超越常理的行為舉止,自然也就無法獲得常人的理解。
在這樣一個空曠的別墅,能夠直接感受到曉莉的不正常的人現在只有一個,那就是張姨。在這所別墅做了近十年廚娘的張姨,已經為徐保禎伺候了不下三四十個女主人了。曉莉是最後一個。並且也是唯一一個如此永久性地堅守別墅的女主人。甚至和女保姆私通,甚至在外面和別的男人亂搞,甚至在徐保禎駕鶴西遊之後,都不能影響她在別墅牢固的地位。身為女人,張姨打心眼裏佩服她的能力。所以,徐保禎死後,她沒有選擇辭職,而是繼續留了下來伺候她。
然而,時間長了,特別是**這段日子,女主人的表現卻越來越怪異。起先,她不分晝夜地把自己關在畫室里。有一回,張姨去叫她吃飯,結果,在畫室門口看到了叫人心驚肉跳的一幕。女主人竟然一口一口地嚼咽着美人蕉那紅色的花瓣。如果說這還可以“理解”的話,那麼這一天晚上——就是張姨將如嫣和徐剛同時拒之於門外的那天——所發生的一件事,就差點沒把張姨的老命嚇掉。
當時已經是深夜十二點左右。張姨起身去洗手間。中途路過女主人的房間時,發現裏面的燈火還是幽幽的亮着。並且房間裏,還隱隱傳來一個女人說話的聲音。張姨以為是如嫣偷偷溜進了別墅,登時窩了一肚子火。可仔細一聽她發現那聲音不是如嫣的,音色很像女主人自己的。這麼晚了,她在跟誰說話呢?張姨偏偏按捺不住好奇,於是從窗子上往裏偷看。還好,窗帘的一角沒合嚴,留了個縫隙。剛好可以借幽幽的燈光掃見房間裏的動靜。只見女主人穿着一身白色弔帶裙,背對着窗子,站在一面試衣鏡前,伸着右手臂,手臂上稀稀拉拉纏着許多花一樣的白色東西。鏡中的女主人面色慘白,口唇猩紅,雙目輕合。她的嘴裏好像念念有詞,聲音時大時小。張姨依稀好像聽到這麼一句:快帶我走吧,帶我走吧……
張姨從未見過這種場面,心口登時跳的雷響。她到底在幹什麼?她究竟要誰帶她走?張姨恐懼之餘又無限的疑惑。突然,鏡子裏的那雙眼睛灼灼地睜了開來,並寒光凜凜地朝窗子這邊射了過來。張姨嚇的尿都下來了,嘴裏媽呀一聲逃回了自己的房間。倒插門閂,還嫌不夠,又移了張桌子來堵。然後就是爬到床上,躲在被子裏瑟瑟發抖。
沒過一會兒,她聽到了腳步聲由遠而近的傳來。最後,腳步停在了她的房門口。幾聲摧人心魄的敲門聲咚咚地震響在空寂的別墅里。張姨用被子捂住全身,大屁不敢放。
張姨?睡了嗎?張姨?女主人在門外輕柔地喚了幾聲。
張姨始終不敢答應。她把自己藏在被子裏,已經是冷汗涔涔失魂落魄了。
腳步聲很久才重新響起,從門口漸漸走遠。嗒嗒嗒的迴音在深夜的別墅,如同死神的手指輕扣着冰冷的墓碑。
那一刻的張姨,特別地後悔下午將如嫣和長毛男人拒之門外。如果他們在別墅的話,或許情況還不至於這麼糟糕。
所以,次日一大早,一夜未眠的張姨,跟受驚的兔子一般,打開房門直躥屋外。剛好迎面撞見已經來到別墅門口的如嫣和徐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