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徐保禎在曉莉身上遭遇了個人性史上第一次滑鐵盧,這意味着屬於他的激情時代已經悲壯地一去不復返了。識時務者為俊傑,徐保禎畢竟是生意人,贏得起,輸得起。所以他不得不坦然地接受了現實的判決。

自從那次事件之後,徐保禎再也沒有碰過夏曉莉的身體。結束了情人關係,並不意味着絕交。很快,徐保禎便採取了另外一種方式重新建立了他和夏曉莉之間的關係。這就是將曉莉認做乾女兒。一切待遇如舊。這種變相的“佔有”,曉莉欣然接受,如同當初接受這個老頭子不懷好意的飯局一樣,顯得非常的坦然,沒有表示絲毫的尷尬。由兄妹到情人,或者由情人再到父女,對她來說,男人和女人之間的關係,不過如此,無非就是相互滿足相互汲取!

曉莉已經看透了,所以也就對這一切表示了無所謂。

因此,曉莉便繼續堅守着那些血色的美人蕉和不知什麼顏色的青春。還好,她有如嫣相伴。至少,對她來說,這個小保姆目前是她唯一可以交流的朋友,亦或姐妹,亦或情人……

夏曉莉二十歲生日那年,她的義父徐保禎替她在W市舉辦了一次頗具規模的個人畫展。正是這次畫展,讓曉莉驚人的藝術天賦唯美地綻露在世人面前,這次畫展,不光為她贏來巨大的聲譽,同時也使她有幸結識了一位志同道合的異性朋友徐剛。

徐剛也是一位畫家,擅長女性人體素描,在畫壇頗有些名氣。他四十開外,臉型俊朗,一頭長發披肩,一看就是個搞藝術的。他本是M市人,曉莉辦畫展那天,他剛好在W市一位朋友家作客,故而順便去看了看。

那一天,W市藝術館規模宏大的展廳里,是一片血色美人蕉的世界。徐剛一走進去,就有點目亂神迷。每一幅畫都是以美人蕉為主角,可每一株美人蕉都有自己的魂。它們或含苞勁放,或濃情款款,或俯首靜默,或迎風軒昂,或神情靡麗,或姿態張揚,或羞怯可憐,或泰然自若,或無限傷情,或明麗俏皮,或極盡嫵媚,或恬謐溫存,或含露若泫,或嬌媚似火,等等等等,千姿百態,難以盡數。幾乎將美人蕉從成長到含苞到怒放到蔫萎到凋零到枯萎的整個生命過程詳盡而細膩地描摹了出來。徐剛為作者的良苦用心和驚人畫技所深深震撼!幾經周折,他終於得以一睹作者的真面目。

僅僅瞅了夏曉莉一眼,徐剛的鼻血就激奮不已地噴了出來。第二眼他不敢看了,急匆匆地捂着鼻子衝進了洗手間。等回來時,維納斯已經不見了。徐剛悵然若失。他下定決心要結識這個女神。

曉莉的畫展因為有“義父”的資助,一連展了七天。

曉莉受不了“遊客們”火辣辣的眼神。由於她的在場,使得絕大多數來訪者無法集中注意力去欣賞她的作品。所以,為了不耽誤他們看畫,她只選擇了第一天和第七天去了一下展廳。徐剛由於第一天大流鼻血而與女神擦肩而過,接下來不得不苦等了五天之久,最後一天,他基本上已經心灰意冷,結果女神出現了。女神的出現令現場一片騷亂。數天的畫展,已經讓夏曉莉聲名鵲起,她已經擁有了無數畫迷。當然,絕大多數畫迷還是衝著她的絕世美貌而來。

在一大堆畫迷和記者的包圍下,曉莉顯得有些張皇失措。有限的幾個保安似乎無法阻止現場人們鐵水橫流的熱情。就是在這個時候,徐剛勇敢地沖了進去,撥開眾人的肩膀,神力過人地一把抓住了曉莉的手腕,拉着她,硬着頭皮往外突圍。曉莉正惶惶然不知所措,突然從人群中伸過來一隻白色的手臂,並一把抓住了她,她呆了,六神無主地隨着那個手臂衝出人群,跑出展廳,來到大街,被那隻手臂牽上了一輛汽車。後來汽車開動了。潮水般的人群統統被拋在了身後。

曉莉終於鎮定了下來,這才發現,剛才那隻救自己於慌亂中的白色手臂,原來屬於一個長發披肩臉相俊朗的陌生男人。

謝謝你。曉莉理了理自己稍微散亂的頭髮,神情淡然地說了一句。

徐剛笑了笑。我其實一直在等你。

等我?曉莉頗感詫異地瞅着這個男人。

是的,徐剛放慢了車速,神情仍顯激動。第一次看到你,我震驚地連鼻血都噴出來了。

曉莉撲哧笑了一聲。有那麼誇張嗎?

當然,我以為我碰到了維納斯!徐剛說罷側過頭別有深情地望了曉莉一眼。

曉莉不好意思地躲過了他的眼神。

這確實是一個魅力十足的男人,眼神里彷彿帶電一般。

你的畫,真的很特別。男人說道。

哦?曉莉抬頭迅速地瞟了他一眼,繼而又把目光定定的投向迎面呼嘯而來的路面和城市建築。

那些美人蕉讓我感受到了一種直逼心靈的生命體驗。鮮紅的血色在極限中噴薄,躁動的激情在絢爛中張揚,可是,這種璀璨奪目的生命姿態背後卻潛藏着一隻死亡的手,盛極而衰,生命剛剛輝煌,死亡旋踵而至!生命的悲哀即在這裏。生命的可愛也在這裏。美人蕉讓人看到了一種坦然面對生命的態度。明知道血色噴涌之後就是慘白的死亡,但她們還是表現出了最熱情最亢奮最執着最浪漫最勇敢最從容最優雅最燦爛的綻放姿態!相比之下,死亡不過是生命的一位忠實的看客,抑或只是生命終點站的清潔工,在其落幕之際清理一下人去台空的殘局……男人兀自暢談着自己的感受。

一旁的曉莉則已經深深地感動了。這麼多年來,她還是頭一回遇到同自己的內心如此“共鳴”的人!她情不自禁地側首朝他充滿感激地凝望了一眼。

你的評論很精彩,我很喜歡。她微笑着說道。

謝謝。其實你的這些作品還讓我突然間明白了一個人生道理。男人非常誠懇地笑了笑。

哦?你說說看。曉莉饒有興趣地追問道。

不要等待天使,因為天使就在你心中;不要躲避魔鬼,因為魔鬼始終在你左右。人生不是一場戲,有些事情我們可以掌控;人生又勝似一場戲,更多的事情我們無能為力。

曉莉微笑着默然。心中有個小螞蚱在不停的跳。

怎麼?我說的不對嗎?男人扭頭問道。

不是,你說的太深刻了。只是,同我的畫聯繫起來,不覺得有些牽強附會嗎?曉莉笑道。

牽強附會?我不覺得。或許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吧,你自己身在畫中,卻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畫已經傳遞出了某種思想和理念。這很正常。

見曉莉不做聲,男人又說道。對美人蕉來說,綻放時,天使就已經駐紮在它們的花蕊里了;可是一陣風,或者一場雨,都有可能給它們帶來毀滅性的打擊。對它們來說,這些“魔鬼”的獰笑實際上伴隨着生命的始終!但它們可以決定自己的態度。它們可以選擇萎靡的活着,也可以選擇燦爛的活着。可不論怎樣的活,它們都註定無法逃避秋風急雨的侵襲,它們同樣躲避不了最終的枯萎……這不正是生命的一種最真實也最尷尬的本色寫照嗎?美人蕉如此,你我,還有成千上萬的芸芸眾生,不都是如此嗎?

曉莉微微點了點頭。苦笑道:沒想到,你能把生命看的如此透徹。

呵呵,說到底,這要感謝你和你的那些畫!男人笑道。

可到現在我還不知道你是誰呢?曉莉看着他,微笑着問了一句。

真該死,我一時激動,都忘了自我介紹了。我叫徐剛,也是搞美術的。

你也是畫畫的?曉莉頗感驚訝。

是的,我擅長於女性人體素描。男人說道。

**嗎?曉莉莫名地問了一句。

呃,是的。大部分都是**。男人笑了笑。

曉莉若有所思地沉默着。男人便專註地開車。這是一輛嶄新的紅色雪弗萊。車體修長華美,像極了**美人優雅的**。或者,此刻,也可以把它想像成一朵正在生命的極限狀態中急速奔馳的血色美人蕉!

那麼,我們下面去哪?男人忍不住問了一句。畢竟,到目前為止,車子始終是在W市的大街上毫無目的的馳行。他覺得應該找個地方把車停下。但是,他也希望車子永遠地就這樣開下去。因此,徐剛問這句話時,有些言不由衷。

去海邊吧,我突然想看看海了。曉莉幽幽地說道。

在車子開往海邊的途中,兩人沒再說話。因為徐剛發現曉莉的眼神始終漂移在車窗外的某個地方。所以,他只好默默地開車。但心情卻異常的美妙。畢竟現在是和心儀的女神共處一車。畢竟現在他要和女神一起共赴海邊。只要能和女神呆在一起,徐剛就為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而激動而顫慄!

車子在臨近W市的一處相對僻靜的海灘停了下來。

下車之前,沉默良久的曉莉女神終於說出了一句話。這句話讓一旁的徐剛驚訝的滿臉張皇!但一秒鐘之後,他的心裏卻濺開了瘋狂激動的浪花。

究竟是一句什麼樣的話讓一向沉穩的徐剛如此“瘋狂”呢?

原來他的女神說:徐剛先生,你能為我畫一張**素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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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美人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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