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場為免節外生枝的婚禮籌備,快速的在“澄園”和“紀府”如火如荼展開。
紀嫣兒無力地趴在樹蔭下的石桌上,伸出手有一下、沒一下的逗逗端坐前方的“擋災”小犬,刁猴兒“去邪”像感受到主人此刻的鬱悶,很識相的乖乖攀在主人肩上。
想起一再逼近的婚事,她長長一嘆,雙手支着下巴,春日的鬼叫像還浮在耳邊——
“要你去‘澄園’好好談解除婚約的事,結果──”春日氣勢騰騰的食指比向房內滿堆的聘禮。“這就是你談來的成果,每去一趟,聘禮就再堆一回,現在可好,堆得滿屋子不說,婚期還越談越近,搞到現在你以為還能不嫁嗎──你到底都去‘澄園’幹什麼了──”當時春日的臉幾乎猙擰的只差沒活活捏死眼前的主人,因為主子的無能,害她光帶領丫鬟收拾這些禮物就快忙翻天了,更何況越逼越近的婚期。
“反正我就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嘛!自以為聰明一定可以談成,結果被耍着玩都還不知道。”嫣兒喃喃自語,最感難受的是整整三天沒去“澄園”,結果心裏、腦海竟不停地浮起那個死狎豹的嘴臉,還有那堵讓人覺得好窩、好依靠的胸膛。
“為什麼會這樣呢?”她一嘆。“我會不會生病了,才會思念我向來就討厭的東方四少!”最可惡的是,她沒去“澄園”,他就不會來看她嗎?還是近來真的這麼忙?
記得日前她曾探問姊夫,才知道近來岳定翔、紀崇和伊天沐常聚在“澄園”討論事情,是為了東方宇接下朝廷所託,要逮捕一夥連續在北邊犯了好幾宗搶案的珠寶大盜。
為逮捕這一夥犯案多時,又在官兵圍捕中數度狡脫的珠寶竊盜,東方宇巧設好幾道餌將這伙竊盜引至南方,“澄園”的夜夜笙歌大肆招搖也是蓄意引起盜賊的覬覦,所以近來的”澄園”風聲鶴唳,大家都暫時禁止她往“澄園”跑,連大哥和姊夫近來都常夜宿“澄園”,可見圍捕的計劃已到了收網的時機。
“可是……不會真的連見一面的時間都沒吧,還是……每天夜夜笙歌,他看上了如大姊手下哪個姑娘了!”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嫣兒頓感酸意滿懷,而致泛成怒火,絲毫不察自己已像個吃醋的小妻子。
“可惡──”她突然一拍桌,害眼前的“擋災”小犬嚇一跳。“說什麼喜歡我,等了我四年,婚期近了也不會來看我,根本都是說好聽的話而已!”妒火隨着想像高漲。“東方宇你這事拐少女心的混蛋──我早晚砍死你──”“哎,人未嫁已想謀殺親夫,真是最毒婦人心呀!”紀蘭倩掩唇輕笑地走來。
一見來人,甭說紀嫣兒不想理的別過頭,連桌上的“擋災”和肩上的“去邪”都一溜煙鑽到主人懷中,顫巍巍地不敢出來。
“你這狗和猴子可真和主人一個樣,蠢而無膽,沒用呀。”蘭倩神態優美地安坐另一方,端起奴婢送上的茶悠然品着。
“就不知是誰異想天開,要訓練猴子每天晨起問安,訓練狗會載歌載舞,否則對它們的懲罰就是猴子不能爬樹,狗兒不能走路,一定要把動物的天性改造,論蠢和呆,我還比不上二姊你呀。”紀嫣兒安撫懷中的寵物,對姊姊她是冷嘲熱諷的,因為這幾天唯有一件事她萬分確定,就是大哥和二姊對這件婚事完全是看戲心態,一點都不理她這個小妹的幸福。
“小鬼,對我這麼冷淡,就算我想盡點姊妹之情,告訴你如何解決眼前的困難,都有心無力呀!”
“憑你能有什麼方法?”口中雖是這麼說,但心中可一亮,嫣兒很明白這個向來聰穎過人的二姊,如果有心相助,定有方法可解!
“先告訴我,你真的那麼討厭東方宇?”蘭倩美目瞇起,蓄意壓低聲調地問。
“嗯!”嫣兒點頭。誰教臭爛豹都不來看她!
“相當、相當的討厭,甚至到了嫌惡?”
“這……”她垂下頭,因為有個叫心虛的情緒浮上。
“連一點點的好感都沒有,巴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呃……”碎屍萬段!有到這個地步嗎?嫣兒膛大了眼。
“果真如此就太好了,瞧瞧這個。”蘭倩由腰際拿出一個小瓷瓶。
“什麼東西?”嫣兒馬上靠過去。
“這東西可厲害了。”蘭倩詭笑吟吟。“這是定翔的好友從苗疆帶來的。”
“用來做什麼?”
“大婚當天你就將這瓶子裏的東西倒一點在他的酒里,然後……”她綻出一抹陰惻惻的笑容,隨即抑制不住唇角的彎起,終於捺不住的拍桌狂笑。“東方宇呀東方宇,你也有今天,註定讓我紀蘭倩遇上,你死定啦──”聽着那銀鈴所化的囂邪笑聲,已成一股刺耳失笑,從未見過冷靜理智的姊姊有這樣地抓狂紀錄,嫣兒抱緊懷中的“擋災”、“去邪”,這一人、一犬、一猴,都不約而同機伶伶打個寒顫。
“到底怎麼樣呀,你不要笑得跟鬼婆一樣好不好,很可怕耶!”嫣兒受不了的打斷。
“你急個什麼勁呀,難得能有一件整倒東方宇的事,也多讓我驕傲一會兒!”
蘭倩擦着眼角因過度得意而笑出的淚水,喔,老天爺,光想就讓她又有狂笑一番的衝動。
“然後呢?把這個葯下在他的酒里能幹什麼?”嫣兒揚着瓷瓶問。
“還能幹什麼,一喝到就毒發啦!”蘭倩端起茶,又忍不住的將笑意漫開在唇角。
“毒!”嫣兒駭得丟下手中的瓷瓶。“這是毒藥!”
“難不成是補藥呀,是也不給那隻臭豹吃呀!”她啜口茶,潤潤喉。
“你要我對自己的夫君下毒!”
“什麼自己的夫君,人還沒嫁就叫這麼順口,反正你也討厭他,他怎麼樣都不要緊啦!而且這個葯……”蘭倩把玩着手中瓷瓶,賊笑地湊近她耳旁道。“入口即化,入喉即發,先從他的喉嚨開始啞掉……”
“喉嚨啞掉!”想起那個低沈傭懶的聲音,從此不會在她耳畔哄着,嫣兒愕然撫着喉嚨。
“然後毒流進身體裏,慢慢的石化他的內臟器官,漸漸地他就變成一具僵化的屍體,直挺挺的毫無溫度!”
“直挺挺的毫無溫度!”憶起那堵連日來依靠的溫暖胸膛會變成冰冷的屍體,就教她驚恐萬分!
“想想看,名震江南的東方四少變成一具活石雕,也真是美事一樁,哈,這世界的毒藥就是無奇不有!”蘭倩嘖嘖有聲的一拍手,雙眸流露光彩,像在讚賞一件藝術品,接着看到小妹慘白了一張臉。“怎麼,不喜歡這個方法呀?”
“對他下毒后……我會怎麼樣?”
“哪會怎樣!”蘭倩聳肩一攤手。“大家都知道是你殺的呀,然後他死了,你也逃不過朝廷制裁,夫妻倆就玉石俱焚,多麼凄美浪漫!”
“什麼凄美浪漫──”嫣兒火大跳起,懷中的“擋災”、“去邪”也乘機逃命去也。”你到底是不是姊姊呀,居然教唆親妹妹成為殺人犯,我看最毒婦人心的是你耶!”
“小妹,自古世事難兩全,不如你就自我犧牲了吧!更何況是你自己說討厭東方宇的嘛。”蘭倩又是一副關我啥事的聳聳肩。
“我──”她嘟起紅唇,囁嚅地拉低頭顱小小承認。“人家……也不是那麼討厭他。”
“那就是有一點點喜歡嘍。”蘭倩看着小妹那微酡的面龐,不禁又有趣地移近身再獻一計。“那就換個方法,暗算他,最好讓他半死不活,殘存一口氣!”
“暗算他──”嫣兒怒吼地指着她。“你到底是恨他,還是恨我呀,幹麼不是要我對他不利,就是要他好看!”
“我是為你好,想想看,東方世家名傾天下有多少身家,如果他有個什麼萬一,光東方宇一個人在江南的財產就夠你三輩子都花不完,這真是……”蘭倩掩着紅唇,先是呵呵悶笑,最後還是忍不住轟然大笑。“天呀,多麼一舉兩得的事,我的仇報了,你的煩惱也解決了,東方宇我看你還能囂張嗎?”
“你的仇報了?”嫣兒不解地看着她。“你跟他……”
彷佛就等她問起般,蘭倩又是一陣感嘆的拉拉水袖。“我和他之間只有一句話。”瞧老姝豎耳聆聽,她才不勝喟然地緩緩道。“只要造成已定的事實,就能得到想要的東西。”
嫣兒簡直像被雷打到般僵住。這句話不是──難道東方宇和姊姊……一陣裂痛從心中燒起。
此時的紀蘭倩,已像一個憶起往事就有如萬點愁無限哀怨般的憔悴少婦,她遙望遠方那已是一輪紅日西沈的天際。“雖然定翔什麼都不說,但我就是知道他明白,定翔是很愛我,但是東、方、宇──”她憤然握緊雙拳。“你讓我的人生蒙上這樣的污點,我一定要你付出代價──嫣兒──”蘭倩才一回頭就發現老妹不見了。
“喲,平時還老喊着討厭、不喜歡,誰知這醋勁竄得飛快,才轉眼人就跑了。”蘭倩一撇唇,心中可興緻高昂想着,東方宇,話我可沒講錯,小丫頭要把事情想岔不關我事呀,哼!
※※※
“東方宇──”紀嫣兒推開阻擋她的老總管,一腳踹開大廳的門,今日“澄園”雖沒飲酒做樂的笙歌景象,但來人那怒火中燒的聲音讓聽中眾人都楞住的停下正在討論的事。
“嫣兒……”東方宇一見她,正高興的想迎上去,卻見她已怒不可遏地衝來,接着小小食指一次次地戳往他胸口。
“你禽獸不如──王八蛋──虧我還差點愛上你──結果你──”盛怒下更是極度的難過,她憤然擦過淚水,叱吼着。“總之你不是人──”一句不是人直議廳中紀崇、伊天沐、岳定翔,狐疑的目光全落在好友東方宇身上!
“姊夫──”不待眾人反應過來,嫣兒已又衝到岳定翔跟前,激動掩面的悲號。“你好可憐喔──”岳定翔無措地還不知何事,就見眼前的小姨子已又朝東方宇怒吼。“我絕不嫁給禽獸,你聽到沒──我、不、嫁、呀!”說著轉身沖了出去。
“未來的少奶奶──凡事好商量──千萬別不嫁呀──”一句不嫁,嚇得老總管緊追其後的高呼着。開玩笑,放蕩的四少爺好不容易要娶老婆了,早早他就飛鴿傳書給長安城的老爺子,如果新娘在這時跑了,東方老爺準會拆了他這把老骨頭。
廳中眾人錯愕的默然後,是集體將目光鎖到東方宇身上。
“你到底對我老妹做了什麼禽獸不如的事?”紀崇冷哼問着。
“我還來不及做呀!”東方宇只差沒高舉雙手喊冤。
“是嗎?”伊天沐也環胸的冷睨好友。“那小嫣兒為什麼要說你不是人!”
“而且嫣兒幹麼衝著我哭!”岳定翔莫名。
“我地想問她呀,而且你們看我像禽獸不如的人嗎?”東方宇一攤手。
三個好友面面相覷后,是一致送他一箭穿心的話。“你懷疑呀,這句話除了你沒有別人了!”
“總之呀,我老妹什麼個性你明白,若不想辦法徹底解決和她之間的事呀,保證不用等你擺平珠寶大盜,我老妹就先擺平你了。”紀崇警告道。
“我看是連婚禮都甭說,嫣兒這次挺絕的,到底是受了什麼刺激呀?”岳定翔搓着下巴,突然心頭掠過一抹不好的預感,他望向東方宇,只見對方也正看着他。
兩個男人一起蹙眉,因為他們共同想到紀府還住着一個平日就愛推波助瀾、深怕沒好戲上演的紀蘭倩!
※※※
天藍藍的、雲淡淡的,微風輕惹湖波蕩漾圈圈漣漪,明媚的陽光透着怡人的清爽,處處皆現出一副──好天、好景、好……心情?是吧,因為樹上的小鳥高啼表示心情好,水裏優遊的魚兒瞧來也很無憂,而紀府湖邊的亭子裏呢?
一對懶洋洋的眸對上一雙水燦的美目,男的俊逸瀟洒,女的貌美絕倫,這是一對極其耀眼的璧人,他們各自握着小酒杯迎視彼此,卻都很有默契的唇觸杯沿而不就口,只是凝鎖對方。
他們高興嗎?應該是吧,因為兩人的唇角都綻着異於常態的微笑,連彼此醞釀的眸光都柔得幾乎醉人!
“倩。”東方宇一口傭懶的腔調,如愛語般的喚出。“一年多不見,你更動人了,讓我幾乎忘了朋友妻不可戲。”
“宇哥。”紀蘭倩更是杏眼如媚秋波頻送。“你也更加俊帥的讓我幾乎忘了有夫之婦的身分,直想投進你懷中。”
“你依然這麼會挑逗人心,真不愧是名傾江南絕代驕女。”東方宇仰首而笑。
“你也還是這麼會哄人,更不愧是聞名花街的曠古奇少!”紀蘭倩也掩唇嬌笑道。
“好說,敬我永遠的舊情。”他眨眨眼,舉杯相邀。
“彼此,敬我刻骨的難忘。”她搧搧睫毛,響應舉杯。
兩人盈盈綻笑,舉手投足間也充滿着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曖昧,而這看似情深脈脈的一幕,落在接近的來人眼中是兩極的反應。
“好了,叫你們來解決事情,不是越描越黑的擴大事端。”岳定翔拿下兩人手中的杯子,對愛妻和好友他是無奈多於搖頭,因為只有他能看出這兩人假面下,根本是笑裏藏刀的暗潮洶湧。
“嫣兒。”一見心愛的寶貝,東方宇神情耀亮,卻見佳人當場不睬地背過身,給他一個大冷臉。
“宇哥,你的小未婚妻不想理你耶,不如忘了新歡多看看舊愛吧。”紀蘭倩移近東方宇,親昵地挨着他道。
“唉,只可惜,我是負心漢,向來有了新人忘了舊人。”東方宇懶懶一瞥“舊愛”,婉拒她的美意。
舊愛新歡!居然還明目張胆的討論。嫣兒氣鼓了腮幫子瞪向東方宇,尤其方才他和姊姊兩人靠在一塊的親熱樣,更讓她怒火高漲。
“嫣兒,坐吧,站着不好說。”岳定翔打圓場地道。
紀嫣兒卻動也不動地杵在原地,只拿一雙美眸狠狠瞅着東方宇。
“咳……”被她瞪得莫名其妙的東方宇只好清清喉嚨,安撫地道。“嫣兒,定翔說的對,有什麼事都先坐下來再說吧。”
“是呀,好多事是該講清楚,看看宇哥心裏怎麼想。”蘭倩搭上東方宇的肩,伸出纖纖玉指,將那塗著玫瑰花色的長薄指甲,親熱地在他臉上刮划著,有意無意瞄瞄雙眼大睜的老妹。“無論過去的、現在的,宇哥,你可要好好的想想,做出交代呀。”
“你不用想了──宇──哥──”見這一幕,紀嫣兒氣得抓起一旁的酒杯朝東方宇潑去!
“哎呀,宇哥你不要緊吧,我這妹子表面一個樣,私下又一個樣,野得沒規矩!”就瞧紀蘭倩忙拿着手絹的替他拂拭灑了一身的酒漬。
“沒關係,她就是這個性子。”東方宇甩甩髮上的酒,不以為意地笑着。
“是呀、是呀──我就是這種野得沒規矩的性情,那你們又是什麼──”見他們兩人這副“郎情妹意”的模樣,紀嫣兒理智潰堤的怒喊。“一個是有夫之婦,另一個還即將娶妻,竟然這麼公開的卿卿我我,說你們沒有任何私情,鬼才相信,無恥──”她將酒杯丟到東方宇身上氣得轉身就跑。
“嫣兒──”東方宇急忙追上去。
見這兩人一前一後的走了,紀蘭倩頗感不可思議。“我倒還第一次見到東方宇這麼焦急的樣子,想不到小妹這麼行。”
“那是因為他真心愛嫣兒,再怎麼精明厲害的人,遇到心上人的誤解也不可能無動於衷!”岳定翔的話淡淡飄來。
“我當然明白,只是想不到那頭狐狸豹也有這麼人性的一面。”平日就見那個花花口少一副傭懶調調,對什麼事都漠不在乎,做起事又胸有成竹的樣子,紀蘭倩老早就想狠狠踩這頭老狐的尾,看看他跳起來是什麼樣子。
“把一對五天後要成婚的新人鬧成這種情況,你高興了。”
“喂,別把我講得像壞人一樣。”蘭倩搖搖手,悠然自若地斟起酒,看着他們離去的方向,大有意猶未盡之感。“這一招雖然是整東方宇這頭豹,但是如果能讓嫣兒正視自己的感情,可也算幫了他們。”
“好個幫了他們!”岳定翔看待愛妻的眼光,是一副做賊的喊捉賊。“小嫣兒那愛作夢又少女情懷重的個性,東方宇比我們更明白,他自然有心也有方法來讓嫣兒正視,你這招呀,是幫是毀,只有天知道!”
“那就交給天解決吧!”紀蘭倩沒啥大不了地道。“而且小妹居然這麼不相信自己的姊姊,以為我和那頭臭豹有私情,真是天大的笑話!”
“有這種感覺的可不只她。”
聽到岳定翔這冷哼的語調,紀蘭倩終於將目光落在丈夫身上。“你不是當真的吧,難道連你都懷疑我跟東方宇──”
“我看你們一搭一唱挺合的。”
“那只是默契好了點,而且……”
“有好默契就能當感情培養了。”
“要培養也不會跟他呀!”她跟東方宇就是在某些劣根性上大相近了,當年才會成為相剋的天敵,而沒成為知心的伴侶。
“那你想跟誰培養感情?”岳定翔整個眉都豎起來了。
“我想跟誰!”紀蘭倩感到頭大了,她差點忘了這個位居兩廣盟主的丈夫,真吃起醋來,是越扯越彆扭的。“喂,你不要這麼無聊好不好,我不過打比喻。”
“我無聊,剛剛誰玩的遊戲更無聊!”也不想想他這正牌相公在一旁看老婆和好友勾勾搭搭,有多悶!
“都知道是遊戲就知道是假的,吃什麼飛醋呀!”老天爺,她不會想整人到最後反而惹火上身吧!
“我能將你這樣子解釋為惱羞成怒嗎?”
“我幹麼惱羞成怒?”
“因為被說中事實。”
“說中事實!”紀蘭倩啼笑皆非。“你別在那胡思亂想了!”
“我是胡思亂想嗎?”岳定翔一攤手,一副只有天知道的模樣。
一個軟玉溫馨的嬌軀幹脆順勢倚到他懷中,一雙白玉的粉臂也隨之勾上頸項,輕柔的聲在他耳畔傾語。
“當年我們相見后,從此我看的、想的都是你,我們的結合是怎麼促成的你該明白,一個女孩家面子、裡子都讓你佔盡了,還要人家怎麼樣嘛!”她嬌嗔着。
“那就繼續維持當初的樣子,不,永遠維持。”岳定翔撫上她的纖腰,額頭抵着她的,兩人氣息相對,親昵的氣氛消弭了一切的爭辯。“永遠看的、想的都是我,收起你那滿腹的壞主意,別再為了戲弄人而接近別的男人。”
“好,你怎麼說,小女子都遵從,不敢再造次了,盟主大人。”因為光這一次就夠東方宇吃不完兜着走了,小妹一旦拗起來的性情她很清楚,接下來好戲精采,本性難移的紀蘭倩心中壞壞地想。
※※※
而花園的另一端──
“嫣兒,別走,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東方宇拉住紀嫣兒。
“你自己心裏有數,放開我!”她用力甩開東方宇,憤然道。
“我心裏有數!”有什麼數?他一思索后,暗笑地執起她柔荑小手,放到面龐上,溫言道。“好,是我錯,主動拉近婚期,卻忙得都沒時間來看你,這幾天忽略了你,別生氣好嗎,嫣兒。”和悅的聲隨着一雙誠摯的眸瞳,柔情地凝鎖着她。
“誰要你來看我,別自作多情了,我根本不喜歡你!”這溫柔的話如果在昨天之前說,縱然討厭他,但是女兒家的心態上她會小小的心花怒放,但是現在嫣兒抽回手,完全冷哼撇過頭。
“嫣兒……”他輕嘆。“你總該告訴我你在氣什麼吧!”
“連自己做了什麼事都不明白,你也太健忘了吧,宇、哥!”見他還一臉不解的無辜樣,嫣兒氣咻咻地斜睨他,強調叫着。
一聲“宇哥”讓東方宇恍然大悟一拍額,笑道:“你是說我和蘭倩……唉,你真的誤會了,蘭倩她……”
“誤會!”嫣兒拔尖了聲,事實明擺眼前還能說誤會。“好,姊姊說你和她之間只有一句話,就是……只要造成已定的事實,就能得到想要的東西,她說的是真的嗎?”
“她真這麼說!”東方宇有趣道。“這也沒錯!”
“沒錯,你居然說沒錯!”得到親口證明,嫣兒只覺自己的心像突然被用力擰了。“你是說……姊姊這句話的意思……你和她……真的,你們兩個……”她吶吶地說不下去。
“是沒錯,蘭倩精明能幹,一定沒想過會栽在我手上,她對我可咬牙切齒了!”光想起當年的事,東方宇還是忍俊不住的直笑。“不過這跟我們之間有什麼關係?”
“你無恥──”嫣兒叱叫的揚手就要摑向他。
“到底怎麼回事?”東方宇攫住她的手,他感到情況不對了。
“怎麼回事──”嫣兒氣得用另一隻手猛撞他的胸,怒喊着。“我要解除婚約這次就算爹娘、大哥逼我也沒用──你聽到沒──我絕不嫁你──”她唏哩嘩啦的叫着,噙淚的雙眼看着眼前臉色一沈的人,想起他先前對她又哄又逗的情景,心中連番委屈湧上,淚珠幾乎快掉下來。大爛豹!說什麼很愛我、喜歡我,根本都是騙人的花言巧語,居然和姊姊……幸好我沒愛上你!心中雖要強的這麼告訴自己,卻不願承認還有另一股叫嫉妒的情緒正啃蝕着她。
東方宇深深端詳着她,半晌,他彎身輕吮她水花亂轉的眸,低啞又調侃地笑道:“我可以這麼想,你是在吃醋嗎,小狐狸!”
“誰、誰在吃醋,你少在那作春秋大夢──”嫣兒用力抹過眼道。“我是氣哭的,你知不知道你很差勁,明知我喜歡天沐哥還硬要我嫁你,結果你居然──”還跟姊姊有一手,這種話地無論如何都吐不出口。“反正我就是不嫁你,這一次我婚約解除定了!”不知道為何講完后,她心中有種碎成千萬片的感覺,只想快快離開,東方宇卻伸手攔住她。
“你以為這個婚姻能讓你說要就要、不要就不要嗎?”他寒漠着聲道。
紀嫣兒不解地抬首,卻見他平日傭懶的神情調子,完全轉變為犀銳的凜然。
東方宇勾唇冷笑,看着眼前怔愣的小佳人,他逼上前。
“你想怎麼樣?”嫣兒愕然地步步往後退。
“我不想拿東方家的權勢來壓人,但是有必要我也不介意好好運用,你想鬧、想跑、想解除婚約,可以。只要你覺得紀府敵得過天下第一家的話,你大可盡量任性而為,但這後果……你最好別嘗試呀,小嫣兒。”他俊美的面容抹上一層霜肅,卻又綻出一個教人毛骨悚然的笑容,頎長的結實身軀籠罩着她。
嫣兒猛退的腳步踉蹌,感覺到背撞到一個堅硬的物體時,整個人已被困鎖在他雙臂和樹榦間。
“小狐狸……”東方宇握住她想躲的下巴,沙嘎的氣息在她唇上輕磨,逸出嘆息。“如果你能坦率好好的正視自己的感情,我又何苦如此待你。”他喟然低語,隨即俯身吻住她。
嫣兒詫得睜大了眼,先是為他突來的舉動與不明的神情嚇住,接着又為這個深切探索的纏綿之吻給震住,想做的掙扎都受這堵霸然的身軀和唇上的力道箝制,濃烈的氣息與緊密交纏的唇瓣,彷彿主導了她的感受,嫣兒只覺自己快淪陷在一股微妙又撩人的悸動中,倏睜的眼帘也逐漸合上。
“這沁人的幽香,我可以再自作多情的認為它為我而起嗎,小狐狸。”
當懶洋洋又帶着玩味的熟悉聲在耳畔響起時,她才猝然由迷茫的意識中回神,發現自己正主動偎着他,那侵略的唇也沿着纖細的頸項而下,嫣兒一驚的推開他!
“你、你……”狂亂的情緒引發的天賦體香更濃,她咬唇揪着衣襟驀紅了臉,因為他邪邪的盪着笑意,和那雙完全洞悉她因何而引發的體香,讓她又羞又惱;最可惡的是,她竟對他的引誘起了這麼大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