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當花靖惠看到那間動物醫院時,驚訝地發現--這不就是他常來光顧的那家嗎?

「怎麼了?」夏央問。

「沒有。這家醫院的獸醫師是阿修和平美吧?」他將車停在醫院門口。

「咦,你怎麼知道?」

「我算是常客吧。」花靖惠答,看見醫院的鐵門已經打開。「只不過沒熟到可以打電話叫他們緊急開門。」

阿修和平美此他們還訝異。原來他們之問有共同認識的人卻彼此不知道,真不知該說地球太小,還是人的機緣太奇妙。

經過阿修診療,確定只是一般感冒后,他熟練地為小狗打針,並開藥給他帶回去喂。

「幸好只是一般感冒,不是流行性感冒,否則就棘手了。」阿修診療完后,邊以藥皂洗手邊說。

「狗也有流行性感冒?」花靖惠吃驚地問。

「那當然。」平美將配好的葯交給他,並詳細交代他如何服用。「對了,你還沒讓狗狗打預防針吧?」

花靖惠羞赧地點點頭。「我第一次養狗狗,完全不知道該做什麼。」

「沒關係,下周二回來複診,看牠到時候是不是痊癒了,再施打預防針,還有植入晶片,讓牠正式成為你的寵物。」阿修說。

和阿修、平美再三道謝后,他們抱着「雪兒」回花靖惠的住處。

駛進一道鐵柵門后,他們先是看到花家新的大宅,而後繞過一個花圃,才看見比新宅略小的三層洋房。

這應該就是花家舊宅吧,夏央心想。

車子停在車道上,夏央抱着「雪兒」下車,等着花靖惠開門。

進入屋子,走過玄關,她跟在他後頭爬上樓梯。

「不好意思,桂嫂通常禮拜一跟四會來收拾,但因為『雪兒』生病,所以現在弄得一團糟。」他領她走入他的卧室。

夏央看得出來,這兒才是他平日的活動範圍。隨手亂放的衣物、CD、書籍,有些整齊放在櫃架上,有些則散佈在書桌及床頭柜上。

將「雪兒」放在離床邊不遠的藍色小床上,明顯可以感覺到「雪兒」的呼吸變得較順暢,不像剛抱去她家時那般急促,喘鳴也緩和很多。或許是藥力關係,牠正沉沉地睡着。

「謝謝妳。多虧有妳幫忙,不然我真不知該怎麼辦。」花靖惠由衷地道謝。

夏央抬起頭看他倚在書桌旁,覺得有點好笑。這人面對工作危機時那般臨危不亂、冷靜自若,一遇到狗狗生病,竟然慌成那樣。

「還好吧,如果你不那麼慌張,自己也可以帶牠去看醫生的。」

「但我不可能叫醫院提早開門。還是要謝謝妳。」花靖惠看着她站起身,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笑出來。「沒想到我們竟有共同認識的人。」

「是啊!」夏央也回以一笑。「其實不只修哥他們,我們之間還有一個共同的熟人。」

「誰?」

「宇音吶!我和她是同期考進公司的,不過我直到上個月才曉得她的真實身分。還有--」

「還有?!」

「嗯,你的大哥、總裁大人的女朋友顧晴嵐也是我的好友。」她說。

他笑了起來。「沒想到我們的關聯那麼深。這世界還真小。」

夏央跟着笑,沒一會兒便停下來。他也跟着沈默了。

她嘆氣。雖然他們努力想裝作沒事,但不論再怎麼努力也無法使兩人回到之前那般輕鬆自在。不過短短的一天,他們之間的鴻溝已經深到她無法跨越。

「我要回去了。」再也忍受不了窒息般沈默的夏央,往門口移動。

「等等!」他在她經過身邊時,伸手拉住她。

兩人同時為這個碰觸感到一陣心顫。

「我……」他又沈默下來。

夏央閉眼,重重地呼出l口氣。「夠了--我受夠了你的反覆無常。你到底想怎樣?」

花靖惠被她的爆發嚇了一跳,一時間啞口無言。

「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嗄?」他沒料到她一開口就問了這麼直截了當的問題。

「說啊!到底喜不喜歡?感情這種事應該是自己最清楚的,別跟我說你不知道。」她咄咄逼人地靠近他。

「呃……喜、喜歡!」花靖惠無路可退,大腿抵着桌緣,無助地看着她,豆大的汗珠凝在額邊。

夏央一動不動待在原地,仰首望他。良久,她的嘴角慢慢揚起。

「是嗎?那就好。」

「什麼?」什麼叫那就好?

「因為我也喜歡你。」她微笑地宣佈。

花靖惠詫異不已地瞪着她,心跳不規則地亂了。「什麼時候的事?」

「不知道,可能喜歡很久了,不過我昨天才知道。」

這是什麼邏輯?可能喜歡很久了,不過昨天才知道?她要不是對感情一無所知,就是後知後覺。

她說得稀鬆平常,他卻心如擂鼓。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久久都找不到聲音。

突然,從他的喉嚨爆出一陣笑聲。

她皺眉,看他笑不可遏。「什麼事那麼好笑?」

「妳、妳……」他笑得險些喘不過氣來。「我真的被妳打敗了。」他努力地止住笑,好不容易才稍微控制住自己。「妳都這麼直接地示愛嗎?」

「沒有。」她答得乾脆,目光緊鎖着他。「這是第一次。我以前不曾喜歡過別人。」

花靖惠怔住了。笑意消失了,瞳孔因體認到她所說的事實而睜大,他深深地望入她的眼中,眼神熾熱深邃,夏央覺得她的雙腳變得軟綿綿,卻仍站得挺直、堅定地回視。兩人之間只相隔寸許。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為何喜歡上你嗎?我也不知道,等我發現時,就已經愛上你了。」

花靖惠深吸口氣。「妳知不知道妳這麼說代表什麼?我該拿妳怎麼辦……」

「你討厭我?」一抹惶恐閃過她眼中。

他直視她的眼睛。「要是我真的能討厭妳就好了。」

「那麼你為什麼……不喜歡碰我?」她昂起下巴。「是不是我無法令你興奮?」

花靖惠的眼睛微微瞠大,然後伸手抓住她的肩膀。「這誤會大了。」他將她拉近。「如果妳不能令我興奮,我懷疑還有誰能--」

他伸手按住她的背,低下頭,急促、要求地覆上她的嘴。

「靖惠。」她的聲音在他的嘴裏成為一聲模糊的尖叫。

他一碰到她便知道自己的防備完全崩潰,他再也騙不了她和自己,所有的顧忌和自製全拋在腦後,慾望猶如野火燎原般一發不可收拾。

他緊緊抱住她,雙唇在她的嘴上施展壓力,迫她張嘴容許他的入侵與探索。

夏央渾身無力地靠在他身上。若不是他的腿撐着,恐怕她早已溜到地板上了。

好不容易才結束這個熱情的吻,他低頭凝視她水燦的雙眸。

「如果不是怕害了妳、嚇着妳,我早就想這麼吻妳了。」他低語。

「惠……」

她的呢喃變成一聲輕呼,因為他把她抱起,往床鋪走去,將她壓在身下。他再次親吻她,比方才的吻更加猛烈、纏綿。

急切的需要在她體內爆開來,她的回應純真、毫無保留,一聲嚶嚀從喉嚨竄出。

他的吻離開她的唇,一路滑下柔嫩的頸部肌膚,他口中的熱氣和輕柔的啃咬,教她渾身顫抖不已。

「惠……」

「認識妳之後,我幾乎每晚都夢到妳,幻想着這幅畫面。」他動作俐落地除去她的上衣和胸罩。當他看見她雪白的胸脯時,眼神一黯。「光只是想到妳,就足以令我興奮。」

「惠……」

「不可能了。我已經無法停止對妳的愛了。」

他分開她的雙腿,把自己對準她。「看着我,寶貝。」他們的視線交纏。

就在下一瞬間,他不顧一切地往前衝刺。

夏央大叫一聲,全身僵直。劇痛讓她無法思考。

「天啊!夏央,妳……」她還是處女?花靖惠震驚地望着她。「妳為何沒有告訴我?」

「這似乎從來不在我們的討論之中。」她咬着唇。「況且這本來就是我想要的。」

花靖惠失笑,頭無力地垂至她胸前。「我真的敗給妳了,女人。」

考慮到她的情況,花靖惠本想慢慢地做愛,但她的扭動越來越熱切。終於他的自制力崩潰,他開始加快速度。

他聽到她發出喜悅和滿足的叫喊,然後他也在她的悸動中釋放自己,得到高潮。

夏央慢慢從感官世界回過神來。

她發現他已撤離她體內,兩人正貼身側躺着,不知何時,他替彼此蓋上被子。

天啊,她剛剛一定恍神得很厲害。

這樣赤裸地和人並躺着是頭一遭,可是她已開始愛上這種感覺。

「……之所以推開妳,並不是討厭妳。相反地,我害怕自己太愛妳了。」他的聲音低沈地自她的背後響起。「我怕我的愛會害慘妳。因為太愛、太在乎,所以如果妳因我而受到傷害,我會更無法忍受。我媽媽的死已經狠狠撕裂過我一次,但那時的我畢竟還小、還很懵懂,我可以藉著別人給的借口安慰自己,那不全然是我的錯。」

他停頓了一下,像是得凝聚所有的勇氣才能繼續坦白。

「但妳不同,如果妳出事了……我將無法原諒我自己。」

原來,別人加諸在他身上那荒謬的指控,對他的影響那麼大……她轉過身面對他,直率地望進他毫無保護、赤裸的眼裏。

「聽着,我不許你再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意外攬在自己身上。沒有誰該為誰負起全責,難道幾千、幾百里遠的災難,也要歸咎到你頭上?請問你是上帝還是神明?任何的災難都跟你有關?」

他嘆氣。「我知道妳自始至終都不相信我的特殊磁場,會帶來什麼樣意想不到的影響,但我不能像妳一樣假裝它不存在。」

她靜默不語地望着他。長長的沈默和審視之後,她小心翼翼地開口:「那你準備拿我們之間的關係怎麼辦?假裝我們不曾發生過關係?」

「妳別這麼說,我從沒這麼想過。我……我只是害怕。我不夠堅強,我不能失去妳……」他的語氣哽咽,深沈的悲哀從體內透出來。

她伸手抱緊他。「你不會,只要你還愛我、還要我,你就永遠不會失去我。」她的語氣堅定。「相信我。」

他埋在她的發間,深深呼吸。「只要相信就夠了嗎?」

「只要相信就夠了。」她答。

雖然夏央很有信心,只要兩人相愛就萬夫莫敵,但她實在太過低估盤據了花靖惠生命幾乎一輩子的恐懼。

兩人交往的消息很快就在公司傳開,夏央毫不避諱地面對眾人好奇與關愛的眼神,但仍無法完全消除花靖惠心底深處的害怕。

他謹慎周延地保護她,不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這樣的保護,漸漸地讓夏央開始喘不過氣來。

她知道長此以往,他的恐懼會吞噬兩人的愛。

她試着去找董事長花尚謙,詢問有關邱家所受的詛咒的真實情形。花尚謙對她的勇敢與率直相當欣賞,毫不保留地將他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告訴她。

相傳當年對邱家施下詛咒的女子姓符,她用自己的血對邱家施加詛咒,從此百年來詛咒果真應驗在邱家後裔身上,邱家女子一輩子無法得到圓滿的愛情,若不是所愛之人死於非命,便是自己活不過三十三歲;邱家男子則永遠孤單,凡是他心愛的人都會蒙受不明之災。

這些她之前都聽宇音說過了。可是,當她問到破解方法時,花尚謙的答案仍和宇音一樣--必須和那符姓女子的後代血親結緣、償完情債,方能解除詛咒。

在無法破解詛咒,又不能解開花靖惠心中的恐懼下,夏央覺得無助又憤怒。

就在她坐困愁城、無計可施之際,花宇音忽然帶着她姊姊花宇裳出現在她面前。

「妳就是把小惠迷得團團轉的夏央?」花宇裳打量着她說。

夏央擰着眉,不懂花宇裳為何突然來找她,還一見面就說這麼無禮的話。

「我沒有把他迷得團團轉。如果可以的話,我倒希望真能迷得他忘掉那什麼爛詛咒。」

花宇裳聞言露出美麗的笑。「妳好直,我喜歡。我想我能明白小惠為何會愛上妳了。」

「姊,妳別逗她了。妳不是有辦法要跟夏央說嗎?」花宇音笑着說。

「辦法?什麼辦法?要幹麼?」夏央不解。

「當然是讓妳贏得我哥全部的愛、趕走他所有恐懼的辦法嘍!」花宇音俏皮地回答。

「真的嗎?」夏央高興地睜大眼,看看花宇音又望向花宇裳。「妳真的有辦法解除花小廢對那爛詛咒的恐懼?怎麼敞?快教我!」

「呿!才誇妳沒多久,就沒大沒小起來了,連招呼都沒打,就拉着人討秘訣。」花宇裳不悅地嘟起嘴來。

夏央聞言,自然明了花宇裳不是真的生氣,立刻嘴甜地叫:「宇裳姊姊,花家最美的大小姐,求求妳賜小的一招半式,讓小的去破除花小廢的心魔,求求妳啦!求求妳咩!」

花宇裳被她的瘋言瘋語逗得樂不可支。平常雖然也有那班親衛隊般的部屬逗她開心,但沒有人像夏央這樣,耍起寶來如此純真不做作。

「好啦、好啦!終於知道小音、晴嵐和小惠他們是如何敗在妳手下,算我服了妳了,就賜妳兩招唄!」花宇裳笑睨着她說。

結束一天的工作后,花靖惠揉着酸疼的脖子,正想打電話給夏央時,他的手機忽然響起簡訊鈴聲。

他打開一看,是夏央傳來的。他不禁浮出笑容。這小妮子自下午後就神神秘秘的,說有事要先離開。反正開發案已接近尾聲,很多工作都已交給部屬去執行,花靖惠就准了她的假。

現在她終於傳訊息要他儘快回家。不知道她忙了一下午,在忙些什麼?

雖然才分開幾小時,但他已開始想念她了。

他已經習慣每次一想到她時,伴隨而來的愛意與憂懼。他絕口不提他內心深處的憂慮,可是他明白,聰明如夏央不可能沒發現。

從她不斷嘗試給他安全感的種種舉動,還有時常耍寶逗他開心來看,她其實也感受到他心底的那股壓力。

他實在很抱歉讓她這麼擔憂,可是,他就是無法停止憂懼逐漸加深、擴大。

開了近半小時的車程后,他終於回到家。夏央下班后經常到這兒來陪他,等到快午夜時,他才依依不捨地送她回家。

夏央的父母自然是非常贊成他們交往。但花靖惠還是盡量避免和她的家人接觸太深,怕他們萬一了解他的特殊磁場,會阻止他和夏央在一起。他當然知道躲得了一時,躲不了永遠,但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踏進熟悉的玄關,把所有不開心的思緒都拋在腦後。他下希望夏央察覺他的負面想法。

「小央?我回來嘍!」

他將包包隨手放在玄關椅上,換上拖鞋走入客廳,卻找不到夏央的蹤影。他爬上二樓,心想她一定是在他房裏。

一想到她待在他的房裏,他的身體就不禁感到一熱。

「小央?妳在哪兒,怎麼不出聲?」

他打開厲門,滿問的白色玫瑰花映滿眼帘。他驚詫地瞪着他的房間。

這好像是他的房間,又不太像他的房間。地上、桌上鋪着一枝枝長莖玫瑰花,走入房間,一屋子的花香滿溢鼻間。

他抬頭看見夏央穿着白色綢緞細肩帶睡衣,姿態嫵媚地坐在床中央,她的四周撒滿白色玫瑰花瓣,在紅色床單上顯得浪漫又誘人。

他緩緩地靠近,直到站在床邊才停下。

「小央,這是妳佈置的嗎?」他喘不過氣來地看着她向他爬來。該死,她的臀部看起來充滿誘惑。「這就是妳忙了一下午的原因?」

「嗯。」她懶懶地回答,雙手猶如水蛇般繞上他的肩,然後慵懶地替他鬆開領帶。「人家等你好久了。」

「我要是知道妳準備這樣迎接我,我早就回來了。」他瞇着眼看她一一地解開鈕扣。

「喜歡嗎?」她吻上他的嘴角、他的頰骨、他的鼻,就是不吻他的唇。

花靖惠微張着唇,呼吸急促地盯着她的紅唇,嘴裏呢喃:「喜歡……喜歡極了!」

可惡!她到底什麼時候才要吻他的嘴?他傾身想吻她,卻被她躲開。

「等等。」她從床頭櫃端來兩杯紅酒,將一杯遞給他。「來,慶祝……我們在一起滿六天。」

他驚訝地揚眉。「六天?!」這就值得慶祝了?不過他沒多說什麼,開心地和她舉杯相碰,一飲而盡。

「現在酒喝完了,妳還準備什麼來慶祝?」

夏央收走兩人的酒杯放回床頭櫃,然後側躺在床上,對他勾勾手指頭。

花靖惠覺得先前凝聚的那股熱氣,一下子溫度上升好幾度,直衝他的腦門。他快速地爬上床,將中敞的襯衫脫掉隨手一丟。

當他要親她時,她忽然捧着他的臉,目光嚴肅地望着他。

「惠,有些話我一直憋在心裏很久了,我想對你一吐為快。」

「什麼話?」花靖惠嘴巴上是這麼說,但一雙眼已貼在她露出乳溝的胸前動也不動了。

「我知道你愛我,可是心裏還是很害怕,哪一天你的特殊磁場會傷到我,對不對?」夏央輕柔細語。

花靖惠只聽了一半進去,點頭說嗯。

「看你這麼擔憂受怕,我也很難受。」她的語氣忽然變得哀凄。「你曾經說過,看我受苦將會撕裂你,但我又何嘗不是?你的恐懼與日俱增,我的心也不好受。」

聽到她說不好受,總算喚回他一點注意力了。

「所以……我想到一個辦法,可以讓我們永遠不用擔心害怕了。」

「什麼辦法?」

「就是……我們殉情吧!」

終曲

「什麼?!」

這下,花靖惠所有的注意力總算到齊了。「妳在說什麼?」

「與其擔心受怕不知意外何時會降臨,不如我們自己選擇日子讓它發生,而且還可以選擇我們想要的方式。」夏央像老師解答學生疑惑那般細心說明。

花靖惠瞪着她半晌。「妳是說今天佈置的這一切,就是妳想要……殉情的方式?」

死在佈滿鮮花的房裏?的確是很浪漫,不過,會不會太誇張了點?花靖惠覺得自己好像墜入超現實夢境,難不成他開車開着開着睡著了,才會作這麼荒誕不經的夢。

「沒錯。」

「那……我們要怎麼死?總不會妳想我們拿刀互砍吧?」他覺得夏央又在玩把戲了,只是她認真的態度,越來越讓他毛骨悚然。

「當然不要那麼暴力,我用更省事的方法,毒藥。」她宣佈。「剛剛我們喝的酒里已加入致命的毒藥。趁毒性還未發作前,我想你再好好愛我一次。」

「什麼?」他彈坐而起,伸手拿起酒杯,果然看見杯底有粉末殘留的痕迹。

他回頭抓着她的肩膀。「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是怪我未經你同意就讓你喝下毒藥嗎?」

「該死!我不在意這個,我是問妳為何要拿自己的命開玩笑?」花靖惠咆哮。

「你在乎我?勝過在乎自己的生死?」夏央眼眸晶亮地說。

「那當然!我愛妳啊!我不許妳說什麼死不死的。」花靖惠像是想到什麼,立刻想抱她起來。「可惡!我們現在立刻去醫院。」

「唔,來不及了……」她吐出一口鮮血。「我的毒性已經發作了。」

「小央、小央!」花靖惠被她吐出的血嚇傻了,整個人完全失去了理智。

「惠……」她虛弱地抬起手,花靖惠趕緊握住。「能夠愛上你是我最大的幸福。可是,看你一直沈浸在恐懼里,拚命地呵護我、怕我受傷害,我真的又感動又難過,還有更多的心疼。我不希望有一天我們的愛會被你的恐懼完全吞噬,然後愛變成恨、變成枷鎖。與其如此,不如讓我們的愛在最美、最燦爛的時候結束……」

花靖惠的心因她的話緊緊揪在一起。他此時忽然明白,原來他的心已被那詛咒侵蝕、蒙蔽,長期逃避愛人與被愛,使他看不清事實的真相,真正危害他的感情和他心愛的人,並不是他身上的詛咒,而是他的執迷不悟。

「小央,妳先不要說話……不要說話……我馬上送妳去醫院,一定還有救的……」

「……那又有什麼用?就算救活了,你一樣活在詛咒的陰影下,不敢全心全意地愛我。」夏央可憐兮兮地瞅着他,眼神無限哀凄。

「我愛、我愛……我再也不信什麼詛咒、什麼特殊磁場,我只信妳,妳說什麼我都信,只要妳說我不是『災難王子』,我就不是;只要妳說我不會帶衰別人,我就不會。小央,妳別死……我不要妳死……」

花靖惠抱着她,埋首在她發間,哀痛得不能自已。

忽然,夏央的聲音冷冷地傳來。「真的嗎?這可是你說的喲!」

他猛然抬起頭來,看她上一秒還病懨懨,這一刻卻笑得異常燦爛,除了嘴角的血漬……這、這、這哪像是中毒已深、瀕臨死亡的人吶!

再仔細一想,自己剛剛不也喝了毒酒嗎?怎麼他一點感覺都沒有?他的眼睛因領悟而大睜。

「夏央--妳騙我!妳、妳、妳根本沒中毒!那根本不是什麼毒酒!」花靖惠對着她的耳朵咆哮。

夏央縮了縮肩膀,笑着望他。「嘻嘻嘻!你說的沒錯,不這麼騙你,怎能嚇醒你?」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惠,你剛剛的告白好感人喔!你說的喔,從今以後不許你再信那什麼爛詛咒。」

花靖惠被氣得青筋直冒。他把她的手剝下來,怒氣沖沖地瞪着她。

「妳怎麼可以這樣嚇我?!妳知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

「誰教你那麼執迷不悟,我只好出此下策啦!」夏央委屈地扁嘴。「除了喝毒酒裝死是假的之外,其他我對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全是我的肺腑之言。」

一聽到她的話,花靖惠的氣也消了大半,但他還是無法這麼輕易地饒過她。

「老實說,酒里放的到底是什麼?」

「維他命。」夏央不敢再隱瞞,老實回答。

「那妳剛剛吐的血呢?」

「道具糖漿。很像吧?只不過太甜了點。」她皺着眉,舔舔嘴角殘留的「假血」。

花靖惠閉上眼睛,覺得額上冒起許多青筋。這小妮子何時變得這麼詭計多端--等等,以夏央直率的心思是不可能想出這種把戲。他張開眼瞪着她。

「說,是誰教妳詐死騙我的?」

「呃……能不能不說?我不能出賣我的恩人。」

「夏央,妳如果再不說,我就立刻走人。」他威脅道。

夏央嘟起嘴罵他霸道,但迫於他的「淫威」,她只好招供。反正花宇裳早料到花靖惠會問起,也不在意讓他知道她是計謀的始作俑者。

「是你妹妹--花宇裳啦!」

「我就知道!這種爛透的把戲像極了那魔女的風格--可惡!妳--」

夏央被他忽然一吼,嚇了一跳。他不是才在氣花宇裳嗎?怎麼箭頭一下子就轉到她身上?

「以後不許和她混在一起,那個魔女只會帶壞妳,對妳產生不良影響。」

「是嗎?」夏央偏着頭說。「那我只能把這套睡衣還回去嘍!這是她送我的見面禮,既然你討厭她對我的『不良影響』,我以後都不再穿這種衣服了。」

花靖惠聞言,倏地拉住她想脫掉睡衣的手。

「呃……只是一件睡衣,構不上什麼『不良影響』。」

「真的嗎?你是說我可以留下它嗎?」

「嗯!」他臉紅地點頭。「不過……」

「不過什麼?」

「妳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把我騙得團團轉,害我嚇出了不少白頭髮,該罰!」

「什麼?」

夏央嚇得轉身就想跑,卻被他一把抱住,整個人按在他的大腿上。不用說夏央也知道他想做什麼。

「就罰妳打屁股,看妳以後還敢不敢這麼嚇我!」

他說完便掀起睡衣裙襬,卻瞠目結舌地望着眼前雪白、渾圓的臀部。

「妳、妳、妳沒穿內褲?」

夏央回眸一笑。「有啊!」

他再仔細一看,一條白色的絲線呈T字型地貼在她的臀部,那白絲線還深深地陷入她的股溝。

倏地,他的身體立刻起了反應。

結果那原本高舉的手,輕輕地落在她的屁股上,不由自主地愛撫起她的臀部來了。

「惠……」良久,夏央微喘着氣趴在他的大腿上說:「你喜歡這個『不良影響』嗎?」

回答她的是一聲悶悶的呻吟。

放開顧忌的花靖惠,全心全意地沈浸在愛情海里,每天都和夏央出雙入對的,甜甜蜜蜜、羨煞旁人。

有關於他帶衰別人的特殊磁場,不知是因被夏央這宇宙無敵的剋星給消除了,還是真的應了夏央所說的,他只要放開心胸、別把所有意外都歸咎於自己,自然就不會弄得旁人緊張兮兮,不斷凸槌了。

現在他身邊的人不會因為他的一句謝謝或關懷,而蒙受不明的意外。

對此,最開心的莫過於花家的人了。夏央成了花尚謙及三位媽媽們眼中的准媳婦,只盼望他們和花靖堯及顧晴嵐能早日完婚,正式加入成為花家的一份子。

多日後,花靖惠接到一通從香港打來的越洋電話。原來,先前那封來路不明的「預言」真的是他的表妹寄來的,因為她不熟悉電腦操作,所以只傳了那兩句沒頭沒尾的「預言」。

她真正想告訴他的是,他即將遇到符姓女子的後代,邱家的詛咒將在他這一代結束。

花靖惠聽完不明所以。他的「鐵掃把」是已經消失了沒錯,也找到真心愛的人,但他明明沒有遇到什麼符姓女子的後代啊!

會不會是表妹的預言出錯了,還是他們邱家都被這詛咒唬咔了近一個世紀,其實根本沒有詛咒,一切都是以訛傳訛、庸人自擾?

答案沒有人知道。

只不過,今天夏央拗不過母親的威逼哄誘,要帶花靖惠回去吃飯,因為今天家裏大拜拜。不過,到底為何拜拜,夏央也搞不清楚,她直覺一切都是媽搞出來的把戲,只是為了要她帶花靖惠回去罷了。

「沒關係啊,反正我也該和伯父伯母多聯繫,將來我提親時,聘金搞不好能少拿一點啊!」

「花小廢!你胡說八道什麼?」夏央搥他一拳,但掩不住笑容。「什麼聘金,誰說要嫁給你啦?你有求婚了嗎?」

「是還沒啊,不過我是在為以後鋪路啊。妳想嫁我嗎?」

夏央賞他一記白眼。「這就算求婚了嗎?才不便宜你咧!不告訴你。」

兩人一路打打鬧鬧地回家。回到家,夏母眉開眼笑地迎接他們進門。

夏央一見面就追問今天為什麼拜拜,免得媽媽一直盯着花靖惠看,弄得他尷尬。

「哦,就妳三叔公啊,最近家裏老是出事,所以請師父來看。這一看不得了,說我們夏家不是真正的夏家人。」

「媽,妳在說什麼?我們不是夏家人,那是什麼人?」夏央對這種怪力亂神最嗤之以鼻了。

「後來妳三叔公到宗祠里翻出族譜,才發現原來我們真不是夏家人。在百年前,夏家因為無後,向人家領養一男一女來扶養,繼承夏家香火。我們漏了我們真正血親的祖先沒拜,所以才一直出事。」

「那我們真正的祖先姓什麼?」一聽就知道夏央不是挺認真的,她正忙着看今晚的菜色。

「我已經請阿弟把姓添到祖先牌位去了,妳自己去看吧!」夏媽媽一看到被夏爸爸拉去看棒球比賽的花靖惠,才想起自己燉的香菇雞湯還沒熄火。

夏央搖搖頭,走到神明桌前一看,大驚失色,連忙叫花靖惠來看。

只見他們的祖先牌位上的「夏」姓旁,赫然寫着:符。

她和花靖惠兩人面面相覷,眼前彷佛有個神秘浩瀚、深不可測的宇宙默默地運行着--

【全書完】

編註:

※關於花家國王花靖堯與顧晴嵐的愛情故事,請看愛情大冒險之一--採花426《越糗越愛妳》。

※關於花家女王花宇裳與容臣雲的愛情故事,請看愛情大冒險之二--採花453《越壞越愛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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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慘越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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