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少凌，這是我讓人從金陵的藕芳齋專門買回來的糕點，聽說那裏的糕點最是有名，你嘗嘗看喜歡不喜歡吃？你瞧，這是酥雪粉片，這個是千層糕、這個是金絲卷……”顏展雲把一個巨大的食盒放在桌子上，一面打開，一面笑盈盈地開口。
成少凌看着盒子裏各式各樣的點心，忍不住在心裏暗暗嘆了口氣。這些日子，顏展雲準時一大早就來桃若居報道，晚上掌燈才離開，每天寸步不離的跟着自己，態度溫柔體貼，想盡辦法討他歡心。
可是成少凌卻寧可顏展雲還是以前那樣霸道任性還好些，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讓他覺得困擾。如今這個殷勤溫柔小心體貼的顏展雲，實在是陌生又詭異，讓成少凌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應付。
不過，這幾日顏展雲雖然天天沒話找話的和他聊天，卻再沒有提起過涉及到他們之間感情的話題，這讓他一直緊繃的情緒緩解了許多。可是鬆了一口氣之餘，在成少凌心底深處，卻情不自禁的生出一抹隱隱的失望之意。
“你快嘗嘗啊，這個是甜的，這個是鹹的……我不知道你愛吃什麼，所以各樣都拿了些來。”顏展雲催促着，乾脆取了一塊雪白的水晶餅送了過去。
成少凌被動的接過水晶餅放進嘴裏，小小的糕餅做的極為精緻，且入口即化，味道甜而不膩，口感細柔酥軟，碓實相當的美味，可是心事重重的他卻是食不知味。
“好吃嗎？”顏展雲殷殷地看着成少凌，問道。
雖然並不愛吃甜食，但是看着顏展雲期待的目光，成少凌還是點了點頭。
“喜歡就多吃點，不夠我叫人再去給你買好了。來，喝口水再吃，小心噎着。”見成少凌點頭，顏展雲高興之極，索性把整籃子的水晶餅都堆到了成少凌面前，又殷勤的倒了杯茶遞給他。
成少凌垂下目光，接過茶杯喝了一口，又拿起一塊糕餅吃起來。他的嘴巴機械的咀嚼着，腦子裏卻亂如抽絲。
這些天，他一直能不去想就不去想顏展雲說過的話和他的心思。雖然知道始終要面對，但是，無法言表的混亂和驚慌讓他下意識地逃避着去思考和分析自己的感情和心思。內心無時無刻不在掙扎中困擾着，他卻分辨不清究竟什麼才是自己真正的心意。
說實話，顏展雲的表白對成少凌來說，是一種極為沉重的壓力，儘管理智讓他抗拒相信顏展雲的表白，但是內心深處，他卻比誰都明白自己的抗拒有多麼虛弱無力。
這麼些年來，成少凌是那麼渴望着這個人能夠響應自己的感情，他甘心情願的為他付出一切，只求他能有一刻的愛戀凝眸。
愛到深處無怨尤，他是無怨這份情，無悔自己的付出，卻無法讓自己不去期盼渴望顏展雲的愛情。但是，一次次的失望，一次次的傷害，讓他的心終於冷了灰了。而顏展雲最後毫不留情地捨棄，更讓他的心凍成了冰。
可是，突然之間，在他已經絕望已經決定放棄的時候，他渴盼的感情卻從天而降，展現在他的面前，唾手可得。顏展雲突如其來的表白，彷佛晴空霹靂打在他的頭上，讓他震驚而困惑，心亂如麻，無所適從。這份意外的感情，帶給他的，更多的是恐懼和驚隍，而不是歡喜。
顏展雲說愛他，是真情還是假意?自己對這份感情，是相信還是不信?
因為曾經嘗到過絕望的黑暗和痛苦，因為知道自己的心太深太重，所以他害怕再一次的被傷，害怕再一次絕望，怕到寧願放棄寧願逃避。
可是，他能逃避多久?能抗拒多久?
他愛這個男人，愛到無法回頭不能自拔。顏展雲是他命中注定的剋星，從一開始就成為了他生命的主宰。自始至終，他都無法抗拒他的要求，他的抗拒不過是無用的掙扎，根本不堪一擊，遲早會崩潰在這個男人面前。
“少凌，今天天氣這麼好，我們一起出去走走好不好?你總是悶在屋子裏，”顏展雲走到成少凌身邊，俯下身子，微笑着徵求他的意見。
聽着顏展雲溫柔的話語，看着他溫柔的笑顏，還有他眼中的柔情，成少凌掙扎着想讓自己拒絕，可是這份掙扎在顏展雲的笑容下顯得得那麼不堪一擊。
在顏展雲再一次的詢問之後，成少凌不由自主的點點頭，答應了下來。剛一點頭，成少凌就忍不住懊惱起來，可是，在看到顏展雲毫不掩飾的喜悅笑容之後，那一份懊惱竟然如雪遇春陽一樣融化在那個笑容之下。
也許，自己的堅持實際上是被想要多享受一刻顏展雲溫柔的渴望支撐着，否則，他早已屈服在他的溫柔攻勢之下。成少凌迷惑的想着，忍不住輕輕嘆息了一聲。
正值初夏時分，天色清碧，雲柔風輕，顏展雲和成少凌兩人信步而行，不知不覺間已走出城外數里。
成少凌到這裏雖然已經有一月有餘，但是他囹圄於情，所以一直蟄居在桃若居內，連大門都沒有出過一步。今天出來，一眼望去，近處是青翠的草木麥地，鬱鬱蔥蔥，連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麥子和青草的清香味道，說不出的好聞。遠處則是起伏的山巒，映襯着碧空白雲，遼遠開闊，讓人自然而然地胸間一暢，煩悶全消。
眼前空闊的景色，讓成少凌暫時忘記了煩擾的心事，神色間不由得開朗了很多。
“江南的景色和北方果然不同，聽說再往南去，風景更是絕佳。對了，少凌，我們一直住在長安，好多地方都沒有去過，今後我們乾脆到處走走，若覺得好了，乾脆就在那裏住上一年半載的，你覺得這個主意可好不好呢?”顏展雲笑盈盈地開口，一臉期盼的側頭望着成少凌。
好不好?怎麼會不好，只要能和顏展雲在一起，就算是身處荒漠，他也會覺得那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可是，他真的可以相信這份太過美好的承諾、真的可以得到這種幸福嗎?
混亂的思緒猶如潮水一樣翻滾不止，最終，成少凌垂下目光，逃開了顏展雲希冀的視線，還是選擇了沉默不應。
顏展雲按壓不住心頭的挫敗和沮喪感，深深地嘆了口氣，秀眉一剔，原本還算歡喜的笑容也變得滿是苦惱和無奈。
他努力地想讓成少凌感覺到自己的真心，可是這幾天來自己的舉動卻絲毫成果都沒有。成少凌雖然沒有躲開他，可是始終沉默的反應卻更讓顏展雲覺得沮喪。更氣人的是，白痴都能看出來成少凌明明依舊對自己深情一片，可是偏偏就是死活不肯相信他的心意，真是讓顏展雲想不鬱悶都不行。
總不能老這麼僵持下去吧，既然說的不管用，那就試試看肢體的接觸能不能起點作用。這麼想着，顏展雲突然伸手握住了成少凌的手掌。
成少凌驀然一驚，腳步頓時變得凌亂起來。他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是，交握的感覺是那麼美好，掌心和掌心密貼在一起，感知着彼此的溫度，讓成少凌有種錯覺，彷彿他們彼此的心和心也緊貼在一起一樣。這一份氤氳着甜蜜的溫柔觸感是如此誘惑着成少凌，讓他無法自制地眷戀不舍。遲疑着，他終是沒有抽回自己的手，任由顏展雲緊緊地握住自己。
顏展雲的心頓時雀躍起來，剛剛的鬱悶情緒一下子全都消失不見。成少凌的舉動表明他已經開始動搖了，自己的努力也不是完全沒有效果的。看來自己只要再主動一些，應該很快就能成功了。
顏展雲只顧想着如何繼續攻克成少凌的心防，不留神一腳踏在路邊的一片濕滑的青苔上面，足底一滑，眼看就要摔倒。成少凌和他攜手而行，被顏展雲這麼一扯，他也跟着踉蹌了一下。
本來以顏展雲和成少凌的功夫，要站穩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偏偏此刻兩個人各懷心思，都是一般的神思恍惚、心不在焉，結果倉促之下，成少凌被顏展雲一同扯倒不說，他整個人也重重地壓在顏展雲的身上。
成少凌驚呼了一聲，生怕自己壓傷了顏展雲，急急一撐地面，就要站起來。
懷中的身體溫暖而熟悉，而擁抱着這個身體的感覺竟然是如此甜美，甜美得讓顏展雲的心臟都開始疼痛起來。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竟然是如此渴望着對方。
想也不想的，顏展雲用力一拉，讓成少凌再度撲倒在自己懷中，隨即一個翻身，把對方牢牢的壓在自己的身下。收緊手臂，顏展雲緊緊地把成少凌禁錮在自己的懷中，他抱的那麼緊那麼重，彷彿想要把成少凌揉進自己的身體裏一般，這樣，他就永遠不用擔心會失去他，不用害怕他會離開。
熟稔而曖昧的姿勢讓成少凌的身體頓時僵硬起來，而緊緊貼合的身體讓他明顯的感覺到了顏展雲勃發的慾望。
“少凌，少凌……”顏展雲低低的聲音里充滿了纏綿和渴念，他略略抬起身子，探手，急切按在對方最為敏感的部位上。
“別，別這樣……”成少凌下意識地低喃着，清晰的感覺到隨着顏展雲的動作，自己的男性幾乎是瞬間就隨之勃發堅硬起來。閉上眼睛，成少凌自心底湧出一抹悲哀。他的身體早已經被顏展雲馴服，絲毫沒有反抗的能力。
愛欲狂潮中，成少凌微弱的聲音鑽進了顏展雲的耳朵內。彷彿冰入沸水，顏展雲全身一震，陡然問停了下了。此刻，他情熱如熾，慾念如火，再加上長久鬱積起來的思念和渴望，種種感覺交織在一起，混合成火一樣的慾望，潮水一樣在他身體中衝擊洶湧着，折磨着他，讓他難受萬分。他需要撫慰需要傾瀉，他也知道，而唯一能安撫他的痛苦的人，就是這個被自己擁在懷中的男人。
可是不行，他不能再重蹈覆轍，他不能再傷害他。顏展雲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突然跳了起來，硬生生的退開了幾步。
身上突然消失的重量和熱度，讓成少凌迷茫的睜開了眼睛。他困惑地看着顏展雲，顏展雲臉色酡紅，目光中還殘留着情慾的火焰，此刻，他正大口的吸着氣，顯然正在努力壓抑自己的衝動。
顏展雲竟然真的停了手，成少凌一時間詫異萬分，他茫然地坐起來，獃獃地看着顏展雲。這原本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顏展雲不是為了體貼別人的心意而願意壓抑自己的人，尤其是在這種事情上。
“抱歉，我剛剛一時衝動，我不是有意的。”顏展雲皺着眉頭，一面努力平息自己的慾望，一面勉強笑道。
“三爺……”成少凌低低地叫了一聲，卻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我說過，我不會再強迫你做任何事情，不管什麼事情都不會。我說過我會學着愛你，我一定能做到，絕不食言。”顏展雲認真地看着他，目光中柔情款款。
“三爺……”成少凌喃喃的又叫了一聲，喉嚨處升起一個熱熱的硬塊，讓他的聲音有些哽咽，眼睛也隨之酸澀起來。
罷了罷了，顏展雲真愛他也罷，假愛他也罷，只為他能為自己用這麼一次心，就算為這個人再傷一次心，他也是甘心情願。
“三爺，如果你想我和你回去，我答應你就是，你想什麼時候走都行……你不用這麼委屈自己，也不用勉強說愛我的話，我會一直跟着你的，除非你不要我。若是將來有一天，你煩了厭丫膩了，只要說一聲，我立刻就走，絕對不用你煩心……”
“停停停，你到底在想些什麼?”本來一聽到成少凌答應和他走，顏展雲高興的幾乎要跳起來，結果成少凌的下半句話就好像一盆冷水一樣兜頭澆了下來，把他所有的高興勁都澆沒了。
“成少凌，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裏想過?”顏展雲氣嚎壞地吼了起來。
剛吼出一句來，他立刻又停住了。深深地吸口氣，強自壓住了滿心的急切和焦躁，顏展雲刻意的放柔了聲音，才道：“少凌，我這麼做不是僅僅為了讓你和我走。我是真的愛你，不想再傷害你。我沒有委屈自己，要說委屈，原是我一直委屈了你。”
“我是想讓你和我走，但是不是在這種情況下，我不要你這樣和我離開。我要你是在相信我的愛、接受我的感情之後，甘心情願和我在一起，而不是現在為了順從我的意思而委屈你自己。”
“你已經委屈了你自己很久，以前是自私蒙蔽了我的眼睛，讓我心安理得的享受你付出的感情。可是今後，我不想你為了我繼續委屈你自己。看你委屈自己，看你傷心，我會心疼，很心疼。”
“少凌，我不知道什麼才是你真正想要的東西，我也不懂如何去愛你才是對的，我只能努力地學習。我拜託你，能不能相信我一次，就一次好不好?”挫敗地說完，停了停，顏展雲又悶聲道：“抱歉，我先走了。我害怕一會會控制不住自己，我實在很想要你。”
怔怔地看着顏展雲匆匆離開的背影，一種陌生的甜蜜和喜悅一點點的從成少凌心底漫出，漸漸地充盈了他的全身。
何季白走進成少凌的屋子的時候，忍不住大大的皺起了眉頭。原本簡潔清雅的房間此刻堆滿了顏展雲送來的各種東西，好像一個雜貨鋪一樣。
“顏展雲有毛病啊?這些個東西擱沒地方擱放沒地方放的，我這裏又不是垃圾堆，他討好你也不能什麼都往這裏送吧?少凌，你好歹告訴那個白痴一聲，要送東西也送點體積小值錢的，比如珠寶首飾之類的，要賣錢也容易一點。”
“再說了，顏展雲的品味怎麼這麼差勁。不是我說，你瞧瞧這帳子，顏色搭配的多怪異，真真要多俗氣有多俗氣。”瀏覽着各種五花八門的東西，何季白嘴巴里不停吐出刻薄的評論，把顏展雲貶了個一無是處。
數落完了顏展雲，何季白晃悠到成少凌面前，趴在桌子上打量他。
“有什麼事嗎?”成少凌被他看得毛毛的，忍不住問道。
“沒事沒事，我就是想打聽一下，關於顏展雲的表白問題，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何季白笑吟吟地坐到桌子上，用扇子敲着桌子問道。
“我不知道。”成少凌猶豫了半天，才低聲道。
“你不知道?那你倒是信不信他的話呢?”何季白挑挑眉毛，對這個回答很是不滿意。
“我想要相信他，可是……”想要相信，卻又害怕着再一次的傷害，想要放手，卻無法抗拒那個人的溫柔體貼。顏展雲的溫柔是這麼的甜蜜，柔軟而熨貼着他的心，讓他想要不顧一切的隨他而去。可是，曾經的傷害依舊是無法消除的陰影，讓他情不自禁的退縮。
成少凌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
何季白蹙眉沉思，成少凌支撐不了多久，雖然他相信這一次顏展雲的真心，但是想到以前他的種種行為，他的氣就不打一處來，要是這麼就便宜了顏展雲，自己一定會很鬱悶的。再說了，誰知道他會不會故態復萌啊，一次就讓他吃虧到底，也算是種警告。三來嘛，就是他實在很想看到顏展雲被惡整的樣子。
何季白喝着茶，陰險地笑了。
他終於理解了顏展雲當日甘冒莫大的風險也想算計顏暮雪的心情了，沒辦法，現在，他單是想像那種情景就已經覺得非常愉快了。
其實也不能怪他，每天日子這麼平淡，不找點樂趣多麼無聊，更何況顏展雲，也應該娛樂他一下，就當是給他的補償。
“思，少凌啊，你要是實在決定不了，我倒是有個法子，可以幫你試探出他對你的感情是不是真心的。”何季白微微起眼睛，笑容甜美無比。
“什麼辦法?”成少凌急切地問道，他實在太需要有人能幫他決斷了。“我先問你，以前你們上床，是不是都是你被做啊?”何季白笑吟吟地問。成少凌的臉頓時刷成赤色，連耳朵都燒的通紅。
“快說啊，你不說我怎麼給你出主意。”何季白卻不肯放過他，不停地催促着。
成少凌被逼不過，終於萬分難堪的點了點頭。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之後，何季白眨了眨漂亮的睫毛，笑嘻嘻的湊近成少凌，悄聲道：“這就好辦了，嗯，你去和顏展雲說，要他讓你做一次。他若是真的愛你，自然應允。若他不肯答應，那就是假的。”
成少凌楞了，這個想法他從未有過。相逢時他們的身份就已經決定了他們的關係，顏展雲是高高在上的主子，他能做的，只是完全的順從。延伸到床笫之間，他同樣是承受的一方，習慣早已變成定勢，成少凌從未想過改變。
“他絕對不會答應的。”成少凌連連搖頭，否定了這個可能性。顏展雲怎麼可能答應讓他擁抱，自私驕傲的他，是絕對不會容忍自己被一個一直任他褻玩的人反過來侵犯的。
“所以才能試出來他是不是真的愛你啊，否則，輕鬆就可以做到的事情，怎麼可能試出他的心意?而且，你不想抱他嗎?想想看，他上過的人可多了去了，你難道不嫉妒?可是你要是抱了他，我敢保證你絕對是唯一的一個。”
“別看你們都是男人，可是抱別人和被人做，感覺絕對不同。少凌，你真的不想嗎?為什麼不試試看?”看着滿臉猶疑的成少凌，何季白用扇子遮在唇上，掩去唇邊壓抑不住的邪惡笑容。
他敢保證，成少凌已經動心了。只要是男人，都有攻擊性和佔有性，尤其是對自己所愛的人，成少凌不是沒有，只是不曾去想罷了。現在，他已經挑起了他心中深埋的渴念，接下來，就是他看好戲的時候了。哎，他真是很想看看顏展雲聽到這個要求的時候會有什麼樣的表情哦。
何季白掩飾不住得意的笑容，悠悠然地向自己的房間走去。一進門，他意外的發現顏展雲正坐在他的房子裏發獃。
“哎喲，稀客啊，三少今個兒怎麼有空來我這裏坐坐，不會是走錯門了吧?”何季白坐到顏展雲對面，故意睜大眼睛，嘲諷地問道。
這幾天，顏展雲在桃若居進進出出，對他這個主人卻是理也不理，今天怎麼突然跑了過來。顏展雲可是那種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物，能出現在他的房裏，絕對不會是禮節性拜訪。
“你說為什麼他死都不肯信我是真的愛他呢?”顏展雲恨恨地抱怨，他簡直恨不得找什麼東西砸到成少凌的腦袋上，把那個死不開竅的腦袋砸醒才好。他實在是鬱悶得不行了，雖然知道從何季白嘴裏聽不到什麼好話，但是好歹能讓他抱怨幾句也算髮泄一點極度沮喪的情緒。
“這個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何季白閑閑地抓起一把瓜子，一面嗑一面奚落着在成少凌面前撞的灰頭土臉的某人。
“我現在心情很惡劣，警告你不要惹我，否則後果自負。”顏展雲惡狠狠地瞪着何季白，冷冷地威脅着，心裏忍不住開始懷疑起自己來找何季白訴苦的舉動是不是自找苦吃，這個人分明就是以打擊他為樂趣的。
“誰怕誰啊，你自己踢到鐵板，拿我出氣算什麼本事，有本事讓成少凌信你啊。”何季白樂不可支地笑倒在椅子上。這可不能怪他，誰叫顏展雲得罪了他，他現在聿災樂禍也是正常的。再說了，能夠欣賞到原本氣焰囂張的顏展雲如今的這副沮喪模樣，實在是件令人心情愉快的事情。
不過呢，看着他圍着成少凌低聲下氣賠盡小心，怎麼都沒辦法讓成少凌相信的鬱悶樣子，何季白忍不住對顏展雲產生了一點點的同情，成少凌這種認死理的性子，有時候確實容易讓人瘋掉。顏展雲雖然性格惡劣，自私冷酷，不過這也不能全怪他。顏家出來的人，那個不是這種模樣?顏昊日顏暮雪無不如此，只不過顏展雲相比較來說更過分一些罷了。
“現在發愁，你早幹什麼去了?”何季白還是控制不住自己挖苦的語氣。
“我要是能未卜先知，還用你在這裏說風涼話。”顏展雲泄氣得趴在桌子上生悶氣，懶得再和何季白鬥嘴。
何季白瞟了一眼垂頭喪氣的顏展雲，腦子飛快地轉了起來。剛才他在那邊已經點了火，現在顏展雲送上門來，他就好心地再稍微加點油吧。
盤算已定，何季白閑閑地開了口：“三少啊，其實我覺得呢，你們的問題出在成少凌的心理上。以前你老是欺負他，不在乎他，現在突然說愛他，換了誰都會懷疑的，是不是?何況你一直都是他的主子，什麼都是你命令他，要突然變成情人，轉換也要一個過程不是。”
“可是我現在一直都沒有勉強過他啊。”顏展雲鬱悶之極。
“要不然，你親自去問問他到底是怎麼想的好了。”何季白伸了個懶腰，彷佛突然想起來什麼，不經意似地又說道：“對了，我昨兒得了信說，顏五公子和顏九公子要過這裏來，已經出發了。嗯，我算算路程，他們可能再有五六天功夫就到了，三少，到時候我們可一定要一起好好喝上幾杯才是。”
雖然好像是隨口說著閑話，但是說話的時候，何季白的一雙眼睛卻是片刻不離的緊盯着顏展雲的臉。
顏展雲一聽此言，臉色倏然就是一變，儘管轉眼間他就恢復了鎮靜，但是何季白的目光是何等銳利，自然把顏展雲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
微微起眼睛，何季白滿意地笑了。他果然猜得沒錯，顏展雲絕對和顏暮雪此行的目的脫不了關係，只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結了什麼仇。不過不管怎麼說，他說的這個消息對顏展雲的刺激只怕不小。現在他不但給火上澆了點油，而且還扇了損風，哎，他對成少凌真是太好了，好得連他自己都忍不住感動起來了。
何季白伸手輕揉着自己的下巴，長長的睫毛下，他漂亮的大眼睛裏笑意流轉，笑容說不出的甜美純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