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碧琪重重地放下手中的小說,她吐出胸口沉悶的氣,不得不對自己承認,現在的她根本看不下任何文字。這是周六的午後,照理說她應該放鬆心情地享受假日,尤其在經過上個禮拜那麽忙碌的工作後,她緊繃的神經需要好好地輕鬆一下。從早上九點三十五分她醒來後,便決定今天不出門,在家享受慵懶的感覺。還計劃將之前想看卻沒時間看的文章報導和小說一次看個夠。
可是當她拿起商業雜誌想看之前圈下的文章時,卻發現浮躁的心完全靜不下來,只看了開頭幾個字她就不想再讀下去,於是放棄,改拿起蔡智恆的《夜玫瑰》;可是第一章還沒看完,她已站起來走動了好幾次。
第一次是她覺得渴,起來倒水喝;第二次是她覺得熱,於是只好打開冷氣驅趕暑氣;第三次是她突然想上廁所,所以又放下小說。但之後,她忘了自己到底為何一直站起來又坐下,心底莫名的煩躁讓她無法靜下來,總是有股衝動教她在套房裏傻傻的晃來晃去。
環視着租來的套房,約二十坪的面積,一房一廳一衛不但附全套傢俱、家電,還有個小廚房可以讓她偶爾煮些速食麵或水餃吃。在這個套房住了三年多,一直覺得這兒很舒適、寬敞,不知為何今天她卻覺得房間狹隘得教她透不過氣來。
她窩在雙人沙發上,愣愣地瞪着天花板,放任思緒胡亂遊走。想着、想着,不禁想起昨天晚上,他在晚會結束後,站在飯店大廳,雙手插在褲袋,目光緊鎖着她,問道:「我送你回去吧?」
原本還有些失神的碧琪在他開口詢問後幾分鐘,才緩緩回神,驀地心知他是間接在提出兩人共度一夜的要求。雖然她心底隱隱感到興奮,但一股猶豫和不安卻讓她開口拒絕。「不用了,我自己有開車來。」
她知道兩人剛才發生親密關係,現在卻拒絕他實在有些可笑。
可是,她就是不想再和他上床──至少不是這麽快。
她沒有多加解釋,而管仲維也沒有表示什麽,僅是深深望她一眼,然後點點頭說:「好吧,我再打電話給你。」
碧琪點頭說好,然後轉身快步離開。她可以感覺到他一直盯着她,直到她步入電梯,他的視線不曾移開。當她坐入車子的駕駛座時,她才發現自己在發抖。
孤寂和落寞像空氣包圍她,開始後悔自己剛才為何逞強地拒絕他,她在矜持什麽,又在堅持什麽?現在,呆坐在套房內她又在不安什麽?
突然,電話鈴響,碧琪毫不猶豫就跳起來衝去接起電話。
「喂!」
「嘿!你在干麽?怎麽那麽快就接電話了?」電話那頭傳來曉倫調侃的聲音。「你聽起來好喘,怎麽?你在等某人的電話啊?」
直到曉倫說出,碧琪心底暗地一驚,恍然大悟自己原來一直在等管仲維的電話。想到自己這麽沒出息,她吸口氣,毫不在乎地說:「沒有啊!只是剛好在做運動,所以有點喘。你呢?怎麽周休難得沒出去鬼混啊?」
「瞧你說得好像我過得多墮落似的,這種話千萬別給你老媽或我老媽聽到,要不然可有我受的了。」曉倫連忙澄清,警告她「賣燒害」。
不用多說,碧琪知道曉倫怕的是阿姨會逼她回台中相親,以免在台北亂搞男女關係。「是是是!我哪敢當報馬仔,只是你還打算在台北混多久,難不成你想嫁作『台北婦』,不回台中了?」
「不知道,看緣分嘍!唉!我打電話來不是要談我的事,是要問你昨天的相親結果為何?怎樣,對方長得如何?感覺怎樣?」曉倫及時將岔開的話題兜回來,越問越興奮。「沒想到阿姨這麽猛,直接殺到你工作的飯店去。她的毅力還真驚人!」
碧琪閉了閉眼睛,她該知道她的表妹已從母親那兒得知昨晚她相親的事了,不可能會放過得知八卦消息的機會,只是這件事她完全拋在腦後了。自從和管仲維發生肌膚之親後,她的腦子就不受自己控制了。
「呃……我不知道該怎麽說。」
「從長相開始吧!他長得如何?」
「還好吧!就是一般科技新貴該有的樣子吧!」碧琪努力回想她相親對象的模樣,卻始終只有一個模糊的影子在腦海里晃動。
「還好吧?!聽起來他長得不是很抱歉,就是普通得像路邊的石頭。那他叫什麽名字?你覺得他怎麽樣?」
曉倫的問題再次讓她感到頭痛。「名字?我忘了。」
「小姐──」曉倫的聲音拉得長長的,一副大事不妙的口吻。「聽起來真的很糟糕哦1你居然連人家的名字都沒記住,你確定你昨天有去相親?阿姨知不知道你對人家沒感覺?」
「應該不曉得。但是我媽很希望我們能再出去約會。」
「天啊!我就知道。看采是沒希望了,對方真的差勁到讓你連一點印象都沒有啊?」
「有啊!他對女人的觀念令我印象深刻。」碧琪懶懶地答。
曉倫像被挑起興趣,繼續追問。於是碧琪將當晚和相親對象的對話一五一十地說出來。曉倫越聽越氣憤,最後甚至破口大罵。「什麽沙文種豬!都什麽時代了,怎麽還有這種迂腐的八股觀念?這種人嫁了他比下地獄還慘!我看你也別再給他機會了,千萬別因為阿姨逼你,就隨便把自己推入火坑。」
曉倫義憤填膺地為她着想,令碧琪的心一暖,嘴角浮起微笑。「我知道,我不會那麽笨的。」
「對了,那後來呢?你是怎麽甩了他的?」
「我的上司──就是我說的那個魔鬼特助──突然出現,然後把我強行拖走。」碧琪避重就輕地回答。
「那你的相親對象呢?他就這麽呆若木雞地看着你被另一個男人帶走,卻一聲也不吭?真是孬。」曉倫鄙夷地下結論。「然後呢?」
「什麽然後?」她繼續裝傻。
「你說你被那個和你犯沖,老愛訓你的魔鬼上司強行拖走,然後咧?你別說什麽事都沒發生,我打死都不信。」
碧琪嘆口氣,就知道什麽都瞞不過知她甚深的死黨兼表妹。她小心地整理思緒,娓娓道出昨晚瘋狂的一夜。
「哇嗚──」曉倫屏氣凝神地聽完,然後吐出憋在胸口的氣。「好猛哦!就在飯店裏的會議室?!真是──」
「古曉倫!閉嘴!」碧琪及時咆哮地打斷表妹的話,不然不曉得她會說出什麽令人臉紅心跳的話來。
「好!我不說、不說。可是,你打算怎麽辦?」雖然碧琪不是什麽青澀的處女,但發生一夜情她還算是頭一遭,更何況對象還是她的上司,可想而知她的心裏一定很煩。曉倫心想。
「什麽怎麽辦?還能怎麽辦?」碧琪幽幽地說。「昨天晚上他有意想約我,可是……我卻拒絕了。曉倫,我這樣是不是顯得很假?都已經發生關係了,還在假矜持。」
「你不能這麽說。」曉倫一改先前調皮的口氣,認真而誠懇的說:「你是因為不確定自己的心,害怕他以為你是個隨便的女人,所以才會拒絕。不過,我想他應該不會這麽想才對。」
「為什麽?你又沒見過他。」
曉倫笑了一下。「雖然沒見過,但你最近提到的都是他。他霸道地和你擠電話亭、強迫你假裝他女友幫他圓謊,然後又迫害你加班工作累得半死。我早就覺得不太對勁了,就只有你死鴕鳥心態,硬是不肯對自己誠實。」
曉倫的話讓她啞口無言。曉倫很了解她,常一語說中她的心事、道出她的盲點。
「你對他動心了吧!」曉倫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
「……我不知道。」她鬱悶地回答。
曉倫百分之百確定,碧琪是對那個魔鬼上司動心了。她嘆了口氣,知道碧琪如此猶疑不定是因為上一段戀情的陰影,雖然已經隔了兩年之久,但這期間從未聽過她看上哪個男人或和誰出去約會過。碧琪雖然從未提過,但知她甚深的她又怎會不了解她受的傷有多重!
「也許,是該你放手去確認看看的時候了。」曉倫說。「只是確認看看嘛!看看他是否是個值得你愛的好男人,看看你們是否真的合適,又不是馬上定終身。給彼此一個機會,別太快否決。」
「可是……」碧琪欲言又止。「我會不會……我們之間是不是進展有點太快了?這樣感覺好像……」
「噯唷!拜託!現在都什麽時代了,第一次見面就上床的大有人在。再說,當時的氣氛那麽好、感覺那麽贊,我在想能讓你那麽HIGH,他的技巧一定很不錯。唉!我遇都遇不上,可是羨慕死了呢!」
碧琪紅着臉,嬌嗔道:「夠了!死曉倫,你在消遣我!」
「我哪有!我是說真的,唉!好久沒遇到讓我有感覺的男人嘍!」曉倫有點自憐地哀怨道。
兩人開始有的沒的亂哈拉,曉倫無厘頭的胡言亂語讓碧琪原本的不安漸漸舒緩,她笑着回嘴,開心地和曉倫聊天。只不過在心底一角,她仍緊繃、忐忑地期待着。
結束了和曉倫將近兩個小時的「熱線」後,碧琪愣在原處,感到有些茫然。察覺到自己落寞的情緒,她決定要振作起來,也許出去走走就不會發獃、胡思亂想。
她迅速地換上白色無袖針織衫、絲質長褲,將及肩長發紮成馬尾,希望自己的氣色看起來活潑、明亮。
就在她塗上橘紅色唇蜜時,電話鈴響起,碧琪愣了一下,才接起。
「喂?曉倫嗎?」她笑着問,期待曉倫清脆的嗓音響起。
但傳來的卻是一記男人低沉的輕笑.碧琪的心驀地停了一拍。是他!
「抱歉,我恐怕不是你期待的那個人。」管仲維輕鬆、渾厚的嗓音透過電話線傳入她耳中,碧琪瞬間覺得整個人的毛細孔全都興奮地張開。
「呃……我沒有期待……」才想要辯解的話又逸去,不敢說出她其實真正期待的不是曉倫的來電,而是他。「你、你怎麽會想要打電話來?」
又是一記輕笑,碧琪竟然有點飄飄然。「我不是說過會給你電話嗎?還是……你不希望接到我的電話?」
「沒有!」一出口,碧琪才覺得自己辯駁太快,輕易地泄漏她的心聲。她清了清喉嚨。「我……以為你只是順口說說罷了。」
不解釋還好,一解釋好像越描越黑了。她的語氣聽起來好像在跟他撒嬌似的,碧琪懊悔地咬着唇。她是怎麽了?怎麽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女孩似的?拜託!她可是已快三十歲的成熟女人了,干麽一接到他的電話就臉紅心跳、笨嘴笨舌的!
「我從來不做達不到的承諾。你今天有空嗎?」
「干麽?」她小心翼翼地問,怕自己一不小心又把心底的期待流露出來。
「一起去看電影吧?」
他溫柔、低沉的嗓音像一顆石頭投在平靜的湖面,在她的心中泛起-波波的漣漪,她無能為力地讓那圈漣漪越擴越大,成為她永恆記憶中的迴音。她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個開始,或只是她個人的遐想,但不管事實為何、未來如何,她都知道這一刻、這二句話已深刻
在她腦海──他聲音中的試探、期待,她心跳的速度和溫柔的悸動。
跨齣電影院,碧琪和管仲維不發一語地隨着人潮搭乘電梯,離開了這個寬敞、裝潢氣派的電影城。漫步在電影城外的廣場,管仲維輕聲提議到廣場旁的露天咖啡座坐一坐。碧琪沒有異議地點頭。
直到侍者送上他們點的咖啡離去後,管仲維將附在杯旁的奶精和糖移開,端起黑咖啡淺呷一口。
「怎麽了?怎麽都不說話?」
碧琪沒有動她的卡布奇諾,只是盯着靠近座位的親子噴池,方形的淺池中不時會噴出水柱,吸引了許多小朋友進入嬉戲。小孩常被突然噴出的水柱逗得又驚又吃、尖叫連連,混身濕透了也毫不在意。
「我在想綠巨人浩克還有貝蒂。」碧琪幽幽地說。
當他們抵達戲院,碧琪才得知他邀她看的不是什麽浪漫的愛情片,而是剛上演的電影──「綠巨人浩克」。直到進了電影院,坐在紅色絨布椅上的那一刻,碧琪心中還是不解他怎麽會找她來看這一點都不浪漫的電影?
難道他約她看電影並無其他動機,純粹只是找個伴?
但沒想到看完後出來,她卻有些感觸。雖然影片中李安大量地運用了分格讓她看得有些頭暈,還有浩克發飆時的破壞力,讓她覺得人在憤怒時的力量實在驚人,但使她感觸良多的是女主角對浩克的感情。
「她怎麽能夠面對所愛的人竟然是別人眼中的怪物卻無動於衷?要多麽深的感情才能讓她在別人落荒而逃時,反而毫不畏懼地站在他面前、直視他的雙眼,彷佛在對他說:「我就在你身邊,不論你變成什麽我都會支持你。」碧琪微皺着眉,輕輕說出她的想法。
「而且他們最後還是沒能在一起。」她感傷地作下結語。
「或許這就是愛吧!很多時候當我們在面對戀人時,總是儘可能地隱藏我們最醜陋、最黑暗的一面,因為人都渴望被愛,害怕對方一旦發現自己並不如想像中美好時,便會撒手離去。」管仲維若有所思地說。
「可是每個人心中都有最深、最不為人知的黑暗面,愛一個人不應只愛他善良、溫柔、美好的那一面,也要真心包容、接受他的缺點和陰暗面,才算真愛。」
碧琪詫異地盯着他俊逸的側臉,一種被直擊心坎的感覺,讓她忽然發現兩人的距離靠得比剛才更近。
「那如果這個人有暴力傾向,一不高興就對枕邊人拳打腳踢,難道,愛他就得包容、接受他這項缺點嗎?」一股衝動教她反唇相辯。
「一個人有暴力傾向不是錯,但對摯愛的人拳腳相向就大錯特錯。以愛為名就可以對另一半為所欲為嗎?這種想法最是不可原諒。不管再如何相愛,兩個人始終是兩個獨立的個體,沒有誰應該背負誰的陰暗或承受不該有的傷害。」
管仲維勾唇一笑。「瞧你一臉認真,難道你有切膚之痛!」
「切膚之痛是沒有,親眼目睹就夠教人心驚膽戰、心有餘悸了。」碧琪說。「我家鄰居就是典型的家暴案例,男主人只要黃湯下肚就對老婆拳打腳踢,有一次我看見她被打倒在地、痛得全身蜷縮在牆角,他還不能手,繼續往她的胸腹踢去。我不懂,她被打得那麽慘、那麽痛,為何還願意苟延殘喘地待在他身邊。好幾次我媽送她去醫院,暗地都勸她離開那個男人,她卻說……愛就是忍耐,總有一天他會明白他做的錯事,好好待我的。
「我不懂為何有些女人就是執迷不悟,寧願相信另一半終有一天會悔悟、會改過,幸福自會降臨?」她憤憤不平地說。
「有時候人很難承認自己會識人不清、遇人不淑,所以在面對錯誤和傷害時,會選擇當鴕鳥。以為不去面對,傷害便會過去,但這只是姑息養奸罷了。」管仲維說。
碧琪突然抬頭。「你看得這般透徹,難不成經歷過什麽驚濤駭浪的感情?」
管仲維忽然神秘地一笑。「終於想到要打探我的感情世界了嗎?」
碧琪臉一紅,有股被看穿的尷尬。她把臉撇開,不看他得意的眉眼。「不說就算了,才不稀罕。」
「是嗎?那就糟了。」碧琪回頭才想問他為何糟了,他逕自說:「我目前沒有女朋友。談過幾段感情,但沒有深到足以論及終身。看得透徹純粹是因為我是個擅於自省的人,每結束一段感情,我總花很多時間反省、思索而有所體悟罷了。怎樣,是否能滿足你的好奇心?」
碧琪笑而不答,她轉頭繼續看戲水的孩童,心底卻像冒泡的香檳。只是,另一個疑問又籠罩心頭。
對於他們之間,他又如何看待?純粹一夜情,還是速食戀愛?望着他笑嘻嘻地觀看孩子嬉戲,碧琪心中的疑問越來越大。
華燈初上,管仲維帶她到一家別貝特色的餐廳用餐。餐廳外放置一截藍色普通號火車車廂,車廂里陳列許多台灣過去舊時的物品,像是:老舊的餅乾盒,斑駁的原子鐵金剛,還有許多發人古思的器物,都令人驚奇、懷念不已。
餐廳里也很特別,根本不像一間餐廳,倒像一間室內的台灣舊時街道。一間間日據時代的民生商店令人懷念,有古早時的雜貨店、擺掛一幅幅黑白照片的寫真館、俗麗霓虹燈的理髮店等等,彷佛走入了時光隧道,令人有種時光倒錯之感。
而每一家商店內就是用餐的地方,還有一些桌椅放在懷舊的石子路上或佔據商店前的騎樓地。碧琪坐在現代感十足的椅子上,像進了大觀園的劉姥姥般不斷地四處張望,目不暇給地搜尋着令人驚奇的每一處。
「好特別的店,你看那店裏賣的王子面!我小時候常買來吃,一包只要一塊錢,好懷念哦!」碧琪抓着管仲維的袖子,驚喜地說。
碧琪不停地發現新驚喜,嘴裏不斷地發出讚歎聲,管仲維只是笑着看她發亮的臉和眸,可愛的模樣讓人想咬一口。
「對不起,我好土,像個鄉巴佬。」碧琪察覺自己的失態,不好意思地縮回緊抓着他的手。
「不用不好意思,我第一次到這家店時,也和你一樣瞠目結舌,驚艷地說不出話來。你驚喜的表情對我和對這家店而言,都是一種讚美。等一下吃完飯再去逛一逛吧!」
碧琪笑着點頭。兩人愉快地用餐,餐點有套餐,也可單點,味道還不錯。他們聊着小時候最喜歡的遊戲、紙牌、玩具,以及孩提時代發生的糗事。才發現兩人雖然同住一個城市,看過同樣的風景、逛過同樣的夜市,卻有不同的體驗、感覺和生活。
用餐後,他們在一家家古老特色的店隨意地逛着,偶爾尋獲令人懷念不已的東西,碧琪便會露出驚喜的笑聲,熱烈地談論有關這些懷舊古物的記憶。在暈黃的燈光下,他們愉快地聊着、看着,空氣中彷佛飄灑着快樂的因數,時光就這樣在不經意間悄悄地流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