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歐陽旭在書房裏,她和歐陽懌站在書房外。這算不算是捉姦在床?真是衰!

“你?怕什麼?攤開來說不就得了?”歐陽旭不耐煩地瞪她。

“你敢?!”顏笑捶了他一般拳,“就說我們鬧着玩的!敢瞎說,你就試試看!”

他忍了又忍,終於沒有爆發。她知道他不會聲張,因為她不喜歡他,因此他不敢說出她是女人的底細,更何況他害怕歐陽懌會因她的身份改變而轉變。

歐陽旭氣鼓鼓的,拉她進了書房。

“怎麼回事?”歐陽懌拿眼瞅她。

“大概是鬧着玩吧。”心又不爭氣地狂跳。

“大概?”他玩味地冷笑。

“是鬧着玩的,”歐陽旭的臉色同歐陽懌的一般的臭,“你還信不過我嗎?我說不是那樣便不是那樣,哥哥,我是有分寸的。”

歐陽懌從她身上看到歐陽旭身上,最後說:“平日裏多檢點些,別讓人家說我們欺負了客人。”

“是。”歐陽旭應道。

“你出去,他留下。”歐陽懌丟出一句話。

聞言,顏笑趕緊開溜,真是丟臉到姥姥家了。先後兩次誤認為斷袖之癖,歐陽懌都在場,這下她在他心裏是徹底沒形象了!

“顏笑,”他喚她,“我是讓你留下,有話對你說呢。”

歐陽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離去。他總是這麼深深地看她,看得她無力招架。

“坐這邊,站着幹嗎?”

她乖乖坐好,靜靜地,不大敢看他。

“吃過了?”

“還沒。”

“呃,找你一大圈了,”他翻出幾本賬冊,“看看吧。”

“考我?”她翻了翻,“還是讓我做你的賬房先生?”

“做賬房先生豈不委屈了你!太過大材小用了!”他笑,“讓你熟悉以下,過幾日帶你去分號里轉轉。以後還要靠你出謀劃策呀!”

“不告訴我你的‘投筆從商’了?”她試探性地發問。

“還不是時候。”他若有所思地看他的賬本,咳了一下,“顏笑,至少現在不能告訴你。”

真是自討沒趣!無聊地撥弄賬冊,她都看膩了,誰還有心思看這個!悄悄把視線調到歐陽懌的臉上,此刻她才得以近距離地仔細地打量他。

歐陽懌這個人,想事的時候也像在哈哈笑,真小起來,就有一肚字壞水往外冒。

呵呵!真是的!

他突然伸過鼻子來,“怎麼一股酒味?”

她尷尬地笑。

“沒吃早飯就喝酒,”他豎起大拇指,“你狠!”

是有點狠。對自己狠。

“走吧!”他拉她,“一起吃飯去,我也餓啦!”

她偷笑任他拉住,他卻一驚地回頭,“你的手冰涼的,喝點熱茶吧!”說完便託了杯子給她,好燙!

喜滋滋地喝過熱茶,想想抬頭,她道:“我和歐陽旭真的沒什麼的!”

他了解地調笑,“我知道!顏大公子花名在外,我早就聽聞你的風流雅事了!”

一句話將顏笑打至冰冷的現實中,看着他邪惡戲謔的嘴臉,她不爭氣地就想哭,重重地將杯子拍在桌上,“我餓了!”兀自找吃食去了,留下莫名其妙的歐陽懌。

他也真的莫名其妙起來,他說:“莫名其妙!”

哼!

●●●

歐陽懌頓住了腳,輕呼一口氣,“你真是,就先在外面呆一會兒吧。完了,我來找你。”

“也好。”她只能說也好,“我自己隨便逛逛,你忙你的。”

他繼續他的路,幾個管家好奇地打量着她,一邊又不慌不忙地跟着歐陽懌進了議事廳,獨獨留下了她。

他還是信不過她,事到臨頭又拋下她。顏笑知道其實這不能怪他。換作是她,也是不大放心隨便讓一個昔日對手進到自己的陣營中來的。只是她心裏無論如何總歸是無法平靜。

陽光這麼好,隨便逛逛吧,總比悶得發臭來得強。

“顏小子!”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傳來親切的叫喚。

“李格飛?”她吃驚地打量他,“好巧!”

“你怎麼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他誇張地大笑,“喂,是不是你的家產已經被歐陽懌吞了?”

“我和他聯手做生意。”原以為自己不在乎的,不在乎自己在這個男性世界裏曾經的榮耀與風采,可當繁華落盡,她的尊嚴卻跟着縮水了。

她還是無法適應現在的自己。感到痛心疾首,無臉見人!

“真的么?”他拉她坐到麵攤前,“我還以為你被歐陽懌毀屍滅跡了呢!害我暗自傷心了好久!你還別說,多日不見,我倒蠻挂念你的呢!”

“呵呵。”這也算一種友誼嗎?真要算,那也是頂奇怪的一種吧!李格飛也算奇人了!“你是被我奚落慣了吧?”

“知道你又要罵我賤!”李格飛不在意地揮揮手,“大人不記小人過!”

瞧這人說話!再見李格飛,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哎----

“沒再去騷擾嫣然吧?”她打趣道。

“嫣然?嫣然是誰?”他咋咋唬唬地,“噢----想起來了!是你的舊相好,對吧?現在嫁了人的那個!”

“呵呵,李格飛,再裝就不像了!”

“哎,”他皺皺臉,猛低頭復又抬頭,“大丈夫何患無妻!還提那些個陳芝麻爛穀子做甚?”

“也對噢!趕明兒個,等見了好姑娘,我給你留一個!”她大笑着拍他的肩。

“只要不是那個忽男忽女的暮風就行了!”李格飛撇嘴。

“哈哈,是怕打不過她吧?”看來李格飛還沒忘記暮風的三拳之仇。“再說了,人家暮風還不一定看得上嗯呢!”

“我這麼風流倜儻玉樹臨風的人物,她還看不上?”李格飛不滿了,“我到要試試看,我可不信這個邪!”

“少來!別嚇我!”她大呼吃不消,李格飛還是這麼可愛。可,想當年他的父親也是叱吒風雲的人物呀,怎麼生出了這樣的兒子來了?

“對了,令尊近況如何?”

“哎呀,好肉麻!”李格飛在身上胡亂地搓來搓去,“我老爹去個歐陽懌談生意了!”

什麼?歐陽懌的下個目標是李格飛家?

“你們不都聽說過他的傳聞嘛,怎麼還,還----”想了半天,她終於找到幾個穩妥的詞語,“還想同他合作呢?”

“傳聞終歸是傳聞,真實性有待商榷,何況他開出的條件的確誘人,再說天下哪有沒風險的買賣,對吧?”

她正想開口,麵攤老闆就笑盈盈地端上兩碗麵條,“客官,請慢用!”

李格飛卻迅速警惕起來,他結結巴巴地道:“你不會吧?”

她覺得他很可憐,他的父親也很可憐,一張大網已罩在他們頭上,而他卻不知道,兀自快樂着。但她什麼也沒說,靜靜地慘淡地看了他半晌,其實,她自己又何嘗不可憐?

“吃吧!”然後她開始吃那碗充滿人間溫暖的麵條,也其實需要的不過是一絲溫暖。

李格飛乖乖地跟着吃,顏笑又偷瞥了他一眼。

如此的歡快,哎----

※※※

“興緻不錯?”歐陽懌貌似不經心地問道。

“還好。”

“遇見誰了?”

“遇見----”正要答話,卻突然想了起來,她又不是他的奴僕,憑什麼他問她就答?

“李格飛,是吧?”他別具深意地瞄她。“連人有說有笑的,跟舊友重逢似的!你還不惜降低格調地陪他在路邊的攤子跟前吃了麵條!”

顏笑氣得兩手發抖,“你派人跟蹤我!”

“沒錯,是我派人跟蹤你!”他大大方方地承認,面孔嚴肅,“你什麼都對他說了?”

“我對他說什麼了?我有什麼對他說的?”顏笑憤怒得只想狂笑。

“旭起草的計劃呀!”他冷笑,“別跟我說你什麼都不知道!”

“那你來告訴我我應該知道什麼!”要比大小聲嗎?

“哈,很好,很好,”啊邪謔地笑道,“前天給你看的賬本還記得吧?”

“記得啊。”心裏隱約覺得不安。

“很好,那就是李格飛他們家賬房先生做的賬本,在那本賬冊的最末一頁夾的就是旭的計劃書。”

一直都以為歐陽懌才是至關重要的靈魂人物,沒料到歐陽旭還藏了一手。在對他的另眼相看的同時,顏笑知道自己低估了他。

可是,那天她就顧上回味歐陽懌同她的對話了,賬本她是一點都沒翻還撂在房間呢!

“我沒看那賬本,今天壓根不知道你是同李格飛他父親談生意,你要相信我!”連她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

“那你為什麼沒看賬本?是你不認字?還是你病得捧不了書本?顏笑,”他搖頭,“你讓我太失望了!”

“我可以解釋的!”他的眼神讓她覺得百口難辯。

“你可以解釋的!哈,顏笑,你總是說你可以解釋!那嫣然的事你怎麼解釋?湘玉的事你又怎麼解釋?新婚那夜,湘玉她沒有落紅,你知不知道?你讓我經受了多大的恥辱?”他深吸一口氣,平復一下語氣,“我總安慰自己,我對自己說,女人不算什麼,如果用一兩個女人來換取一個有用的人才,那麼再大的損失都不算是損失。可,我用恥辱換來的就是你這樣一個人嗎?”

“你要信任我,歐陽懌!事情的真相遠不像你所想像的那樣!”

他咄咄逼人,“如果不調查清楚你,不考驗你,你要我怎樣相信你!”

愛一個人需要考驗嗎?

“你總是問我‘投筆從商’,你懂嗎?就算我說出來,你也絕對不會懂得!”他的眼裏有着濃重的失望,“我竟天真地以為你會懂!”

“不公平!你不公平!”她尖叫,努力為自己洗刷罪名,“就單憑看見我同李格飛講話,你就判了我死罪,這不公平!”

“單憑這一點,已經足夠!”他冷冽得如同早春三月的寒風,“我對你已經夠公平了!亡國之君能得到怎樣的公平待遇?何況你不是那等世襲的貴族,你只是個破了產的商人!”他頓了一下繼續說,“你出去,好好反省一下。等有了確鑿的證據,我再找你。看樣子,我對你是太寬容了。也許,該多派些人盯着你才是。必要時,以武力擺平。別再耍什麼花招了。”他不帶感情色彩地看顏笑,看得她心寒,“宋七月那邊的事還不算完。范衍文得靠我才能重整旗鼓。當然他這人沒什麼大作為,倒是他的弟弟,比你還活絡。”

“一切拜託你了。”奇恥大辱呀!

“顏笑,”他喚住她,“怎麼咱們對上手時,你總是傻頭傻腦的,連壞事都做不漂亮!難道是我看走了眼?還是你以前的運氣太好?抑或是,你浪得虛名?”

哦!

拖着疲憊不堪得身子往外走,一瞬間,她淚流滿面。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有“愛”這樣一個古老的圈套。在歐陽懌渾然不覺中,她已自動繳械了,心甘情願地鑽進他的圈套。

她不呆!也不是背運!更不是什麼浪得虛名!她只是一不小心,就鑽進了一個古老的圈套而已。

最可悲的是,那個設圈套的人,還並不知曉。

呵呵!

她哭泣着微笑。

◎◎◎

暮風也在哭泣。

是那種號啕大哭。

顏笑沒料到有人比她還悲傷,她的淚反倒乾涸了。

“怎麼了?”她拉她入懷。

“別人笑我裝女人,還裝不像,”暮風抽抽搭搭地,“還說我變態。”

“誰?你有沒有罵回去!”混賬!哪個不要命的竟敢欺負風子!

“是君君,歐陽懌的侍妾!”暮風拿手背擦着眼淚。“我也有罵回去,我說我不是變態,而且我不同身份卑下的人說話。可她卻說,說我變着法兒討好爺們,還不如那些窯姐!”

“該死的!”她挽起袖子就往外沖,“走,找她評理去!罵不過就揍她!”

“不要!”暮風反抱着阿,“咱們寄人籬下的,犯不着為這事同他們鬧翻了!”

“是我連累你了!”她動容地看向暮風。

暮風破涕為笑,“看你說的,還記得嗎?咱們相依為命。”暮風氣鼓鼓地在空氣中比劃幾下,“其實,我應當打她的!我有武功,不會打不過她的。只是,我不大做得來欺負弱小的事,何況她是個女人。而我是不打女人的!”

“有時候,那些看上去弱小的女人並不弱小,反過來,被欺負的很有可能會是我們自己。”

門,被粗魯地推開。歐陽旭旁若無人地擰着她就走。

暮風大叫着撲上來。

歐陽旭回身,“借用一會兒,謝謝!”出人意料的舉動成功地讓暮風變成了木偶。

“放我下來!”顏笑低吼。

而歐陽旭並沒有因為她的拒絕而停止,以他那種獨特的方式來和她溝通,彷彿整個世界,他就認定了她顏笑一人。

“放我下來!”她盡量壓低嗓音。這可是白天,搞不好會引出全宅子的人來圍觀,更何況,她不想驚動歐陽懌。

反腳踢上房門,他放下她,卻將她緊緊地勒在胸前。

“你瘋了么?”她無可奈何地,並不掙扎,因她知道掙扎也是徒勞。他就像頭蠻牛,哎!“不是都說清楚了嗎?”

“說清楚什麼了?”他無賴地低頭瞅她。

“並不是你想要什麼,就可以擁有什麼的。”她試着對他講道理,“這個世界並不完全符合你的猛醒,所以你必須克制,知道嗎?”

歐陽旭說到:“我抗爭了很久,已經累了。”

“歐陽旭,我並不愛你,你,到底要我說幾遍你才明白呢?”簡直氣得快發狂!

“我懂的,我懂的,”他喃喃說著,心中彷彿真的明白了什麼,“理智上是懂了,可潛意識離卻是不懂的!世界上的人有那麼多,偏偏就是你,被我一眼看中了,一眼看穿了。如果命中注定我們無緣相見,那也就罷了。可是我們見面了,就註定逃不過知遇之感,我們在內心是相通的,顏笑,我要等的人就是你呀!你知道嗎?”

她固執地搖頭說:“你說過你有潔癖的,你說你只等你等的那一個人。我也是如此,寧缺毋濫!我不能說出違心的話,也不能做出違心的事。因為,我喜歡的是歐陽懌。”

“即便是他早有了君君。”

“就像你喜歡我,而我卻喜歡別人一樣。”

“你尋求這麼些年,不就是要找一個可以依靠的人啊?”

“可是,如果依靠的不是我想要的那個,我寧可不要這個依靠。”

“你好殘忍,我無話可說。”

“是的。我也覺得自己很殘忍。”

兩人對視着,陷入了視線對峙的僵局。

“你永遠也不可能愛上我嗎?假使沒有遇上歐陽懌呢?”他的鼻子抽搐了兩下。

她為難地,只能用一種連自己也覺得陌生的語氣說道:“是的。”

他一把抱緊她,嗚咽着哭了起來,那是男人崩潰的哭泣聲音。

長痛不如短痛,她這是為他好。

如果現在不說清楚,以後會更複雜。

她試着安慰自己,她對自己說,撒謊,你其實四害怕歐陽旭會破壞你同歐陽懌的可能,你真是個自私而殘忍的壞傢伙。

懷中的歐陽旭悲切得顫抖。

“旭,”她說,“你是個好男人,會有好姑娘愛上你的。”

他含糊不清地說:“你,漠視了我。”

是的,是的!他讓她體會到了久違的最深沉最濃烈的愛,可是,在她漠視一切的時候,也漠視了他。

在歐陽旭給予她愛的時候,他一直在訴說在行動,只是她還不知道自己會默默記在心裏,隨着時間的推移而漸漸領會,漸漸感動。

然而,此刻,她卻願意為了歐陽懌而自動放棄任何“將來”!是不是她的報應到了?她恍惚地想着。

他漸漸鬆開了力道。他的手懸在她的背上,保護地,愛憐地,就是不肯放下來。

她替他放下來,輕輕地走開。

對不起,歐陽旭。

這時候,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個用戲謔笑臉將自己疏離於人群的歐陽懌。

為什麼歐陽懌不是歐陽旭呢?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呀。

每每,她總能凝視着他遊離的眼睛和笑容直至心痛萬分。她總幻想着他能擁有歐陽旭十分之一的溫柔----對她。

然而,這不過是痴人說夢罷了。他只那麼霸氣的一個人,怎麼會將女子放在眼中呢?更何況,她還算不上是女子!這般不尷不尬的境地,叫人難堪呀!

他的‘投筆從商’有與她什麼相干呢?不過是取悅他的討好罷了!而且,他還拿她當重要的“敵”與“友”呢。

她可真是活該呀!他不信任她,而自己又拒絕了歐陽旭,老天為何偏愛捉弄人呢?

一個伶俐的影子擋住了去路。“是顏公子嗎?”小丫頭笑着發問。

“你是----”

“我們姑娘打發我來請顏公子過去喝茶的。”

“你們姑娘?”哪兒來的姑娘?她已經許久不曾光顧那些風月場了。

“我們君姑娘呀!”小丫頭做了個“請”的姿態,“顏公子,望您不要拂了我們姑娘的一番美意。我們君姑娘可是親手做了糕點恭候您的大駕呢!”

君君?她用心何在?是為了向暮風賠罪?那也犯不着找她呀!直接找風子不就得了!還是,她也看出她的底細了?

不會吧?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得咽了口唾沫。應該不會這麼衰吧?

“你還是好歹賞個薄面,要不然,我們這些下人的就不好交差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難道她顏笑還怕一個小女子不成?搞不好,還可以替風子在言語上討回些便宜來。

因此,她對小丫頭點了個頭。

小丫頭歡天喜地,“謝顏公子恩典,請隨我來。”

呼----好氣悶哪!

☆☆☆

甫進門----

“顏公子!”君君難抑喜悅。“快,裏邊請!姍兒,沏香茶!”

小丫頭應着掩上了門。

“久聞公子大名,心中仰慕不已,只可嘆小女子沒有這分福分與公子相識。”君君接過姍兒捧上的托盤,門又給掩上了。

“姑娘記性不好吧?”顏笑揶揄道,“幾日前咱們不是見過面嗎?”

“可是爺也在那邊呀,總歸是不方便我同公子您交談的。”她矯情地遞上茶,顏笑淺笑着接過。她倒要看看她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

“況且,爺平日裏又不許我去伴他用餐,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可憐人被壓抑在這南院裏。”她哀怨地用手絹拭着鬢角,“更何況,十天半個月的也不見爺的人影兒。哎----你們做男人的怎麼就這麼忙呀?”

“敢情君姑娘是來訴閨怨的?”慢條斯理地吮着茶。從她的言談舉止不難看出,這個君君,肯定不是什麼清白人家的女兒。依她的檔次,最多也就算“聽雨樓”的三等貨色。

“哎呀,叫什麼君姑娘,多見外!”君君嬌嗔,“叫我君君便成了!”

“那----君君,你今兒個請我來,到底有什麼事兒呢?”斜着睨了她一眼,呵呵,好個顏笑,對女人拋眉眼,那可是她的專長,“不單單是喝茶這麼簡單吧?”

“呀,您可真是的!”她做作的捏着手絹扭來扭去的,“你我心知肚明的,何必點破呢!”

好一個不要臉的東西,看我怎麼修理你!哼哼!這下可以替風子出口惡氣啦!顏笑咬牙切齒,嘴裏說的卻是----

“心知肚明?”挑起眉,“心知肚明什麼呀?顏某不知,還望姑娘賜教!”

“你----”君君笑着捶了她一拳。這女人!“顏公子---”她蹭到她跟前,“像您這樣的高手,還用我明說嗎?”

“噢----”她了解地點頭,“可是不行啊!”

“為什麼?”她不依不饒地,並且大膽地伸手捏她顏笑的臉,好噁心!她想,一偏頭,巧妙地避開了。

“我怕我的心上人吃醋呀!”

“顏公子真會說話,誰不知你紅粉知己遍天下!您有心上人,”她不滿地撇嘴,“我才不信!”

“怎麼不信?你見過她呢!”她顏笑哪來那麼多“紅粉知己”?

“不知是哪家姑娘?”

“暮風。”

她怔了一下,旋即又笑,“我就知道公子是同我鬧着玩的!暮風也算是女人嗎?呵呵呵呵,笑死人了!”

“怎麼不算?”沉下臉,她道:“她自尊自重,是個潔身自愛的好姑娘。不像某些出身低賤的女子,從了良還耐不住寂寞,妄想着別家的漢子!”

“你!”她惱羞成怒,“你可別給臉不要臉!”

“這句話還是送給你自己吧!”她大步往外走,“要是讓歐陽懌知曉了你的醜事,君姑娘,你自個兒掂量掂量吧!”

“不準走!”她撲上來,竄進她懷裏,扯鬆了她的襟口。

“你想幹什麼?”天哪!她要用強的嗎?好可怕!顏笑不禁頭皮發麻。

“你說呢?”她的笑容透着古怪。

天下竟有----竟有這種女人!

“鬆開!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揪着她的肩膀正欲推開。

門“砰”的一聲,被人撞開。

君君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嚶----嚀----”一聲鑽進了歐陽懌懷中,哭着喊道:“他欲行不軌!爺,我沒臉見人啦!”

“不是姍兒帶的路嗎?”歐陽懌壓抑着怒火。

好傢夥!在他家裏還派人盯着她的梢!

“是、是上回顏公子說要來拜訪我,我才讓姍兒請他來的!”好棒的演技!可以去做伶人了!“我哪知道他是這樣的人!嗚嗚嗚嗚,君兒不活了!”

有幾個真正要死的人滿世界地大喊“我不要活了”的?可是,歐陽懌卻信了,他是被湘玉的死嚇怕了吧。

“姍兒,扶君君下去休息。所有的人,都退出去!”

這回她顏笑沒再傻到以為他也叫她出去。顏笑看着他,有點悲哀。是了,他永遠都只看表面,而拒絕信任她。

“道德敗壞!”

他一拳砸在她的胸口。顏笑想,打吧打吧,打死了邊沒有這許多煩惱了。這身體所承受的巨痛反而讓她有了真實的感受----原來自己還活着。

“你先是誘引旭,又來調戲君君,你非要搞得我內院央火,是不是?”他提起她的領子,她已不願睜開眼睛。她想起一個悲情傳說:當一隻老鼠愛上一隻貓時。

只是,即便這隻老鼠自動選擇死亡,讓貓吃了自己,貓也會是不會記住它的。貓吃過的老鼠千千萬萬,他又怎會記得微不足道的小老鼠呢?

“你應當用光明正大的手段來與我抗爭!”他的聲音還是那麼好聽。顏笑的意識漸漸抽離身體,恍恍惚惚地覺得全身燥熱。“顏笑!你為什麼不說話?回答我!”

有什麼好說的?說了他也不會相信吧!不如用拳頭吧,如果打不死她,就打掉她對他的痴心妄想吧!

耳邊傳來布匹撕裂的聲音。

是的,他將她甩出去,仍在椅子上,領口早被君君抓開的襟口撕了個口子。可是她的頭好暈,好難受!

“你說話呀!啞巴了嗎?”他提起她,脆弱的衣服沒再能承受住她的重量,讓她跌落在地。

巨大的痛楚逼她睜眼。

歐陽懌不可置信地盯着她,使她順着他的視線瞧向自己----

她的胸口纏着一圈又一圈的紅綢布,是的,是的!多事的暮風才給她換的紅綢布!

而歐陽懌,他的嘴開了又合,合了由開,愣是沒擠出半點聲響。

暮風破窗而入,抄起動彈不得的她,“怎麼了你?全身滾燙的!”

腦中靈光一閃,憶起君君古怪的笑容與她遞給的那杯茶,她使勁卻很是困難地說道:“我被、被下藥了!”爾後,眼前一片通紅,沒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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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笑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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