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周末,近午。

還差十分鐘才下班,彭思瑩已經在整理辦公桌上的私人雜物,而紫妍則仍坐在電腦前面埋頭苦幹。

熒幕上的人事檔案資料迅速地一頁頁顯示出,紫妍一面在記事本上作着筆記。這一整個早上,她都在過濾可疑的偉勛企業員工,她發現單是可以進入電腦中心“腦庫”的人,就有二十幾人之多,這其中還包括不懂電腦的,卻是老闆女兒的思瑩!

紫妍不禁在想,若是這份軍事機密的電腦磁碟被人偷拷貝成好幾份,再分別賣給不同國家的間諜的話,將會是一筆難以估計的財富;但是有誰會背叛自己國家而做出這種蠢事?

她稍停下來揉了揉酸澀的眼皮,沒來由地想起從前讀過一篇報導,說長期坐在電腦熒幕前工作的人,很有可能得到弱視、腦神經衰弱和禿頭等毛病,就不知道是真是假?她無奈地感到一陣好笑。

然而,更諷刺可笑的是,她奉政府之命前來調查軍事疑案,宋介安是嫌疑犯之一,而他在不明她真正身份的情況下,竟反過來要她一起協力進行調查!

這種進退兩難的處境,她一時還真說不出個什麼酸甜苦辣滋味,但是她開始擔心的是,為什麼每次和介安獨處時,她總是不知不覺、一點一點地被他吸引過去?

正沉思之際,門口突然出現一名穿公司制服的年輕男子。他剛一踏入秘書室,思瑩便嬌笑地打着招呼:

“小郭!好久沒看你上這兒來了!什麼事啊?”

“噢,我送邀請卡來。”

小郭長得斯文清秀,言行舉止也很溫和有禮,紫妍抬起頭來以微笑當作招呼,心想他八成是什麼部門的辦事員;他那上了半天班仍齊整條順的西裝領帶,倒予人一種很乾凈清爽的印象!

小郭正想向紫妍開口說什麼,不料思瑩接過他手上的幾張邀請卡,便嚷了起來:

“喲,可別告訴我,你要結婚!”

小郭靦腆地笑了笑,好脾氣地說:

“不是啦!是我老闆請你們今晚去家裏。他雖然事先說過了,但是覺得還是發邀請卡比較正式!”

思瑩有些訝異地質問:

“比利又要開派對?我怎麼不知道。”

“你現在不就知道了?喏,這是你的!這是……畢紫妍,你剛到公司對不對?”

小郭已把一張上面用電腦打印了她名字的邀請卡遞過來,她連忙站起來含笑說:

“謝謝!我還搞不清楚,你是……”

“噢,忘了介紹我自己,我叫郭忠志,大家都叫我小郭。我是鮑先生的司機。”

“哦?你好!你不是鮑先生私人請的吧?我看你穿了公司制服。”

“哎,對……”

小郭並不善言辭,接下來便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愣了片刻才煽了煽最後一張卡片說:

“這是宋總的,他現在在忙嗎?還是我交給你們哪一位就好?”

思瑩很沒風度地率先搶過去,說:

“當然是交給我。”

紫妍沒好氣地哼一句:

“我又不會跟你爭!”

小郭夾在這場面中更是尷尬,幸好介安適時的從他辦公室走出,他隨意關心了小郭幾句,然後從彭思瑩手中接過邀請卡,轉向紫妍說道:

“畢小姐,我有點事要交代給你做。”

“噢,好。”

紫妍才一站起,思瑩卻突地拉扯住介安,撒起嬌來道:

“介安,下午我們去看電影好不好?”

“不,不行!我要加班。”

“那我陪你加嘛。”

思瑩絲毫不放鬆,介安則避之唯恐不及地擺脫着她的手,一本正經地嚴厲說:

“還沒下班吶,你這成何體統?你又能加什麼班?等一下鐘響你就先走吧!我跟畢小姐有公事要談,別來吵我。”

思瑩氣得直跺腳,小郭自知尷尬,識趣地想告退,思瑩賭氣地吼道:

“小郭,你別走!我還怕邀不到男伴嗎?”

後面那句話顯然是說給介安聽的,然而介安無動於衷,只逕自和紫妍先後步入總經理室,而一旁有些受寵若驚的小郭則安慰思瑩道:

“別生氣嘛!你下午真想去看電影?但是我得先送鮑先生回家……”

門一關上,外面秘書室的對話聽不見了,介安向座位走去,坐下時見紫妍仍愣站着,霎時綻出一抹如驕陽般的絢爛笑容。

“你坐下呀!杵在那兒幹嘛?”

“總經理……”

“你等一會兒!”

介安說完便兀自埋首在公文堆中,不明就裏的紫妍只得枯坐在那裏靜候不語。

兩人便如此沉默地對坐着,隔了幾分鐘后,下班的電子鐘聲響起;響完之後,介安才停止工作,並且抬起眼來迷思似笑地瞅着她說:

“好!現在下班了,你也不必再叫我總經理。”

這是建議還是命令?不論是哪一種,紫妍都感覺出介安並不是真正有公事要找她談。

她不甚確定地輕問:

“不是有什麼公事要交代給我做嗎?”

其實才剛打完下班鍾,誰都猜得出是正午十二點,但是介安似乎心有旁騖、又多此一舉地看了一眼手錶,一邊故作輕鬆地說:“嗯,下午我要你留下來加班;不過,現在我先帶你去吃飯。”

這對她的任務需求,簡直是求之不得的機會,但是如果她不假裝抗議一下,那也未免顯得太不正常了。

“加班?半強迫性的噢?”

這種抗議太沒力道了,聽來好像在打情罵俏。

介安一臉自信、不容置疑地忍住笑說:

“放心!加班費照付。”

“周末加班得加倍。”

她急促補充一點,然而唇角的一抹笑意卻無法掩藏——他是為了公事?還是為調查疑案?或者是……他想多和她私下相處?

介安見她並沒有堅持拒絕之意,膽量也跟着加大了,便促狹地笑罵她一句:

“你可真貪心!還真俗氣!好啦,加倍就加倍,我自掏腰包請你吃飯,外加喝咖啡,這樣夠本了吧?”

“總經——”

“呀,不是說了,現在是下班時間,而且我們是攜手並肩要查公司竊案的夥伴,你不知道我的名字是不是?”

她也毫不客氣,脫口而出:

“那麼,宋介安,你要合作辦公事,哪來那麼多時間還去喝咖啡?”

他兩臂交抱在胸前,偏着頭審視着她,深邃的眸中儘是欣語笑意。

“別叫我叫得那麼凶好不好?好像部隊在晚點名一樣!喂,你那軍人本色能不能稍微通融放鬆一下?”

她自己也覺得怪不好意思,但是要去叫一個上司或是一名剛認識不久的朋友名字,這其中總有那麼一份說不出的彆扭,而他的動機又在暗示着什麼?

她此刻也只能以不變應萬變,嘆了口氣說:

“你還沒回答我問題。”

介安把桌上的公文夾一合,其實心裏很怕她拒絕,所以眼神不敢去直視她地說:

“好,不喝咖啡,等吃完飯我們就回來工作。我打算把這一棟大樓翻過來找一遍,看能不能找出什麼線索。你不會現在臨陣脫逃吧?”

她輕咳了一聲說:

“笑話!軍人是不會臨陣逃亡的,我捨命奉陪。”

“不過,你得再等我一下下。”

介安拿起話筒按了一串號碼,接通之後輕緩地說:

“媽,我是介安……中午我跟一位朋友吃飯,你不用等我了。噢,對了,晚上還有個聚會要參加,可能晚一點才回去……我知道,再見!”

紫妍靜靜地看他講完電話,忍不住半開玩笑說:

“你這兒子蠻乖的嘛!”

“沒大沒小,你別太得寸進尺噢!走吧!去吃飯。”

而人心情異常輕鬆地步出辦公室,紫妍慶幸着思瑩已經先走了;幾分鐘后,兩人一起步入公司附近的一家麵食小吃店。

介安體貼地先詢問她喜歡的口味、吃不吃辣?之後才為兩人點了幾樣現炒的菜色和炒河粉。

在等候餐食上桌的空檔,介安柔聲問道:

“你家裏還有什麼人?有沒有兄弟姊妹?”

紫妍不失幽默地頂道:

“我還以為你已經把我的個人資料研究得很清楚了!?”

他笑紋加深地說:

“聽你親口講比較有趣嘛。”

於是紫妍裝模作樣地伸出手指頭,像小學生一樣地數起來:

“我爸、我媽、我哥,還有我,沒啦!”

介安情不自禁地噗哧笑出聲,他可從沒遇見過這麼率直乾脆的女孩,一點也不忸怩矯揉!

“就這樣?不能多說一點?”

“該輪到你說了!”

於是他也有樣學樣地折着手指說:

“我媽、我弟、我,還有一位老管家,沒啦!”

“你爸呢?”

介安只閃過一絲黯然,但很快又恢復輕鬆口吻說:

“他過世了,在我十二歲那一年……”

接着,他娓娓道出父親壯年早逝的往事,母親獨力撫養兩兄弟長大成人等等,紫妍聽完之後,帶着些歉疚的表情輕說:

“對不起,我不該亂問的……我這人就是太直腸子,結果給自己闖了不少禍。”

介安由衷地說道:

“直性子好,現在這種工商業社會裏,敢仗義執言、不造作虛假的人太少了。”

“我沒有你說的那麼好……”

她尾音漸弱,心中有着難言之隱;他熠亮生輝的眸光停落在她毫無瑕疵的臉上,關切地問道:

“怎麼啦?”

紫妍陷入自己的沉思里,半晌才縹緲迷茫地喃說:

“我只是覺得,現代人要扮演自己太難了,即使是有所堅持地去做自己甘心樂意的事,還是有很多其他主客觀的環境、條件、因素等等,在牽絆着……”

介安頗有同感地說:

“我明白你的意思,表裏如一的人畢竟不多。”

“還有——人不可以貌相。”

介安戲譴地揚了揚雙眉,不懷好意地笑問道:

“你是在說你自己?還是在罵我?”

她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突地又想起一件事,便說:

“我倒是可以舉個實例:像小郭,我剛才第一次見到他時,還以為他是某部門的辦事員或小主管,結果他卻是擔任鮑先生的司機。我並不是看低小郭,而是替他有些惋惜,像他相貌堂堂、斯文有禮,只是機會不好而已!”

介安忽地略帶醋意抗議道:

“你把小郭說得那麼好;那麼我算不算是相貌堂堂、斯文有禮?”

紫妍還怕被眼前這超級帥哥迷掉了七魂六竅,而誤了正事呢!

她啼笑皆非地啐道:

“宋大總經理,您閣下是在考我嗎?”

“不考了、不考了!省得你給我戴高帽子!”

介安連連求饒,適時侍者端來餐食,兩人的談話被打斷了一下;正準備動筷子時,介安又若有所思地說:

“不過,你倒提醒了我一件事!小郭是二專畢業的,大約在一年前應徵進公司。因為當時正和政府在合作那件案子,他並不懂電腦,而我又對他印象特別好,所以就把他留下,想等有空位時再安插——一”

紫妍也有些不平地打岔道:

“結果怎麼會派去替鮑先生開車?”

“董事長本來是想讓他擔任我的司機,但是我實在不習慣那種排場,覺得還是自己開的好,後來又正巧鮑比利需要一名司機……”

紫妍嘆了聲氣,不輕不重地說:

“唉,大材小用!”

“你這麼一提醒,我倒是要考慮一下該如何讓小郭做更能善盡其能的工作。”

紫妍半開着玩笑說:

“這證明一個人即使機運未到,但是只要本身有內涵才能,還是會凸顯出來的,就像小郭……”

說到此,她突然又聯想到更深的一層:像小郭這樣一位不像司機的人在干司機,這倒有些格格不入;而羅上將所說的卧底情報員,會不會就是小郭?

如果小郭真的是調查局派出的幹員,紫妍倒一點也不會覺得驚訝,因為,在言行舉止上,小郭都顯出自有一份修養和與眾不同!

介安見她又沉思不語,輕輕觸了她手臂一下,笑問:

“喂,你到底是怎麼啦?情緒這麼大起大落的?”

她回過神來急着找話說:

“沒……沒事!噯,你叫這麼多菜,怎麼吃得完?晚上鮑比利家不是還有一頓大餐,你當我是牛胃啊?”

介安最希望看見的,就是她用這種朋友口氣跟他說話。他心中竊喜不已,卻仍抿着嘴笑道:

“我怎麼知道?我還以為你們這種當慣國家米蟲的軍人都很能吃的。”

她哭笑不得地抗議道:

“第一,你怎麼可以叫我米蟲?第二,我不是軍人……”

他憐愛有加地吼了她一聲:

“好啦!吃飯啦!軍校沒教你少說多吃嗎?”

兩人邊吃邊聊了足足一個小時,這才懷着愉悅心情漫步踱回公司大樓;在電梯內時,紫妍忍不住問了句:

“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你說呀!”

“呃……你知道我是直腸子……你好像跟彭思瑩私交很不錯……”

紫妍顯得欲言又止,介安心中不禁一陣神馳遐想,連心跳都加速起來——她是在吃醋嗎?

他半帶着試探反問道:

“你是在問我,彭思瑩連打字都不會,而我還百般忍受她,我是不是在追求她?”

她的粉頰一下子嫣紅如丑,急急地辯駁道:

“我不是要探人私隱……我……我是說……噯,她畢竟是董事長的女兒……”

介安似乎看透了她沒說出的心意,只直接答道:

“是的,也是這樣,偉勛企業畢竟是私人財團,我跟思瑩也不算有私交,而在半年前她突然來公司上班時,我才認識她的!”

這樣的回答已足夠消解她心中的疑惑,但是她不禁又重複喃念着:

“半年前……?”

彭偉勛到底是怎麼搞的?半年前,偉勛企業和政府國號戰鬥機的電腦系統合作案,正是進行得如火如荼的時候,公司怎麼會還安插這麼些派不上用場的員工?像思瑩、小郭……

她最後的結論是:這終究是私人的企業,企業老闆想怎麼安排人事,政府單位哪能插手過問?然而可惜的是,畢竟能夠龐大到和政府合作的企業並不多,若是大材小用或延用非專精人員,那不是一件很浪費經費的事?

也許她可以找個機會建議一下介安,但是卻又覺得不該多管閑事,她畢竟不是真正來混口飯吃的人,等任務一結束……

想及此,紫妍的心中又罩上一層愁雲陰影——在任務結束之後,也許她就不會再有機會和介安見面,說不定介安根本不想見她,而這以後……

也許沒有以後了!

電梯門在十五層突地打開,紫妍跌回現實里,她深呼吸一下,帶着些酸楚的鼻音問道:

“現在我們要從何着手?”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裏,兩人都心無旁騖、聚精會神地研究着一大堆電腦印出來的圖表,全是有關這棟企業大樓的建築設計、安全設施、進出口的位置、防火梯,和十樓“電腦庫”四周的各種警備關係位置圖等等。

在電腦的立體圖上,介安和紫妍可以說是把整棟大樓拆成一磚一瓦來抽絲剝繭了,但是仍看不出半點端倪。

紫妍頭昏腦脹地用手按住太陽穴,不到黃河心不死地問道:

“介安,你只有告訴我磁片被盜錄,我想不透的是,你又怎麼知道磁片曾經被拷貝過?”

介安耐心地為她解釋道:

“你懂電腦的,所以我解釋起來比較容易!簡單地說,‘腦庫’的主電腦和一般電腦不同,而存了經國號資料檔案的那片母碟上,具有防盜防寫的鎖碼功能,外人要破碼進入檔案簡直是難如登天,而且那片母碟根本拿不出來,所以母碟沒人偷得走,而要拷貝的話,除非有另台電腦連線;萬一被拷貝了,主機就會自動顯示出紀錄。

紫妍細細思量着他的話,一字一句地說:

“所以,你是看到主機紀錄才知道的?”

“沒錯,但是這根本不可能,而主機也不可能是故障而出示錯誤紀錄。

紫妍百思不解地哺說:

“但從這些圖表看來,如果有人要偷偷進入‘腦庫’,至少要經過七、八個關卡,那人又如何不被人看見?”

介安心疲力竭地搖着頭說:

“這些圖表我至少研究過上百遍了,而‘腦庫’就像你所說的,如果一隻蒼蠅誤闖進來,恐怕就飛不出去了……”

紫妍苦中作樂地促狹道:

“除非那個人可以隱形!”

介安苦笑起來,仍一個勁兒地連搖着頭。然而不過幾秒鐘,在一片混沌思緒中卻突有一線曙光乍現,介安又驚又喜地喊出聲:

“隱形!對呀!”

紫妍滿頭霧水,而且有些後悔又亂開玩笑。

“嘿,我只是說說笑,你……你想到了什麼?”

介安簡直欣喜若狂得要手舞足蹈——

“隱形!,對,我怎麼會忽略了這一點?”

“介安……”

她不禁在懷疑,他該不會是精神錯亂了吧?

“那個人根本沒有進去‘腦庫’!”

“你說什麼?我不懂……”

介安自顧自的在一堆圖表中一陣搜尋,最後抽出“腦庫”的電源線路圖案,然後忘情地拉起紫妍的手,急說:

“走!我們去‘腦庫’,我邊走邊跟你解釋。”

兩人快步走入電梯,往十樓降下時,介安興奮難抑地攤開線路圖指着說:

“電腦再怎麼高明,還是需要電源線路才能運作對不對?去年我去美國的IBM公司觀摩時,曾經看過一種轉換器,只要把它攔截在電路上,那麼電腦的資料都可以被接收到別台電腦上去,這就跟旅行社和航空公司訂位電腦連線的原理一樣,如果我猜得沒錯……”

電梯停在十樓,經過介安輸入繁複密碼,電梯門才打開來;兩人步人電腦中心時,紫妍急問道:

“你是說,偷拷貝磁片的人,並不是直接從電腦上拷貝,而是從電源線路上攔截!?這太高明了!”

介安循圖研究着方位,又環視着空蕩無人的電腦中心。

“從‘腦庫’里接出來的線路只有兩條,最後都會合到這一層樓的電源總開關……紫妍,你循那一條線找。”

兩人走到鏡牆的角落,分別循着不同方向的兩段電線查看;但是大部分的線路都深埋在地毯底下的磨石地板中,要在地毯上挖個洞又補得毫無痕迹,這似乎需要大費一番周折!

“不太可能……我們到總開關看看。”

介安打開了一道通向防火梯的門,並且找到了一具巨大的電匣箱,輸碼開啟之後,只見裏面數百條錯綜複雜的大小線路,介安額頭冒汗地一寸一寸查看。

在其中一條粗黑的線路一角,介安果然看見了一個大的三公分見方的奇怪盒子,而盒子以一道夾溝不偏不倚地套在一段被割去塑膠外緣的銅絲上。

“在這裏!你看……”

介安從口袋抽出一支原子筆,小心翼翼將小黑盒剝掉;他微蹙着眉頭向紫妍說:

“若是有了這攔截器轉送電訊,只要在任何一台普通電腦上再裝個接收器,那根本就不必進入‘腦庫’,也不必有磁片,就可以直接將資料電訊拷貝下來了!”

“這麼說,接收器有可能裝置在這一棟大樓的任何一台電腦上?那不是就像海底撈針、從何查起?”

介安意志堅決地說:

“最後的打算,就是將這棟大樓內的三千多台個人電腦一一做地毯式的搜查!”

這至少是一條重大線索了,再接下來就不難。紫妍頭腦冷靜地問道:

“介安,在偉勛企業里,除了你之外,你想,還有誰會懂得這種高度科技的攔截器?”

介安先是一陣思索,繼而陷入一片矛盾掙扎中;他憂心仲仲但仍有一絲懷疑地說:

“那麼該只有一個人……一個對電腦工程精通的人……”

紫妍微吃驚地脫口而出:

“鮑比利?”

“我們還無法證實,所以不能亂指控;不過今天晚上在比利家的派對,我們也許可以明查暗訪一下!”

紫妍立時又想起羅上將的指令。看來,這一晚的派對可一點也不輕鬆……。正沉吟時,介安突然直瞅着她笑問:

“你晚上就穿這一身衣服去參加派對?”

她理直氣壯、不覺不妥地應道:

“有何不可?”

他發出一陣悶笑聲,一邊輕攙着她走回電腦中心,一邊不容辯駁地說:

“我們沒多少時間了,走,我帶你去買衣服!”

“買衣服?為什麼?這——”

他斬釘截鐵地喝止住她說:

“相信我!你不是要幫我調查嗎?我太清楚鮑比利那美國佬的弱點了!”

他要她去獻美人計!?

紫妍還來不及抗議,介安已不由分說地將她拉進電梯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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儷人秘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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